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顛倒團團轉

SAM+PHILIP

從地平面觀看，這場特技似乎……出奇祥和。

開始一刻但見一輛藍色捷豹F-Pace沿著濕滑跑道飛撲而來一鼓作氣沖進19米高環形跑道翩然倒掛，以近乎無聲的狀態上下顛倒，通過最高點后再轉半圈返回地面。大回環過程為時不過三秒鐘，肯定是人生難得一見的奇觀（更遑論刷新了世界第一大回環紀錄），看在眼中卻又那么平靜祥和，好不耐人尋味。不過觀乎特技車手Terry Grant幾秒鐘后從F-Pace冒出來與大會司儀馬丁布倫德爾（Martin Brundle）傾談時的神色，不難想象駕駛席上的滋味絕非那么輕松平和。作為19項世界紀錄的保持者，這位高人用汽車干過的奇行比世上任何人都要奇又多，這一次居然神色有異，豈不怪哉？若說世上果有特技表演能令Terry抹一把汗，我們當可套用亞歷克斯·弗格森爵士（Alex Ferguson）的名言，將之比作“serious squeaky七um time”（姑且譯作危急存亡之秋）。

六個月前

跟所有絕妙點子一樣，這一切皆始于一件兒童玩具。話說捷豹環球公關老總Rich Agnew把玩家中兒子的風火輪環形跑道時忽發奇想，好想知道能否弄出一座一比一大小的風火輪跑道為F-Pace推出計劃造勢。結果他找上了Terry，因為Terry本來就是任何人打算用汽車干傻事時的最佳求助對象。“Rich給了我一個好不燦爛的笑容，實在盛情難卻。”Terry在法蘭克福完成是次特技表演后向TG憶述。他在此之前也曾搭建大回環跑道，也試過親自上陣，可是所用車輛都比較小巧輕盈，這次表演使用的F-Pace卻大多得。

拿著性命攸關的F-Pace性能數據，Terry馬上跟他隊中的工程師展開初步討論，看看這個特技實際上是否可行。最初的推算顯示這座大回環跑道將高達16米，比Terry歷來的特技建筑都要巨大，工程規模 絕不等閑。捷豹聞信后立刻翻查世界紀錄名冊，確定現行紀錄由一座18.29m的雙重大回環持有。后者于2012年由Hot Wheel建造，負責表演的車手是TG美國版主持TannerFoust和Greg Tracy，Terry則參與了相關規劃和安全事宜。

“捷豹回復說‘何不以世界第一大回環為目標，換句話說就是挑戰世界紀錄。”Terry說，“我考慮過后說‘如果我們有辦法把它建成，我自當承命，接下來便聯絡Tanner和Greg，看看兩人對這件事有否異議。他們都是我的死黨，Tanner劈頭就說‘Terry，若說世上有誰應該持有這個紀錄，第一個就是你，而不是兩個自以為了不起的加州人。”

事情就此敲定。F-Pace大回環的19.08m高度，當能讓捷豹干脆利落地刷新舊紀錄。按工程師的計算結果，這座大回環加上壓艙物之后將會重達102噸，工程本身須動用60名建筑工人。

所用車輛

工人搭建環形坡道之際，兩臺F-Pace的改造工程也進行得如火如荼。“這是首次有人用這類汽車挑戰大回環。”Terry解釋，“其他挑戰大回環的車，都是為此用途而特制的，我們要做的可是前無古人。”

最大挑戰在于懸掛。須知F-Pace沖進大回環時，高達6.5G的重力會經由車輪直接施加于車體。然而按照街車安全規章，懸掛連桿和擺臂得設計成在5G沖力下斷裂，所以這些F-Pace的懸掛組件均須一一卸下來逐一強化再行安裝。

“我們需要降低整輛車的底盤，通過大回環時一直維持蹲伏狀態。”Terry憶述，“車身若受懸掛反彈，整輛車便會躍離大回環（是以挑戰大回環的車輛往往使用硬式懸掛），所以我們必須把懸掛變量剔除掉。”

這些改裝F-Pace外表上雖保持原貌，體內其實裝上了全尺寸特制翻滾保護架。“手工簡直神乎其技。”Terry說，“車廂內部活像房車賽賽車，輪胎氣壓則提高至80psi，以防輪胎在強大重力下變形。”

接下來的問題是：F-Pace得達到什么速度，才能通過19米大回環而不至于飛墮地面？事實證明，這一道題并非那么容易解答。工程人員為此繪畫了大量草圖，再輔以各種數學公式，最終推斷Terry進入大回環的最佳車速是80km/h。“他們說79km/h亦無大礙，但你絕對不想見到車速超過90km/h。”

整個過程不容一絲錯誤。車速倘若慢上點點，車輛便沒有足夠速度跑畢大回環，繼而從跑道頂端掉下來；車速太高的話，重力又會促使F-Pace磨上坡道而削弱車速，甚或導致Terry突然昏厥。

為了操練這項特技，Terry覓得一個曾經用于殼牌特技表演的10米高大回環，并把它安裝于正在搭建世界第一大回環的Bentwaters皇家空軍基地。挑戰世界紀錄前的幾個星期，Terry就用這個較小型的大回環進行了超過50次練習，其間嘗盡了不少苦頭。

“過程非常可怕，全身血液彷佛蘭下子沖上腦袋。最初幾次練習后，我還尿出血來呢！”Terry嘿嘿笑稱，“五臟六腑活像絞作一團。你必須練好體能和意志，情況有如舉重運動員使出挺舉。”為了確保自己熬過這一關，Terry事前不得不接受了一輪嚴格訓練和飲食調節。

此外，他實際上只能單手挑戰紀錄。事緣正式表演前兩個星期，Terry施展凌空側翻特技時出了問題，導致右手夾在方向盤頂部和壓扁了的車頂之間。“我大鑼大鼓搞砸了這只手。”他憶述，“結果弄斷了兩根骨頭，但我還是決定暫擱養傷一事，否則勢必妨礙大回環挑戰。”

第一次

正式表演前兩個星期，大日子到臨，因為Terry和F-Pace決定在這天首次沖上矗立于Bentwaters的19米高大回環。如果一舉成功，便足以證明這項特技已無后顧之憂。

“我們知道82.8km/h是合律之數。”Terry說，“以二擋開盡油門，F-Pace可以達到85.2km/h，實在理想不過。我只要把車開進二擋，鎖定位置，右腳釘死油門即可。”

有什么地方可能出錯？認真說起來其實有許多潛在風險。特技隊推算出265m長的助跑距離應該夠F-Pace達到所需速度，并留下三秒余地確保Terry有時間完成起飛前的檢查程序。“上下顛倒時，腳部要是不慎滑離踏板，我們便會從大回環高處掉下來，所以我左手會握著一個手控油門。進入大回環之前，我必須打開手控油門，然后雙手放回方向盤上，檢查車速，核實推進路線無誤。加上跑道本身不比車身寬多少，所以我必須使出渾身解數。”

隨著Terry的隊員在Bentwaters聚首一堂聽取任務簡報，大伙兒的神經也開始繃緊起來。“安全人員真的非常擔憂，擔心我要是四腳朝天掉下來，或者意外失火或什么的，他們該如何救我脫險。”Terry說，“我只是一頭鉆進車廂，一邊說‘管他的，我們將會創下新紀錄，吉人自有天相。所有人頓時為之失笑，光看表情就知道他們心里在想‘這個蠢材到底是誰，用心卻不失良苦。我說‘各位兄弟，我們將會達成任務，我絕對不會臨陣退縮。”

下一刻Terry已在跑道末端扣好安全帶。“我說‘我已準備就緒，這就開始吧。首先是一擋，然后是二擋，車速剛好達到85km/h，理想不過，遂透過無線電告訴他們‘我決定開上去。”

為數一百人的工程隊伍頓時屏息靜氣，Terry也不敢透大氣，因為F-Pace已經頭下腳上鉆進未知領域。

“大功告成，一舉過關。”Terry說，“我記得他們在無線電中紛紛大喊，大呼早知道我會馬到成功。從大回環下來后，我掉頭開回大伙的所在地，爬上車頂高舉手臂當了一秒鐘英雄后，卻誤踏開關觸動了滅火器…-”

正場特技

演習完畢，最后要做的只是把坡道化整為零，與F-Pace一并送上船運往法蘭克福，在當地重頭到尾再一次化零為整重演特技，不過這次得在舉世傳媒的眼前演出。

演出計劃本身無懈可擊，唯一無法預料的是天氣，表演前夕居然來個滂沱大雨，工作人員不得不用摩擦率較高的油漆重新涂抹整條坡道，同時用木板、床墊等等現場找得到的材料臨時把助跑距離延長80米，確保F-Pace在濕滑地面猶能達到所需速度。

“沖下跑道時車輪一直打滑。”Terry在電視轉播的正式演出上說，“當車輛完全上下顛倒時，我的車速只有15mph （24km/h），車速表讀數卻飆至80km/h，因為車輪在那一瞬間離開了路面空轉打滑，真可謂千鈞一發。”

這一點是否解釋了他在事后接受訪問時何以聲音嘶啞情緒激動呢？“不，我當時其實很冷靜，激動只因為我沒有令參與其事付出莫大努力的每一個人失望，但那一刻確實百感交雜。這是我有生以來最大的特技場面，你說下一步還可以挑戰什么呢？”

問得好。多重大回環不失為好噱頭，尤其是考慮Terry說服了捷豹，把表演完畢后原定送往銷毀的大回環轉讓給他，分作多個部分運返英國。

“我暫時沒有計劃運用它。”Terry坦承，“但我就是無法任由它湮沒于法蘭克福的廢料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