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淏源 (湖南科技大學 人文學院 411201)
從小說到電影
——《霸王別姬》敘事中的“不變”
喻淏源 (湖南科技大學 人文學院 411201)
從小說到電影,從文字到影像,電影《霸王別姬》改編自李碧華的同名小說。電影和小說都是典型的敘事性藝術,同時二者又具有不同的藝術表現形式。這部影片延續了陳凱歌電影中沉穩大氣、追求純粹的風格。在敘事上,運用影視藝術獨特的敘事手段,對原著中的敘事視角以及故事中的人物和情節進行適當的改變。同時也繼承了小說原著中的主要人物和主要情節走向,并延照小說的敘事結構和敘事時間,保留小說原汁原味的臺詞與極具電影畫面感的場景。
敘事結構;敘事學;電影學;李碧華
電影《霸王別姬》改編自香港著名作家李碧華的同名小說,以京劇藝人程蝶衣和段小樓為主要人物,兩人從小一起學戲,一起成為京劇名角。但在段小樓娶了青樓女子菊仙之后,二人關系破裂且不再合作。文化大革命中,師兄弟二人互相揭發罪行,菊仙自盡。打倒四人幫后,歷經滄海桑田的師兄弟二人終于重歸舞臺,再次唱響《霸王別姬》。這部影片延續了陳凱歌電影中沉穩大氣、追求純粹的風格。電影《霸王別姬》在繼承了原著的部分敘事要素之外,同時結合電影獨特的敘事手段,借戲夢人生的角度演繹了歷史的變遷,由京劇的興盛到衰落詮釋了民族文化的缺失與遺憾,是藝術與思想的碰撞,是經受住時間考驗的華語經典電影。作為《霸王別姬》的原著作者以及電影編劇的李碧華,出生、成長于香港,曾任電視編劇、電影編劇及舞臺劇策劃,她的小說《胭脂扣》、《青蛇》、《秦俑》、《川島芳子》等作品均被改編成電影,并廣受好評,獲獎無數。在她的小說中有著曲折的故事情節、簡潔的人物對話,甚至電影的蒙太奇手法、光影交融的場景,以及生死情仇的戲劇沖突等,她的小說呈現出明顯的劇本化傾向。于是電影《霸王別姬》在對原著進行改編的同時,亦保留了小說的敘事結構、小說的人物對白以及還原了小說描述的故事環境。
時間是敘事話語中的基本要素,敘事中的文本時間或者是敘述時間,與故事本身的時間是不同的,如何處理敘述時間與故事時間因此成為一種敘事技巧,直接影響著文本意義的構成。1《霸王別姬》原著和電影的敘事結構一致,把戲劇舞臺與現實生活相結合,將人物命運融入一系列歷史事件的大背景中。通過當代歷史變遷與京劇興衰的密切關系,揭示京劇衰落的深層原因。
《霸王別姬》小說中,故事起止時間為1929年到1981年,共52年,將程蝶衣與段小樓的人生經歷伴隨在軍閥混戰、抗日戰爭、新中國成立、文化大革命、文革結束四年等重大歷史事件中。電影同樣是以時間為線索,以段落組合敘事的方式,將全片分為1924年北洋政府時期、1937年七七事變前夕、1949年解放軍進京、1966年文革前夕四個主要段落。在敘事順序上,小說和電影均采用傳統的順序法敘述故事。不同的是電影的故事起止時間,是從1924年到1977年,共53年。在電影中,用字幕和具有時代特點的情節(抗戰前的學生游行,文革前夕的廣播等)來揭示背景的,強化了歷史對個人命運的影響這一主題。
影片和小說均將歷史動蕩對主要人物的沖擊,具體落到與劇中其他人物的尖銳矛盾中。在不同的階段有不同的代表人物:關師傅、太監倪公公(張公公)、袁四爺、日本人青木、小四和紅衛兵,他們在不同的階段代表了不同的政治、軍事、文化勢力。作為一種史詩性戲劇結構,故事中不斷引入新的人物,也不斷有人物退出。2其中包括在第一階段退出的小癩子,第二階段退出的關師傅,第三階段退出的袁四爺等。以至于讓整個小說和影片的結構變得簡單而復雜,即在每個階段都可以形成一個獨立的故事,每個獨立的故事中又存在著小的單元。
電影劇本與小說,雖同是用語言文字寫成的,但實際上卻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體裁。小說中的語言以敘述和描寫為主,而劇本主要依靠人物的動作來進行具體的表現;小說為讀者提供閱讀,而劇本為導演提供拍攝。導演田壯壯曾經說過:“小說改編電影,我覺得是挺難的,不容易。我始終有一個顧慮,那就是文學與電影看起來雖然是相通的,它們都能感染人,都能讓人隨著作品而喜怒哀樂,但實際上它們又是完全不一樣的。精彩的文學作品,不一定能拍出一部精彩的電影,而一個不是很精彩的小說,倒可能拍成很精彩的電影。”由小說改編為電影,藝術樣式的不同必然會帶來表現方法的不同,在這一點上,緣于李碧華影視編劇的出身,作為改編素材的李碧華原著小說就具有先天的優勢,即具備“小說的電影化特征”。3李碧華本人通常都會參與自己小說改編為電影的編劇,保證電影作品忠于自己的原著。這種“忠于”不僅體現在小說的細節描寫和重要情節上,而且還體現在李碧華特有的詭異妖艷、癡男怨女的畫面風格上。于是在電影《霸王別姬》中,敘事的語言和場景和原著是高度相似的。
李碧華的小說原著十分有具象性,讀者閱讀時,能充分地調動自己的視覺與聽覺。如在《霸王別姬》小說開篇中,作者用具象的手法描述了老北京城天橋鬧市的場景,艷紅牽著小豆子穿過鬧市區,一路上遇見吆喝著的報童,遇見拎著焦圈調戲艷紅的男人,然后穿過擺滿混沌、扒糕、吊子湯等各種小吃的小食攤子,路過一群湊熱鬧看西洋影戲的人群,最后來到正在雜耍的關老爺面前。在短短三四百字的文字中,作者描述出了整個鬧事的空間格局,層次鮮明,像一個電影的長鏡頭,讓讀者在文字中能形成畫面感。這段描寫在電影中幾乎得到了完整的保留。小說中的經典臺詞在電影中亦得到保留。電影中程蝶衣對段小樓說:“一輩子是一輩子。差一年、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都不算一輩子。”這段話來自于小說中的文字后來成為本片的經典臺詞,在影片中人物的臺詞基本是來自于小說中的對白,不過在電影中有些臺詞稍微做了“京腔”的處理。
電影和小說都是典型的敘事性藝術,同時二者又展現了兩種不同的藝術形式,具有本質的不同卻又不可分割。因此相互之間求同的同時必然會伴隨著差異的存在。正因為這一點,從小說到電影的敘事轉換,不只是簡單的把故事內容與敘事方式進行改變,更多的是一種創造性和對話性的傳遞。電影《霸王別姬》是在李碧華小說原著的基礎上進行的再創造,影片的成功離不開原著在人物、情節、環境、語言等方面的塑造。在對小說進行電影化的“改變”下,尊重原著的敘事特色,保留了小說的精彩敘事要素,正是這些“變”與“不變”的完美結合,才讓這部影片幾十年來一直被人贊美與解讀。
注釋
1.王先霈,孫文憲.文學理論導引[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87.
2.楊健.拉片子-電影電視編劇講義[M].北京:作家出出版社,2013.138.
3.張宇光.試論”李碧華電影”[D].上海:華東師范大學,2010.38.
喻淏源,戲劇與影視學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影視理論與傳播研究。
湖南省研究生科研創新項目(CX2016B5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