遼太祖栽下的元寶楓
——拜訪阜新關山古楓

王琦

遼太祖栽下的元寶楓
——拜訪阜新關山古楓

王琦

王琦

1978年畢業于沈陽農業大學,后留校。編校報、學報、《新農業》。曾任社會科學版學報副主編，《新農業》主編。遼寧省散文學會會員。

阜新關山東主峰上，有一株千年元寶楓，相傳是契丹皇帝耶律阿保機親手栽下的。

在遼寧古樹普查中，阜新僅發現兩株千年古樹，都是元寶楓。一棵在彰武縣，一棵在阜蒙縣。在《遼寧日報》上讀過一篇報道，說上山要有消防專用車才行，我便打消了背包坐火車去阜新的念頭。9月30日約上對古樹情有獨鐘的子湖、宏偉和小薇，開四驅吉普，起大早去尋元寶。

2014年，遼寧降水量是有氣象記錄以來最少的一年。高速公路間綠化帶里的丁香，抗不過高溫下的熱島效應，枯成一排干籬笆。路邊的楊柳葉已經沒有了光澤。楓是樹中的第一夫人，她在不同季節展示出的風采讓整個世界都由衷贊嘆。早春，她嫩綠的葉片和黃色小花同萌，那些小小的花像一團傘，撐出東方美人的嬌貴；仲夏，新生果核頂落一把把小傘，展開薄薄翅膀，一個個淡黃色元寶把一襲濃綠點綴得華美非凡；初秋，元寶楓體內的化學變化開始得最早，她會將樹葉中的葉綠體、葉綠素等分解回收貯藏到樹干和根里，用不能回收的花青素、胡蘿卜素炫出各種層次的紅和黃，成為秋之壓軸謝幕的頂級明星！今年大旱，又是閏九月，千年古楓的葉該是什么樣？黃的？還是紅的？

從彰武奔向阜蒙縣沿途都是松軟的沙土地，收割后碼在地里的花生秧垛，把褐色大地裝點成鋪向天邊的巴伯瑞。天藍得醉人，淡云描在天上。車在蜿蜒的路上顛簸，像是騎在馬上，沿著時光隧道閃回903年。

那也是一個大旱之年，就在這條路上，剛過而立之年，“身長九尺，豐上銳下，目光射人，關弓三百斤”的耶律阿保機，帶著他的侍衛親軍，由北向東南奔馳而來，馬隊踏起的煙塵遮天蔽日。奔馳在這塊隸屬契丹已500多年的駐牧地上，英武的阿保機剛剛成為于越，掌控了部落聯盟的實權。

阿保機出生于契丹貴族家庭，從他爺爺的爺爺起，家族就擁有世選本部軍事首領夷離堇的特權。權力意味著個人和家族利益的最大化，貴族間為爭奪聯盟首領之位的喋血廝殺從未間歇。阿保機的爺爺勻德實就死于權力之爭。阿保機是在901年成為這個家族第7代世襲夷離堇，僅僅兩年后，他就因為戰功卓著獲得部落的認可。

901年他大破周邊民族室韋、于厥及奚部族，902年，領兵40萬南下，橫掃日益衰落的大唐國土山西全省與河北西北部。他們踏破長城，奪下城池，將俘獲的漢人和95000駝、馬、牛、羊，遷居到潢河南岸建龍化州城。這會兒，阿保機正秣馬厲兵，運籌“北攻女直，南取河東懷遠軍，略地薊北（今河北北部）”。

耶律阿保機一次又一次向周邊部落和漢地侵征，被他俘獲的漢人勞動力一定帶著家破人亡的仇恨，但他們卻在漠北生存繁衍下來?；蛟S是他們無力選擇，或許是因為元朝宰相脫脫修《遼史》所記，耶律阿保機“仁民愛物”？

即將南下的大軍要在腹地阜新備足糧草，阿保機的妻弟阿古只請求姐夫在這里為受難于干旱的百姓求雨。

契丹人對山的尊崇由來已久。他們把西拉木倫河與老哈河合流處的木葉山奉為神山，認為那是契丹族先世居地，凡有重大活動都要到山上祭拜。在遠離木葉山的腹地，契丹人把翁因敖拉山崇為神山，稱黑山，阿保機便在神山頂峰栽下一株樹，一棵元寶楓樹。

907年，耶律阿保機建立了遼國，做了開國皇帝。他將一個部落聯盟建立成一個統一的國家，并“東征西討，如折枯拉朽。東自海，西至于流沙，北絕大漠，信威萬里，歷年二百，豈一日之故哉！”（《遼史》）中世紀從中亞直到西歐，“契丹”便是中國。俄語中國為Kitan（契丹），希臘為Kita1a，中古英語為Cathay，穆斯林文獻北中國為Khita、Khata。

…………

我們的車在路邊停下了。阜蒙縣農委主任雷志學迎了上來，還請了關山所在地招束溝鎮的鎮長王宇明和黨委副書記武永勝做向導。三輛車駛向契丹人的圣山，今天的關山。

阜蒙縣招束溝鄉、大巴鎮交會處，還交會著努魯爾虎山脈和醫巫閭山脈。關山在醫巫閭山的最北端，連綿巒嶺在關山腳下匍入遼河平原。阜蒙縣人均占有8畝地，如果沒有向導，在一片曠野里想找個人問問哪里是關山，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車在路邊大樹系著黃色綢子的地方拐進山坳，抬頭就看到一大片亙在眼前的墨綠，怪不得契丹人稱關山為黑山，滿山油松在褐黃為主調的大地上漫起，東面山腳下不見陽光，真的是一座黑色的屏障。山勢并不險陡，我們一行人生怕太陽下了山拍不到元寶楓的神采，匆匆爬上山去。

一條新修的磚石水泥路探了出來。一塊水泥上刻著2014年7月14日，大概是修路的時間。招束溝鎮宣傳委員吳麗紅氣喘吁吁地告訴我：“我們把這山叫一棵樹山，山上別的樹都沒他大?！币晃豢瓷先ゾ褪敲晒抛宓膲褲h也有些氣喘，他說：“村里有人打賭，看誰敢碰這棵大樹，就有一個虎拉巴嘰的小子說他敢。真就上山砍了一個枝子，沒幾天，鍘草的時候就干下去一條胳膊。”他叫武永勝，是鎮黨委副書記。古樹有自我防衛功能的神話瘋傳，讓人類在敬畏自然中自律。在草河掌的時候，聽吳奶奶說女人死后要把一輩子用過的水都喝凈才能重新托生，所以要扎一頭牛，讓那能喝臟水的牛幫著女人早日過關。我想這大概是古人懂得珍惜資源，以此來普及環保的說法吧。

爬山是要看著腳下的，可我眼睛一直看著山頂。我不想錯過那壯美的古楓在我眼前冉冉升起的每一個鏡像。走近他，仰起頭來，翠黛籠蓋，滿眼碧綠。

古楓樹高10.5米，胸圍是3.25米，北向樹冠為最大，有11米。東向7.5米，南向8.5米，西向8米。主干在1.8米處長出4個大分枝東西向展開，把胸圍撐大到4.2米。物競天擇，古楓在漫長的歲月里，挺立于山頂，他在獨享陽光朗照、暢飲云漿霞露的同時，要經歷多少風吹雨打、雷滾電脅？于是他聰明地選擇了強壯根基，降低重心，闊延冠幅，分散受力。經千年而不老，歷萬劫而不衰。當年栽種了這棵元寶楓的耶律阿保機4年后建立了大遼國，他最早實行“一國兩制”——“因俗而治，得其宜”的胡漢分治；制定了契丹第一部法典《決獄法》；組織人力創制契丹文字；拓闊版圖降渤海國，留任渤海老相……在遼朝成為遠去的史書，契丹融化在中華民族之中的今天，阿保機親手栽下的這棵古樹，青春依舊地站成一部遼國檔案！

古樹下，擺著6個盤子、2個酒盅、2個香爐。王宇明鎮長說：“今年大旱，村民自發到樹下擺供求雨?！薄扒笥旰?，下雨了嗎？”“下了。遼西不少地方絕收，我們這個鎮大旱之年減產也就兩成。”“鎮里參與求雨了？”“那哪能,老百姓要求雨，我們不組織也沒擋著?！?/p>

古樹腳下有一寺院，是原來的甘霖寺，現稱牌樓廟。據說廟里還有一位96歲高齡的喇嘛在此住持修行。上山的路就是這個廟籌資修建的。只是沿路和古樹四周都掛有印著經文的彩旗，特別是古樹身上，纏滿了各色的綢布，還插著些塑料花。這些熱熱鬧鬧的裝飾，沒有增加或減少古樹的威嚴，我確信千年波瀾淬煉心智的他，早已看淡程式，成為寵辱不驚的神話。

下山的時候，天已經暗了下來?；仡^看，古樹已成為山頂天幕上的一個剪影，太陽在古樹后閃出鉆石光。大美！

回程路上，微信里讀到三毛的《如果有來生》：

“如果有來生，要做一棵樹，

站成永恒……”

責任編輯 王英林

暖冬

程云海

一輛旭龍出租車在距我不遠處停了下來，車上的乘客匆匆下了車。我緊走幾步追上，拉開后車門，不管不顧地鉆進車里一屁股坐下:

“鐵西應昌街！”

“對不起，我家有事，馬上下線了，你去的地方太遠，我去不了，打下一輛吧！”司機是一位中年漢子，他一臉歉意轉頭對我說。我悻悻地下車：

“真倒霉，等了這么久，快凍成冰棍了，好容易遇到空車，還……”

車門被我重重地關上，哼，現在的出租車司機平時喊著活少掙不到錢，等天不好又找各種理由拒載，這樣的就該投訴他們……

“……這里不好打車，這樣吧，我免費帶你到前面，找輛空車你再換乘！”司機特意把“免費”兩字咬得很重。

那輛車竟然退了回來，又停在我面前，我以為是出了幻覺，愣在那里，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這……太不好意思了，那多給您添麻煩呀！”我不好意思了，心里為剛才的想法而內疚，看來我是冤枉人家了。

“閑著也是閑著，咱這是緣分，你陪我聊聊天，也省得我一個人開車單調?！?/p>

車動起來了，車廂內的暖風驅散了寒意，望著窗外霓虹閃爍的街景，我的心暖暖的。

不知不覺車帶我走到馬路灣了，我問:“師傅，還沒到您家？”

“噢，剛過去，我送你追上前面那輛空車，否則你還得在外面等?！?/p>

他看出了我的局促不安：“沒事，一腳油的事，你看我已叫那車停了?！?/p>

他緩緩停車后，我還未來得及多說啥，就匆匆開走了。

重新上了出租車，司機問我，那車怎么不送你了？我說，他下線回家了，沒收我車費。

車急速而行，司機隨手打開了音箱，一曲孫悅演唱的《祝你平安》歌聲傳來：

“……祝你平安，祝你平安，你終生都幸福是我最大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