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蒙山的“黑臉”檢察長

吳虞 馮琳

大海撈針 外圍撒網

清明過后，乍暖還寒的烏蒙山依舊迷霧重重。被稱為“黑臉”檢察長的吳世文已帶領檢察干警，悄然開始初查群眾舉報的昭陽區(qū)緝毒大隊長劉某私放在押人員線索。

為了不打草驚蛇，他趁“五一”長假，說要外出旅游，隨后便“游”到了四川省宜賓市。在宜賓市檢察院，吳世文得知，確有三名販毒嫌疑人被送到宜賓市公安局看守所羈押，可后來被鹽津縣公安局緝毒大隊的人打了個收條接收了案件，領走了人。

案件初有眉目，可嫌疑人被放走后去了哪兒呢？回到縣檢察院，他不動聲色地帶著干警秘密調查，開始了大海撈針。終于，這根“針”還真的被他撈了上來。販毒嫌疑人之一馬某剛買了一輛“成龍”牌集裝箱大貨車，因被撞壞，正在一修理廠修理。

“是該從外圍動手的時候了。”吳世文盤算著，指揮檢察干警果斷出手。他們在目的地查到了車，跟蹤監(jiān)視，順藤摸瓜，摸清了車主的住址，正好三名販毒嫌疑人都在這里。吳世文喜出望外，親自帶隊，在公安機關配合下，迅速抓捕。

哪知就在吳世文帶隊進行抓捕時，受到當?shù)夭幻髡嫦嗟娜罕妵ィ瑸榱瞬徽`傷群眾，他隨機應變，將干警安全撤出現(xiàn)場，同時組織干警，在通往外地的四條路口及各車站秘密設點緝拿販毒嫌疑人。還安排副檢察長帶隊前往嫌疑人可能潛逃的貴州緝拿，自己則帶著另外一隊人馬在貴州的威寧守候。

夜里，寒風襲來，干警們一陣陣打著寒戰(zhàn)。夜風鉆進了衣袖，吳世文與干警們都上牙和下牙砰砰砰磕碰著。但他帶領著干警硬挺挺堅持了一夜。可遺憾的是，始終不見販毒嫌疑人的蹤影。

“如果放棄，就會前功盡棄；而繼續(xù)下去，嫌疑人又無影無蹤，而且往下更是困難重重。”吳世文思索著，又當機立斷：“馬上傳喚公安局緝毒大隊長劉某。”

在審訊室，懷著僥幸心理的劉某企圖蒙混過關。吳世文說：“如果沒有證據(jù)，我們會找你來嗎？我親自找你談話，你應該知道事情不會太輕松吧！”看著劉某疑惑的眼神，他示意干警，把從劉某家衛(wèi)生間隔板上搜到的，劉某從宜賓接收三名販毒嫌疑人的卷宗材料放在他的面前……

劉某絕望了。他沒有想到，自己是專門緝拿、審訊罪犯的“高手”，也在這個“黑臉”檢察長面前敗下陣來。最后，劉某半譏諷半真誠地說：“誰不知道你是反腐英雄！”

劉某的手機被扣留了，并被刑事拘留，沒法與販毒嫌疑人互通信息。在電信局協(xié)助下，販毒嫌疑人的行蹤隨即被查出在瑞麗方向。經請求瑞麗檢察院及邊防武警協(xié)查，第二天下午4點多，邊境來電，三名企圖過境前往緬甸的販毒嫌疑人被截獲。吳世文便組織干警連夜出發(fā)，長途趕路數(shù)千里，經過一天兩夜到達瑞麗，將販毒嫌疑人帶到昆明突審。

狡猾的嫌疑人一直想抵賴。吳世文盯著他們說：“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jù)，我們會費這么大的力氣布下天羅地網？如果你們沒有用30萬元行賄緝毒大隊長，他會冒著這么大的危險把你們從宜賓帶到昭通來假裝審訊而放走？他都交代了，你們還頂?shù)米幔俊彼S即示意干警放錄音給三人聽，三人立即垂頭喪氣，徹底交代了犯罪事實。

“檢察長，我服你了”

某天上下班途中，吳世文偶然聽到群眾議論，說現(xiàn)在昭陽區(qū)海樓路、團結路兩邊盡是私人老板的房子，每一個私人老板都有幾畝地，很大一部分是以劃撥形式使用的，這種做法只能讓有錢人更有錢……從中，吳世文嗅到了一絲異樣的味道，于是秘密組織干警初查。

兩個月后，土地問題有了線索。原來問題出在土管局局長王某身上。吳世文迅速向區(qū)委作了匯報，區(qū)委領導說，不管涉及誰，都要一查到底！

王某很快被“請”進了檢察院。在“請”的過程中，王某氣焰十分囂張：“你們不要得意，我們法庭上見！”

在檢察院，王某把自己粉飾成廉潔為民的公仆、一心向黨的忠臣、經濟建設的能手。對于問題，他避重就輕，拿工作中雞毛蒜皮的小事搪塞。面對王某老奸巨猾的狡辯，有的干警情緒浮躁，甚至對突破失去了信心。

為此，吳世文及時召開會議，穩(wěn)住軍心。也有干警為他們的檢察長擔心：“現(xiàn)在還沒有騎在虎背上，還未采取強制措施，還可以繼續(xù)查，還可以爭取主動，若采取強制措施，就是硬騎在虎背上了，今后查不下去的話會相當被動。”可堅信“兩強相爭勇者勝，邪正相遇義必勝”的吳世文堅定地說：“不管他惡不惡，我們就是要跳上虎背，變被動為主動。放了就砸了！”為鼓舞士氣，吳世文對干警說：“這非法低價出讓國有土地使用權的行為，造成的社會影響相當惡劣，群眾反映非常大。在這關鍵時刻，一定要有信心和決心，通過辦案來挽回國家的經濟損失和政治損失。他被稱為‘四大惡人’，自然社會關系十分復雜，結交了一些狐朋狗友，才不把黨委政府放在眼里。”

看著干警們迷茫的眼神，他握緊了拳頭：“我明確告訴大家，這個決心我下定了！不管有多大的阻力和困難，我吳世文決不退縮，一定要辦下去。若真有打擊報復，我吳世文一人扛著，決不牽連大家！”這義憤激昂的聲音，從密閉的窗戶里彈出，震動了蔚藍的蒼穹。

就在此時，一個異常的情節(jié)突然闖入了吳世文腦海——來自昆明的一個姓文的生意人，是王的戰(zhàn)友，在昭通沒有任何生意往來，卻在昭通買了一塊地。“這太不正常了！”他反復思索著，“看來，問題就出在這里！”

經過偵查得知，文某沒有《土地使用證》，但他曾向王某提供過身份證，并委托王某在昭通購買一塊土地，但是土地在何處，他并不知道。經分析，這有四種可能：其一，這或許是王某犯罪活動中最關鍵的環(huán)節(jié)，他不敢交代；其二，該宗地的《土地使用證》可能與贓款放在一起；其三，可能《土地使用證》與一些記有王某犯罪活動的重要書證如筆記本等放在一起；其四，或許這宗地實際上就是王某本人使用，所以他才不敢說。“如果能查到此證，一定有重大突破。”想到做到的吳世文果斷突審王某。

面對縝密而言之鑿鑿的審訊，王某收起了“惡人”面具：“檢察長，我服你了，就算蹲監(jiān)獄，我也是理解你們檢察院的工作了！”隨后便交代了收受20萬元賄賂，非法低價出讓國有土地使用權的犯罪事實。

扳倒“預審專家”

2002年初冬，吳世文調任昭通市人民檢察院副檢察長。

升職后的吳世文依然不擺資格，不拿架子。他的妻子說：“看來你是不會當領導，也不是當領導的料！人家會當領導的，業(yè)務都是安排手下人去干。”

吳世文風趣地說：“什么手下手上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大家都是檢察干警。領導不過是一個頭，既然是頭，就要帶頭！”

的確，身為副檢察長的他不僅要指揮各項工作，還時時身處辦案一線。

2003年元月，吳世文收到昭通市委轉處的相關舉報，內容是昭通市森林公安局副局長王某負責查處馬某涉嫌殺人一案中可能存在司法腐敗。

1999年2月4日，馬某家發(fā)生一起槍擊殺人案，市公安局成立了專案組，由時任公安局政委的王某任專案組組長，對該案進行偵查。案發(fā)當日馬某等人就被刑事拘留，爾后被逮捕。同年5月7日，公安機關稱馬某犯故意殺人罪的證據(jù)不足，需取保候審。致使馬某在取保期間潛逃。2002年12月再次被抓獲。

吳世文接此重任后，立即召開會議，通過縝密細致的分析，隨后展開秘密偵查，并對王某等采取了強制措施。

從事了25年刑偵工作、有“預審專家”之稱的王某，在檢察人員面前大講他在公安時的政績和功勞，對有關法律法規(guī)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儼然一個嚴格執(zhí)法、克己奉公的法律守護神，對被問及的問題卻死活不開口。吳世文帶領檢察干警，認真分析其性格及心理特點，采取攻心為上的策略，與其斗智斗勇，時而曉之以情，時而利用其供述的矛盾處展開攻勢，時而避實就虛，拋出有關證據(jù)，敲山震虎。終于峰回路轉，王某交代了他受賄數(shù)十萬元后，放走故意殺人的馬某的犯罪事實。

扳倒“預審專家”，還沒來得及休整，民間流傳的“辦垮一個廠，拖垮一個行”的順口溜又讓吳世文徹夜難眠。他深知，人少事多的反貪局，干警們夜以繼日辦案，需要休整調節(jié)。但他更深知，貪鬼尚在出沒，鐘馗自當不息。在他親自指揮下，“順口溜”的出處摸清了，貪腐線索直指某縣副縣長。

他當機立斷，迅速立案。與干警共商偵查策略，明確“以外圍調查獲取證據(jù)為主，以教育感化迂回進攻為輔”的破案措施，成功瓦解了嫌疑人思想防線，旋即又分兵出擊，一舉查獲犯罪嫌疑人藏匿在家中鋁合金窗盒內的13張大額存單、100多萬元現(xiàn)金和大量書證，實現(xiàn)初戰(zhàn)告捷。

證據(jù)有了，但要形成證據(jù)鏈，還有許多關鍵證據(jù)需要外調。那個時期，“非典”肆虐。南方氣候炎熱，疫情更是嚴峻。但案情如山，時不待人。吳世文顧不得那么多，帶著親人的不舍和囑托，領著幾名干警，上昆明，下紅河，轉戰(zhàn)江蘇、浙江、廣州，行程數(shù)萬里，詢問了數(shù)十名行賄人、證人，復制了數(shù)十本相關賬務資料，形成了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證據(jù)鏈。

在確鑿的證據(jù)面前，久經官場的副縣長仍在做垂死掙扎。他避重就輕，企圖對查獲的錢物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在吳世文和干警們強勢的政策攻心和證據(jù)說理下，副縣長精心設計的謊言和脆弱的心理防線徹底失守，最終用欽佩的口吻，竹筒倒豆般交代了他在擔任某銀業(yè)公司總經理期間受賄的犯罪行為。

一個人的力量總歸是有限的，但吳世文“貪鬼尚在出沒，鐘馗自當不息”的精神，在綿延不絕的烏蒙大地上，在清澈蔚藍的天空下，也為這里的檢察官們帶了一個好頭。當?shù)氐娜藗円蚕嘈牛@里的大山會更青，這里的天空會更藍……

編輯：成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