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射、情感與決擇
——從認知詩學視角分析《弗洛斯河上的磨坊》中的概念隱喻

單新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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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射、情感與決擇
——從認知詩學視角分析《弗洛斯河上的磨坊》中的概念隱喻

單新榮

（廣州大學 松田學院，廣東 廣州 511370）

認知詩學運用認知語言學提出的理論來研究文學作品，以認知語言學和認知心理學為基礎研究作品中作者的思想。讀者對文學作品閱讀體驗的過程，是運用自身體驗與作者發生互動的過程，是讀者體驗作者情感與思想的一種方式?！陡ヂ逅购由系哪シ弧分凶髡邔ψ匀痪跋蟆游锏确矫孢M行了細膩的描寫，運用了大量的概念隱喻來映射作者對過去生活的懷念和情感的矛盾。論文從認知詩學角度解讀這部作品。

認知詩學；弗洛斯河上的磨坊；概念隱喻

一引 言

喬治·艾略特(George Eliot，1819-1881)是19世紀英國維多利亞時期杰出的女作家，是英國第一位探究人物心理世界的小說家，其作品畫面具體，人物性格典型，心理描寫真實，體現了作者的思想和藝術技巧，具有開拓的意義。在文學創作中，艾略特強調真實地再現現實生活，她認為作家的首要職責就是要用同情之心去描寫平凡的日常生活。《弗洛斯河上的磨坊》(以下簡稱《磨坊》)是喬治·艾略特的自傳體小說，小說前半部是對作者過去生活的描寫，后半部是作者思想的再現。特里·伊格爾頓認為《磨坊》借鄉村生活，解決了作者個人意識形態的“集體”與“個人主義”的斗爭；石曉杰（2008）從女性主義視角評析《磨坊》，認為作者通過描寫主人公的個人追求與傳統觀念和社會習俗的沖突，反映了作者的女性觀所具有的人文主義色彩和社會道德意義；韓素敏從新歷史主義角度分析了《磨坊》中主人公對主流意識和社會權威的挑戰。以上從不同角度分析了主人公的思想，本文從認知詩學的角度分析作品的概念隱喻，解讀作者內心的情感和最后的決擇。 

二 認知詩學與概念隱喻

傳統的文學批評焦點在作者-文本-讀者之中，認知詩學從認知角度分析作品。詩學研究最早源于希臘哲學的修辭學，源于演講術密切相關的“巧妙言說”的技巧，早期一直是一種修辭性語言的使用現象。20世紀30年代，Richards（1936）用互動理論拓展了認知詩學的研究范疇，提出了“認知詩學是一個概念圖象”的假設性論斷。2002年，Peter Stockwell創立了認知詩學的理論，2003年認知詩學誕生。認知詩學通過主體經驗將語言與外部世界關聯起來，成為一種語境化的詩學和獨特的闡釋理論，研究文學的思想。Steen和Gavins(2003)認為認知詩學是把文學看作是人類日常經驗和認知的一種具體形式，文學的特殊地位以人類認知和經驗為背景。在對文學的理解過程中，讀者理解文本的過程是讀者與作者發生心理互動，是對文學作品的一種體驗。熊沐清（2009）認為文學的產生根源于人類最基本、最普遍的認知經驗與過程，以藝術的形式呈現是一種特殊的認知和交際形式，其特殊性使得認知詩學對于發展人的認知能力具有特殊作用。

從古代的修辭學開始，隱喻研究就成為文學研究的一個主要特點。不僅是一種文學表達方式，也是一種認知方式。認知語言學家萊科夫（1980）認為隱喻是人類的基本認知方式，它滲透于日常生活，不但滲透在語言里，也滲透在思維和活動中。隱喻是始發域和目的域之間的映射，始發域是比較直接、具體的概念；目標域是比較間接、抽象的概念。隱喻作為跨域的概念化方式和表達為作者表達思想和讀者理解作者起到了橋梁作用。特納（1996）指出文學思維和日常思維分不開，因此概念隱喻也大量存在于文學語言之中。隱喻是人們認識抽象概念和表達自我的一種強有力的工具。雅各布遜在《語言與詩學》中認為“詩性活動乃是將對等原則中選擇軸(the axis of selection)投射到合并軸(the axis of combination)上，在詩中，‘相似性(similarity)被添加于鄰接性(contiguity)之上’”。

三 《磨坊》與概念隱喻

（一）自然意象與概念隱喻

意象是客觀事物經過作者獨特的審美活動而創造出來的物化或固化后的一種表現形式，融入了作者的情意或借客觀事物表現作者的思想?！赌シ弧烽_篇以弗洛斯河為背景，作者進行了細膩的意象描述：遼闊的平原、寬闊的河岸、海潮涌動，映射了作者對家庭和親人的眷戀，對家庭懷有無比深厚的感情。“黑色的波濤”和“低沉的”嗓音似乎進一步暗示了作者對弗洛斯河的矛盾心理，以極其細膩的筆觸描繪了作者睹物思情的心理變化。“躺在小山坡上，河水緩緩流過門前”、多利弗夫人一直告戒麥琪“遠離河水”，否則“將來有一天會被水淹死”……以水為意象，拉開故事的開端，預示著不祥的結局。水是萬物之源（WATER IS SOURCE），河流是生命的源頭。作者開篇以水為意象，象征生命的延續和時間的流逝，弗洛斯河、瑞普河和多克特磨坊的興衰如同多利弗家庭的命運一樣，時運多舜。讀者閱讀作品時，腦海中呈現起喬治·艾略特過去在格里弗(Griff)的生活以及與姐姐克瑞西和哥哥艾塞克度過的快樂童年生活。《磨坊》中主人公麥琪生活在弗洛斯河的圣奧格鎮與哥哥湯姆的生活是作者童年生活的映照。艾略特中年故地重游，回想起過去生活的環境、過去的感情生活，對人生的感觸躍然投射在文本上。艾略特把無形的、難以言傳的情感體驗訴諸于文字，借助弗洛斯河這一有形的載體來契合。最后一章，洪水是災難（FLOOD IS DISTATER），“麥琪劃著船去，最后被水吞沒”……映射了一個女子在社會激進的時代，力量是如此的渺小，幻想著上帝造一諾亞方舟來拯救受難者。艾略特在《磨坊》中的描述，不僅是一種自然意象的描述，也是內心情感的感觸。

（二）動物與概念隱喻

作者常常以人為本體，動物為喻體（PEOPLE ARE ANIMAL）對作品中的人物進行描寫，映射自己的情感。動物的外表、動作和習性和人類存在著相似性，隱含的意義關系到人的動態領域，在文體中映射出豐富的概念層次。人類同動物共同生活在同一客體中，構成了大自然的主體。文本中的動物世界和人物世界建立了映射與被映射、喻體與本體的關系。根據基督教的定義，只有人類有理性和靈魂，而理性靈魂是永生不滅的。源于身體的生理力量受精神所控制，《磨坊》中麥琪的動作使得她“像一條謝特蘭小狗”，長得“馬鬃似的頭發”，外表靈巧，但多利弗夫婦認為沒有多大價值，作者認為這是“自然的錯誤”。艾略特曾經說“自然的選擇不總是好的，它依賴于非常愚蠢的動物的許多怪異行為”?！赌シ弧分?，麥琪羨慕“那些白色的野鴨，它們把頭深深地浸入水中，毫不顧忌它們出水后在干燥的陸地上的狼狽的樣子”……字面上理解，麥琪如鴨子一樣狼狽，也像野鴨一樣，她絲毫不顧及事實，映射了作者情感的復雜性：順從還是叛逆，獨立還是依附……這是一個非顯性的隱喻，讀者通過動物的特性建構麥琪狂放不羈的性格、內心的壓抑及對周圍現狀的反判的認知場景。麥琪持續地堅持不懈地與動物有聯系：她有一雙“閃光的黑眼睛”，有一種“像美人魚一樣的天性”，像一匹“小馬”，或是“小獵犬”。麥琪總是被指做一只寵物狗，這來自艾略特本人對狗的喜愛。下面一段展示了麥琪面對困境，逃離母親的指責的情景：

這只敏捷古怪的白棕色相間的小狗，一只耳朵向后，小跑著，到處模糊地嗅著，好像在尋找自己的伴侶。它是不可抗拒的。麥琪把頭發向后卷起，跑下樓，拿著自己的帽子卻沒有戴上，偷窺，然后沿著過道跑著唯恐遇到自己的母親，很快她便到了院子里，像女巫一樣旋轉，并一邊唱著歌，“Yap，Yap，湯姆就要回家了！”

肝癌 早期肝癌無特異性癥狀，就算有，亦多是癌前疾病的一些復雜表現。但是如果慢性肝炎或肝硬化患者右上腹或肝區出現刺痛或疼痛加劇，身體不適，食欲減退，進行性消化不良，伴有腹瀉及體重明顯下降時，應高度警惕。

可愛的小狗激發了麥琪身上的活力，作者“血的意識”的得到了再現，同時也展現對生命的熱愛、強調人類的動物本能。讀者通過對作品的體驗，體驗到作者喜愛動物的認知情形，有效地將作者隱喻的抽象意義轉變為具體的、有形的認知過程。

四 情感的決擇

在認知詩學研究者們看來，情感是一種認知現象，涉及認知、功能和交際的一種思維模式，是文本中意義密度的中心，對作者和讀者而言，是人的意義之所在。Stock well(2003)認為文學閱讀是一種情感體驗、一種感覺的經驗，甚至提供一種身體方面的激動和愉悅的震顫，使你毛骨悚然，或者某個想法、某個短語、某個事件使你屏住呼吸，經久不忘。文學作品的接受不僅因為情感是信號，顯示某一事件指向某個重要的目標或抱負，而且因為情感是我們內心深處價值觀的試金石，意在涵蓋種種感覺，文學作品引發的情感沉浸于文本世界中相似于真實世界的體驗。認知詩學認為現實和虛構在認知上并不是分離的，兩種現象根本上說都是以同樣方式進行處理的。對于我們生活在其中的真實世界的主體來說，具有情感的和實質的影響。情感的發生，根本的原因在于文學閱讀必然涉及人物心理的分析。作者閱讀自己喜愛的作品能夠對作品持贊成的情感和觀念，這種輸送是一種想像性的投射。

萊可夫的概念隱喻理論中，情感是一種容器隱喻，具體存在的事物形狀、狀態、特征、功能等特性。隱喻幫助人們將抽象的事件、活動、情感等轉化為有形的實體和物質，進行指稱、量化、識別?！赌シ弧访鑼懥思彝炔康母概?、兄妹之情、父子之情和家庭與家庭之間的鄰理之情。情感通過具體的事物如淚水、手、腳等來表達，EMOTIONS ARE FORCE、EXTREME EMOTION IS DEATH?！赌シ弧分杏?0多處悲傷哭泣的具體描述，50多處笑的具體描述?？奁侨宋锉磉_內心世界最強烈的面部表情之一。同時，哭泣也是一種輔助語言，是表達心理情狀的重要手段。在麥琪的淚水中，她為哥哥湯姆流的淚水是最多的。當得知哥哥要去一個更好的學校時，她問道：

“爸爸，湯姆去的地方遠不遠？我們可不可以去看他？”

2.開展績效考核，可以使職工更加清楚自身具有的能力和優勢所在，還能發現自身存在的缺點和不足之處。在培訓后，并接受領導的指導，從而更好的提升自身能力和業績，獲得晉升機會和加薪機會，從而實現職工自己的個人價值和追求。

“不知道，小姑娘，”父親慈愛地說，“你問瑞里先生，他知道?！?/p>

“啊，很遠，很遠，”瑞里先生回答，……“你一定要借到了飛行靴才到得了那兒?！?/p>

“真是胡扯，”麥琪說，昂然地把頭一仰，眼睛里含著眼淚走開了。她開始不喜歡瑞里先生了……

在麥琪的內心里，哥哥是她最親密的兄長和玩伴，她希望哥哥每天都在家里陪伴她。當得知哥哥要去遠方的學校讀書時，她感到難過，她眼中的淚水是在傾訴她對哥哥的依依不舍之情。作品中，當麥琪得知哥哥心愛的兔子都死掉了的時候，“大滴的眼淚在她臉上滾下來”，看到哥哥為此發怒時，她的“眼淚很快涌了出來”，“抽抽搭搭地哭得渾身發抖了”，她的“下巴痙攣地一上一下地動著”，臉哭濕了，“哭了一兩分鐘”，直到“哭腫了眼睛”。這里的哭帶有“害怕”、“擔心”的涵義，因為麥琪害怕哥哥會埋怨他，甚至不理她，擔心哥哥不喜歡她，不再愛她。麥琪和湯姆一起吃松餅的時候，湯姆跟她發了脾氣，說她嘴饞，但麥琪知道哥哥誤解了她，可“她有什么辦法呢？她淚流如涌，有十分鐘連周圍的一切都瞧不見了”。這里的“淚流如涌”，“十分鐘看不到周圍的一切”，表達了麥琪內心的冤屈，她不知道如何才能讓哥哥高興，讓哥哥知道她是多么愛他。后來，麥琪剪了頭發遭到斥責，麥琪深信湯姆是認同她這一舉動的，于是她跑到父親跟前，把臉貼在哥哥的肩膀上，“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在麥琪的眼里，哥哥是她心中的“上帝”。她希望哥哥能對她和善、友好，在她遇到困難和危險的時候，希望能得到哥哥諒解，突顯了艾略特對親情的渴望。艾略特的矛盾的情感需要讀者去認知、感覺與體驗。麥琪生活在以男性為中心的世界里，在家庭里，從小要服從父親和哥哥。長大成人后，與菲利普和戀愛也因家長的阻擾而放棄。

麥琪的情感世界是復雜的，內心是矛盾和彷徨的，渴望自由、自我的實現，又畏懼家庭與社會的力量，又不敢果斷與之決裂，最后與“洪水”抗爭結束自己年輕的生命，向世人映射了自我意識的覺醒，呼吁人們追求自我并與社會抗爭。

五 結 論

認知詩學擴大了文學研究的視野，把文學的特殊地位看作是認知和交際的一種特殊形式，通過概念隱喻，讀者更加細膩地理解文學作品，體驗作者的情感世界和作品的思想，作者的思想、行為被無形的概念隱喻相對固定的映射或操練。認知詩學是對文學閱讀和體驗分析的一種創新。作為文學作品中概念隱喻分析的初步探索，加深我們對文學作品審美的體驗，作者給讀者營造一個充分想象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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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校：張京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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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2219（2016）09-0131-03

2016－05－24

廣東省高校省級重點平臺及重大科研項目“獨立學院英語專業創新人才培養模式研究”（項目編號2015DXJK188）階段性成果之一。

單新榮（1968－），女，甘肅武威人，廣州大學松田學院外語系副教授，研究方向為認知語言學、翻譯理論與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