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06年春天,在北京中央商務區(CBD)的邊緣,有一棟鬧中取靜的灰白小樓,春風拂過窗外古老的銀杏樹,那些蓬勃吐綠的新葉便沙沙作響,有如輕歌。這是《環球人物》誕生的地方——可以近觀CBD的風起云涌,貼身觸摸驚人的“中國速度”,但又保持恰到好處的距離,構筑起一個媒體冷靜記錄、理性思考的空間。
從此,十年風云一紙書。
(二)
我們記錄人物命運。
2007年春節,我們結識了一位不茍言笑的老太太。她居于斗室,從地板到天花板堆滿了書。在談起研究了一輩子的一株小草時,她竟然身手敏捷起來,攀高爬低,準確找出一份份資料,詳加解說。她成了最早登上《環球人物》封面的國內人物之一,然而在當時,識者寥寥。直到2015年秋天,她因獲得諾貝爾獎名滿天下,訪客盈門。她是屠呦呦。
2008年春天,我們結識了湖南湘潭縣一位中醫,他是馬英九的表哥。表弟當選臺灣地區最高領導人的那天,他特別高興,開了一瓶兄弟倆都愛喝的酒鬼酒。2015年,表弟在一片怨聲中準備離任,我們再訪這位老人時,他在家鄉的燈下久久凝視兄弟倆的舊日合影。
10年命運跌宕,有人從無名到盛名,如屠呦呦;有人從譽滿一時到謗滿一時,如馬英九;更多的人是大時代中的小人物,比如我們在汶川結識的震后余生的孩子們。正是無數“小我”的悲歡,融入時代的滔滔洪流,合奏出宏大的“中國敘事”。
我們記錄人物命運,就是記錄中國。
(三)
我們見證時代變遷。
認識奧巴馬的那年,他還是參議員,“黑人、女人與老人”的選戰正酣,世人還沉醉在選擇第一位美國黑人總統的歷史亢奮中。數年后,我們再見他時,已是跟隨習近平的足跡,由馬斯卡廷小鎮至華盛頓。金融危機震蕩了經濟,反恐槍口擊斃了拉登,最大貿易伙伴變成了中國……白宮門前已是千帆過盡。
認識莫言的那年,他剛剛出版了長篇小說《蛙》,買書的人并不多,我們談及文學的困境,也談及小說大膽觸及的人口政策困境。數年后,他問鼎諾貝爾文學獎的那個夜晚,我們在他的家鄉,看見書店燈火通明,舊作熱銷。文學復興可期,人口政策也峰回路轉。
認識厲以寧的那年,中國經濟還處于高速增長的尾聲,但他說,已經看見了經濟下行的端倪。何以拆解?他以6字作答:再轉型、再改革。數年后,轉型一詞沖刷了各行各業。“雙11”沖刷了商業,新媒體沖刷了文化業,供給側沖刷了工業,我們的生活方式隨之集體刷新。
……
時代變遷的寬度,就是媒體終將抵達的深度。10年回訪,像是站在歷史的坐標上,透視我們共同度過的10年,讓我們的心靈在那些相似的得失、起伏、悲歡中再度共鳴,重新出發。
(四)
“凡是過去,皆為序章。”習近平在英國議會演講中,引用了這句莎士比亞名言。
10年前的那棟灰白小樓,如今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新媒體地標建筑。10年風雨歷練,10年奮斗成長。在這個新媒體高歌猛進的年代,我們依然信仰“新聞不死”;在這個“低頭族”以秒為單位更新閱讀碎片的時代,我們依然信仰“品質不死”。因為這份對人物報道的堅守,我們經歷了萬千人間悲喜,體驗了無數人生精彩。因為這份堅守,我們與時代同步伐,與人物共命運。
2015年秋天,勝利日大閱兵的飛行編隊從我們新的辦公樓窗外掠過。湛藍的天空、繁華的高樓、閃亮的飛機,在電視直播鏡頭里組成令人難忘的畫面,仿佛是最好的預示:所有新篇,且看未來。 (許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