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本書開始談談關于山本耀司的一切

王諍

將他在二十年前談及日本狀況的話“年輕人愈發輕浮、中產階級變得無趣、所有人都用國際大品牌武裝自己，并嘲笑窮人和長者”盲目地拿來比附當下中國的情形，進而在文中將其塑造成類似甘地般恬淡守靜的先知與覺悟者。這，并不是真正了解了山本耀司。

今年一月，由廣西師大出版社引進并出版了新書《關于山本耀司的一切》。

跟圈內的朋友聊天，2008年的太廟首秀，大抵是山本耀司第一次出現在中國媒體以及時裝愛好者面前。之所以在這個人物前面沒有冠以任何稱謂，實在是他作為世界時裝日本浪潮的設計師和新掌門人的名頭太過響亮。同時，在進入新世紀后，“知日”風在整個中國時尚媒體界勁吹至今——與卡爾大帝、西太后、喬治·阿瑪尼、亞歷山大·麥昆等人相較，地緣空間與文化圈層的接近性，無疑讓中國媒體人對日本設計師更為關注，在形而上的層面也更為體認與推崇。而這其中，與高田賢三、川久保玲、三宅一生等日本設計師相比，山本耀司無疑更為知名，這種知名度得緣于他的作品的高度辨識性，特別是女裝，稍有些時尚常識的人幾乎都能一眼辨別。

但這種崇尚帶來的問題是我們的觀察要么流于膚淺的崇拜，這位圈內朋友說他就見過多次還沒等參訪結束，中國記者就迫不及待地拿出山本的著述請求簽名或合影；而問題的另一面則是不想真正去了解這個人，卻將他在二十年前談及日本狀況的話“年輕人愈發輕浮、中產階級變得無趣、所有人都用國際大品牌武裝自己，并嘲笑窮人和長者”盲目地拿來比附當下中國的情形，進而在文中將其塑造成類似甘地般恬淡守靜的先知與覺悟者。

想了解這位古稀之年的時尚教父，也許該讀讀今年一月由廣西師大出版社引進的新書《關于山本耀司的一切》。作者是田口淑子，任職于日本文化出版局。曾從事時尚行業的采編與報道20多年，是日本德高望重的時尚意見領袖。該書呈現了山本耀司四十年設計生涯的軌跡，精選了不同時期對山本耀司的深度訪談，其中不僅涉及其對服裝和設計的激進思考也包括其對時尚和社會潮流的深刻洞見。對皮娜·鮑什、維姆·文德斯等摯友的采訪，更從另一個維度展現出一個獨特堅定且富有創造力的山本，他對音樂的熱愛以及和女兒之間微妙的父女之情都讓我們看到這個瀟灑男人內心深處的細膩情感。文中還通過多樣化的方式記錄了多場震撼人心的時裝發布現場，看山本耀司如何用時裝向這個世界重重的揮拳。所以與其從當下的媒體上獲取關于山本碎片化的形象，真不如從頭到尾讀一遍這本書。

安排在卷首的文章是《山本耀司的時尚進化論》，大抵成文于三十年前。隨便翻翻，你就會被其間的滿目珠玉所吸引，你會發現這位設計師的“禪”抑或說“設計哲學”其實都依傍于設計、剪裁等非常具體而微的工作細節，比如：“衣服不是由設計圖來制作完成的。把衣服放在身體上試試，布料的流向和重量會自己呈現出來。”“將布料放在某個部位瞬間爆發出的氣魄，還有保留褶皺和垂順的喜悅之情，如果無法傳達這些內容的話，那也不會是好的打版師。”“看領子的版式就知道它有回旋鏢的弧度，這也和日本刀的刀背很像。將翻出來的衣料彎曲起來，就會吸附在頸部。這個彎曲就是領子的關鍵。是否需要用力折起？這幾毫米的微妙差別就決定了領子的魅力和趣味。”“可以說輪廓的生命，就在穿上袖子那一刻。”“輪廓是氣場、是意志，所以才這么一路走來。”類似這樣的講述串連在一起，無疑才擘畫了山本耀司的設計執念。山本曾說“在充分掌握基本的技巧之前是沒有話語權的”。了解了這些再去看大師的不滿與憤怒，就會知道他伊于胡底了。

對于日本年輕的時裝設計師，山本直言指出他們“不過是將我和川久保玲做過的 80 年代的前衛方式再重新思考一番罷了。嘗試將服裝弄壞，涂抹甚至剝離”。而針對高級定制，山本淡淡地將其定義為“法國國策產業”，而想要反思這一“古老價值觀”的年輕人，那些曾經的叛逆青年，被稱為“可怕的孩子”的設計師，為什么會被改造得想要去做高級定制了呢？山本給出的答案是“現在，整個世界都是保守的，華麗的服裝最好賣”。很顯然，山本基本同意巴黎時尚記者對意大利風尚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