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完素論治情志病淺談

高明周　潘琳琳　楊煥新　王潤春　魏盛　高冬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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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術論壇·

劉完素論治情志病淺談

高明周潘琳琳楊煥新王潤春魏盛高冬梅

情志為病，由來已久，其理論框架構建于《黃帝內經》，形成于隋唐，繁榮于金元。金元時期學術繁盛，百家爭鳴，七情學說理論成熟，相關病機的認識愈加深入，四家之首劉完素論治情志病，另辟蹊徑，立足火熱病機，選方用藥皆具“寒涼派”特色。本文將對劉完素論治情志病的理法方藥各方面做簡要梳理，以期為現世醫家提供可參之據。

劉完素；情志?。换馃岵C；寒涼派

“情志”二字始于《禮記》，而情志致病則萌芽于春秋，奠基至兩漢，定型于宋金元，深化于明清。東漢張仲景于《類經》列“情志九氣”，并首提“情志病”之名。情志病即情志有異，影響臟腑等氣機和功能的正常運行，致人生病。古代文獻中，情志異常疾病命名主要涉及“癲”“狂”“癰”“郁”“驚悸”“臟躁”“梅核氣”及“百合”等，而對情志異常疾病的臨床癥狀描述則主要涉及“鄭聲”“重言”“妄言”“妄聞”“妄見”“健忘”“心神恍惚”等。情志為病影響患者身心兩面，相比一般疾病更為棘手，非藥石可調之。

金元時期，情志類學術璀璨。李東垣立足脾胃，強調心理因素影響，于《脾胃論·脾胃虛實傳變論》提出：“飲食失節，寒溫不適，脾胃乃傷。此因喜、怒、憂、恐損耗元氣，資助心火……此所以病也?！敝斓は委熐橹静。鲝埰咔闊o憂，清虛恬靜，并提出“抑性預治”[1]。尤以郁證治療最有見地，提出“人身諸病多生于郁”。張從正創“以情勝情”之法治療情志疾病，提出“悲治怒；喜治悲；恐治喜；怒治思；思治恐”。四家之首劉完素，悉心鉆研《黃帝內經》，通過深入闡發五運六氣之說，著《素問玄機原病式》[2]，創寒涼派，主火熱論，并提出“六氣皆從火化”及“五志過極化火”等，從外感與內傷的角度闡述火熱致病的廣泛性[3]。他認為情志發病與火熱病癥存在莫大關系，提出“五志過極皆為熱甚”，即“五臟之志者 ……若志過度則勞，勞則傷本臟，凡五志所傷皆熱也”，不僅豐富了情志病的病因病機與治則治法，對于加深情志病多方位研究具有重要貢獻。

1　理

1.1火熱病機為本

《黃帝內經》有載：“諸禁鼓傈，如喪神守，皆屬于火……諸躁狂越，皆屬于火。”劉完素將《內經·病機十九條》中火熱病機論述14項拓展為57條[4]，主張火熱為疾病主因，創火熱論[5]，頗適用于情志病。例如：《黃帝內經》提及“熱盛于身，故棄衣欲走也……陽盛則使人妄言罵詈不避親疏，而不欲食，不欲食，故妄走也”?？駚y、妄言、妄走等屬于情志病范疇，病因在于陽氣亢盛、熱邪侵襲均能使人狂亂，其機理則是火熱擾動心神，心神不安故神無所主，火熱為陽邪，故有如上表現。

1.2辨證

《素問玄機原病式·狂越》言：“喜為心志，故心熱甚，則多喜而為癲。怒為肝志，火實制金，不能平木，故肝實，則多怒而為狂也，況五志所發皆為熱，故狂者五志間發，但怒多爾?！薄翱瘛睘榍橹静?，因五志而發為熱，所以認為“狂”之病源于熱，符合劉完素“五志化熱，內生情志病”之論[6]。而對于情志病初得的病理發展，《素問玄機原病式·熱病》言到：“五臟之志者，怒、喜、悲、思、恐也……若五志過度則勞，勞則傷本臟，凡五志所傷皆化熱也。”病機上，劉完素從心立論，心主神，為火臟，五志通過心易于火化為各種心理疾病與某些軀體疾病。癥狀上，得病之初，氣機異常，氣之有余，便是火，表現為發熱、頭痛、昏暈脅脹、卒中不語等軀體疾病，亦可多表現出煩躁、健忘、僵仆等心理神志疾病。而且，情志過度會損傷相關臟腑而化火生熱，同時，心主神志，而五志所化之火若得不到及時清瀉，最終匯聚于心，以心火亢盛的病理狀態表現出來，心火亢盛必然破壞心腎之間水火平衡關系，從而導致水火不濟。若腎水衰，心火旺，就會導致神志失常。所以劉完素有“或平人極恐而戰栗者，由恐為腎志，其志過度，則勞傷本臟，故恐則傷腎，腎水衰則心火自甚”，故治療上注重清心瀉火，創制防風通圣散、涼膈散等，亦注重益腎水，以降心火，治以養陰退熱，善用寒涼之劑。

1.3心理因素

除五志化火外，劉完素認為心理因素是情志發病重要原因[4]。劉完素火熱病機理論中有19條涉及心理內容，占火熱病機的33.3%?！端貑栃C原病式·悲》說：“六欲者，眼、耳、鼻、舌、身(身體)、意也?！贝恕傲?，可生疾病，甚則喪生，劉完素于此引申為病機。與此同時，他還重視夢中情志變化，于《素問玄機原病式·?！诽岢觯骸皦糁邢?、怒、哀、樂、好、惡、愛之情，非分而過，其不可勝者，寐則內熱郁甚故也，……夢者神迷也，熱病而能遷七情者，永衰道遠故也?！?/p>

2　法

基于以上理論，劉完素對于情志病從兩方面進行施治，藥物調理和心理干預，其余針灸推拿類療法暫未檢索到相關文獻。2.1藥物調節法

劉完素雖立論于心，卻非常注重五臟在疾病的發生與發展過程中的微妙聯系。臨床用藥藥性頻次依次為苦、甘、辛、咸、淡、酸和澀，尤其重用苦寒清熱藥，且所用藥物歸經依次為脾、肺、胃、肝、心、腎和大腸等[7]。由此可見，藥物歸經以脾經最多，宋代與清代歸心論不同，與現在研究中肝主疏泄，條暢情志有異。深究可知，劉完素從脾論治情志病的思路來源于脾藏意主思之說?！端貑枴费裕骸拔迮K所藏：心藏神，肺藏魄，肝藏魂，脾藏意，腎藏志，是謂五臟所藏。”且《靈樞·本神》亦言：“脾藏營，營舍意，脾氣虛則四肢不用，五臟不安，實則腹脹，經溲不利?！庇纱丝芍⑴c意、思存在相關的生理和病理關系。

2.2心理干預法

情志能致百病，而調養身心在治病防病過程中尤為重要，《素問玄機原病式·火類》言：“形神勞則躁不寧，靜則清平也。是故上善若水，下愚如火?！眲⑼晁卣{養情志的關鍵在于修養上善若水般的精神境界，從而規避不良情緒的影響，這一療法非常契合當今社會養生理論。《內經》有云：“精神內守，病安從來。”《素問·玄機原病式》更指出：“六欲七情，為道之患，屬火故也。如中風偏枯者……多因五志七情過度，而卒病也?！?/p>

3　方藥

因五志化熱，以心定論，所以劉完素創制了“天水散”“雙解散”“涼膈散”“防風通圣散”等，以寒治熱，清心瀉火。而用于治療情志病的藥物以寒性為主，其次為溫性、平性；歸脾經藥物最多，其次為肺、胃；清熱為主，輔以補氣、瀉下；使用頻次由多到少依次是：大黃、甘草、黃芩、人參、茯苓等[8]。具體應用如下：劉完素論治情志病善用清熱功效之藥，如黃芩、黃連、黃柏、石膏、生地黃、桅子、滑石、寒水石、薄荷、地骨皮、大黃及芒硝等，輔以半夏、膽南星、陳皮、貝母、竹茹、石菖蒲等開竅化痰藥和人參、甘草、白術、遠志、酸棗仁、柏子仁、牡蠣及茯苓等健脾安神藥。善用成方如：黃連解毒湯、大承氣湯、梔子豉湯等，清熱以平臟腑之氣，或當歸木香湯及益元散等清熱之余，行補益之法。

例如：《黃帝素問宣明論方》提及：“大承氣湯治表里俱熱，病勢更甚者。陽明脈遲，汗出，不惡寒，身重，謂如見鬼狀。劇者發則不識人，循衣摸床，惕而不安……。或腹滿實痛，煩渴譫妄，脈實數而沉?！薄秱备瘛吩疲骸包S連解毒湯治……煩悶干嘔，口燥呻吟，錯語，不得眠。”劉完素認為情志異常疾病的發生與火熱之邪密切相關，善用清熱之劑，以大承氣湯、梔子豉湯、黃連解毒湯等清熱劑、瀉下劑治療情志異常疾病中的熱證。

劉完素不僅善于清熱，還認識到補益的重要性，他認為血虛、氣虛、陰虛均可使心神失養，導致情志異常疾病的發生，故在《黃帝素問宣明論方》中列舉出能用以治療情志異常疾病虛證的補益劑為后世所參考。“兼治產后血液損虛，以致陰氣衰殘，陽氣郁甚，為諸熱證，腹滿澀痛，煩渴喘悶，譫妄驚狂”“當歸木香湯治婦人血氣虛勞，令人頭目昏眩，澹語聲沉重，舌根強硬，言語謇澀，口苦，不思飲食，白日間、睡夜發虛汗，神思恍惚，夢寐狂言，……五心煩躁”[4]“益元散……補益五臟，大養脾腎之氣，理內傷陰瘓，魂定魄，補五勞七傷，一切虛損。主癰痘驚悸健忘，……及解中暑傷寒疫病，饑飽勞損，憂愁思慮患怒”。

4　總結與展望

情志病研究歷程長，成果顯著，現今已有《中醫情志學》專著，中醫情志學學科正逐步成型，加之亞健康人群的與日俱增，情志病癥研究創新迫在眉睫。劉完素以火熱論治情志病，既有來自《內經》的理論支持，也在后來的診療過程中得到驗證；既善用大承氣湯等成方，亦自擬雙水散等方，量小力專；既立論于心，以寒制熱，以水制火，又善補益，重視脾胃而益腎水，其選方用藥創新之處在于對清熱瀉火藥的使用，并且清熱法治療情志病已為后世醫家認同，選藥更以大黃、黃芪等頻次較高。然而，正所謂“是藥三分毒”，況藥石之力有限，多法兼用是為良策。劉完素進而提出修上善若水境界以修養精神，內調情志，可謂萬般皆宜，值得提倡。況且，情志對個體的健康狀態有著直接影響，而情志調攝可以使人體氣機調暢，從而使正氣充盛于內，維持人體健康，防止疾病的發生。尤其在當今社會，生活節奏快、經濟壓力大，誘惑頗多，修身養性難能可貴，劉完素對情志病機的創新詮釋對于發展情志病因病機與治療理論，更加有效地應用于臨床診療具有重要的指導價值。

[1]郝志，姜桂寧，王君.淺析朱丹溪對情志病的認識[J].山東中醫雜志，2010，29(5)：299-300.

[2]劉完素.素問玄機原病[M].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1980：1-53.

[3]陳道瑾.中國醫學史巨[M].上海：上?？茖W技術出版社，1988：22.

[4]潘玲，曾倩，陳聰，等.論劉完素對情志病病機的新認識[J].現代中西醫結合雜志，2006，15(10)：1275-1369.

[5]孟慶云.劉完素醫學思想研究[J].江西中醫學院學報，2010，22(3)：1-7.

[6]崔淑蘭，褚亞紅，梁榮恒.淺析劉完素的火熱論及其治法特點[J].江西中醫藥，2008，39(4)：14-15.

[7]王燕，周銘心.劉完素治療情志病用藥特色方劑計量學分析[J].陜西中醫，2010，31(1)：9-10.

[8]王燕.運用方劑計量學探討劉完素“火熱論”學術思想[D].烏魯木齊：新疆醫科大學，2008.

(本文編輯： 董歷華)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81573854)

250355濟南，山東中醫藥大學中醫基礎理論研究所中醫情志學科[高明周(碩士研究生)、楊煥新、魏盛、高冬梅]，中醫文獻研究所[潘琳琳、王潤春]

高明周(1990- )，2014級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肝藏象生理病理與情志致病機制研究。E-mail：gmingzhou@163.com

高冬梅(1978- )，女，博士，講師。研究方向：肝藏象生理病理與情志致病機制研究。E-mail：13210580109@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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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969/j.issn.1674-1749.2016.09.014

2015-1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