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產能，不與煤炭鋼鐵同

○ 文／本刊記者 于 洋

去產能，不與煤炭鋼鐵同

○ 文／本刊記者 于 洋

去產能并不是單純的關停并轉。 攝影/郎 勇

結構性產能過剩決定了石化產業必然要走一條與煤炭、鋼鐵不同的去產能道路。

1964年年底，中國發行了一套特種郵票——《化學工業》，全套六枚。這套郵票的發行有著別樣的意義。

1963年11月6日，中國自主設計、制造、施工建設的第一套大型煉油常減壓裝置試運行成功，并生產出合格產品。同月23日，我國第二套煉油裝置熱裂化裝置順利投產。新中國的石化產業由此拉開了發展序幕。

時隔53年，中國已發展為世界石油和化工生產消費僅次于美國的第二大國，化學工業總產值位居世界第一。

但是，近年來，受國內外經濟不景氣和自身產業結構缺陷的影響，我國石化產業整體增速放緩、效益下降。石化產業結構調整勢在必行。

今年8月初，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關于石化產業調結構促轉型增效益的指導意見》（以下簡稱《指導意見》）。

“在《指導意見》提出的七大重點任務中，化解過剩產能成為第一要務。而對行業而言，該指導意見更不單純地是針對去產能，更注重的是在‘談發展’。”參與該《指導意見》制定的中國石油和化工聯合會副會長傅向升說。

與煤炭鋼鐵不同

“如沐春風。”一位專家在接受記者采訪時，曾這樣形容石化行業在過去一年里的狀態。

截止到記者發稿，在已公布的今年半年報中，國內11家上市石油化工類企業中有6家成績飄紅。另據中國石油和化工聯合會的統計數據顯示，2015年中國的煉油業增加值比上年增長8.9%，利潤增長4.4倍；化學工業增加值比上年增長9.3%，利潤增幅5%。

作為中國最大的煉化企業，中石化煉化板塊在2015年實現經營收益人民幣210 億元，同比大幅增長229億元。煉化板塊成為中石化利潤的主要增長點。

這種情況在剛發布的2016年上半年業績中得以延續。上半年，中石化煉油業務實現經營收益326億元，同比增加173億元；化工業務實現經營收益97億元。

2014年以來的油價下跌，無疑是造成石化行業盈利的良機。但上述專家認為，油價長期低位運行，對石化行業或許是憂，而不是喜。

“石化行業利潤的上漲并不都是因為企業經營出色、市場需求擴大，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油價下跌帶來的成本縮減。隨著低油價成為新常態，這種低成本紅利將逐漸消失。”上述專家分析。

他解釋，在低油價刺激下，世界原油加工量不斷增加，石油市場的原油過剩將轉變為油品過剩，使煉油毛利承壓。一旦原油過剩的局勢大規模地轉移到石油制品的過剩上來，石化企業之間的競爭將會加劇。

產能過剩是市場經濟中普遍存在的一種現象。國際上，通常認為產能利用率處于79%～83%之間較為合理，低于75%即為嚴重過剩。

這一現象已經在部分煉化產業的數據上有所體現。

根據中國石油和化工聯合會發布的《石化行業產能預警報告》顯示，我國化工行業約有過半的產品領域存在著產能過剩問題，過剩程度從30%～50%不等。2015年我國PTA、電石、順丁橡膠等產能利用率分別為64.1%、58.9%、45.1%，均達到嚴重過剩的程度。

但與煤炭、鋼鐵的產量過剩有所不同，石化行業有自己的特點。

“一方面是傳統石化化工產品和大路貨產品產能過剩，市場供大于求；另一方面，資源類、高端化的石化產品和化工新材料短缺，還在大量依賴進口。所以石化產業的過剩主要是結構性過剩。”傅向升總結道。

從化工方面看，我國出口主要依靠基礎化學原料等傳統產品，進口則多為精細化學品、合成材料等中高端產品。據統計，2015年我國合成樹脂進口依存度總體為25.9%。化工新材料方面，茂金屬聚烯烴、辛烯共聚聚乙烯等自給率不足10%，聚碳酸酯、碳纖維、特種工程塑料（聚砜、聚酰亞胺等）自給率不足30%。

除了產品結構性過剩外，我國石化產業產能還存在地域分布不均的問題。據資料統計，目前，全國煉廠的地理分布與中國的經濟發展水平大體一致。其中，華東煉廠的產能約占全國產能的35%左右，華南煉廠為16%左右，東北煉廠為18%左右。華南煉廠的產能相對經濟發展水平略低，而東北煉廠的產能相對經濟發展水平略高。

“過剩煉油產能在東北和山東地區相對集中。”中石化經濟技術研究院原副總工程師、教授級高工朱和說，“但有些地方包括西南地區煉油能力與當地消費能力比還不夠，總體來看，布局還不盡合理。”

“相比石化行業，值得注意的還有煉油行業。”中石化北京化工研究院副總工程師張明森提醒道。

與化工行業類似，煉油也碰到了結構性矛盾的問題。數據顯示，截止到2015年底，我國煉油能力已達7.1億噸/年。2015年我國原油加工量為5.21億噸，平均加工負荷僅為75%，遠低于全球煉油開工率。目前我國煉油能力仍有較大的過剩壓力。“已過剩1億噸/年，呈現嚴重過剩態勢。”業內一位專家說，“如果不保持足夠的重視，很有可能成為下一個煤炭、鋼鐵。”

企業自發去產能

“在去產能方面，《指導意見》從嚴控新增產能、淘汰落后產能、重點發展化工新材料、加強國際產能合作四個方面對化解過剩產能提出了指導意見。”傅向升解釋。

在他看來，去產能是供給側改革的一種方式，根本涵義是治本，主要著眼中長期發展。需求側改革的根本涵義是治標，主要著眼短期發展。要標、本兼治，供給側和需求側的結構性改革都要用，還要用好、用準，處理好短期和中長期的關系。

事實上，去產能在石化行業里已不是新鮮話題。因業務重點和產品品種的不同，在淘汰落后產能中，企業正在根據自身情況采取著不同的去產能方式。

今年早些時候，中國石化集團公司發布了“十三五”發展規劃。其中提到未來五年內該公司將把積極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和實施“五大發展戰略”結合起來，聚焦八大重點工作。其中，位于第一位和第二位的便是調結構、去產能。

環保是評價石化裝置是否需要關停的重要因素之一。 攝影/徐 捷

“煉化是中石化的重點板塊，大型煉廠較多，煉廠平均規模在全國居首位，但過去也曾有一些小型煉廠。因此，現在對中石化而言，去產能不僅要關停部分無利可圖、單套規模小的裝置，而且要著力轉型升級。相較而言，中石油的煉廠規模較大，更多的是通過關停部分裝置來調節產能，同時著力扭虧增盈升級增效，比如撫順石化和遼陽石化的做法。”隆眾石化成品油分析師王釗說。

“過去幾年，確實有一些小規模煉廠被迫或主動選擇了退出。其中，大部分是年代比較久遠、邊際效益差、耗能高的企業。比如，中石化關停了西安石化、塔河石化，中石油關停了前郭煉廠等。”安迅思研究總監李莉透露。

在朱和看來，關停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誰關停誰不關停，不能從一時一地的盈利問題看，還應該看裝置規模、裝置的先進性，加工能力，工藝組合是不是先進，加工成本、產品質量、能耗、排放等方面要綜合來看。”他說。

以西安石化為例。作為中石化曾經的第二大瀝青供應商，2014年以來，產能僅250萬噸的西安石化在國際油價持續低迷、國內油品需求清淡的背景下，不得不面對前所未有的經營困境。

2013年以來，西安石化也曾不斷通過降成本、降污染等方式強化環保意識，但隨著史上最嚴格的《環保法》實施，企業環保成本越來越大。

除此之外，據公開資料顯示，始建于1967年的西安石化，建廠初期主要生產油田助劑。建廠40余年的西安石化想改造和提升陳舊設備，維護和升級的成本與更換新設備成本不相上下，而隨著我國油品質量升級進程的加快，要想跟上步伐，需要投入大量資金。

與此同時，隨著城市化的發展，西安石化距離西安市鐘樓直線距離僅有10余公里，搬遷又面臨著高額的成本。

重壓之下，西安石化不得不走上關停的道路。

數據顯示，在過去的十年里，由于上述種種原因以及地方煉廠的發展和興起，中石油和中石化的煉油能力占全國的比例已由87%下降到2015年的64%。

除了中石油和中石化外，2006年“登陸”涉煉的后來者中海油也在2015年8月發布的《總公司煉化產業優化整合方案》中提出，將關停或整合渤海灣等地的一些煉廠。

雖然《方案》的具體內容并沒有對外公布，但2014年，中海油已經開始集中拋售4家化工公司及一家化工廠的整體權益。這五家企業均有不同程度的虧損。其中，山東海化轉讓的山東薛焦化工有限公司6.27%股權掛牌價僅為1元。

公告顯示，山東薛焦化工有限公司主要經營“熱電；液氧、甲醇加工、銷售；二甲醚生產、加工、銷售。”2013年，這家企業凈虧損達到了1084.54萬元。

不僅“三桶油”在積極去產能，民營企業也在政策引導下，加入了去產能行列。隨著淘汰落后產能換原油進口使用權的“雙權”各項規定的頒布，占全國地方煉化產能70%的山東地煉也進入了存亡之秋。目前，地方煉廠為了取得原油進口權已淘汰了3807萬噸/年的產能。

“未來1-3年內是山東地煉的洗牌整合期，部分小型或者不正規的地煉很可能會被整合掉。”隆眾石化分析師李彥說。

東明石化的做法印證了他的這一觀點。不久前，作為全國最大的地方民營煉廠，東明石化在日照收購了日照石大科技和日照金石瀝青兩家地方煉廠。

“地煉未來的發展方向和中石化乃至國外的世界級煉廠的發展思路是類似的，即規模化、大型化、集團化。國家政策也希望石化產業能淘汰落后產能，過低、過散的產能分布不利于行業進步。”李彥總結。

產能初降

結構性過剩和地域性分布不均不僅制約著我國石化行業的發展，而且關系到我國石化行業供給側改革能否成功。

“當然，改革的難度很大，這對我們的市場還有相關政府部門都是個大考驗。”傅向升感慨。

盡管如此，去產能的改革已經初顯成效。

中石油經濟技術研究院發布的《2015年國內外油氣行業發展報告》中披露，截至2015年底，國內煉油總能力為7.1億噸/年，其中新增煉油能力3020萬噸/年，淘汰落后產能4057萬噸/年，凈減少1037萬噸/年。中國煉油能力在2015年迎來首度下降。

近些年的去產能行為，加之市場行情的低迷和產能過剩的影響，利潤的減少使得市場對石化產業的投資熱情降低。2015年，我國石油和化工行業固定資產投資同比下降0.5%，為歷史上首次下降。其中，石油和天然氣開采業投資增速不足1%，煉油業投資降幅近20%，化學工業投資增幅滑落至2%左右，創歷史最低紀錄。

盡管投資少了，但落后產能的淘汰激發了一些地煉企業的發展活力和創造力。原料瓶頸突破之后,初步進入市場的地煉企業為了更好地生存，積極尋找市場占有機會，已開始向下游產業延伸，煉化一體化和高端化成為轉型升級新方向。

以墾利石化為例，新開工的120萬噸/年石腦油綜合利用裝置，產出的新產品附加值或將增加3倍左右。“集團規劃打造價值鏈頂端整合者和中高附加值創造者。”墾利石化的一名負責人說。另外，利華益集團今年也將投資40億元,建設10萬噸/年聚碳酸酯項目等高端尖端項目。

責任編輯：趙 雪

znzhaoxue@163.com

觀點

在《關于石化產業調結構促轉型增效益的指導意見》提出的七大重點任務中，化解過剩產能成為第一要務。而對行業而言，該指導意見更不單純地是針對去產能，更注重的是在“談發展”。

—中國石油和化工聯合會副會長傅向升

“必須堅持淘汰落后產能與限制新增產能并重，同時依靠市場自身調節，去產能才能立竿見影。”

—中國石油和化工聯合會化工處副處長楊傳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