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辛辛那提到東海岸,16小時車程,位于波士頓郊區奢華的朗伍德板球俱樂部是馬茨·維蘭德的中轉站。他駕駛的房車外形招搖,漆色花里胡哨,觀者還以為是哈林籃球隊駕臨。攝影師蒂姆不停地仰頭操控無人攝像機,以便捕捉到滿意畫面。維蘭德的助手卡梅隆在球場邊汗如雨下,維蘭德如同二十年前,以主角形象站在球場上。五年來,三人組去過美國上百所網球學校教授網球技藝,不為金錢,只為樂趣。
接連不斷的訓練課,漫無邊際的旅途,三個人駕駛著這輛長達12米的金屬怪物,在熱情的接待以及苛刻的體能要求之下過著苦行僧般的生活。雖然有時網球俱樂部會為他們提供精美的飯食,但大多數時間,他們都只會靠喝咖啡,吃酸奶,塞幾片丹麥面包充饑。這晚,卡梅隆在車前打開了他的小折疊沙發,蒂姆在邊上找了個位置,維蘭德則躺在房車里面的雙人床上,這是他作為長者的唯一特權。
在他的“第二個家里”,維蘭德喜歡看西部片,自從他在愛達荷州的深山里生活過后,就沉迷于美國西部文化,此外他還喜歡讀地理雜志,或關于印度的書籍。開車時,維蘭德喜歡哼唱鮑勃·迪倫或著名搖滾樂隊險峻海峽的歌以打發漫長的駕車時光。這位網球游牧者或許可以成為世界上唯一一位既贏得過法網冠軍,又成為胡士托音樂節明星的人。
我們在朗伍德板俱樂部與維蘭見面。這是一家多功能俱樂部,除了板球還有網球場,場地包括蒼翠欲滴的草場,也有美式的灰土場。維蘭德剛剛結束下午的集體訓練,就被叫到中央場地與卡梅隆配對雙打,球網對面是托德·馬丁(前ATP世界排名第四)和埃里克·布托拉克(現役雙打球員)。夜幕降臨,比賽結束,他還沒來得及沖涼,就坐在場邊的高椅上接受布托拉克的專訪,周圍聚攏著上百名俱樂部的會員,他們都是當地的富人。此時我們才明白這位前世界頭號網球選手是如何成為網球詩人的。維蘭德對每個問題的回答都讓人興致勃勃,還時常饒有興致地講述各種軼事,“17歲那年我和女朋友一起駕車從羅馬開到了巴黎。”那次旅行后不久,維蘭德就贏得了1982年的法網冠軍。
維蘭德應付網球俱樂部里的會員就像他在房車上洗衣服那樣得心應手。第二天,他又精神抖擻地在朗伍德板球俱樂部指導耗時一個半小時的訓練課。訓練結束后,他談到了1985年去世的父親,那次打擊讓他失去了對輸球的憎惡,談到了10歲時經常和父親打球,后者經常故意羞辱他,讓他得不到一分,還談到了瑞典網球,以及美國球員步伐的問題。
他始終站著,穿著過時的北歐拖鞋,“我能滔滔不絕地講一個小時,說實話這種能力讓我自己都感到驚訝。”維蘭德趿著拖鞋,在回房車的路上說道,“我有幸能和這些網球的狂熱愛好者交流,被這種網球熱情所包圍。網球是我唯一了解的東西,我討厭電腦,對互聯網一無所知。對我來說,最好的休閑就是在房車里做做拉伸,聽聽鮑勃·迪倫的歌。開著租來的車住酒店?那還不如殺了我。”
那輛笨重的房車又啟動了,兩個小時后到達馬薩諸塞州的Manchester-by-the-Sea附近的露營地,到時已是夜晚。維蘭德仰望星空默念:“真是天堂。”翌日下午,他來到了富饒的東北海岸的一家網球學校,艾塞克斯鄉村俱樂部。晚飯時,維蘭德和卡梅隆分居桌子兩端,活躍氣氛。飽餐戰飯后,三個網球游民駛向了下一站,康涅狄格。三個小時的路途,抵達目的地已是晚上十點,他們在里弗斯代爾露營地草行露宿過了一夜。
此時康涅狄格的氣候悶熱,第二天一早維蘭德還是決定在營地糟糕的球場上與一個初學網球的朋友過過招。隨后他們繼續上路,開了兩個小時的車到了紐約邊上的維斯波特,這次他們是接受了一個私人邀約,對方出價6000美元,請他們來到亞歷山大的家,陪亞歷山大和他的小伙伴們打球(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是當地高手)。收錢做事并不是維蘭德美國之旅的目的,但他與亞歷山大的父母相識,迫于情面,被迫走穴。
面對泳池小酌后,再次啟程,開始了4小時的回歸馬薩諸塞之路。這次美國東海岸公路之旅,維蘭德和他的伙伴們指導了將近8000名網球愛好者,完成這次旅途需要強烈的分享精神,“只有我能做這樣的事情。”維蘭德笑著說,“或許揚尼克·諾阿也行,但他永遠都不會每天打四個小時的網球。”
維蘭德此前開車穿越過美國,并在太陽谷住了幾年,投資了一個賠得一塌糊涂的飯店,賣熱狗也沒賺到錢,他很快意識到需要新的生活。一天,隔壁球場一個人的球技吸引了維蘭德的注意。他是卡梅隆·里克勒,一名核專家,美國海軍的頭號網球高手,阿富汗戰爭期間曾兩次赴海灣執行任務。兩人對于在美國自駕教授網球的想法一拍即合。“無疑我是美國一無所有的人里網球打得最好的。維蘭德是個真正的有錢人,但他真誠、謙遜。我們沒有敷衍任何一堂課。”健壯的卡梅隆說道。
“為什么教網球會很累?并不是體能因素。我想讓每個人都記得和我一起上課的時光。”維蘭德說道,“如今這個時代,人們都不夠專注,腦子會想太多的事情。和我們在一起,我們在90分鐘里除了網球什么都不想。這對健康和專注度都有好處。”
作為教練,維蘭德沒有放棄做球員時職業信條,他堅持讓學員們擊球,哪怕是撿球,也絕不能用手。“你們不要因為一次失誤而感到失望,要勇敢和堅持。”為了提高訓練強度,維蘭德很注意高空球的練習。首先是高拋發球,然后每兩人一組,隔網與維蘭德或卡梅隆過招,不斷練習扣殺。卡梅隆在不斷地揮拍中汗如雨下,維蘭德則不斷鼓勵每一個學員:“好!”“真棒!”“漂亮!”
無論這些參與者有怎樣的網球未來,他們都被維蘭德和卡梅隆的投入精神所感染。“他的授課,我要給A+++。”學員德拉尼說道,“他們給了我努力向上的動力。”“在球場上我從未得到過這么多快樂。”約蘭達說道,“如果早點遇上他們,我可能都成職業球員了。”“維蘭德的精力簡直太旺盛了。”讓-弗朗索瓦說道。這些好評無疑是對維蘭德和卡梅隆的付出最好的肯定。
美國之旅從俄亥俄到馬薩諸塞共有15站,每天教授三堂耗時90分鐘的訓練課。在最后的晚餐上,他回憶了1982年奪得法網冠軍的經歷,談到了納達爾每次都擔心會輸給世界排名300位的對手的謹慎以及費德勒認為可以打敗所有人的自信,而這些與這次美國之行一樣,都會成為維蘭德最美好的網球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