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時變化中的現代漢語詞匯共時研究
——結合索緒爾語言學觀點分析不同時期現代漢語詞匯特點

○張藎文

歷時變化中的現代漢語詞匯共時研究
——結合索緒爾語言學觀點分析不同時期現代漢語詞匯特點

○張藎文

語言變化的真正原因從來只有兩個：一方面是作為內因的構成言語的事實；一方面是作為外因的使用語言的人。人類聚居構成社會，相互溝通依賴語言，社會在不斷發展變化，新鮮事物產生，舊事物消亡，都會對語言的發展變化造成影響。而在語言各要素中能夠將語言的發展變化最鮮活快速呈現出來的要素便是詞匯，故而語言的雙重性也在詞匯變化的一靜一動之間得到了很好的呈現——一是共時的某時狀態，一是歷時的歷史過程。旨在結合索緒爾語言學觀點來研究歸納現代漢語詞匯在兩個漢語詞匯變動明顯的歷史時期（五四時期、改革開放時期）的變化特點，以便能夠更加規范地運用現代漢語詞匯。

現代漢語詞匯 索緒爾語言觀 共時 歷時 不同時期

引言

正如華夏五千年歷史中紛繁的朝代更迭一般，現代漢語系統的發展也不是一蹴而就，一成不變的。現代漢語的語音、詞匯、語法等各要素都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呈現出了不同的發展特點，語言各要素的狀態無異于是歷史現實性在某一時期的投影。其中，詞匯作為構成語言的建筑材料，是漢語中最活躍、最豐富、最敏感的要素，它與社會的發展變遷聯系最為緊密，因此也最能反映出不同時期現代漢語受社會影響的深淺與語言自身在社會影響下發生的變化。同時詞匯的發展變化與否，也絕不僅僅只是受社會發展變化的影響。比如新詞語的產生，毋庸置疑是受到新事物產生的影響，但這個新詞能否站得住腳成為人們所約定俗成的存在，就是由詞匯內部因素起作用了——它需要滿足意義明確，發音準確地特點。

索緒爾語言學觀點中一個重大的貢獻便是區分了共時語言學和歷時語言學。語言發展的共時態和歷時態是絕對不可以相混淆的，前者是對語言在其歷史發展中某一階段的情況的研究，即語言狀態的研究；后者則是研究語言在較長歷史時期所經歷的變化，即語言演化的研究。將對現代漢語詞匯特點的分析與索緒爾的種種語言學觀點相聯系是一種有效的研究方法，所以筆者將結合索緒爾共時、歷時語言學觀點對現代漢語詞匯在五四時期、改革開放時期的變化特點進行分析與研究。

一、總論

今天為我們所使用的現代漢語詞匯系統，其發展的過程絕不是有規律所循的、平緩的，它既可以在一段時間內沒有改變，也可以在很短的一段時間里發生巨變，并且在同一段時間里不同詞匯的變化程度也會不同。回顧歷史，五四時期和改革開放時期都是引起社會翻天覆地大變化的時期，因而對現代漢語詞匯系統的影響無疑也是巨大的。兩個時期社會文化、價值觀的不同也造就了兩個時期語言詞匯特點的不同。運用索緒爾語言學理論對現代漢語詞匯特點進行分析是非常有必要的，在共時語言學研究中，索緒爾的價值觀點就好比是在用積木來搭一個立體圖形，每一塊積木就其本身的純物質性來說，不是最后圖形的要素，只要這塊積木不是用在搭這個圖形的某一個位置及用在與其他積木組合，那么它對搭積木的人來說毫無意義，只有當它被賦予了價值，才能成為圖形的一個具體的、現實的要素。假如在搭積木的時候，某一塊積木丟失或者損壞了，我們完全可以選擇另一塊積木或者別的物件來代替它，只要代替品被賦予相同的價值就可以了。舉例來說：

（1）“升華”和“結晶”本是化學研究中的專業術語，但后來同樣可以運用在表達精神境界、情感和成果上，所以“升華”與“精神、情感的高尚”“結晶”與“成果”在索緒爾的語言學理論中是具有同一性的。

這是由于詞語的價值是在語鏈當中被賦予的，體現在它位于什么樣的位置、處于什么關系和具有什么樣的功能作用，以其他要素的存在為條件、受相鄰近要素的限制。從舉例可以看出索緒爾的價值觀點等語言學理論可以很好地幫助闡釋現代漢語詞匯的演變。

二、五四時期漢語詞匯特點所折射的索緒爾語言學理論

五四時期，是現代漢語發展歷史上特征鮮明的一個共時態階段。在1919年以后的二三十年間，文言文快速走向衰亡，白話文逐漸興盛起來，而這種變化最鮮明的反映在了詞匯上面，一個明顯的趨勢便是單音節詞語向雙音節及多音節詞語的轉變，例如：

（2）由文言文中的“目”到白話文中的“眼睛”，由文言文中的“日”到白話文中的“太陽”。

這一大趨勢中就反映出索緒爾有關語言符號任意性的觀點，語言符號的能指和所指之間不存在自然的，必要的聯系，而是存在任意的聯系，詞語的變化與更替也只是能指的變化，其所表現的概念也就是所指并沒有產生變化：

（3）“目”和“眼睛”都是指客觀存在的人五官中可以視物的器官，之前用“目”來表示后改成“眼睛”正是說明了這種任意的聯系。

當然，這也不是說五四時候人們就可以隨意給文言文詞語指稱的客觀事物改換白話文詞語，個人是沒有這個自由的，為所指賦予的新的能指要是大眾約定俗成的，要滿足群體交流。

受五四時期社會文化影響，現代漢語詞匯發展可以說是繼承革新與混亂并存，有許多不完善的地方，比如等義的正體詞與異體詞并存現象，同素逆序詞的規范問題，等等。但是不可否認它呈現出一些新現象新特點，具體來說有：新生詞語的出現；古語詞的重新使用；外來詞匯借用等。

（一）新生詞語的出現

新生詞語就是在五四時期新出現而在此之前沒有的詞語。由于五四運動是一場政治運動，所以在這個領域產生了不少新詞語，例如：國會、參政、男權主義，等等。這是由于新事物新觀念的產生而產生的新詞語，固然是受到外部的人文社會影響，但新詞語之所以能夠存在下來還是因為它被人們所約定俗成、有價值。這種價值體現在一個詞的存在是因為它可以和某種不同的東西即概念交換，也可以同某一同性質的東西即另一個詞相比，而在語言系統內部，進入了系統的新詞語同可以出現在相同或者鄰近位置表達相似觀念的詞語是相互對立相互限制著的，他們的價值是由圍繞著他們的成分限定了的。比如說：

（4）“理想主義”一詞代表了人的一種價值觀，它與“現實主義”相對立而存在，沒有“理想主義”也就沒有“現實主義”一說了。

（二）古語詞的重新使用

很多詞語是從古時候便存在的，只是在意義上與現在差別很大。五四時期，有很多古語詞被賦予新義重新走進人們的生活。例如：

（5）“經濟”一詞，最早來自公元四世紀的東晉時期，是“經世濟民”一詞的簡化，頗有治國平天下的意味。而到了五四時期，“經濟”一詞有了節約節省之意，實為我國引進日本人翻譯的結果。

這一點可以聯系索緒爾有關語言符號的不變性和可變性的觀點。能指對它所表示的觀念來說，絕不是自由選擇的，因為有著語言社會的強制約束，符號的任意性可以保證符號的不變性的存在，但同時，語言的連續性與符號的任意性也使得符號總是處于變動的狀態中，結果往往會導致所指和能指關系的轉移，原來與所指相對應的能指也會由另一個能指代替或分擔它的價值。

（三）外來詞匯借用

五四時期引進的外來詞比例很大，主要是以日本和歐美國家作為來源。因為五四運動的展開使得外來的先進思想文化、科學技術大量且快速的涌入中國，本國的語言系統一時無法適應社會的快速變化，伴隨而來的就是大量的外來借詞。由日本引進的主要是漢語字符形式的外來詞，如：科學、倫理、經濟等。這些詞往往是早年由中國傳出，到了五四時期被賦予新義借回來的。而由歐美引進的外來詞則多是運用音譯兼意譯、音譯、采用字母詞等方式，比如說：

（6）“布爾什維克”是無產階級的意思、“梵婀玲”是小提琴的意思、以及coca-cola即可口可樂，等等。

外來借詞一旦能夠進入漢語的語言詞匯系統為大眾接受使用，其來源是何處就并不重要了。因為作為外因的社會因素的作用到此便結束了。在語言系統中真正起作用的是詞匯的同一性，差異性與價值。

三、改革開放時期漢語詞匯特點所反映的索緒爾語言學理論

1978年以后，中國正式進入改革開放三十年，在這段時間里，國家政治、經濟、文化等方方面面都有了飛速的發展。特別是文化方面，在經歷了十年文化大革命動蕩混亂的時期之后，終于重新進入了健康蓬勃的發展軌道。反映在現代漢語詞匯方面，也與從前有著許多不同的特點。總體來說，這是一個比以往任何時期都開放自由的時代，人們有著很強的改革精神和現代化意識，大大強于五四時期，所以在詞語的運用上也呈現出前所未有的創造力，追求新的格調色彩，并且這一時期詞匯變動的速度和范圍的廣度也是驚人的。語言詞匯和社會發展處于共同變化的狀態，更像是形成了一種共振。結合索緒爾的語言學理論來說，現代漢語詞匯從五四時期到改革開放時期經歷了歷時態的變化，這些歷時態的過渡過程都無法影響共時態下的語言詞匯系統，這就像將一個圖形裁剪到另一個圖形的過程，而共時態的語言系統則是裁剪前和裁剪后呈現出的兩個不同的圖形。在改革開放這一共時態的時期，現代漢語詞匯的新特點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雨后春筍”般的新詞匯

適應時代需求，這一時期新詞匯大量涌現，例如：改革開放、一國兩制、大款、扶貧，等等。具體表現如下：

首先，這一時期新生詞匯的創造有一部分是運用詞語簡稱的方法構成，比如說：

（7）“兩個文明”就是“社會主義物質文明和社會主義精神文明”的簡稱，“影視”是“電影電視”的簡稱。

結合索緒爾語言學知識，則可以關聯到歷時語言學部分的粘合作用。所謂“粘合”是指兩個或以上互相獨立但經常在句子內部及語鏈當中相遇的要素相互熔合成為一個不被分解的絕對的單位。拿“建材”一詞來說這種粘合要經過三個階段：

（8）“建筑”和“材料”在句子中經常一起出現，逐漸結合成一個無異于其它句段的“建筑材料”；“建筑”與“材料”固有意義由于一種機械的傾向在“建筑材料”中自發的粘合；“建筑材料”產生了使其變得更像個單純詞的簡化變化，簡稱為“建材”。

其次，出現了一些新的詞綴類詞綴的應用，因而派生出一系列的新詞語。比如說：某某“度”、某某“族”、某某“角（jiao）”、某某“壇”、某某“熱”，等等。它們有相當的能產性，拿“熱”來說，有“英語熱、文化熱、出國熱、股票熱”，等等?！盁帷庇泻苁苋岁P注或歡迎的意思，比如：

（9）對于“**熱”這種說法的起源，我們認為先是出現了如“文化熱潮”這樣的兩個經常在句段中聯結在一起的詞匯，然后發生了粘合作用，簡化成了“文化熱”，但由于粘合后“熱”的詞匯意義逐漸虛化，所以慢慢“熱”就作為構詞詞綴起作用了。

當“熱”“度”“角（jiao）”等它們作為詞綴類詞綴發揮作用時，則可以結合索緒爾歷時語言學中的類比作用來分析。類比就是以一個或幾個形式為模型，根據一定規則構成的形式，是詞在外表上的正常變化。在漢語詞匯中最重格式類推，所以才有了“文壇、體壇、足壇、詩壇”這樣同一詞綴構成的詞?？梢哉f類比既發揮了它的創新作用，也有其保守的力量，因為類比創新總是要利用舊有的材料，就像某某“族”這一系列的詞，詞綴都是同一個“族”。

新詞匯的特點還體現在有相當數量的新詞匯是通過類似于句法組合方式的構詞方法創造的，例如“美發廳、迷你裙、團伙、弱智”，等等，與五四時期相比，改革開放時期的新詞語以偏正關系在數量上居多，而五四時期的新詞語則是聯合關系居多。

（二）舊有詞語的華麗變身

與五四時期相似，甚至可以說每個時期都會有相當一部分詞語被淘汰，同時也會有一定數量的舊有詞匯“復活”。這些舊有詞匯有的仍用作原意，如“夜總會、選美”等，有的則被賦予新義，如：

（10）“貴族”等，在賦予新義的這些舊有詞匯上，體現了共時語言學中符號能指與所指關系的轉移，因為“貴族”最初指的是奴隸制社會和封建社會中，因權力、財產高于其他階級而形成的上層階級，而改革開放時期重提“貴族”則代表了文化的教養、社會的擔當和自由的靈魂。

還有的舊有詞匯在保留原有意義的前提下，增加了新義，如“霸氣”等，這體現了詞語被賦予了新的價值，它價值的增加與減少就必然會影響到語鏈當中與該詞語處于句段關系中前后相連的其他詞語，也同時會使可以與這個詞出現在同一位置、同一情況下的處于聯想關系中的其他詞語的價值大小發生變化：

（11）“霸氣”最初只是霸王氣象、強悍與剛毅的意思，后來又有了強橫霸道之解，之前的意思依然保留。

行業內使用的專業術語很多也是久已有之的詞語，在改革開放時期，大量的行業用語進入了人民生活成為普通詞語，也豐富了大眾的詞語運用，比如：

（12）“化學反應”原本是運用于化學領域的，但也可以說男女在感情方面發生了“化學反應”，意在指他們的感情發生了質的變化。

體現了詞語被賦予的價值的增加。

（三）外來詞語的引進與沖擊

在引進外來詞語的數量上，改革開放時期多于五四時期；在引進外來語的內容上，五四時期主要是就政治、軍事、科技方面較多，而改革開放時期可謂是方方面面，政治、經濟、文化、體育、科技，等等，且更偏向于經濟，又有娛樂化的傾向。例如：肯德基、比基尼、桑拿浴，等等。

除此以外，不同于五四時期，此時港澳地區的詞匯也大量的進入內地，例如：“炒魷魚、發燒友”，等等，這一方面順應了大眾追求潮流，開放的生活態度，另一方面也為漢語詞匯系統帶來不小的變動。與此同時，內地各個方言區的方言也隨著地區經濟文化的發展慢慢走出地域限制，很快的流行起來，例如：北京方言中“侃爺、傍大款”等詞的出現一方面豐富了漢語詞匯，另一方面卻也不利于當時漢語的規范化。

綜上所述，筆者主要就現代漢語詞匯在五四和改革開放兩個時期的新特點結合相關的索緒爾語言學理論進行了分析闡述。現代漢語詞匯絕不僅僅是只在這兩個時期發生了變化，只是因為這兩個時期發生了重大的歷史事件，詞語變動體現的特點更加鮮明，更加有利于結合索緒爾語言學理論分析其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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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藎文 黑龍江哈爾濱 黑龍江大學研究生院1500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