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 靜 (湖南師范大學 410000)
淺談吳冠中油畫藝術的中國化
柏 靜 (湖南師范大學 410000)
吳冠中油畫藝術的中國化包含了本土化與民族化兩層含義,本土化是在創作題材與技法上,民族化是在表現民族特色,弘揚民族文化,本土化與民族化相聯系相融合,是油畫中國化最為徹底的表現。
吳冠中;中國化;本土化;民族化
中國化是什么?大都沒有明確的界定。隨著歷史的發展中國化的含義也在不斷的發展變化。中國化的思路自古有之,諸如佛教的中國化,明朝利瑪竇的“耶穌+孔子”,其實質就是在內容上、形式上附會中國文化,將基督教與中國本土元素相結合。抗戰時期,民族危機加劇,這時的中國化含義更接近于“民族化”,一定意義上是民族主義的表現。縱觀歷史上的發展變化,中國化的含義有兩層:第一,外來的思想文化傳入中國,為了符合中國國情,從而與中國本土元素相結合,也就是實現“本土化”;第二,具有“民族形式”,突出中國風格與“中國特色”,簡言之就是“民族化”。
外來文化的中國化是中外文化交流史和中國文化發展史上必然存在的文化現象,是文化傳播規律的客觀結果。油畫作為一種外來文化,中國化是其必然結果。很多畫家都在致力于中西間的交融與創新,而吳冠中的油畫藝術相比于徐悲鴻、林風眠、趙無極、朱德群四位繪畫大師的油畫藝術,筆者認為吳冠中先生的油畫藝術是油畫中國化最為徹底的表現。他的油畫藝術中體現了“中國化”的兩層含義:“本土化”與“民族化”。本土化是一個過程而不是一個目的,是一個事物為了適應當前所處的環境而做的變化,通俗的說就是入鄉隨俗。民族化與本土化在某種程度上是相互聯系,無法分離的,但民族化更傾向于突出民族特色,表現民族風格,發揚民族文化。
吳冠中油畫藝術的本土化特點在于兩點,第一,在其油畫藝術的創作題材上選用了大量的具有中國特色的鄉土情景,將創作落實到了中國本土人民的生活中,以中國勞動人民喜聞樂見的本土事物為題材,以淳樸的形式將西方油畫“入鄉隨俗”。如《野菊》《瓜藤》《山花》《南瓜》《高粱與棉花》等作品,吳冠中用鄉間尋常的景物展現出了中國的鄉土氣息,這種鄉土情懷的抒發,對勞動人民來說是一種共鳴,將油畫原本高雅的藝術通俗化,貼近中國本土人民,走進中國人民的本土生活。這是其油畫藝術本土化最直接的體現。而吳冠中油畫本土化的這種生活樸實感正是與其他畫家所不同,雖然徐悲鴻的油畫也表現一些生活景象,但并不貼近勞動人民,自然也就不會有這種鄉土氣息所能引發的共鳴。第二,在油畫技法上吳冠中引入了中國畫的全景式構圖和繪畫元素——線。首先,在構圖上,吳冠中不拘泥于西方油畫藝術中的物理的焦點透視,而是積極吸取了中國傳統繪畫的全景式構圖方式,使得畫者不受視域局限在多角度取景,隨主觀感受的需要最終將適合的景物納入自己的畫面,創造出獨特的畫面意境。如吳冠中的巨幅長卷《長江萬里圖》便是以中國傳統繪畫的全景式構圖展開,并結合了西方油畫中的焦點透視法則。《長江萬里圖》的觀察方式是采取多角度分段落成的形式,使得全景俯瞰下的畫面中有著各種不同的地域景色,各段的分層,將祖國廣袤的大好河山融合集中于同一畫境中,其間又結合了西方油畫的物理透視法,使得畫面景物的層次感分明,不僅有近實遠虛、近大遠小之分,更體現真實存在感。吳冠中的油畫藝術在構圖上實現了全景構圖+物理透視,將西方油畫藝術與中國傳統繪畫的構圖形式相結合,其實質就是其油畫藝術的本土化。在筆法上,吳冠中用線造型,以西方油畫技法為基礎,吸取中國畫的墨法、線條技法融入油畫的創作之中,將油畫的濃郁厚重和中國傳統繪畫的輕盈線條相結合,產生了符合中國人審美的意趣,真正在筆法上實現了其油畫藝術的本土化。譬如吳冠中的油畫《苦瓜家園》,畫面中干凈利落的白色線條輕盈的穿插在厚重的顏料中,靈動富有生趣,正是這種傳統的勾勒筆法使那些綿延、有力的線條是纏繞的藤枝,是縈繞的思緒。畫面中的厚重+輕盈是中西技法的融合,其實質使得油畫更富有趣味,更為符合中國人的審美意趣,從而實現了油畫的本土化。
任何民族都有其獨特性,尤其是像中華民族這么古老而成熟的民族,突出民族特色,表現民族風格,發揚民族文化,就是油畫藝術民族化最為直接的體現。已故的文學史家唐先生說過:“民族風格的第一個特點是風俗畫。”吳冠中的油畫有鮮明而突出的風俗畫描寫,如其油畫《人壽豐年》,用倒掛飽滿的向日葵來表達豐收的寓意,用傳統的年畫來表達中國的傳統習俗除夕,蓮花與魚象征年年有余,將豐收的農作物倒掛是中國儲存農作物最為傳統的方式,也是民族生活化的體現。而年畫隨著年節風俗的演變形成中國民間藝術,蘊含著各地獨特的民族風格,年畫基于民族風俗,具有民族特色,也是中國文化的傳承。但是這種直接用油畫來表現通俗的風俗畫,在很多人看來是視為俗氣的,因為太過于直白,以至于以為只有膚淺的內容可談,然而吳冠中的意義遠不及此,他用油畫表現最為直白的風俗畫,是為了達到油畫民族化更為深遠的意義,使油畫藝術實現“雅俗共賞”。對于中國很多的老百姓來說,只有這種直白的油畫藝術才能引起共鳴,才是民族特性最直接的體現。正如吳冠中說的:“藝術起源于求共鳴,我追求全世界的共鳴,更重視十幾億中華兒女的共鳴,這是我探索油畫民族化和中國現代化的初衷,這初衷至死不改了。”我想這正是吳冠中油畫藝術中國化不同于其他畫家,而更為徹底的原因所在。又如《周莊》《白云與白墻》《紅燈籠》《江南水鄉》等油畫作品,吳冠中以中國傳統的民居為創作題材,傳統民居大多坐北朝南,注重內采光,以木梁承重,以磚、石、土砌護墻,以堂屋為中心,以雕梁畫棟裝飾屋頂,是中國人民智慧的結晶,也是民族文化的產物。吳冠中用油畫表現了一系列典型民居,不僅展示出中國傳統的民族特色,更是將中國人特有的柔情與意蘊表達出來。而民族最為重要的標志是中國傳統哲學,吳冠中油畫藝術中有著對中國傳統哲學的吸納與運用,對中國傳統哲學的探討,使其不僅在外表上,更在內在精神上,顯示出本民族的思維方式,彰顯出本民族的文化特色。吳冠中的《苦瓜家園》就是其對孟子思想“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的體現。吳冠中為《苦瓜家園》配文:“苦瓜藤上結的全是苦瓜,何必羨人家的甜瓜。安于苦瓜之家,苦瓜之族。但品種年年變,誰能估量苦瓜前景。”這種苦瓜精神不僅是道家清凈無為思想的吸納與運用也是禪意的體現,《苦瓜家園》中黑色的背景下披著袈裟的僧侶們各種不同的姿態展現的就是禪宗里的法相,禪宗是佛教文化中國化的產物,主張“世人性本清凈,萬法盡在自性”,禪宗思想給人們提供了一種精神家園,正如吳冠中《苦瓜家園》中所表達的一樣。吳冠中對中國傳統哲學思想的思考,滲透在他的油畫作品中,體現出一種禪意,這種禪意也正是其油畫藝術中國化不同于其他畫家而更為徹底的原因。
柏靜,湖南師范大學,14級在讀研究生,碩士學位,研究方向:美術史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