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忙”“趕忙”的詞匯化及其與“趕緊”之比較

○陳全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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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忙”“趕忙”的詞匯化及其與“趕緊”之比較

○陳全靜

摘 要：“急忙”“趕忙”不是短語或跨層結(jié)構(gòu)詞匯化而來，而是具有相同義素的兩個語素并列連用成詞，但與大多數(shù)并列式時間副詞不同，“急忙”是兩個形容性語素整合連用為形容詞然后虛化為副詞的，“趕忙”則是動詞性語素與形容性語素并列連用為副詞，是間接虛化的結(jié)果。此外，“急忙”“趕忙”“趕緊”在語義、語體、適用對象等方面均存在差異。

關(guān)鍵詞：同義并列 虛化 差異比較

“急忙”“趕忙”是現(xiàn)代漢語中使用頻繁的一組詞，《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6版）的釋義為：急忙，副詞，急速匆忙。如：聽說廠里有要緊事兒，他急忙穿上衣服跑出門去。趕忙，副詞，趕緊，連忙。如：趁熄燈前趕忙把日記寫完。這一組詞都可以表示“加快行動，不拖延時間”，從兩個詞的構(gòu)成看均屬于并列式復(fù)合詞，那么這兩個詞是怎樣形成的？其詞匯化有無差異？《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6版）用“趕緊”來釋義“趕忙”，這幾個詞有無差別？本文將著眼于上述問題進行討論。

一、“急、忙、趕”的“急速”義衍生

首先看“急”的語義演變。

《說文》：“急，褊也。從心，及聲。”據(jù)《古代漢語虛詞詞典》［1］（P266）“急”的本義指“衣服窄小”，形容詞，由此引申出“人心胸狹窄，性情急躁”，即經(jīng)歷了由具體事物向抽象心理隱喻投射的過程，見例：

（1）曰急。恒寒若。（《尚書·洪范》）

孔穎達疏：“君行急躁，則常寒順之。”漢鄭玄曰：“言人君急促太酷，至恆寒之氣來應(yīng)之。”再如：

（2）西門豹之性急，故佩韋以自緩。（《韓非子·觀行第二十四》）

西門豹知道自己有個性急躁的缺點，經(jīng)常佩帶熟皮，提醒自己放寬緩一些。

再由“急躁”之義引申指“心急、著急”，如：

（3）圣人之于事，似緩而急、似遲而速以待時。（《呂氏春秋·首時》）

陳奇猷校釋：“此謂圣人為事，外似無為而內(nèi)心實急。”人心里著急，那么行動勢必加快，由此引申而來“急速”之義，漢代已出現(xiàn)，如：

（4）趙太后新用事，秦急攻之。（《戰(zhàn)國策卷二十一》）

（5）吾令人望其氣，皆為龍虎，成五采，此天子氣也。急擊勿失！（《史記卷七·本紀第七》）

例（4）因為趙太后剛執(zhí)政，國內(nèi)動蕩，所以秦趕緊攻打趙國，例（5）是范增勸項羽趕緊攻打劉邦，不要失去時機。后世一直沿用，如：

（6）夫廢立大事，非常人所及。袁紹不達大體，恐懼出奔，非有它志。今急購之，勢必為變。（《后漢書卷七四上·列傳第六四上》）

（7）兒童急走追黃蝶，飛入菜花無處尋。（唐 賀知章《宿新市徐公店》）

（8）一日，獨飲娼樓，蕭、馮二書生過其下，急牽入共飲，兩生素賤其人，力拒之。（《宋文憲公全集·秦士錄》）

（9）心益驚駭，意謂無乃當此昌運，傳國璽出乎。急召監(jiān)察御史臣楊桓至，即讀之曰，受命于天，既壽永昌。（《南村輟耕錄卷之二十六》）

（10）崔生待轎過了，急去拾起來看，乃是金鳳釵一只。（《初刻拍案驚奇·卷二十三 大姊魂游完宿愿 小姨病起續(xù)前緣》）

（11）洪氏聽說，雖也喜歡，但恐小妹姐不肯干休。等得阿虎回家，急問如何。（《海上花列傳·第六十二回 偷大姐床頭驚好夢 做老婆壁后泄私談》）

（12）隨后乘勝直逼遵義城，敵人急調(diào)兩個師的兵力增援遵義守軍。（北大語料庫）

以上各例中“急”均用在動詞謂語前作狀語，表示動作行為快，不過“急”并沒有虛化為副詞，而仍然是形容詞，因為“急”雖然修飾動詞，表示“急速”之義，但是這個義項的“急”一直可以充當謂語、定語，到現(xiàn)代仍然如此，見例：

（13）由于沒有防備，她也被小五嚇了一跳，慌慌張張中她急步往前走，卻……（北大語料庫）

（14）水流很急，我們必須兜圈子繞十英里路，從北面一個淺灘上過去。（北大語料庫）

正基于此，《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6版）將“急”定性為形容詞，并且一般情況下，認定一個詞是形容詞做狀語還是已經(jīng)副詞化了，就看作狀語時，語義是否有改變，而且這個語義只能作狀語，不然就還是形容詞。比如“快走吧、快來啊”的“快”之所以還是形容詞作狀語，就是這個義項的“快”還可以做謂語和定語；而“快過年了、快解決了”的“快”表示“即將”，只能作狀語，就是副詞。

接下來看“忙”字的演變：

《集韻·唐韻》：“忙，心迫也。”其本義指“內(nèi)心恐慌”，如：

（15）鄰女忙怕，不敢救之。走告其父。父還求索，已出失之。（《搜神記卷十四》）

唐代，“忙”由“內(nèi)心恐慌”引申出“急促、急迫”義，如：

（16）幾日憑欄望，歸心自不忙。（唐 李咸用《題陳正字山居》）

例（15）、（16）中“忙”均充當謂語，大約晚唐“忙”引申出“急速”義，因為急促、急迫導(dǎo)致行動可能加速，如：

（17）道要玄微，天機深遠，下手忙修猶太遲。（《全唐詩·呂巖 沁園春》）

（18）太子到于東門，忽見一人忙走。殿下見之，非常驚訝，便遣車匿問之：“有何速事？”其人云：“緣我家中有一產(chǎn)婦，連稱痛苦，所以奔走。”（《敦煌變文集新書卷三》）

例（17）據(jù)清代齊一子注，意為“道之樞要，盡精致微。天機秘密，深遠難露，今日即起手速修尚覺不早，何也，修短莫測也”，例（18）中“忙”與后面的“奔”相對應(yīng)，表示“快速地、急速地”。這種用法也沿用至今，見例：

（19）好個人人，深點唇兒淡抹腮。花下相逢、忙走怕人猜。遺下弓弓小繡鞋。（《六一詞南鄉(xiāng)子》）

（20）太后忙問，呂胥急開門，見太后曰：“惠帝歸天也！”（《全相平話五種·前漢書平話卷下》）

（21）小可問出根由，知是仁兄宅眷，忙令各館別室，不敢相輕。（《初刻拍案驚奇·卷八烏將軍一飯必酬 陳大郎三人重會》）

（22）如今且說鳳姐兒因見邢夫人叫他，不知何事，忙另穿戴了一番，坐車過來。（《紅樓夢·第四十六回 尷尬人難免尷尬事 鴛鴦女誓絕鴛鴦偶》）

（23）我忙向他解釋，我不過是給一個朋友幫幫忙，根本不是什么大導(dǎo)演。（北大語料庫）

上幾例中的“忙”與“急”語義相近，都用于動詞謂語前充當狀語，表示動作行為急速，所以理應(yīng)作為一個義項而存在，但是《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6版）、《現(xiàn)代漢語規(guī)范詞典》對“忙”的釋義均為：形容詞，表示“事情多，不得空（跟“閑”相對）”，如：這幾天很忙。動詞表示“急迫不停地、加緊地做”，如：你近來忙些什么？只有《應(yīng)用漢語詞典》認為其還可以作形容詞，表示“急、急迫”，如：說完話，忙往外走。我們覺得應(yīng)該加以考慮。

最后看“趕”的語義演變。

《說文》：“趕，舉尾走也。”讀qián，本義為“獸畜翹著尾巴奔跑”。《正字通·走部》：“趕，追逐也。今作趕。”即“趕”用作“趕”的簡化字時，讀gǎn，本義指“追逐、追趕”。如：

（24）莊曰：“昔有人相莊，位至三品，有刀箭厄。莊走出被趕，斫射不死，走得脫來，愿王哀之。”（《朝野僉載卷二》）

這里的“趕”是動詞，追趕、追逐必抓緊時間，故由此引申出“加快行動、迅速去做”之義，至元代始見，如：

（25）【小衙內(nèi)云】休要量滿了，把斛放趄著，打些雞窩兒與他。【大斗子云】小人知道，手里趕著哩。（《全元雜劇·無名氏·包待制陳州糶米》）

明清用例如：

（26）道士轉(zhuǎn)身出去，就教乜道村中去喚兩個裁縫，明日侵早要趕件衣服。（《三遂平妖傳·第六回 小狐精智賺道士 女魔王夢會圣姑》）

（27）魏公看報大怒，連夜趕回金墉。（《隋唐演義第五十二回 李世民感恩劫友母寧夫人惑計走他鄉(xiāng)》）

此時的“趕”仍然是動詞，至今這種用法仍然沿襲，如：

（28）中午經(jīng)常在一起盒飯，適逢加班加點趕任務(wù)時，他便換上工作服，和大家一起干活。（北大語料庫）

（29）其實手頭正有些事在忙，見她邀請，只得推開手頭的事，坐上公交車往亞運村趕。（北大語料庫）

綜上，我們將“急”“忙”“趕”三個詞“急速”義獲取的時間及演變路徑歸納總結(jié)如下：

急：衣服窄小 心胸狹窄、性情急躁 心急、著急 急速（漢）

忙：內(nèi)心恐慌 急促、急迫 快速、急速（晚唐）

趕：追趕、追逐 加快行動、迅速去做（元）

二、“急忙”的詞匯化

“急”“忙”并列連用始見于唐代，如：

（30）如何遂得追游性，擺卻營營不急忙。（《全唐詩補編·全唐詩續(xù)拾·卷四十六 寄題明月禪院》）

據(jù)唐賢清［2］（P46），此例中的“急忙”是其本義，表示“急速匆忙”，在句中充當謂語。不過僅此1例，宋至今再無其他充當謂語的用例，到了宋代，“急忙”開始凝固虛化為副詞，表示“因為著急而加快行動”，如：

（31）花箋欲寫寄天涯。羞人見，羅袖急忙遮。（《全宋詞·趙善扛 小重山 別情》）

（32）某嘗說，此處與“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皆須急忙連下句讀。（《朱子語類·卷五十六》）

上兩例中的“急忙”均用于動詞謂語前充當狀語，表示動作行為快，此用法看起來與“急”“忙”單用表示“急速”時相同，但是“急忙”是副詞，而“急”“忙”卻是形容詞，關(guān)鍵區(qū)別在于“急忙”做謂語僅（30）一例，宋代開始全部充當狀語，而“急”一直還可以充當定語、謂語，“忙”也一直可以充當謂語，所以“急忙”與“永遠”“方才”等不同，不是“副素+副素 副詞”，而是“形素+形素 副詞”。

不過宋代“急忙”的用頻并不高，元代才開始使用頻繁起來，如：

（33）自作念之間，左右人報與韓信，有蕭相門外下馬，韓信急忙接著蕭相上廳，各序尊卑，禮畢而坐，數(shù)巡酒，禮終。（《全相平話五種·前漢書平話卷上》）

并且在元代出現(xiàn)了重疊形式“急急忙忙”，如：

（34）你盡今生飄飄蕩蕩，便來世也則急急忙忙。（《全元雜劇·鄭光祖·醉思鄉(xiāng)王粲登樓第一折》）

明代“急忙”還發(fā)展出“倉促、短時間”之義，如：

（35）吳用道：“軍兵敗走，心中必怯。若不乘勢追趕，誠恐養(yǎng)成勇氣，急忙難得。”（《水滸傳·第六十三回 宋江兵打北京城 關(guān)勝議取梁山泊》）

（36）主人家說得有理，我們走路的人辛苦，只怕睡著，急忙不醒，一時失所，奈何？（《西游記·第八十四回 難滅伽持圓大覺 法王成正體天然》）

此兩例均援引自《漢語大詞典》，當“急忙”表示時間短促義時多用在否定句中，這一用法現(xiàn)代已經(jīng)消失。同樣在明代，同素逆序詞“忙急”亦出現(xiàn)，如：

（37）王元見勢不利，忙急鳴金收軍，入城而去。馮異分兵，四面圍住。（《東漢秘史·第五十回 馮異兵臨天水破岑彭師震蜀川驚》）

（38）小謝忙急，忘吞其符。見有喪輿過，秋容直出，入棺而沒；小謝不得入，痛哭而返。（《聊齋志異·卷六》）

例（37）中“忙急”與“急忙”一樣，充當謂詞狀語，但是（38）中“忙急”充當謂語陳述主語“小謝”，這是“急忙”所不具備的。 另外“忙急”還可以充當補語，如：

（39）郭凡帶了藥籠，又入宮去，必有兩日耽延。他去得忙急，我有話不曾與他說。（《后水滸傳·第四十一回楊幺入宮諫天子高宗因義釋楊幺》）

此外，我們窮盡檢索了《漢籍全文》明清文獻，共發(fā)現(xiàn)14例“忙急”，其中充當狀語的“忙急”6例，充當謂語的7例，補語1例，因此我們覺得“忙急”雖然與“急忙”同素逆序，但是詞性不同，應(yīng)該是形容詞還沒有副詞化，并且因為使用頻率較“急忙”低許多，所以現(xiàn)代“忙急”已經(jīng)消失。

三、“趕忙”的詞匯化及其與“急忙”“趕緊”之比較

（一）“趕忙”的詞匯化

因為“趕”在元代才產(chǎn)生“加快行動、迅速去做”之義，所以“趕忙”連用出現(xiàn)亦較晚，到明代才出現(xiàn)，并且僅2例，如：

（40）眾人稱好，幾個火家趕忙動手，把魚肉都煮得爛熟，盛滿了大碗大碟子，……有說有笑，好不暢快。（《古本水滸傳·第二十三回沒遮攔誅酆都黑煞 癩頭黿斗浪里白跳》）

（41）劉玉看見，也自驚起來。趕忙將酒拜奠。（《歡喜冤家·第五回 日宜園九月牡丹開》）

這里的“趕忙”已經(jīng)是時間副詞，表示“行動迅速、不拖延時間”，到了清代，使用頻率迅猛增加，這為“趕忙”副詞地位的鞏固奠定了基礎(chǔ)，如：

（42）躊躇了一會，便撇下了二奶奶，出門坐上車子，趕忙到舅老爺家去，如此這般說了一遍，要求娘舅、舅母同去解圍。（《二十年目睹之怪現(xiàn)狀·第一百四回 良夫人毒打親家母 承舅爺巧賺朱博如》）

（43）寶玉聽了，趕忙吃了晚飯，就叫點燈，把念過的“四書“翻出來。（《紅樓夢·第八十二回 老學(xué)究講義警頑心 病瀟湘癡魂驚惡夢》）

縱觀“急忙”與“趕忙”的詞匯化，雖然都是并列連用成詞，但是也有細微差別。“急忙”是形素與形素的整合，經(jīng)歷了形容詞到副詞的虛化過程，而“趕忙”是動素與形素的結(jié)合，“趕”和“忙”盡管不同詞性，但是具有相同的義素，二者一連用便成為副詞，是間接虛化的結(jié)果。

（二）“急忙”“趕忙”與“趕緊”之比較

現(xiàn)代漢語中“急忙”“趕忙”“趕緊”在“很快采取行動”的意義上構(gòu)成同義關(guān)系，但是“急忙”與“趕忙”的語義側(cè)重點和語義輕重有別。“急忙”側(cè)重于指內(nèi)心著急，行動加快，而“趕忙”側(cè)重于指趕快去做，表現(xiàn)出匆匆忙忙的神態(tài)，語義較“急忙”輕。如：

（44）他急忙跑向開動的列車……（程榮編《同義詞大詞典》）

（45）聽說他病了我趕忙給他打電話。（程榮編《同義詞大詞典》）

“急忙”與“趕緊”的區(qū)別除了體現(xiàn)在語義側(cè)重點上，還體現(xiàn)在使用對象和語體色彩上。“急忙”側(cè)重于心里著急，行動加快，不能用于讓別人去做某事，即不能用于祈使句中，而“趕緊”側(cè)重于指時間緊迫，要抓緊時間去做，不容耽擱，可用于祈使句中。如：

（46）趕緊吃飯，馬上要集合了。（程榮編《同義詞大詞典》）

上例中的“趕緊”不能用“急忙”替換。就語體色彩而言，“急忙”通用于口語和書面語，而“趕緊”有口語色彩。

此外，“急忙”可以重疊構(gòu)成“急急忙忙”，而“趕忙”“趕緊”不能重疊。

至于“趕緊”與“趕忙”，二者在“抓緊時間，不拖延”的意義上構(gòu)成同義關(guān)系，但其語義、適用對象上仍存在差異，主要表現(xiàn)在：

1.“趕緊”不僅可以表示時間而且具有“情態(tài)義”，表示“催促”［3］（P650），而“趕忙”不含“情態(tài)義”，這種差異的句法體現(xiàn)在于“趕緊”可以自由進入祈使句，是“典型的強企望義副詞”［4］（P34-40），而“趕忙”無法進入祈使句，屬于“非企望義副詞”如：

（47）算啦，我也不說你們是詐騙集團了，趕緊走吧。（王朔《千萬別把我當人》）

（48）趕緊，總理！趕緊！潤一郞丟了聽筒，急忙從床上滾下來。（北大語料庫）

例（47）、（48）中的“趕緊”都不能用“趕忙”替換，并且像（48）那樣，“趕緊”還可以省略謂語直接加上祈使語氣構(gòu)成祈使句。但是在一般陳述句和描寫句中，有時“趕緊”可以替換成“趕忙”，如：

（49）后來他知道我是做街道工作的，趕緊過來給我下了一跪。（北大語料庫）

（50）狼狽不堪的貝克漢姆被迫趕緊發(fā)表了一個聲明，稱其全是子虛烏有，荒謬可笑。（北大語料庫）

這主要是因為在一般陳述句和描寫句中，“趕緊”的情態(tài)義表現(xiàn)得不那么突顯，而在祈使句中才得以突顯。

2.“趕緊”既可以用來說已然的事，也可以用于未然事件中，而“趕忙”則只能用來說已然事件，不能用于未然，如：

（51）我趕緊（趕忙）參加了一個短期音樂輔導(dǎo)班，想用最短的時間接受一些專業(yè)訓(xùn)練。（北大語料庫）（已然）

（52）有3件急事要辦：一是趕緊（*趕忙）做好信貸站改革的準備，二是向村里的群眾做宣傳，三是……（北大語料庫）（未然）

例（51）中“趕緊”陳述已然事件，可以用“趕忙”替換而語義不變，而例（52）“趕緊”陳述未然事件，此時不能用“趕忙”替換。另外正因為“趕緊”“趕忙”對時體的選擇差異，所以在句法上還表現(xiàn)出一些不同，即“‘趕緊’可以與助動詞‘得、應(yīng)該、要、會、能’等，與心理動詞‘想、希望、盼望、期待’等共現(xiàn)，而‘趕忙’不可，因為有助動詞和以上這些心理動詞的句子一般都是陳述未然事件的。此外基于相同的原因，‘趕緊’還可以用于假設(shè)條件句，而‘趕忙’不可。”［5］（P39）如：

（54）如果突然感到發(fā)冷、發(fā)熱、呼吸困難或心神不安等，應(yīng)趕緊報告醫(yī)生，以便及時采取措施，防止發(fā)生意外。（北大語料庫）

（55）如果陳水扁當局不趕緊懸崖勒馬，必將身敗名裂，成為中華民族的千古罪人。（北大語料庫）

四、結(jié)語

“急忙”“趕忙”從構(gòu)詞方式來看均為并列式復(fù)合詞，均由兩個具有相同義素的語素并列連用成詞，但“急忙”先經(jīng)由形素（急）與形素（忙）的整合，并列連用成詞，然后經(jīng)歷了形容詞到副詞的虛化，而“趕忙”只經(jīng)歷了動素（趕）與形素（忙）并列連用成副詞這一間接虛化的過程，未經(jīng)歷實詞虛化。此外，現(xiàn)代漢語中“急忙”“趕忙”在語義側(cè)重點、語義輕重、適用對象、語體色彩上均存在差異，而“趕緊”“趕忙”也在語義、適用對象上存在區(qū)別。

注釋：

[1]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語言研究所古代漢語教研室編：《古代漢語虛詞詞典》，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09年版。

[2]唐賢清：《〈朱子語類〉副詞研究》，湖南師范大學(xué)博士學(xué)位論文，2003年。

[3]張斌：《現(xiàn)代漢語虛詞詞典》，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05年版。

[4]林華勇：《可控副詞和非可控副詞》，語言研究，2005年，第1期。

[5]沈敏：《現(xiàn)代漢語短時類副詞考察》，上海師范大學(xué)碩士學(xué)位論文，2008年。

（陳全靜 上海電機學(xué)院 200240）

基金項目：（本文為上海市高校優(yōu)秀青年教師資助計劃“漢語并列式雙音時間副詞的詞匯化及相關(guān)問題研究”的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ZZTH1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