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妄想

顧建梅

1888年至2014年的126年間，由“開膛手杰克”犯下的連環兇殺案成為大量小說和電影的素材，傳聞中的疑兇超過100人，甚至包括英國王室成員和首相。美國著名犯罪小說大師翠西亞·康薇爾更著書力證這位殺人魔王就是世界知名的畫家華特·席格。

2014年9月6日英國《每日郵報》報道，法證專家借助先進的法醫分析技術，通過DNA比對找到真兇：波蘭美發師阿倫·科斯明斯基。當年他即為重點嫌疑人之一，隨后他因嚴重精神問題被送入精神病院，警方解除了對他的監控。他最終于53歲時死于精神病院。

雖然這一結論仍有質疑，但可能度極高，而這一結論無疑從根本上改變了“開膛手杰克”的犯罪性質，他不再是那個被法醫認為“聰明大膽，略懂外科手術”的殺人狂魔，而是一位處于精神錯亂中的妄想癥殺手。

妄想癥殺手

1957年，因為艾德·蓋恩，威斯康星州的鄉下小鎮普蘭菲為人們所知曉。艾德·蓋恩是美國最有名的連環殺手之一。雖然他只犯了三起謀殺，但他對其受害者的所作所為卻震驚了整個世界。他犯了盜墓、毀尸、食人、戀尸癖和謀殺等罪。

1987年，費城的蓋瑞·海克尼綁架女性作為性奴，把她們關進家中的地下室，整整五個月，他將她們強暴、電擊，終至殺害。海尼克聲稱他一生都聽到上帝的聲音，他曾在開車時聽見上帝讓自己建立教會，于是他自封為“主教”，就在他的酷刑地窖之上為一群信徒講道，同時，被害人就在他們的腳下備受摧殘。

1993年，科林·佛吉森在長島通勤列車上開火，造成六人死亡，19人受傷。佛吉森是名牙買加移民，在事業上郁郁不得志。他受制于強烈的妄想，認為社會上下共謀對抗他，只因他是黑人。他還認為政府在他腦中植入電腦晶片，以此來控制和迫害他。弗吉森拒絕以心神喪失作為辯護理由，并得到許可自己擔任訴訟代理人。

還有：路易斯安那州的麥可·歐文·培利，認為歌手奧莉薇亞·紐頓強用心電感應折磨他，他瘋狂殺害了五名家人。費城的鞋匠喬瑟夫·卡林杰認為上帝給了他使命，要他殺光全人類，他搶劫、強暴、虐待并殺害被害者……

有同一種力量推動著這些兇手，那便是：妄想。深植的錯誤信念，在扭曲的感知能力推動下，激發兇犯犯下遠在人們意料之外的罪行。他們同屬妄想癥殺手，但邪惡行為并非如出一轍，這些殺手和妄想的動機要如何加以區分呢？

艾德·蓋恩、蓋瑞·海克尼、科林·佛吉森，以及麥可·歐文·培利、喬瑟夫·卡林杰等等，雖然同為妄想癥殺手，犯下同樣血腥的殺人罪行，然而，他們得到的判決卻是不同的：

艾德·蓋恩被診斷為精神失常，并被宣布無法接受審判，他在州立中央醫院度過余生，于1984年死于癌癥；

海克尼的辯護律師宣稱他精神失常，但陪審團認為他是神志清醒的虐殺者，海克尼于1999年6月被處死，無人領回他的遺體；

科林·佛吉森被判犯下六起謀殺，判處無期徒刑；

培利被診斷患有精神分裂癥，但經認定有能力受審，五項謀殺罪名成立，他被判處死刑；

喬瑟夫·卡林杰因謀殺案被定罪，判無期徒刑，于2000年死于心臟衰竭。

以上判決打破了一些人的迷思：精神失常的殺人犯不必擔責。事實上，唯有那些神志完全失常，無法分清幻想與現實，無法了解自己行為后果的精神病患者才會在犯下血案后免予審判，其他人都必須血債血償。

“瘋”與“壞”

每當有人犯下令人發指的罪行時，總有人會想：他們是不是喪失理智，“瘋”掉了？但也有人認為：他們的惡行只表明他們生性兇殘，冷酷無情，不是“瘋”，而是“壞”。

麻州大學的心理學教授保羅·奈斯特博士，多年來一直在高度戒備的精神病院工作，評估數百名殺人犯。他的工作對象是最為人所誤解，也最為人所害怕的殺人犯類型——精神病殺手。他的專長則是鑒別出這些所謂精神失常的人哪些是真的“瘋子”，哪些其實是披著“瘋子”外衣的“壞人”。

方法一：圖片排序

奈斯特博士設計了幾組卡通圖，每一組都是打亂的，要重新排序成最合理的故事情節。正常人都可以按合理的順序將圖排列出來，比如其中一組圖的內容為玩火柴會引起火災，一旦失控可能對他人造成危險。

奈斯特博士拿一組卡通圖給病患，要求他們排序。精神病患很難通過這項測試，他們很難排出正確順序。這結果意味著：真正的“瘋子”無法理解行動與后果的基本關聯，也無法了解社會情境中的因果關系。自然，那些能夠排出正確順序的人不會是“瘋子”，至少不是完全“瘋”了。

方法二：問題回答

奈斯特博士設計了標準化問題進行測試，如：為何所有停止標志必須是同樣顏色和形狀？聽到警笛聲為何要靠邊停車？這些問題不僅僅是用來測試他們是否了解社會規范，同時還能顯示他們是否愿意遵守。這一測驗的結果分為兩組：一組為難以通過測試的精神病患，因為這類問題的理解需要解讀社會情境的能力。但另一組卻顯示出拒絕社會規范的傾向。再請這一組的成員重排圖卡時，他們能直覺地理解情況，把卡片排成正確順序。

奈斯特博士的研究澄清了社會意識與引起暴力精神病之間的關聯，精神病患的妄想很強烈，驅使著他們的行為，一開始可能只是較為單純的念頭，卻隨時間進程逐漸演變成復雜而有系統的對于這世界和特定妄想的看法。但他們犯罪的主觀惡意較低，因其心智癱瘓，陷入瘋狂，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下了滔天罪行。

奈斯特測試也提示了另一個恐怖現實：很多妄想癥殺手并非為精神病所驅策，而是心智正常卻充斥著惡念，那些能把卡片正確排序卻選擇殺人的組別，是奈斯特心中真正的壞人。

妄想癥殺手的類型

精神病殺手

精神病指的是大腦機能活動發生紊亂，導致認識、情感、行為和意志等精神活動不同程度障礙的疾病的總稱。精神病是一種以精神無能，行為異常為主要特征的疾病，當精神病殺手區別于精神分裂癥殺手時，意味著神志的完全喪失，無民事能力和行為能力，無法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如艾德·蓋恩。

精神分裂癥殺手

精神分裂癥涉及感知覺、思維、情感和行為等多方面的障礙以及精神活動的不協調。患者一般意識清楚，智能基本正常，但部分患者在疾病過程中會出現認知功能的損害。

蓋瑞·海克尼、科林·佛吉森、麥可·歐文·培利、喬瑟夫·卡林杰等都被判定患有精神分裂癥，審判他們的罪行時不能簡單地用“瘋”與“壞”來區別，因為他們的罪行同時體現了“瘋”與“壞”。需要澄清的是：“瘋”有多少“壞”有多少？“瘋”在哪里“壞”又在何處？最終，判定他們有罪的部分不是他們的“瘋”而是他們的“壞”。

人格障礙殺手

人格障礙是指明顯偏離正常且根深蒂固的行為方式，具有適應不良的性質，其人格在內容上、質上或整個人格方面異常，由于這個原因，病人遭受痛苦和/或使他人遭受痛苦，給個人或社會帶來不良影響。

事實上，單憑精神分裂癥并不會讓個人變得暴力。另有其他因素好比父母虐待、人格障礙等種種危險因素會合成復雜的精神疾病。結果可能會造成極端的妄想癥殺手，如喬瑟夫·卡林杰。

南加大心理學系研究員，羅伯·夏格教授認為反社會型人格異常或許是導致許多精神分裂癥患者訴諸暴力的因素。

如果說，喬瑟夫·卡林杰的惡行是精神分裂癥和人格障礙的共謀，那么，科林·佛吉森的妄想則完全來自于他的人格障礙，他和精神分裂癥患者最大的區別在于，他沒有幻覺和幻聽，只有對錯誤信念的極端偏執。

加州大學洛城分校神經影像實驗室的神經學家保羅·湯姆森博士用磁共振造影掃描12名精神分裂癥患者的腦部，在五年之中共做了三次。研究發現：病患在首年會流失5%的腦部組織，兩年后，始于大腦后部的傷害又蔓延至大腦前部，五年后最后一次掃描顯示，病患約已失去1/4的腦部組織，傷害已擴散至腦部的關鍵區域——前額葉，此區負責解讀人所有的感知，大腦組織往前漸次流失時，亦將開始破壞人的思考能力。患者會開始妄想自己的身份，或完全和外界發生的事脫節。

幻聽，即聽力上的幻覺，它制造出假的感知，在極端的案例中，它甚至要求患者有所行動，這些聲音來自何處呢？

耶魯大學的神經學家茱蒂·福特博士努力尋求幻聽的肇因，結果發現：健康者在說話前的150毫秒，會產生一波神經活動，那是大腦提醒你要開始了。而精神分裂癥患者卻無此神經活動，福特博士相信缺乏此種活動代表腦部系統有根本上的損壞，此波神經活動是讓腦部準備迎接即將體驗到的事，讓你知道你會聽到自己的聲音，讓你知道這些來自于你自己而不是來自于外界，此系統的損壞，可能使得精神分裂癥患者將內在的體驗和舊有記憶詮釋成外界的聲音。

全面了解妄想癥殺手，讓我們了解到某些人有著致命的妄想和無可救藥的人格缺失，無法治愈，如此，我們就能在沙上劃下界限，代表在線另一邊的人，我們不必期待他們能好轉，并且，提醒社會要高度防范。

欄目主持人：成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