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 青
(湖北文理學院 文學院新聞系,湖北 襄陽 441000)
新媒介語境下的文體泛化問題研究
蔡 青
(湖北文理學院 文學院新聞系,湖北 襄陽 441000)
近年來,隨著經濟的快速發展和科技的進步,呈現出以自然科學思維為基礎的現代人思維。在由經濟和科技帶動的新媒介語境下,科技文化、商業文化對文化事業的沖擊越來越明顯,并將很多現象帶入文學藝術中,形成了多元的“泛化”文學理論現象。而這種現象的背后,體現的不僅僅是文學內部的擴大,更表現出了積極的理論價值。本文就新媒介語境下文體泛化現象進行了分析研究。
新媒介語境;文化泛化;文體研究
近年來,經濟和科技的大力發展,使得文學的發展遠離了社會和文化的中心。然而,在由經濟和科技帶動的新的社會文化生態環境中,文學的發展以另外的形式體現出來,即進入了泛文學文化時代。由此帶來了文學“泛化”的新特點。
要搞清楚文學“泛化”現象的產生,首先應從“文學”的概念入手。什么是文學?在大學中文系的課堂上,對文學的定義是所謂的“純文學”的,我們現在認為文學是一門表現人類審美屬性、抒情言志的語言藝術,從文體的角度提出了“四分法”的概念,即除了小說、詩歌、散文、戲劇這四種文體之外,其余的都不是文學作品。但是,這個概念的形成時間也并不長。從1902年梁啟超的《論小說與群治之關系》算起,只有100年時間,如果從周作人在“五四”新文化運動中提倡“美文”算起,則時間更短。
而中國傳統的“文學”定義則復雜得多,它是一個包含文學觀念的非文學的范疇。“文學”一詞,最早是作為“孔門四學”之一而出現的。“孔門四學”,即德行、言語、政事、文學。這時的文學,是對文獻經典之類的概括性表達。我們在學習古典文學時,不可避免地要學習《尚書》。《尚書》有“上古之書”的稱號,其中文章用今天的文體分類,都是政府文告,即公文。但是,《尚書》的內容蘊含著一種貴族的莊雅之氣,洋溢著濃重的文學意味,所以在中國文學史中一定會提到它。在《尚書》之后,先秦散文都是記述歷史事件和文化學術的歷史散文和諸子散文,并不是抒情言意的文學作品;但《左傳》記錄歷史事件的敘事藝術和諸子百家的論辯藝術以及滔滔文勢,都帶有很強的文學色彩。再之后的八大家、桐城派的文章,絕大多數也都是奏章、書論,還有很多相當于今天的社論的政論文,而且還包含了很多“載道”“崇圣”的內容,是封建統治階級對民眾進行思想控制的工具,以今天的文學概念來看,這些作品也不能歸類為文學作品,但是這些文章在文辭上文氣暢達,在表達上實現了由邏輯力量沖擊情感力量,具有極強的文學性。甚至于古代一些縣官問官司的判詞,都可以用賦體、駢文甚至詩體進行表現,而面向大眾的布告、檄文之類的文章,文學色彩就更濃了。由此可見,在中國古代,對文學的理解顯然比當今要寬泛包容得多。古代人把一切的文章都當作文學來看,而現在只有抒情的散文和小說、詩歌、戲劇才是文學。
中國近代提倡將文學“回到自身”,其實是受到外在因素的影響而產生的。五四運動時期,中國正經受著巨大的改變,雖然從表面上看是在進行文學革命,但本質是在進行思想文化的革命。由于中國傳統的文學承載了封建統治階級“載儒家之道、代圣賢立言”的思想控制的功能,因此在崇尚思想解放的“五四”時期,文學就成了“文化革命”的“靶子”。這與唐代韓愈提倡的“古文運動”其實也有異曲同工的地方,都是通過表面上對文學形式的變革,進行主觀上的思想運動。而我國近現代以梁啟超、胡適之、陳獨秀為代表的提倡文學革命的代表人物,也被認為是思想家、理論家,而不是創作家,也說明了文學革命的本質問題。
到了20世紀80年代,部分學者認為政治對中國文學的干預太重,導致了文學的“致用”觀念太強,成了政治的附庸和工具,因此提出了所謂的“重寫文學史”,提倡“文學向內轉”。而《文學理論》中,亦主張文學的“內部研究”,即進行語言、結構、張力、敘事等文本形式的研究,有學者認為,這才是“文學研究”,我們過去的思想分析、社會(階級)分析等這些文本以外的研究都是“外部研究”,是非文學的。于是,主張文學研究“向內轉”。
關于文學的概念,就我們過去所理解的文學,在20世紀不過興盛了100年的時間。而在這段時間里,提倡文學的作家和他們的文學實現了弄時代大潮、為社會導師,真正做到了“指點江山,激揚文字”,仿佛處于社會的中心。但是到了今天,時下的年輕人對于作家、文學作品的關心少之又少。純文學已經被徹底“邊緣化”了。這種“邊緣化”又帶有明顯的時代特征。但是,從古至今,文學經歷了多次浩劫,都沒有真正死去,這一次也一樣,文學并沒有死,而是“借尸還魂”,通過另外的文體形式表現出來,這就是“文學的泛化”。
這種文學“泛化”的現象對文體有什么影響呢?一是一些文體的消亡;二是文體的融合;三是文學文體對應用文體的擴展。
文學的“泛化”,是相對于經典的“文學”觀念而存在的,如果沒有這個參照,也就沒有“泛化”之說。“文學”的觀念自建立之日起,就處于多種多樣的生成方式之中。中國先秦的文學經典中,在表現的意義生成方式上,就體現出了宏觀上較多的同一性。存在哲學推動了意義或觀念的產生,即循天立義——從對“天”的感知體現“人”存在的意義。這就創造了兩大類意義產生的途徑:一是講天命神授,神化人意;二是講以天合天,人性自然,對人意進行弱化,體現經外見義。兩者因對“人”的理解不同而形成了不同的發展方向。一方面,是對真實的“人”的客觀體現;另一方面則是在參照現實的基礎上更多地表現出了審美意味,在文辭表達上更富有文學色彩。另外,中國古人常常在進行文學表述時對文學的已成之義進行新的意義的生發,而這種新的意義的生成并不是出于“為文造情”或“為情造文”的需要,而是以文生情,充分利用語言表達言外之意。這種“意”和“言”的關系,以及緊密程度直接決定了文學性的強弱,因此又形成了文學表達始于具體的目的意義,表述為更加具體、現實的“意義”,以及始于具體的目的,表述為對原意的游離,以超脫、消解為歸結的兩條途徑。這種“形式”的差異,使得表達結果出現了差異:一種向微觀、邏輯的方向發展,另一種則向宏觀、感性的方向發展。因此,在文學理論中,產生了“泛化”和“純化”永遠并存的現象。
如果把文學文本的“泛化”問題放在比較長的歷史時期中來考察,就會發現,實際上,文學歷來就存在“純化”與“泛化”這兩種不同的路子或傾向。基于文學本文的審美研究代表了一種“純化”的傾向,而當今的文學發展則代表了一種“泛化”的傾向。在歷史長河中,會形成某一個時期內某種傾向居于文學發展的主導地位,而在另一個時期,這種情況會發生改變,另一種傾向會成為主流。文學的“泛化”和“純化”永遠都處于互相矛盾、互相作用、互相補充的運動方式中。
文學的“純化”,是根植于審美的體驗,其支持者力求通過與現實的生活經驗拉開一定的距離,達到擺脫俗物干擾的目的,透過對文本的細讀,將自身的感情積累充分調動起來,去體驗和揭示文本背后潛藏的生命意蘊和真諦,進而實現精神上的提升與超越。
而文學的“泛化”則是突破了審美的體驗與品鑒的局限,以多種表現形式對文學文本進行某一意識形態觀念的闡述。由此可見,文學的“泛化”,不僅與文學相關,更與文學以外的東西有密切的聯系,而這也體現了文學本身的特點。文學雖然肩負著揭示人性、表現人的現實心靈世界的重任,但它必須借助人的社會生活中的存在狀態和形形色色的社會關系的描述來表現審美,如果脫離了現實的土壤,就變成了純形而上的探討,這就無法體現文學存在的意義。這樣看來,文學的“泛化”不僅是正常現象,同時也是對文化的“純化”的必要補充,完全具有合理性。
盡管當今的文學發展有向“泛化”的方向越走越遠的趨勢,但這并不意味著今后的文學發展方向也是如此。事物的發展軌跡是循環的,當文學的“泛化”發展到一定程度之后,必然會提出對文學“純化”的要求,并朝著這個方向走下去。
(一)媒介多樣化
文化工業的發展離不開大眾傳媒的推動,同時也推動了文學的“泛化”。大眾傳媒以其獨特的手段,通過對讀者的趣味的判斷,形成了一套新的文化價值標準,并對文學的傳播和批評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從20世紀末開始,我國進入了商品經濟的滾滾大潮,消費文化戰勝了原有的以高雅為目標和價值的傳統文化觀念,強勢進入人們的生活。通過對經濟市場的屈從,文化商品開始承擔起文化聯系的功能,由此形成了文學媒介的多樣化,并變得無處不在。在社會生活中的各個方面,如廣告、歌曲、短信、微博、微信等,都體現出了“文學”的滲透,也更充分地體現了文學的“泛化”。
媒介對于文學的重要性,在網絡進入人們的生活時得到了更充分的體現。歷史上每一次文學形式的改變,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媒介發生了變化。在文字產生之前,靠口耳相傳獲取信息,于是文學形式是詩。我國古代文論家對詩的本質特征的認識為“詩言志”,這里的“志”,有“記憶”的解釋,因為詩有韻,可以幫助記憶。后來,文字的產生為記錄提供了方便,就出現了散行文字——散文。再后來,造紙、印刷術的發明進一步加強了文字記錄、流傳的方便性,再加上市民階層的興起,就出現了大部頭的小說。時至今日,電子媒介的產生又掀起了一場革命性的變化。
最初是電影、電視,尤其是電視,這個通俗文化的怪物霸占了人們所有的業余時間和感官、思想。不用想象,無需思考,每天晚飯后,人們幾乎都成了“手拿遙控器坐在電視機前的狗”。電視成了文學的“敵人”,并最終促成了文學向電視繳械投降。后來的電腦則從根本上改變了文學和寫作觀念,將過去文本、線性的寫作變成了立體的、網狀的超文本形式,以超鏈接的方法將不同空間的文字信息組織在一起。還有以電腦為終端的網絡——因特網,這個虛擬、自由的世界完全改變了過去我們習慣的文學創作和文學發表、文學閱讀接受的機制。媒介的變化還在不斷地進行,智能手機的普及,人只需要動一動拇指,就可以創作。有了手機我們還用寫信嗎?要寫,而且更方便、寫得也更多了——手機短信。
(二)形式通俗化
社會經濟發展帶來的意識形態和價值觀念的轉變,促進了新媒介語境的形成,以往表現高雅藝術形式的精英寫作手法越來越難以獲得社會大眾的共鳴,通俗、大眾的文化形式日漸崛起。在新媒介語境的支持下,大眾享受著對通俗文學毫不費力的快樂消費。
為適應市場需求,經典意義上的純粹的、作為嚴肅的藝術品的文學開始衰微,小說、詩歌、戲劇等傳統的“純文學”形式紛紛轉變了其原有的敘事和抒情模式,以更為通俗化的方式向“超薄閱讀”的變異性敘述發展。作為文學長子的小說,其品質開始迅速退化,呈現出嚴重的“沙漠化景象”:精神資源和思想穿透力貧乏,對人性關注的漠視與淡化,生活占有與創作之間的失調等。與小說的弱化敘事的發展不同,以抒情見長的詩歌文體開始強調“敘事性”的表達。散文和戲劇表面上似乎沒有受到新媒介語境的影響,但事實上,散文被泛化的程度最大,只要語句還算通順,錯別字尚不影響句意,不管思想內容高尚還是卑微,審美趣味是高雅還是低俗,不論文辭優美簡約與否,就都可以被當作散文了。以往作為文學發表的重要陣地的文學期刊在數量上開始出現大面積的萎縮,僅存的期刊為了生存,也開始向青年類、時尚類雜志轉變,正逐漸脫離純正的文學趣味、立場和美學追求。而戲劇則面臨著為電影和電視打工的尷尬境地。以上現象成為文體泛化的重要表現。
(三)內容平民化、大眾化
文學面對的消費對象的泛化,是造成文學“泛化”的重要原因。文學作為一種商品,為吸引大眾消費,文學創作開始消解深度,拒絕思考,以迎合大眾審美和需要為目標,進行了文化的由深到淺、由立體到平面、由冷峻的思考到輕松的演繹的轉變。作家們不愿、不會也不能在作品中表現崇高、苦難、正義、美這些有價值的東西,他們消解一切價值,以玩笑為能事。市場在左右他們的筆,如今的市場形勢是“當市場化或商業化之后,文學作品最終要以商品的形式進入流通,必然導致作家以能否走向市場為自我評價的尺度”。堅守純粹的創作品位和趣味成了逆水行舟,越來越多的作家開始妥協于商業功利和市場效應。
現在,寫作不僅已經職業化了,而且是“工業化”了。寫作已成為一種流水線設計、組裝和生產的流程,作家們已熟練掌握了這個流程的所有程序,只需一個主題、目標和要求,作家們就會寫出一部既有愛恨情仇,又有武打言情的電視劇本;只需一個主語,作家們就可以利用一連串的形容詞自由地排列組合成朗朗上口的廣告詞或宣傳用語。
同時,創作者從精英走向大眾,也使得文學從圣壇墜落到世俗。小說、戲劇等貼近社會生活的文體形式,已表現出明顯的遠離深刻思想、走向浮淺低俗的發展方向。原本在小說文體中表現得最多的自由、純真的情感被庸俗的個人隱私、一夜情等內容取代。而相對來說較為脫離人們視野的詩歌,本來是最純粹的文學樣式,現在也變得口語化、日常化,表現瑣碎庸常的日常生活,放棄了原有的對生活本質的追問。
為了追求利益的最大化,那些以販賣文化為生的商人開始采用商業的營銷手段對文學作品進行包裝、宣傳、推銷。策劃、炒作已成為近年來出版界的熱門詞匯之一。明星作家、主持人作家、美女作家、行走文學、低齡化寫作等都是這種商業營銷模式下的產物。至于能不能獲得讀者的普遍認同,在文學界長久發展,已經不是大家看重的了,只要能取得商業意義上的巨大成功,哪怕只是曇花一現,至少“曾經擁有”。強大的商業理性已俘虜文學創作,使文學聽從于商業的擺布。在這條流水線上,作家為迎合讀者的消費喜好和需求,聯合出版商制造熱點,吸引消費者的眼球,從而推動銷售。反過來,讀者的喜好和消費需求又對作家的寫作內容和形式產生了影響,而商業利潤成功地將兩者串聯在一起。
被這條商業鏈條引導,文學在精神屬性上已發生了巨大改變。文學已不再是以往萌發啟蒙或思想解放運動的精神食糧,而開始成為一種大眾消費方式,人們閱讀的目的已很少是為了思考生活、追求真理,而只是單純地為了娛樂。與此同時,作家也不再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而變身成為三百六十行中的一個平凡的職業。
(四)寫作個人化
新媒介語境的形成,為個人表達自己的“文學”找到了出口。在互聯網的世界,任何人都可以不受出版印刷的限制發表自己的作品。這種以大眾找回自己的“聲音”為表現的寫作者的泛化,帶來的對文體泛化的影響日漸強化。“個人話語”已成為文化泛化的重要表現形式。
總之,文學形態的變化導致現在的人們對文學的認識發生了變化,人們認識到今日文學的特質已經與往日文學的本質大為不同了;文學在今天發生社會影響的方式、途徑、功能與傳統意義上的文學不可同日而語了;作為文學讀者、接受群落的大眾看待文學的觀念也已經不同于先前了。
文學文體的泛化的現象,并不是獨立發生和存在的,內外兩方面的原因導致了文學文體泛化的發展。
(一)內部原因
從古至今,文學都反映的是時代的特征,當時代變化時,文化也隨之發生變化,由此也帶來了文學的不斷創新和發展,這就是文學演變的客觀規律。而推動文學創新發展的原因也是復雜的,既有為適應消費主體主觀情感而進行的變異,又包含文學風貌的演化,同時還可從文學表達功能的角度找到創新的思路。不管是從哪個角度產生的變化,“有一變必有一弊”,這就是新舊文學相反相成的關系的體現。從文學演變的客觀規律來看,現階段文學文體的泛化與文學自身的求新求變的需要是分不開的。
(二)外部原因
前面的分析已顯示出文學文體的泛化發展趨勢與文學媒介、文學消費以及寫作主體的泛化有密不可分的聯系。
首先,文學的消費群體主要由“知識”型、“行家”型讀者和“民間”型、“消費”型讀者構成。而隨著社會的發展,“民間”型、“消費”型讀者已取代“知識”型、“行家”型讀者成為文學消費的主要群體。而這種主要消費群體的轉變,帶動了文學文體的越來越泛化。以往“知識”型、“行家”型讀者趨于重視文學的“文學消費”,即把閱讀作為目的,而不是手段,尊重作品的無寫作動機性。而“民間”型、“消費”型讀者則更在意文學的功能消費,如打發時間、排解情緒、催眠等。消費觀念的改變,必然形成新的閱讀要求和藝術審美標準。在時代造就的新媒介語境下,文學文體與多種商業信息結合,產生了多元化的變化。例如,與商品廣告的結合,以曲折的情節和動人的敘述打動人心;與菜譜的結合,實現生活餐飲與文學藝術的整合等。
其次,社會的發展推動文學的發展,而文學的發展又體現為文體的演變。總體來說,文學的發展不會脫離社會的制約。在社會生產力低下的時代,藝術消費僅僅提供給少數上層人士專享。消費的不平等問題引發了大眾對于藝術消費的大眾化、普遍化向往。隨著社會的不斷進步,從農業社會到工業社會,從農業經濟到工業經濟再到知識經濟時代,現代科技和大眾傳媒的介入,推動了文學生產的社會化、民主化進程,文學的傳播途徑更豐富,文學創作也以服務大眾為目的,由此也形成了文學文體的泛化。
同時,在全球化的發展趨勢下,文學發展進入了文化工業時代,文學生產也開始出現“生產-銷售-消費”的工業化模式。對于寫作者來說,寫作只是一種賴以謀生的職業而已。在進行寫作時,通過與出版商進行市場策劃,并通過炒作手段實現市場宣傳,以取得更高的經濟利益。在文學創作中,經濟可行性成為重要的寫作動機,文學作品已成為出售的商品。文學作品由情感、審美的需求向消費的轉變,勢必推動文學的多樣化發展,形成文學文化的泛化趨勢。
面對新的媒介語境下文體泛化的趨勢,每一個關心文學的人都會發問:文學今日的泛化是否意味著明日的消亡?
馬克思在《哲學的貧困》中就強調過,“一切事物是發展的、變化的,沒有什么東西是永存的”。因此,所有的觀念和范疇也都僅僅是“歷史的暫時的產物”。文學理論亦是如此,它會隨著文學的發展而發展、改變,文學的方向到哪里,相應的文學理論就會跟隨到哪里,由此也進一步證明了文學理論也是歷史的“暫時物”,并不是凝固不變的。從古至今,不管是在中國還在西方,每個時代的文學理論都是不盡相同的,這是一個客觀事實。雖然在當今社會確實出現了文學受到以電子媒體為中心的新文化的擠壓的現象,使得文學在一定程度上變得更為沉寂,但不可否認的是,文學還在發展,也相應地推動了文學理論的發展。
另外,文學文體的“泛化”,并不僅僅是文學理論的范疇,它其實是社會學的問題,更細致地劃分,可以歸為文化社會學或政治社會學。隨著社會經濟的迅猛發展,人們的生活水平不斷提高,相應地在文化需求方面也發生了一些變化。很多人開始不再滿足于閱讀以語言文字為載體的文學作品,而是開始轉向以電視、電影、互聯網、時尚雜志、音樂圖像光盤等為代表的新的形態的文化消費。這些產品有聲有色有圖像,能讓消費者產生更高的愉悅感,消除工作疲勞,調動因生活、工作壓力而漸漸萎縮的感性欲望,同時更能滿足人們的娛樂需求。這些優勢使得以電子媒介形式出現的各類文化消費產品在短期內快速發展、泛濫開來,加之商業利潤的驅動,以及報紙和廣告的評論、宣傳,成就了以往從未出現過的新的社會現象。然而這些現象中,多多少少都帶有一定的“文學性”,使得一部分學者轉而對這種社會文化進行研究。
從歷史上文學的演變來看,當前文學的“泛化”對于文學文體的意義,不完全是消極的,它包含的積極意義不應被忽視。
首先,文體的形式并不是絕對穩定和靜止的。歷史上任何時期文學的發展演變,對文體形式都會造成影響。“純文學”的式微是由多種原因造成的,如政治、經濟、思想、文化等多方面的變化。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受這些因素的影響,文體的形態都會發生相應的改變,古往今來俱是如此。在歷史上的不同時期,由于創作和接受程度的不一致,文體形態也會為適應不同的環境而適時而變,也就是說,文學文體的改變程度取決于特定歷史時期的變革程度。以古典詩歌為例,作為一種主流的文體形態,詩歌已存在了幾千年,但其發展過程也并非絕對一成不變的,雖然在格律形式等方面的要求一直保持了文體的穩定性,但從《詩經》到現代,詩歌不斷進行體式演變的步伐從來就沒有停止過。
因此,需要全面地對“純文學”的式微進行考察和研究。事實上,除了時代的思想、精神和社會心理的影響因素之外,文學文體遠離詩性、背離崇高、喪失優雅的審美追求一方面是作者自身基于對社會的認知,對人生、人性的觀照,而作出的某種選擇,另一方面也是在特定社會的特定時代,文學自身在客觀的生態環境下作出的自主選擇。這可以被視為是自由本性的發揮,而對傳統觀念、內容和體式的打破。因此,現在關于以往的獨立的、純粹的“純文學”已“死亡”或“失蹤”的說法,明顯是危言聳聽。“純文學”只是在目前失去了其在文學發展中的“核心地位”,成為文學生態系統的多元形態中不如以前耀眼的一元而已,而未來文學的發展路線依然會隨著時代的變化而變化。
其次,文體的交融、模糊正預示著文體新的規范整合。文藝消費品在表現形態上一般分為三種:一是以書、畫為代表的獨立形態的文藝消費品;二是以既具有使用價值,又具有藝術欣賞價值的日用工藝品為代表的與具體生活用品結合在一起的文藝消費品;三是以器樂表演、戲劇表演、舞蹈表演等為代表的勞務形態的文藝消費品。隨著社會的發展,當今社會中這三種形態的文藝消費品已漸漸沒有了明確的界線,它們相互滲透,彼此融合,融入了人們生活中的各個領域,而純粹獨立形態的文藝消費品的占比正日益下降。當前,越是高“純度”的文藝消費品,越是面臨著消費者日漸流失的困境,而綜合性的文藝消費品由于兼容并包了多種藝術形式,表現出越來越強大的生命力。尤其是文藝消費品與實用消費品的融合范圍越來越大,藝術因素已滲透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如商品的包裝、大樓的設計裝飾等,無一不體現出了藝術與生活的一體化。而文學在生活中的滲透,一方面表現為在如廣告、菜譜、日常消費品等非文學事物和現象中的滲透,同時還將明顯具備原生態的生活現實作為文學本身的趨向用于小說、詩歌等文學作品的創作中。另一方面表現為與包括音樂、影像等文藝消費品的結合。很多小說、報告文學以單一的印刷文本出現時,可能沒有產生多大的影響,而一旦被改編成影視劇,則會在社會上造成巨大的轟動。例如,以小說《妻妾成群》改編而成的電影《大紅燈籠高高掛》,以小說《紅高粱》改編的同名影視劇等,就是典型的案例。與此同時,詩歌也開始與音樂、影像結合,向“多媒體詩歌”的方向發展。另外,不同的文學文體正在通過吸收其他文體的特點,促進自身的發展,如小說的散文化,詩歌的小說化、戲劇化等。這種跨文體的寫作方式已普遍存在于文學創作中,成為一種獨特的現象。以往存在于不同文體之間的界線已被打破。
這種文體之間的融合,以及文學與其他藝術消費品、日常現實生活之間的融合在當今社會已屬常事,不僅不會導致各自的消亡,反而會提升文本的包容性,使其煥發更強的生命力。但是,文體的改變、演進有其自身的客觀規律,即在特定的時代和社會、文化背景下,與讀者的需求相關,同時還要兼顧創作主體的因素。以上諸種因子的合力,推動了文本的變革和演變。如果新的文體的誕生或革新是遵循這一規律的,那么該文體就是符合文體生態發展的,并會被認同、接受。反之,則無法順利生存和發展。這種不符合文化生態發展的文體具有變革速度快、生存周期短的特點,在市面上常以“各領風騷三五天”的形象快速出現,又快速消亡。這就導致了兩種后果,一種是傳統的文學文本形式慢慢瓦解,另一種是新的文學文本形式無法建立起來。而正是這兩種后果,促進了文本的規范、整合和重建。文學文體的相互滲透和彼此融合,正預示著新的文學規范的整合與重建。
另外,新的文體形態可能就此產生。文學的發展帶動了文體的演變,在歷史的進程中,文體會在一個時期出現斷層,又會在另一個時期得以延續。在當前的新媒介語境下,文學的“泛化”已成為推動文體發展的動力,出現新的文體的可能性非常大。
如前所述,任何一種文學文本和文學問題都不會脫離社會歷史文化成為一個獨立存在的現象。它們是“暫時物”,是因為某種運動才得以存在。而離開歷史文化語境,就是抹殺了運動,更抹殺了運動中的關系。文學理論研究如果脫離了歷史文化語境,從孤立的角度進行探討,其本身就是很值得懷疑的。無論是中國古代的“詩言志”“古文運動”,還是西方文學理論中的古典、浪漫、現實、現代、后現代等各種主義,一旦離開了具體的歷史文化語境,一味地進行判斷、推論、綜合、界說,都是不具備重大學術價值的。文學文本只有放在與歷史、現實、文化等其他文本相互交織的語境中去把握,才能顯露其真正的結構和生命力。
誠然,在經濟秩序的影響下,新媒介語境下的文化發展必須依附于經濟力量和受市場制約。但不可否認的是,文學具有物質和精神兩種形態,物質上的富裕或窘迫都無法抹滅人們對精神世界的追求。因此,不能因為目前文體的泛化現象就認定文學的價值已死。要消除文學在今日的尷尬不能不反思文學自身。
確實,在當今社會新媒介語境下,文學關于人生的解讀越來越蒼白、無力。大量錢權交易、錢色交易、黑幕隱私、偽情調偽趣味的內容充斥著文學市場,更有一大批“作家”在家里“碼字”賺錢。很多文學寫作者放棄了觀照人生、人性,認知社會,抒寫情懷,追求自由和幸福的職責,不再通過文字塑造靈魂的雄奇和人性的深邃,轉而熱衷于幻想中的絕望和虛妄中的自由。但是,不管環境如何變化,人是需要精神追求的,依然需要放飛夢想、安撫靈魂,離不開對人生的想象和對美的體悟與追求。
新的媒介語境對文體泛化的影響,需要文學改變自身,依靠自己的力量,面對現實,自我振作;面對生活,勇敢承擔時代的挑戰,加強對真知的探索,對人性的關注,從而促進自身的良性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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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106
A
1674-8883(2016)22-0012-04
課題項目:本論文為2016年湖北省教育廳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項目“新媒介語境下的文體泛化問題研究”的課題論文,項目編號:16Q225
蔡青,湖北文理學院文學院新聞系教研室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