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與偏見》中的婚姻博弈

○丁毅華

《傲慢與偏見》中的婚姻博弈

○丁毅華

簡·奧斯汀是英國19世紀著名小說家，作品主要關注鄉紳家庭女性的婚姻和生活，其中，《傲慢與偏見》最受讀者歡迎，作品中的主人公伊麗莎白與達西的愛情與婚姻也是學者熱議的話題。文章試圖從博弈論的視角，分析奧斯汀小說《傲慢與偏見》中的婚姻博弈，以闡釋奧斯汀在該小說中對人物婚姻的布局和意圖。

《傲慢與偏見》 奧斯汀 婚姻 博弈 抉擇

一、引言

簡·奧斯汀是英國19世紀著名小說家，其作品主要關注鄉紳家庭女性的婚姻和生活，以細膩的筆觸、忠實和活潑的文字反映英國鄉村中產階級的日常生活和田園風光。其作品中，《傲慢與偏見》最受讀者歡迎，多次被改編成影視作品，作品中男女主人公的愛情糾葛也是學者研究的焦點。

在奧斯汀的作品中，愛情與婚姻是不變的主題，幾乎每部作品都在表達英國中產階級女性對婚姻的看法和對策，由女主人公對婚姻的不同觀點衍生出不同版本的愛情故事。在《傲慢與偏見》中，奧斯汀塑造了以伊麗莎白為核心的幾位婚姻觀各異的女性，描繪了幾位出色的女性對婚姻的抉擇和結局。其中簡的美麗善良，夏洛特的智慧理性，都是女性的美好品質，她們憑借這些給自己贏得了滿意的婚姻。而伊麗莎白論美貌不及簡，論理性不及夏洛特，也幸運地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經歷一番波折后收獲了令人羨慕的愛情。

《傲慢與偏見》中涉及的婚姻有四對，即伊麗莎白與達西、簡與賓利、夏洛特與科林斯以及莉迪亞與韋翰，每對婚姻關系的達成過程中都包含博弈與策略的運用。簡與賓利的婚姻類似于傳統愛情小說中的公主與王子模式，夏洛特與科林斯的婚姻是向現實妥協的絕對理性模式，而伊麗莎白與達西的婚姻則介于兩者之間。小說的主體部分以伊麗莎白與達西的愛情與婚姻博弈為主線，其它幾對婚姻的實現依賴于這條主線次第展開。男女雙方在博弈過程中充分展現了熾烈忠貞的愛情、理性思考的光輝、面臨抉擇的人性以及向現實妥協的無奈。凡此種種，勾勒出鮮活的人物和逼真的場景，交織成了這部充滿魅力的作品。

《傲慢與偏見》自問世以來便廣受歡迎，近幾年國內外學者對它的關注熱度不減，體現在語用學、敘事學、女性主義研究等各個方面。博弈論在20世紀正式形成理論，國內外運用該理論對小說進行研究的文章屈指可數。歷年發表的著作中有用《傲慢與偏見》中的例子來闡釋博弈論的（如迪克西特和內勒巴夫《策略的藝術》，2008；崔時英《簡·奧斯汀：博弈論者》，2013），也有用博弈論來解讀小說的（如布萊姆斯《博弈論與圣經》，1980），而后者留有諸多有待完善的余地。在該小說中，人物多次運用博弈的思想分析和解決問題，恰是其較為顯著的特色之一。筆者嘗試用博弈論對小說相關情節進行研究，闡述博弈思維對婚姻抉擇的影響。

二、婚姻博弈的前提

博弈是玩家在競爭或合作情境下的交互行為，參與雙方根據所得情報推測對方策略以決定己方策略，最終的得失互相依賴于對方的抉擇（崔時英，2013：15）。從這個定義出發，人類所有社交情境都是博弈情境。而在《傲慢與偏見》這部小說中，所有的社交情境，包括舞會、宴請、拜訪等，都是為婚姻這一最終目的服務的。婚姻博弈是小說中所有博弈情境中構成的大局，其開端源于男女雙方的交際，其發展取決于雙方相互間的態度，其結局依賴于雙方對各自得失的評估。

任何一種博弈，都是在雙方理性考量與抉擇下進行的，博弈雙方都對各自所處的情境有清醒的認識，并且有意識地維持這種博弈關系；而婚姻博弈能夠繼續下去的前提就是雙方都是理性的，并且尊重對方的理性（崔時英，2013：25），對自己及對方的婚姻價值觀有明確意識。小說中，最終結成婚姻的男女有四對，分別是夏洛特與科林斯，簡與賓利，伊麗莎白與達西以及莉迪亞與韋翰。筆者將重點討論前三對婚姻中的博弈考量。而莉迪亞與韋翰的結合，因其過程的偶然性及隨意性，不在婚姻博弈的討論范疇之內。

婚姻博弈指的是互相了解、衡量得失、深思熟慮下的抉擇，絕非任性魯莽下的草率決定。文本中的三對佳偶能夠達成婚姻是一種幸運，至少他們在當時都做出了最適合自己的抉擇，從婚姻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至于婚后能否將這種好運延續下去就要看各自的經營了。婚姻博弈的成功不能保證婚后生活的幸福，但能夠保證他們日后面臨任何境況都不產生后悔的情緒，因為根據博弈原則找到的最佳策略就是他們當下能夠做出的最好的選擇（崔時英，2013：19），這正是博弈的意義所在。反過來，隨意的決定或許僥幸能夠得到不錯的結局，而一旦面臨悲劇則不可避免地要產生悔恨。

三、婚姻博弈的收益

婚姻中博弈的收益，可以大致分為物質收益和情感收益。如果男女雙方在這兩種收益上的利益訴求不同，那么他們的博弈過程就會就此中斷，根本達不到婚姻博弈這一步，正如科林斯與伊麗莎白。如果雙方利益訴求相同或相似，那么他們相處的機會就大大增長，這個相處過程或可稱為戀愛；他們在這一過程中會自覺地探尋對方對自己的態度、對方的婚姻價值觀以及衡量自己的得失，進而決定下一步的策略，正如簡與賓利。

（一）情感收益

情感收益在愛情小說中是婚姻抉擇避不開的要素，其區別只在于主人公對其重視程度的不同。有的人視情感收益為婚姻博弈中的唯一收益，例如賓利。他與簡一見鐘情，陷入愛河之后眼里再看不到別人，連本身待人禮貌周到的處事原則也拋諸腦后，“寧愿為了一人而得罪眾人”（奧斯汀《傲慢與偏見》：120）。賓利的這種婚姻觀是由其自身經濟地位和性格決定的。他經濟獨立，不在乎愛人的財產多寡；性格包容，不在乎愛人某些親友的鄙俗；賓利在中途放棄想要斷開兩人關系時的唯一緣由也是對簡感情的誤會。

有的人以情感為婚姻抉擇中的最重要收益，例如達西。達西具有極強的思維能力和判斷力，對自身觀察力極為自信，對自身情感狀況和婚姻觀都有清醒的認知，在做出實際行動之前自主地衡量包括情感在內的相關因素對自己婚姻抉擇的影響。在他對伊麗莎白產生興趣的第一階段，他發現了自己的情感，但同時理智地看待二人的關系，提醒自己對方“親戚出身微賤”（47），并且成功地克制自己情感的外露。到第二階段，他對伊麗莎白的感情經過醞釀與壓抑之后更加堅定了，以至于他一方面數出對方所有的劣勢，如低微的門第、難登大雅之堂的親戚、性格古怪的父親、言行粗俗的母親、舉止無禮的妹妹（163）等，另一方面清醒地意識到自己的情感已經無法抑制，對情感收益的重視在所有考量中完全占據了上風，于是提出了求婚以實現自己當前的最大利益。在第三階段，經歷過拒婚的挫折、誤會的解除、再會的相處、急難時的相助等波折后，他的感情又加深了一層，以至于他為了愛情可以說服自己無視對方家境方面的一切不足，最終得償所愿。同樣，達西可以視感情為婚姻抉擇中最重要因素源于其自身獨立的經濟狀況、果斷的性格和超凡的行動力。所以，達西與伊麗莎白婚姻達成過程中的波折與其說是因為雙方性格的缺陷，不如說是因為達西的感情還未達到最高值。

有的人不把情感收益計入婚姻博弈的收益之中，例如科林斯。他很大程度上視婚姻為牧師身份對自身的要求，以及滿足德包爾夫人企盼的必要手段。因此，他只要找到合適的人選完成任務即可，對其它方面并不作要求。更何況，作為小說中典型的只講究世故的喜劇性人物（李特伍德，1993：6），愛情在他眼里簡直是無稽之談，他的出身、經歷、所受的教育以及那位偉大的夫人的指示中都沒有教過他結婚還要談愛情。正因摒除了形而上的愛情因素的考量，他與夏洛特的婚姻過程是全書中最簡捷的。無需試探和考驗，只要計算清楚現實的條件就可以完成婚事。

（二）物質收益

與情感收益相對應的是物質收益，這是所有浪漫的愛情故事最不愿明確提及的話題，然而所有婚姻博弈在本質上都繞不開這層考量。根據人們對婚姻中的物質條件重視程度的不同，也可以把文本中涉及到的婚嫁狀況大致分為三類。第一類是以金錢為婚姻的根本目的，以婚姻為謀財手段，代表人物為韋翰，其一切關于婚戀的行為都可以由此得到解釋。例如本來無意成婚的他在與達西達成財產方面的交易之后，欣然與莉迪亞結成夫婦。第二類是把物質狀況作為婚姻抉擇中的決定性因素，例如費茨威廉上校。他本來有意于伊麗莎白卻不得不放棄，正是因為自身經濟不獨立而伊麗莎白的家境又十分寒微。第三類是不把物質狀況納入婚姻抉擇的考量之中，代表人物即達西與賓利。二人經濟獨立，財富豐足，完全不用擔心受到經濟因素的制約，更不必考慮在婚姻關系中謀取任何物質利益。由此可見，考慮愛情先要考慮物質，超脫了物質束縛才有資格談情說愛；但這點在小說中從來只會暗示，有時還會故意隱藏，而不會露骨地表現出來。

四、結語

《傲慢與偏見》中的婚姻抉擇，處處可見博弈的痕跡，演繹著一幕幕愛恨得失。婚姻是人生之大事，任何人面臨婚姻抉擇時都需要左右衡量，而任何抉擇導致的后果都有可能是不可挽回的。用博弈的思維來指導婚戀中的抉擇，即利用當前雙方所有信息作理性分析，找出最佳策略，至少可以使人避免今后悔恨。然而，婚姻博弈的作用也僅止于此，婚后生活的狀況都要依賴各自的經營。就如小說中的班內特夫婦，班內特先生成婚時愛慕太太的年輕貌美，但如今又嫌棄對方見識低俗，同時又樂在其中。這里面的是非成敗，只是冷暖自知罷了。

［1］［英］簡·奧斯汀（Jane Austen）.傲慢與偏見［M］.哈福德郡：沃茲沃斯出版社，1993.

［2］［英］李特伍德.《傲慢與偏見》簡評［M］.哈福德郡：沃茲沃斯出版社，1993.

［3］［美］崔時英（Michael Suk-Young Chew）.簡·奧斯汀：博弈論者［M］.普林斯頓：普林斯頓大學出版社，2013.

［4］［印］迪克西特（Avinash K.Dixit），［美］內勒巴夫（Barry Nalebuff）.策略的藝術［M］.紐約：諾頓出版社，2008.

［5］［美］布萊姆斯（Steven J.Brams）.博弈論與圣經［M］.劍橋：麻省理工學院出版社，1980.

（丁毅華 北京林業大學外語學院 1000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