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丹
(四川大學 文學與新聞 學院,四川 成都 610065)
再現與遮蔽:澎湃新聞訃聞報道對集體記憶的建構
李一丹
(四川大學 文學與新聞 學院,四川 成都 610065)
作為新媒體訃聞報道的試水者,澎湃新聞《逝者》專欄在立足文字、圖片報道的基礎上,增加視頻、音頻、互動等報道手段,進一步豐富了訃聞報道形式,通過記錄個體生命軌跡和歷史事件,以在互聯網上為大眾書寫和建構集體記憶。
澎湃新聞;訃聞報道;集體記憶;建構
訃聞報道又被稱為“白色新聞”。作為一種成熟的新聞文體,訃聞報道是西方媒體中極其重要且常見的組成部分。在我國,隨著西方新聞傳播理論的引入,訃聞報道逐漸受到重視,《新京報》《財經》等媒體紛紛開辟訃聞專欄。2014年,上海報業集團新媒體產品——澎湃新聞正式上線,開辟《逝者》專欄,其在立足文字、圖片報道的基礎上,增加視頻、音頻、互動等報道手段,進一步豐富了訃聞報道形式。
從本質上來說,訃聞報道是一種紀念報道或個人傳記。但訃聞報道不應僅被視為一系列隨機的個人記憶。[1]作為讀者與逝者之間的交往媒介,訃聞報道選擇性地記錄個體的生命軌跡和歷史事件,通過文本、圖片與影像等符號進行再現與遮蔽,不同程度地建構著大眾對于特定族群、社會、國家的集體記憶。
隨著國內訃聞報道的深入實踐,學界對訃聞的研究也逐漸增多,但鮮有從集體記憶的視角切入,且多聚焦傳統紙媒,新媒體訃聞研究尚處空白。本文期望借助集體記憶的視角,以澎湃新聞訃聞報道為研究對象,試圖厘清澎湃訃聞報道如何通過再現和遮蔽對集體記憶進行建構。
本文通過內容分析法,對澎湃新聞2014年7月22日上線一年內《逝者》專欄的訃聞報道采取整體抽樣。研究樣本總計173則,其中有效樣本為172則,包含逝者173人。
(一)再現逝者的社會學特征
澎湃新聞力圖打造互聯網新聞與思想的原創平臺,在訃聞報道對象的選取上澎湃新聞也謀求思想深度。不同于都市報訃聞的“平民化”、財經雜志訃聞的“政經人物化”和黨政報刊訃聞中的“人物政治級別化”,澎湃再現的逝者具有強烈的指向性——多為社會文化精英,較少涉及軍政人士。
與強烈的指向性相對,澎湃訃聞報道再現的逝者呈現出職業的多元化,演員、音樂家、學者最受青睞,分別占比25.4%、13.9%、12.1%。從新聞價值上看,澎湃訃聞對逝者的選取都秉持重要性原則,或是在歷史事件中扮演重要角色,或是與某些歷史人物、事件產生重要聯系,或是在行業領域中備受矚目,均具有不同形式的社會權力。
在性別上,近八成逝者為男性。女性在再現中呈現被邊緣化的態勢。相較于男性逝者的多元化職業,女性逝者職業分布相對集中,報道頻次最高的女性逝者職業為演員、音樂家、作家,分別占比為42.9%、22.9%和8.6%。此外,女性逝者的訃聞報道多建立在家庭關系之上,關注婚姻家庭或原生家庭,而忽略其社會貢獻。例如,何超英女士的訃聞報道,對其企業家的社會身份一筆帶過,而著重報道她的婚姻與原生家庭。
在國籍上,傳統媒體訃聞多選取國人作為報道對象,對他國逝者關注甚少。澎湃逝者專欄本著“記錄逝者為世界留下的財富”的原則,突破國籍限制,放眼全球。在173名逝者中,外國人有74人,中國人有99人,呈現四六開的比例。在外國逝者中,發展中國家的逝者鮮少受到關注。某種程度上說,澎湃訃聞報道對象的選擇上呈現西方化的態勢,無意識地為用戶建構了一種特定的記憶框架。
(二)再現逝者的資本特征
布爾迪厄指出資本以多種形式存在,其中有三種基本形態:經濟資本以金錢為符號;文化資本以作品、文憑、學銜為符號;社會資本以社會聲譽、頭銜為符號。[2]在澎湃訃聞中,對于逝者的經濟資本、文化資本和社會資本均有再現。172則訃聞樣本中,涉及經濟資本報道為10則,占比5.8%;文化資本報道為127則,占比73.8%;社會資本報道為131則,占比76.2%。在社會資本層面,澎湃訃聞主要關注逝者的社會網絡關系和社會聲譽;而在文化資本層面,則主要關注逝者的作品、文憑。
根據布爾迪厄的資本觀,社會資本和文化資本均屬于非物質形式資本。在澎湃訃聞中,涉及非物質形式資本的報道共占比94.2%。通過對逝者的非物質形式資本的偏重報道,澎湃訃聞著力再現逝者的個人成就和社會聲譽,而對經濟資本鮮有涉及,一定程度上使非物質形式資本更易于占據大眾的記憶空間。
(三)再現權威性的建立
第一,歷史證據。由于澎湃的新媒體特性,其訃聞報道中的歷史證據主要有文本、圖片、影像三種形式。就文本而言,澎湃訃聞有歷史報道、作品節選、傳記節選、逝者社交網絡內容、演講稿等形式。統計發現,樣本中有15則訃聞再現了有關逝者的歷史報道,作為一種獨特的“歷史證據”或“歷史草稿”呈現。對于歷史證據來說,新聞圖片和影像的真實性要超過文字。[3]故在此不對文本形式的歷史證據作深入探討。
歷史學家將可視的史料視為感知歷史的證據。在訃聞報道中,圖片的使用可以讓用戶更生動地“想象”過去。統計發現,樣本中共使用546張圖片作為歷史證據,平均每則訃聞使用3.2張圖片。其中,使用頻次最高的圖片類型為作品,其次為工作照,分別占比31.7%、25.6%。其余類型的使用頻次分別為肖像81張,占比14.8%;生活照103張,占比18.9%;悼念照、悼文20張,占比3.6%;其他29張,占比5.3%。作為逝者生前在事業領域的成就展示,圖片輔助大眾對歷史敘事進行感知與記憶。
在影像方面,共有27則訃聞報道使用視頻資料作為歷史證據,占比16%。在類型上,澎湃訃聞選用的視頻資料大多為逝者作品選段、生前采訪片段等,對逝者的社會成就予以闡釋。通過對文本、圖片、影像等歷史證據進行組合編排,澎湃訃聞建立了其再現過去的權威性。
第二,消息來源。新聞來源是歷史的第一
起草人。據統計,樣本中共包含338個消息來源,平均每則訃聞使用2個消息來源。其中,澎湃訃聞使用頻次較高的前五類消息來源為逝者自身86則,占比25.4%;同行或同事58則,占比17.2%;親屬36則,占比10.7%;機構35則,占比10.4%;官方人士34則,占比10.1%。
上述五類消息來源在總消息來源中總計占比73.8%。逝者作為訃聞報道的主體對象,其對自身歷史意義的解釋可信度和權威性較高。此外,同行或同事及親屬的權威性建立在對逝者的熟知基礎上,而機構和官方人士的權威性則建立在所屬機構的權威性上。澎湃訃聞報道充分使用權威消息來源,確保其作為“過去講述者”的可信度,建立歷史再現的權威性。
(一)逝者死因遮蔽或模糊化
在死因描述方面,統計發現,樣本中僅有56則報道對于逝者死因進行了具體描述,占比32.6%。33.3%的非正常死亡逝者被模糊描述為“自殺身亡”;55.4%的正常死亡的逝者僅以“病逝”二字模糊描述。
澎湃新聞作為國內媒體,理應對于國內逝者的采訪報道更為便利,更易獲得完整的細節。但就國籍與死因描述的聯系來看,在描述逝者是因為“病逝”的46則報道中,有34則報道對象為中國人,占比73.9%,遠高于外籍人士。死因模糊化和缺失的原因,一是中國儒家文化中“避諱死亡”的深刻影響,二是訃聞報道對于非正常死亡與特殊疾病的操作手法,常常選擇進行遮蔽或模糊化處理。例如,翻譯家孫仲旭因患抑郁癥自殺的訃聞報道中,澎湃報道僅描述為孫仲旭先生在廣州辭世,而對其抑郁自殺的事實有所遮蔽。
(二)逝者缺點遮蔽
人無完人,訃聞報道中的逝者亦是如此。統計發現,172則樣本中僅有25則訃聞報道采用褒貶兼用的寫作手法,對逝者的缺點予以描述,再現逝者作為一個“真實的人”。缺點描述包括酗酒、吸毒、介入他人婚姻、歷史事件中所犯錯誤等,且多援引于逝者自述。可見,澎湃訃聞較少對逝者作負面性描述,對逝者身上的缺點避而不談,為大眾構建了逝者“高大全”的記憶框架。
作為新媒體訃聞報道的試水者,澎湃訃聞報道通過再現與遮蔽的方式對集體記憶進行建構,既受制于澎湃新聞的生產常規,也受制于意識形態和文化價值觀。
在對集體記憶的建構中,澎湃訃聞報道一方面繼承了傳統媒體訃聞的特點,存在性別上的歧視與差異,并選擇性地再現逝者的非物質形式資本,彰顯個人成就和社會聲譽,遮蔽逝者的死因和缺點,形塑逝者“高大全”的典范記憶框架,有失客觀公允。另一方面,也積極利用互聯網特性和新媒體手段,綜合運用影像、文字和圖片作為歷史證據,輔助大眾對歷史敘事進行感知與記憶,增強集體記憶建構的權威性。
[1] Bridget Fowler.Collective Memory and Forgetting Components for a Study of Obituaries[J] . Theory,Culture&Society,2005,22(6):53-72.
[2] 宇紅,王歡.解讀布爾迪厄的社會資本理論[J].理論界,2004(3):98.
[3] 李紅濤.昨天的歷史今天的新聞:媒體記憶、集體認同與文化權威[J].當代傳播,2013(5):21.
G206
A
1674-8883(2016)24-0085-01
李一丹(1992—),女,湖北武漢人,新聞學碩士,研究方向:傳媒經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