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愛

木鈴

什么是真愛？

擱在以前不懂事的時候，我一定會說：“給我大把錢花、縱容我所有缺點的，就是真愛。”當然，這樣想是因為我沒有遇到過這樣的“餡餅”，沒有真正品嘗到那些東西的真實感覺。端午節那天，我突然想起小時候吃的粽子，用麻繩捆著，一打開就可以聞到淡淡的清香。

每年初夏，蘆葦開始躥個子，躥到一人多高的時候，葦葉從“細眉淡眼”長到寬大修長，呈現出濃濃的翠綠色。奶奶提著籃子，將摘下來的葦葉一把一把整齊地排列在籃子里面，回家用溫水泡了，然后端出泡好的糯米，又將泡軟了的麻拆分成細條兒——這時，就算能正式包粽子了。

我是在10歲那年才明白粽子的好處的。鄰居小七家姐妹眾多，供應的糧食總是撐不到月底。小七的媽媽常年上夜班，白天在家睡覺。小七說原因有兩個：一是如果上夜班，每個月有兩元錢的補助;二是白天睡覺時不覺得餓，如此糧食就被省了下來。我知道第二個理由不成立，我就時常半夜被餓醒了跟奶奶要吃的。小七媽媽為了孩子們而扛餓省口糧，那是真愛。

可是小七媽媽省下來的糧食，給她的孩子們填肚子都不夠，哪敢換更貴的糯米包粽子？有一次，奶奶讓我給小七一個粽子嘗嘗。小七特別舍不得吃，一個粽子從早晨吃到晌午才吃完，其間嗍了好幾回手指頭。從那天以后，當農場的小伙伴再談到粽子的時候，小七再也不用低著頭了，她可以眨著亮閃閃的眼睛說：“粽子的味道好極了！”小七長大后還常常說起我奶奶的恩德，感懷不已。

我在讀高中那年開始住校。開學前，奶奶買了幾尺絨棉布，給我做了一身睡衣。住校的第一個晚上，我換上睡衣時才發現，城里的孩子在睡覺時都穿著睡衣。我們宿舍的小綿看了我們一眼，立刻縮回目光。從此，她在每晚關燈前一直轉悠，直等到熄燈后，才敢褪去衣褲摸索著進被窩。我給奶奶說了這件事。后來，她把家里的雞蛋拾掇了一籃子，拿到集市上賣了，換回幾尺絨棉布，又做了一身睡衣，讓我給小綿帶去。

小綿一直與我交好，現在時不時就送我一套價值不菲的漂亮睡衣。

近兩年電視里的真人秀節目越來越多，我尤其喜歡看充滿童真的綜藝節目。遺憾的是，總有人問孩子：“你喜歡爸爸還是媽媽？”這個問題多么愚蠢啊！因為我喜歡奶奶！

小七說：“我也喜歡你奶奶！”

小綿說：“我也喜歡你奶奶！”

至此我才明白，什么無原則包容和無限制給錢都是天方夜譚，與真愛無半毛錢關系。真正的愛，是讓人體面而有尊嚴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