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重加工模型發展概況及研究展望*

付春江，袁登華，羅嗣明，梅　云

(1.江西師范大學心理學院，江西省心理與認知科學重點實驗室，南昌 330022；

2.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商學院，廣州 51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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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重加工模型發展概況及研究展望*

付春江1，袁登華2，羅嗣明1，梅云1

(1.江西師范大學心理學院，江西省心理與認知科學重點實驗室，南昌 330022；

2.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商學院，廣州 510420)

摘要：雙重加工模型將社會認知加工區分為外顯認知加工和內隱認知加工。上世紀80、90年代涌現出來的雙重加工模型關注加工的條件，重在對心理現象的某一方面進行解釋；進入21世紀后，模型強調加工所依據的原理，強調模型的包容性和應用范圍。雙重加工模型為人類行為提供了較為全面的解釋，但存在術語較多，對兩種加工的界定含糊等問題，其中雙重加工的單一系統論與雙重系統論引起的爭議最大。在對雙重加工模型的理論觀點進行梳理后指出未來研究應重點關注兩個方面：(1)將間接測量的正式加工模型引入內隱社會認知的測量中，可對雙重加工的本質內涵進行更為深入地了解；(2)將個體差異納入到雙重加工模型中可以提高雙重加工模型的解釋力度。

關鍵詞：雙重加工模型；社會認知；自動加工；控制加工

1雙重加工模型的發展概況

自Evans從上世紀七十年代起正式提出旨在解釋人類推理心理加工過程的“雙重加工理論”(胡竹菁，胡笑羽，2012)，雙重加工模型經歷了近四十年的發展。20世紀80、90年代涌現出大量的雙重加工模型側重于對心理現象的某一方面進行解釋，強調的重點在于加工所處的條件，即在何種情況下發生(如有無意識、有無意圖、有無控制及加工效率的高低等)。具體而言，這些模型在強調加工過程中動機、能力或認知負荷的作用時有所不同。有的強調動機的作用(Brewer，1988；Fiske & Neuberg，1990)，有的強調認知負荷的影響(Sloman，1996)，還有的認為動機和能力均重要(Devine，1989；Petty & Cacioppo，1986)。其次，兩種加工過程產生的時間和邏輯聯系在這些理論中也有本質不同。有的認為兩種加工交替進行，不可能同時進行(Brewer，1988)；有的提出序列加工的假設，自動地聯想加工先于基于規則的加工進行(Devine，1989；Fiske & Neuberg，1990)；還有的認為兩種加工方式同時產生(Petty & Cacioppo，1986；Sloman，1996)。第三，有些模型認為聯想加工具有偏見性，加工結果一般是錯的，而基于規則的加工具有精確性，加工結果一般是對的(Petty & Cacioppo，1986；Brewer，1988；Fiske & Neuberg，1990；Devine，1989)；而有些模型并沒有強調潛在的準確性上的差異(Fazio，1990；Sloman，1996)。

進入21世紀以后，雙重加工模型更關注模型的包容性和應用范圍，開始強調加工所依據的原理是什么(Gawronski，2013)。例如2000年Smith和DeCoster將雙重加工區分為聯想加工(associative processing)和規則加工(rule-based processing)，并指出雙重加工模型的結構基礎來源于心理學及神經心理學的研究(McClelland，McNaughton，& O’Reilly，1995；Sherry & Schacter，1987)，即認為人們擁有兩種相互分離的、具有各自特征的記憶系統。一種系統通過緩慢學習形成事物一般性的規律，稱為慢速學習記憶系統(slow-learning memory system)；另一種系統則從獨特、新奇的事件中快速形成記憶表征，稱為快速學習記憶系統(fast-learning memory system)。聯想加工由慢速學習記憶系統的特性決定，其本質是一種模式完成機制(pattern-completion mechanism)。當知識通過大量經驗逐步積累后，在類似的情境中，慢速學習記憶系統便可以迅速且自動地提取知識去彌補當前情境中信息的不足。規則加工則以符號表征、文化傳遞作為它的“程序”，依賴于人們的語言能力。

Strack和Deutsch’s(2004)的反射-沖動模型(Reflective-Impulsive Model，RIM)則認為行為是精細加工和自動加工的聯合產物。他們提出存在兩個相互分離的信息加工系統：反射系統和沖動系統，分別對應命題加工(propositional process)和聯想加工(associative process)。聯想加工包含記憶中聯想的激活，遵循相似性和時空一致性原則。命題加工則是通過激活基于邏輯一致性的三段論推理的聯想來對信息進行驗證。RIM模型認為，反射系統和沖動系統均可通過激活行為圖式而影響行為，當某種行為圖式在某個臨界值以上被激活，則行為發生。如果兩個系統激活了不相容的兩個圖式，圖式之間將產生沖突，究竟哪個行為圖式占優則由具體的環境來決定。

Gawronski和Bodenhausen(2006)借鑒Strack和Deutsch’s(2004)的反射-沖動模型，將之用于態度形成與改變的研究中，提出了聯想加工和命題加工的雙重模型(Associative-Propositional Evaluation，APE)，認為內隱態度、外顯態度必須根據它們的內在加工過程來理解，內隱態度對應聯想加工，外顯態度對應命題加工。

這一時期的雙重加工模型均認為兩種加工分屬兩個不同的系統，遵循各自的加工規律，也都認可兩種加工方式可同時進行，并可相互轉化。相比而言，Smith和DeCoster(2000)強調聯想加工與規則加工之間可通過聯結(consolidation)相互轉化，聯想加工與規則加工最大的區別在于學習的時間和速度。而RIM模型則認為聯想加工和命題加工主要通過評價的條件作用形成，二者最大的區別在于加工的主觀準確性不同。APE模型借鑒RIM模型的主要觀點，對態度改變的原因進行了較為全面的分析，其理論可很好地整合已有的研究結果。

2對雙重加工模型的質疑

隨著理論的發展和研究的深入，雙重加工模型遭遇了大量的批評(Keren & Schul，2009；Kruglanski & Gigerenzer，2011)。研究者對雙重加工模型的質疑主要體現在五個方面(Evans & Stanovich，2013)：(1)雙重加工模型為兩種加工貼上了各種標簽，如內隱/外顯、聯想/規則、沖動/反射、自動/控制、經驗/理性、無意識/意識、直覺/反射、啟發式/分析式等等，而這些標簽并不能完全反映兩種類型加工的本質。例如，在社會心理研究領域，研究者常用無意識和意識來區分兩種加工，但事實上在兩種加工中都可能同時存在意識和無意識的內容。(2)研究者一般將其中一種加工等同于有意識、控制、基于規則、深思熟慮的，而將另一種加工等同于無意識、自動、聯想、沖動的，然而事實上這些特點并非總是在一種加工中同時出現。(3)兩種類型的加工應該同屬一個系統(single system)，是一個連續體的兩端而不是相互獨立的兩個系統(dual system)。(4)用雙重加工模型可解釋的現象，用一種加工也可解釋得通。例如，Kruglanski和Gigerenzer(2011)認為決策就是在規則加工的基礎上作出的。(5)支持雙重加工模型的證據模棱兩可。研究者主要針對實驗操縱、雙重加工模型的神經生理基礎——來自神經科學的證據及個體差異等提出質疑。

目前對雙重加工模型爭議最大的問題是雙重加工屬于單一系統還是雙重系統。單一系統論最具代表性的是Fazio的動機和機會決定模型(MODE)(Fazio，1990；Fazio & Towles-Schwen，1999)，其理論假設意味著對一個給定的測量，其預測效度取決于完成測量的加工條件和相關行為的加工條件之間的重疊。雙重系統論則假設在記憶中存在兩個相互獨立的表征：一個意識的、外顯的表征，一個無意識的、內隱的表征。雙重加工模型的單一系統論和雙重系統論的分歧導致這些模型對內隱態度的改變仍然缺乏足夠的解釋(Gawronski & Bodenhausen，2006)。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第一，許多關于態度改變的模型將內隱態度和外顯態度看作是一個單一的結構(e.g.，Petty & Cacioppo，1986；Van Overwalle & Siebler，2005)，如果內隱態度和外顯態度是單一的結構，則一種態度的改變必然會導致另一種態度也發生改變。這就無法解釋為什么有的研究發現外顯態度發生改變而內隱態度不發生改變(e.g.，Gawronski & Strack，2004)，有的研究發現內隱態度改變而外顯態度不改變(e.g.，Olson & Fazio，2006)。第二，許多態度改變的模型認為內隱態度是經過長期的社會經驗形成的穩定的評價表征，外顯態度則相反，是與舊的、假設穩定的內隱態度共存的近來獲得的態度。這也無法解釋為什么有的研究發現內隱態度發生改變而外顯態度卻沒有發生改變(e.g.，Karpinski & Hilton，2001)。在推理研究領域，爭論的雙方也都未能拿出令人信服的證據來支持己方觀點(Evans & Stanovich，2013；Kruglanski，2013；Markovits，Brunet，Thompson，& Brisson，2013)。對此，Wastell(2014)指出部分原因是因為爭論雙方都未能將理論研究成果與人類的心理運作過程很好地結合起來。在此基礎上他提出了模塊理論(modularity theory)試圖整合雙方觀點，認為推理是基于信息輸入、輸出的需要，由大量的模塊通過緊急動力加工(dynamical emergent processes)產生相互作用形成的，這里模塊主要指的是自動的、反射性的和不需付出努力的加工。

3雙重加工模型研究展望

1980~1990年代的心理學研究受到雙重加工理論的強大影響(Perugini，Richetin，& Zogmaister，2010)，研究領域涵蓋歸因、人際知覺、刻板印象與偏見、勸說、心理控制、自我調節、情感和人格等等(Barrett，Tugade，& Engle，2004)，近年來研究領域已擴大到決策(Brocas & Carrillo，2014)、政治(Sibley，Duckitt，Bergh，Osborne，Perry，Asbrock，Robertson，Armstrong，Wilson，& Barlow，2013)、旅游(Jun & Vogt，2013)、學習(Gómez-Chacón，García-Madruga，Vila，Elosúa，& Rodríguez，2014)等方面，研究對象和內容的豐富顯示雙重加工模型強大的理論和應用價值。雙重加工模型可作為研究人類行為的理論基礎，將其應用到更多更廣的行為研究領域中去，如消費行為中的非理性購買、組織行為中的無意識激勵等等。然而，雙重加工模型仍然存在不少問題值得我們進一步探索。未來雙重加工模型的研究方向應集中在以下兩個方面：

第一，應進一步厘清雙重加工模型中兩種加工的本質屬性。目前已有數十種雙重加工模型，對兩種加工的稱謂也是五花八門，究竟這些術語背后是一一對應，還是互相交叉？有無必要采用一種新的稱謂來整合已有的這些術語？解決這一問題最為關鍵的是先要解決雙重加工的測量問題。已有研究大都采用任務分離范式，將直接測量和間接測量的結果分別等同于控制加工和自動加工，但已有研究表明，不同間接測量結果之間相關系數很低，甚至負相關，很可能是由于不同間接測量方法反映的是記憶中復雜網絡聯結的不同方面(Bosson，Swann，& Pennebaker，2000)。且任務分離范式不能揭示多種成分的加工(包括自動加工和控制加工)同時作出的貢獻。我們可以借鑒間接測量的正式加工模型(Formal Process Models of Indirect Measures)來解決這一問題。正式加工模型對完成某一特定任務的多重加工的貢獻進行了描述和量化。研究發現間接測量不僅反應了自動加工，而且還反應了控制加工，與此相關的模型有加工分離模型(process dissociation，PD)和四重模型(quad model)等。將這些模型引入到內隱社會認知的測量中，可以確切指出自動加工和控制加工是如何相互聯系的，從而對雙重加工的本質內涵進行更為深入地了解。

第二，雖然雙重加工模型在強調的重點和一些細節問題上存在區別，但它們都提出了不同的加工與行為之間的關系。綜合這些理論觀點，Perugini，Richetin和Zogmaister(2010)提出了一個外顯態度、內隱態度如何預測行為的八種模式，表面看雙重加工模型對人類的行為提供了較為全面的解釋，但這也恰恰暴露出一個嚴重的問題，所有的研究結果均可用雙重加工模型進行解釋，這使得理論本身蒙上不可被證偽的色彩。雙重加工模型在其理論的解釋力及包容性等方面仍需進一步完善。以往的雙重加工模型并未考慮個體差異的影響，這可能是導致已有研究結果不一致的原因。未來研究可進一步考慮將個體差異納入到雙重加工模型中，有助于提高雙重加工模型的解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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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Development and Prospective of Dual-Process Model

Fu Chunjiang1，Yuan Denghua2，Luo Siming1，Mei Yun1

(1.School of Psychology，Jiangxi Key Laboratory of Psychology and Cognitive Science，Jiangxi Normal University，Nanchang 330022；2.School of Business，Guangdong University of Foreign Studies，Guangzhou 510420)

Abstract：Along with the study on implicit social cognition，researchers working in numerous areas of social and cognitive psychology have developed models that follow these general lines：dual-process models.Research in the 1980s and 1990s was characterized by a strong influence of dual-process theories，which divided the realm of social cognitive processes into effortless，automatic processes versus effortful，controlled processes.These models emphasize the conditions under which they operate(e.g.，unconscious，efficient，unintentional，uncontrollable).To a large extent，these theories were domain specific in that they were concerned with particular phenomena in social psychology.In 2000s，dual-process theories set the foundation for a theoretical reinterpretation of direct and indirect measures as reflection the outcomes of two qualitatively distinct processes.The important difference from earlier theorizing is that these models emphasize the principles by which processes operate(e.g.，associative vs.rule based).The generalized dual-process models seek to explain a wide variety of findings on the basis of a broad central distinction.The models differ somewhat in their emphasis and other points.At last，we put forward some implications to the future research：(1)introducing the formal process models of indirect measures to the area of measurement of implicit social cognition will let us get a chance to deepen our knowledge of dual process；(2)incorporating the individual difference into dual-process theories will provide a stronger，more coherent account of human behavior.

Key words：dual-process model；social cognition；automatic process；controlled process

中圖分類號：B84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5184(2016)01-0059-05

通訊作者：袁登華，E-mail：ydenghua@126.com。

*基金項目：國家自然科學基金資助項目(71171063)，廣東外語外貿大學人才引進項目，江西省社會科學規劃項目(13JY21)。

目前對社會認知的研究包含兩方面：外顯社會認知和內隱社會認知，而對內隱社會認知的研究又可追溯到注意研究中的自動加工、控制加工以及內隱記憶研究中的無意識加工和意識加工(Payne & Gawronski，2010)。為對這兩種認知加工的特點及其相互關系進行解釋，不少研究者相繼提出了雙重加工模型，然而在對兩種加工的性質界定、加工機制等基本問題上已有的雙重加工模型并未達成一致意見，在不同的研究領域研究者關注的重點也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