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進化

在全明星賽前，哪支球隊表現最好？

希望你能提到馬刺而不是勇士。他們至今取得36勝6負的戰績，排在西部第二位。和勇士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勇士最近因傷病出現了起伏，而馬刺則依然穩定。

馬刺是一支不需要重建的球隊，在GDP身后，以倫納德為核心的新王朝陣容已呼之欲出。他們甚至不需要經歷什么痛苦的陣容磨合，選擇了對的人，然后在馬刺的戰術體系下，各自找到存在感就好。

史蒂夫·科爾至今仍沒有火線復出，也許金州人不必再擔心盧克·沃爾頓是否有資格擔任西部全明星教練這個話題了。如果你足夠清醒，應該意識到現在爭論的焦點不再是勇士能否打破歷史，而是馬刺何時能超越他們，鎖定全聯盟榜首位置。

雖說從戰績來看，馬刺的統治力如舊，但你看不到的是，他們在無聲無息間就完成了頂級進化。

半程最佳

是時候承認馬刺是聯盟最好的球隊了。但，請等等……難道你忘記了勇士嗎？畢竟新賽季至今，他們一直都在被空前關注著。

但你不能忽略一點，如果不是勇士，人們現在應該會為馬刺大吹特吹了。36勝6負，這已經平了2010-11賽季的隊史最佳戰績。假如馬刺能保持現有勝率，他們會在賽季末取得70勝甚至更多，這或許是我們見過馬刺悄悄贏球最低調的賽季了。

你見，或者不見，強勢的馬刺就在那里。主場擊敗騎士的比賽，令馬刺豪取十連勝。和勇士開季的24連勝相比，這雖然不算什么，但如果考慮到馬刺是NBA史上惟一一支連續六個賽季都能取得十連勝的球隊，你還會這么想嗎？同樣好像沒什么了不起的是他們主場24連勝，但在聯盟針對比賽最后兩分鐘的裁判報告里，你很難看到馬刺的身影，因為他們在這些比賽中第四節落后的時間總計才只有2分01秒。即使是在客場，他們已連續11場讓對手的得分未能過百，而在馬刺輸掉的六場比賽里，只有猛龍的全場投籃命中率超過了五成——事實上，如果你不考慮奇才戰績的意外滑落，馬刺只有敗給鵜鶘的那一場令人稍感意外。更讓人肅然起敬的是，他們平均會比對手多得14.3分。在NBA史上，勝分差的最高記錄由1971-72賽季的湖人保持，為12.28分，而那支湖人曾締造了NBA歷史最長的33連勝。那么1995-96賽季的那支72勝的公牛呢？12.24分，僅僅排名第四位。

現在，讓我們再來說說聯盟最佳球隊為什么不是勇士，而是馬刺。

單從戰績來看，目前只輸掉四場比賽的勇士似乎不該受到這種質疑。但如果你觀看細節，會發現一些不尋常，最明顯的跡象是贏球分差。本賽季，馬刺有28場的勝分差達到兩位數，勇士有26場，看起來不分軒輊。但馬刺有15場的勝分差達到20+，勇士則只有八場——差距立顯。如果你覺得馬刺的優質戰績是占了輕松賽程的便宜，但在至今的七次“背靠背”比賽中，他們取得了全勝，每場凈贏15.7分。而在這一指標上，勇士的表現是9勝1負，平均凈勝分為12.1分。更耐人尋味的是，放眼全聯盟，即使是勇士也無法在板凳上堆積起像馬刺這樣出眾的籃球技巧、經驗和可靠性。數據顯示，只有鵜鶘（41.9分）和森林狼（41.6分）的替補群比他們得分更多（40.8分），而勇士則只有34.8分。而眾所周知的是，森林狼和鵜鶘的替補高得分是與他們悲催的戰績不對稱的。而對馬刺而言，這就像是蛋糕上美味的奶油夾心——他們有七場比賽的替補得分超過了總得分的一半。

也許把馬刺和勇士直接對照，結論會更直觀。在勇士開季18連勝期間（2015年10月27日到11月30日），他們打出了星際數據，但一個不易被人察覺的優勢是：馬刺的籃板率依然要比勇士高出一個百分點。但此后，馬刺的所有數據都在變好，打出了變態級的籃球，而勇士除了平均百回合失分外，其他數據都已重回地球上。隨著庫里開始和他的脛骨傷勢作斗爭，他們的戰績開始打滑，尤其近期在輸給掘金和活塞后，金州人的表現已無法和馬刺相匹配。就像知名NBA撰稿人杰西·戈梅所說的那樣：“當勇士健康無傷時，他們會更具優勢。但現在，馬刺的表現要更好。”

在此，我們必須給NBA賽程編制者們點個贊。他們仿佛預見到了什么，在賽季前兩個半月里，居然沒有安排一場馬刺與勇士的直接對話，這簡直吊足了人們的胃口。于是，1月25日雙方的首次碰撞，無疑會比全明星正賽更好看。但無論雙方本賽季的四次交手戰績最終如何，沒有總冠軍作證，討論勇士和馬刺誰更好，顯然沒什么說服力。真正的答案要到今年六月前才能被正式解鎖，但整個賽季能持續這個懸念，已經足夠令人印象深刻了。

一切如舊

今年的這支馬刺確實有些特立獨行。當整個聯盟都在“無三分不成活”時，馬刺卻在說“不”；就在人們以為馬刺也會打小球時，他們證明了自己堅持的東西不會改變。也許正是這種逆勢而為，造就了他們本賽季的統治力，馬刺似乎總能用老套的策略來贏取勝利。如果說勇士的戰績明光錚亮，那馬刺則更像是在暗度陳倉。

波波維奇是聯盟最有個性的主教練，這點再次得到驗證。他曾對NBA各隊日趨上升的三分球出手數滿腹牢騷，還因此收到了聯盟辦公室的一紙罰單。令人敬佩的是，波波維奇沒有食言，他沒有一邊說討厭三分球，一邊又無奈地隨大流。本賽季，馬刺的三分球出手數（場均18.6次），僅排在聯盟第26位，連往日的奪冠法寶——底角三分出手——也只是排在聯盟中下游。在波波維奇統治時期，這兩項數據皆為史上新低。雖然科懷·倫納德的三分球命中率（48.0%）僅次于J.J.雷迪克位居NBA第二位，但眾人翹首以盼的阿爾德里奇“三分計劃”已提前胎死腹中。賽季至今，他總共出手十次，而且無一命中。

但馬刺不愛投三分，并不代表對手可以在外線為所欲為。在他們的嚴防下，對手的場均三分命中數（5.9次）和出手數（18.8次）是全聯盟最少的。以此為起點，如果你認同勇士的進攻是一道絕美的風景，那馬刺的防守絕對可與其相提并論。NBA從1996-97賽季開始統計防守效率值，至今最好的記錄是2003-04賽季馬刺的91.6分，那年他們也拿到了隊史常規賽最好的63勝。現在，馬刺以92.7分的防守效率值領先全聯盟。雖然看起來他們已經很難突破這一歷史記錄，要知道在賽季后半程，隨著對手的投入度增高，防守效率值上升的可能性肯定要大一些，但那也不代表馬刺退步了。讓我們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上賽季防守效率第一的是勇士（98.2），馬刺以99.6分排到第三——他們在防守端的表現要優于上賽季，應該是可以預期的。比如說，本賽季馬刺把對手的比分限制在85分以下的有17場，而去年同期則只有3場，這就是一面很好的鏡子。

一切如舊，并不代表馬刺始終站在原點，他們也在進化中。幾年前的馬刺可以被稱作一支緩慢無聊的球隊，僅僅是因為他們的場均回合數太低，進而造成場均得分也不夠高。但現在，他們已經能在聯盟進攻效率榜上名列三甲（107.4分）了。這是不是令你稍感意外呢？隨著科懷·倫納德和阿爾德里奇更多的觸球，馬刺除了降低節奏、一板一眼地進行半場進攻外，似乎別無他法。但問題是，你被馬刺的節奏欺騙了。所謂“節奏”，是指一支球隊48分鐘內的回合數，在這項數據上，馬刺排名聯盟第26，比上賽季還要慢（NBA第18位）。一些數據似乎也能夠證明這點：馬刺在18秒到22秒時間段內完成進攻的次數是聯盟第三少，在15秒到18秒時間段內得分的次數，只有爵士和灰熊排在他們后面——馬刺幾乎從不早早扣動扳機。

馬刺是一支進攻緩慢的球隊，簡直就像是帕特·萊利手下得以修正的慢速尼克斯，但你敢不敢把這件事告訴那些無法跟上馬刺步點的球隊？恐怕他們會恨得牙根癢癢的。事實上，節奏和一支球隊進攻有多好完全是兩個概念，雖然更多的回合能帶來更多的得分，但它未必和進攻質量成正比，它尤其忽略了每個進攻回合球員和球的移動速度。我們不妨再次以勇士作例子——勇士場均324.9次傳球，要低于馬刺的340.4次；勇士平均運球時間（平均每名球員拿球后運球的時間）是1.76秒，位居聯盟最末，馬刺則是2.10秒，聯盟第24；而在平均移動速度（4.28秒）和平均進攻跑動距離（17.14米）方面，馬刺均位居聯盟前列，而勇士則落在了后面（4.17秒，NBA第15；16.88米，NBA第17）。勇士唯一占優的是平均每名球員的觸球時間（2.37秒），馬刺則是2.58秒。這些數字都在說明：馬刺有能力在進攻上比勇士做得更好。

現在，觀看馬刺的比賽不會再令你感到乏味。一場籃球賽因為過多的犯規，把90分鐘的比賽拖延到三個多小時，還有什么能比這個更令你痛恨的？馬刺不是這樣，雖然在他們的陣容中有那么多的大個子，卻并沒有成為造犯規的常客，反而把比賽打得簡潔明快。數據表明，馬刺在造犯規這一項處于歷史低值（本賽季，馬刺只有651次罰球機會，按加倍計算，他們也只有1302次，這要遠低于此前歷史最低（老鷹在2012-13賽季締造了1619次罰球）。實際上，馬刺的場均罰球數（19.5）以及命中次數（15.4）都在聯盟排名倒數，其對手的罰球命中數（14.2）和出手數（19.2）更是聯盟最低的。如果不算電視暫停及廣告時間，馬刺一場比賽的耗時簡直就和一場足球賽一樣。

馬刺文化

布拉德·史蒂文斯上賽季率領凱爾特人重返季后賽，縮短了球隊的重建期。但這只是個例，至今只取得五場的76人，仍在為避免成為聯盟頭號笑柄而努力，而籃網則剛剛啟動了重建按鈕。但有那么一支球隊，他們根本不需要重建，這就是馬刺。

在對鵜鶘和火箭的比賽中，鄧肯分別交出了0籃板和0得分——無情的光陰法則放之四海皆準。但沒人擔心這個，所有的馬刺人都心懷激動地看到倫納德開始接管下一個王朝——考慮到阿爾德里奇也已30歲的現實，他更像是連接兩個時代的橋梁。這場新老交替的盛宴已經有了一個非常棒的開端，本賽季，GDP部分輪休了12場比賽。其中，鄧肯和吉諾比利共有三場同時輪休，馬刺取得了11勝1負的驕人戰績。

在這歷史交接的關鍵期，GDP依舊在發揮自己的能量。瞧，盡管鄧肯已經快40歲，仍能在真實防守貢獻值上領跑全聯盟（6.17），他還有機會在本賽季的最佳防守一陣中分一杯羹。吉諾比利依舊保存著相當的水準和經驗，本賽季他打了36場比賽，雖然場均上場時間被限制到20.2分鐘，創下職業生涯新低，比帕蒂·米爾斯還少，甚至沒有一次首發，卻在替補席上12次成為馬刺的首席得分手。在馬刺最常用的十套陣容中，吉諾比利占據了其中的八套；托尼·帕克雖然不再是馬刺的發動機，但他最近的表現更像是個磁石，可以將馬刺的進攻高效的串聯。在擊敗活塞的下半場和對騎士的上半場，他總共拿到41分。

有關倫納德到底有多好，恐怕你的耳朵已經磨出繭子了。倫納德的沉默進化，讓他看起來不會是一顆流星。如果他前一個賽季打得像是克隆版的布魯斯·鮑文，現在突然像是杜蘭特變身，GDP是不會放心把球隊的權杖交給他的。最令人瞠目的是，倫納德正以從未有人做到過的方式挑戰著勒布朗·詹姆斯。試問，在后者橫行聯盟的這十三年里，有誰能成為他真正有分量的對手？詹姆斯有麻煩了。現在的倫納德在上賽季成為“年度最佳防守球員”后，在進攻端繼續開發能量。眾所周知，馬刺并不會太過依賴某一名球員，但他們的確會給倫納德安排單打。馬刺有近26%的進攻回合最后球到了倫納德的手里，這個數字是他的職業生涯新高，在馬刺隊內排名靠前。有關這一點，波波維奇做出了最好的詮釋，他明言倫納德擁有在一些方面效仿喬丹的潛力。值得注意的是，波波維奇并沒有拿倫納德和阿里扎、阿隆·阿弗拉羅這些攻防俱佳、卻遠遠稱不上巨星的家伙進行比較。好吧，我們不應該忽視這樣一個事實——波波維奇可不是一個愛吹牛的老頭，相反他總是出言謹慎，尤其是在贊美球員的時候。

今天的馬刺是如何煉成的？看馬刺的比賽，某一時刻你抬頭看一眼記分牌，經常會有一種很古怪的想法：他們表現這么糟爛，怎么才落后五六分？即使有時表現不佳，但他們總能及時調整，這不是運氣，而是底蘊。就像吉諾比利所說的那樣：“在過去十年里的任何一個賽季，我們都將成為領頭羊。”勇士和騎士是上賽季各自的分區冠軍，但如果你問問這兩支球隊的內部成員，就會明白他們仍將對陣馬刺視為衡量自身實力的標尺。對于NBA的精英球隊來說，那更像是種肌肉記憶，一種持續已久的現實。

新來的大衛·韋斯特很快就找到了答案。他發現在圣安東尼奧，沒有教練下課的肥皂劇，沒有滋生的交易，沒有一支遠比他們要出色的球隊（即便是勇士），總之，沒什么事特別值得他們關注。“對我來說，來這之后做出的最大調整，就是對其他球隊的關注減少了。”韋斯特說，“自家的事情比天大，那就是我們每天所做的事情，也許我會花個三分鐘想想今晚的對手是誰，看一些錄像，但也僅此而已。”

某些個夜晚，像是在對陣騎士的比賽中，阿爾德里奇得到了6分。但這沒什么大不了的，阿爾德里奇已經明白在自己偶爾手感不佳、球權不多時，他的籃板能力和防守依然可以成為球隊的支柱。同樣，首發球員不會埋怨替補的出色發揮，壓制了自己的上場時間。每個馬刺球員樂于打出把對手耍得滴流亂轉的馬刺式籃球，充當執行者就好，甚至并不在乎誰是最后得分的那個人。

好吧，馬刺王朝的精神脫胎于它的樸素，體現在它無情的自省。這種馬刺文化的構建，甚至從球隊管理層來到大學球館觀摩某名心儀球員的那一刻就開始了。在波波維奇看來，適合在馬刺打球的人必須具備以下幾種特質：具有幽默感，能享受他人的成功，能安靜傾聽別人的想法最重要的是可以“忘我”。

我們要明白，在馬刺發生的每件事都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計劃，無論是一場精彩的勝利或者艱難的失利，這里沒有意外事件。波波維奇自有他的意識形態，事情就得這么辦，你只要信任就可以了。畢竟這么多年來，他們一次一次地都奏效了。馬刺可能進化了，然而他們獨有的方式一直未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