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元梓:我和王大賓、蒯大富商量成立一個“北京公社”
1967年1月,奪權風暴從上海開始,以王洪文為首的造反派組織在張春橋、姚文元等人的支持下,先是成立了“上海人民公社”,后又根據毛澤東的意見,改稱“上海市革命委員會”。之后,在山西、黑龍江、貴州、山東等省,造反派和部分支持他們的“革命”干部聯合起來,進行了奪權行動。在北京,聶元梓、蒯大富、韓愛晶、譚厚蘭、王大賓等造反派“領袖”當然也不甘落后,紛紛行動起來,把奪權的手伸向了北京市。
早在“文革”初期,以彭真為首的北京市委就已經被奪了權,中央任命李雪峰為北京市委第一書記,他所領導的市委被稱為“新市委”。由于在工作組問題上聽從了劉少奇、鄧小平的指示,“新市委”犯了所謂執行“資產階級反動路線”的錯誤。從1966年8月中旬起,李雪峰實際上已經“靠邊站”了,只有第二書記吳德和后派來的劉建勛、丁國鈺等干部和部分市委工作人員還勉強維持著日常工作的運轉。
時任北京大學文化革命委員會主任的聶元梓根據中央文革小組的指示,1966年11月19日至12月16日到上海串聯和煽風點火,回來后向江青、陳伯達作了匯報。1967年1月16日,江青、陳伯達召見了聶元梓和她的助手孫蓬一。1月17日,聶元梓根據江青、陳伯達的授意,組成了“奪權指揮部”,孫蓬一、徐運樸任奪權指揮部指揮。1月18日,聶元梓召開北大各單位文革主任聯席會議,提出“要立即組織人到高教部、中宣部、統戰部、中監委、中組部和北京市委各部奪權。要趕快行動,去晚了就不成了”。會后大批人連夜出動到中央各部和北京市奪權。1月20日,《新北大》刊登了聶元梓的《無產階級革命派大聯合、大奪權萬歲》署名文章。
聶元梓后來回憶說:毛主席號召,讓革命造反派聯合起來奪權,中央的文件和報紙上也提倡無產階級革命派聯合起來,向“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奪權,我必須緊跟啊!我就到地質學院去找王大賓,正好蒯大富也在那里,還有其他學校和單位的人也在那里,大家就商量如何聯合起來奪權。當時,上海奪權以后成立的機構,開始不叫“上海市革命委員會”,而是叫作“上海人民公社”。我和王大賓、蒯大富商量,成立一個“北京公社”(全名為“北京革命造反公社”),為奪權作準備。……我們已經聯絡起來一批工廠、機關、學校的群眾組織,決定在廣播事業局大樓設一個點,一個聯絡站。廣播事業局大樓在復興門外大街上,地點適中,便于全市四面八方的人們來往聯絡。
出現紛爭:韓愛晶不買聶元梓的賬;蒯大富指責聶元梓想當北京市市長
當時,北京高校的造反派已經形成了各自的力量,如1966年8月27日成立了“首都大專院校紅衛兵司令部”(后稱為“一司”),9月5日成立了“首都大專院校紅衛兵總部”(后稱為“二司”),9月6日成立了“首都大專院校紅衛兵造反總司令部”(后稱為“三司”)。這三個司令部下屬的組織以及一些全市性的工人組織都爭先恐后地參與了北京市的奪權行動。
1967年1月17日,北京政法學院的造反派奪了北京市公安局的權。同日,北京市光華木材廠造反派奪了全廠黨政財權,中央文革小組抓住這個典型,在1967年第3期《紅旗》雜志上刊登了《奪權之后》的長篇文章,對這起造反奪權行動大加贊揚,提出以“踢開黨委鬧革命”為主旨的四條所謂“綱領性意見”,在全國造成惡劣影響。中央文革小組還派人到京西門頭溝礦區秘密召開會議,部署和實施奪權行動,造成京西礦務局上下一片混亂。北京市工礦企業迅速出現奪權混亂局面,群眾組織林立,奪權與反奪權的紛爭激烈,停產武斗事件多次發生,管理機構癱瘓,生產無法正常進行。奪權之風從城市蔓延到農村,各縣(區)、鄉普遍發生由于奪權引發的兩派武斗現象。
1月18日,韓愛晶領導的北航紅旗造反派組織在北京空軍的支持下,聯合他們支持的全市性工人組織包括“紅色造反者”、“革命造反者”和一機部革命造反總部等直接去北京市委大樓宣布“奪權”,成立了“北京市奪權委員會”。他們把北京市委、市政府主要機構的大印用布袋子一裝,就馬上行使對各區縣的領導;還立即成立了“抓革命、促春耕火線指揮部”,并拉著劉建勛、吳德一起工作,奪了權就行使權力。韓愛晶認為要與工人階級在一起,他不買聶元梓的賬。至于譚厚蘭,和一幫搞理論的筆桿子在北京飯店設個機構籌備奪權,不聲不響為后來市革委會成立后掌實權在謀劃。
蒯大富回憶說:對北京奪權我不太關心。韓愛晶那里我只派個人去參與而已。聶元梓找我的時候我心里特反感,整個北京學生反工作組整的時候你在哪里呢?怎么聽不到你一點聲音?現在看見上海奪權了你也想奪權了,肯定是想當北京市市長。我現在都這么說她。
雖然各個造反派組織都積極地參與北京市的奪權斗爭,但他們也都知道,單靠自己的力量是不行的。當時中央提出的口號是“無產階級革命派大聯合,奪走資本主義道路當權派的權”,所以,要奪權必須先聯合。于是,1967年1月27日,北京大學校文革(那時還沒有新北大公社)、清華井岡山、地院東方紅、師大井岡山和中國科學院、廣播事業局的造反派組織以及第一機床廠、第二機床廠、石景山發電廠、新華印刷廠等20多個工廠的造反派組織,聯合發出了《北京革命造反公社倡議書》。《倡議書》提議:迅速召開“北京市工農兵學商革命造反派代表大會”,從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和堅持資產階級反動路線的頑固分子手里全面奪取北京市的領導權!《倡議書》還若有所指地寫道:“搞小團體主義、宗派主義、個人風頭主義來搶權嗎?不成!想‘下山摘桃竊權嗎?不成!搞階級調和、大雜燴式的奪權嗎?也不成!打著造反旗號,搞名奪實保的假奪權嗎?更不成!”
從1967年1月28日起,這幾十個組織派人在北京市到處貼大字報、刷大標語和發傳單,并出動廣播車在大街上廣播《北京革命造反公社倡議書》,可謂聲勢浩大,僅28日一天,就有200多個群眾組織到倡議單位指定的7個聯絡點報名,要求參加“北京革命造反公社”。
毛澤東強調奪權必須實行三結合,“北京革命造反公社”胎死腹中
1967年2月4日,沒有參加“北京革命造反公社”倡議的北航紅旗提出:取消“奪權斗爭委員會”和“革命造反公社”的稱號,統一使用“北京人民公社”的名稱。2月10日,北航紅旗在他們主辦的《紅旗》報上發表社論《“北京人民公社”萬歲》,社論中說:“‘北京人民公社是以工人階級為領導,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由工人、農民、革命干部、革命知識分子和其他一切革命群眾聯合組成的政權形式。廣大的革命群眾可以直接地參加國家管理。”
2月5日,地院東方紅總部發表聲明,退出“北京革命造反公社”。據地院東方紅總部負責人講,是因為已參加了首都紅衛兵代表大會籌備處,沒有必要再參加另外一攤子。他們認為,聶元梓、蒯大富的做法有山頭主義、風頭主義,還表示對“奪權斗爭委員會”不了解。他們主張大聯合,先按系統聯合。
盡管這些造反派組織都在費盡心機地謀劃如何在北京市奪權中搶得先機,占據有利地位,并為此你爭我奪,甚至互相攻擊,互相拆臺,但毛澤東和中央文革小組對他們提出的成立“北京革命造反公社”和“北京人民公社”的行動并沒有表示承認和支持,而是派了身為中央政治局委員、副總理兼公安部部長的謝富治來主持北京市革委會的籌備和成立。據《首都紅衛兵》1967年2月18日報道:謝富治副總理親自抓北京市的大聯合,大奪權。他于1967年2月6日下午,接見三個司令部的工作人員,表示支持三個司令部聯合,成立“首都紅衛兵代表大會”。謝富治指出,目前在大聯合中,學生各組織互相吞并是不對的,應該聯合。大聯合是大勢所趨,勢在必行。到了2月9日,謝富治又在講話中指出北京市的大聯合道路是:工人搞工人,學生搞學生,農民搞農民,然后大聯合。他在談到奪權問題時說,主席強調奪權必須實行三結合,否則中央不承認。
2月22日,首都大專院校紅衛兵代表大會(簡稱紅代會)成立,聶元梓任核心組組長,蒯大富、韓愛晶、譚厚蘭、王大賓任副組長。之后,北京市貧下中農代表大會(簡稱農代會)、革命職工代表大會(簡稱工代會)和首都中學紅衛兵代表大會相繼召開。4月20日,北京市革命委員會正式成立,謝富治為主任,吳德、鄭維山、傅崇碧、聶元梓為副主任,蒯大富、韓愛晶、譚厚蘭、王大賓都當上了常委。
曾經喧囂一時的“北京革命造反公社”就這樣胎死腹中,再也無人提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