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一點能夠校正傳統認識的書
人的認識總是在不斷校正中接近正確的,而讀一點能夠校正自己不那么正確或準確的傳統認識的書,就是途徑之一。
有些不那么正確或準確的傳統認識,只要讀一讀原著(包括譯著)就可以得到校正。比如,從前我們認為,赫胥黎的《天演論》是講“物競天擇,優勝劣汰”的。從康有為、梁啟超到魯迅,都是這樣宣傳和認識的,而且在報章雜志的不斷闡釋下,這一思想得到了強化。然而,當筆者認真閱讀嚴復翻譯的《天演論》和1973年科學出版社出版的《進化論與倫理學》時,才認識到單單強調“優勝劣汰,適者生存”是不全面的。其實,赫胥黎是反對把“優勝劣汰,適者生存”的原理簡單應用到社會領域的。他甚至認為,如果在人類社會進行生存競爭,那就不是生存競爭,而是享樂競爭。還有,從前我們通過生物課和接受一般宣傳,認為生物由低級向高級進化的原因是環境的劇烈變化,生物為了適應環境才改變自身,而且認為這種進化是“突變”的。大地塌陷了,森林沒有了,猴子跑到陸地上來,慢慢就進化成人了。其實,閱讀《物種起源》的原著時就會發現,達爾文并沒有畫出一幅我們想象的清晰的“進化圖”?!段锓N起源》講生物進化是從家養動物如鴿子、狗等的“變異”開始的,就是所謂的“人工選擇”。而“適者生存”也不是我們想象的全都經過“你死我活”的斗爭,而是通過非常緩慢的“變異”實現的,新的物種也由此產生。而且,達爾文把自己的著作嚴格限制在探討“物種起源”的范圍內,他反復申明至于“生命起源”和“思維起源”不在探討之列。讀一讀承載著曾經影響我們思想的那些原著,會澄清我們原來許多不正確或不準確的認識。
有些不那么正確或準確的傳統認識,若要得到校正,則需讀一些具有顛覆性的論著。比如,對中國秦朝至清末的社會性質的認識,我們一直認為是封建社會,但武漢大學馮天瑜教授的《“封建”考論》一書,就是對這種傳統認識的一種顛覆。他用堅實的考證、大量的史實,論證了這段歷史的社會性質不是封建社會,而應該叫“宗法地主專制社會”。還有,一般認為,輝煌的古希臘文明是歐洲人引為自豪的文化源頭,但最近出了幾部對此提出質疑的論著。譬如,著名學者何明的《希臘偽史考》《希臘偽史續考》就是其中之一。何先生認為,所謂的古希臘文明不是希臘人(也就是歐洲人)創造的,而是小亞細亞人(也就是亞洲人)創造的,希臘從來沒有以一個獨立的國家、獨立的民族在歷史上出現過;希臘多貧瘠的山地,沒有產生偉大文明的條件;西方人說的古希臘文明實際上是根據13世紀歐洲人的十字軍東征時掠奪的大量君士坦丁堡(小亞細亞)的文物,由歐洲文藝復興的一批文人托名編造而成的。他揭示西方偽造希臘學的主要手法是:捏造史前發生了一個希臘人的“海外大殖民運動”;模糊本土希臘和希臘民族的概念;憑空制造一個“希臘化”或者“大希臘”的偽概念;憑空制造一個歷史上并不存在的“拜占庭帝國”的偽概念。這類顛覆性著作多是個人見解,對校正一些傳統認識提供了一個參考系,可以豐富我們的思想認識。
有些不那么正確或準確的傳統認識,只要了解更多的歷史事實,就能得到一些校正。比如,原來我們認為,由于封建貴族的特權制度限制了商品經濟的發展,才引起資產階級的革命。這從大道理上講是沒錯的,因為“商品”天生就追求平等、自由。但是,筆者最近讀了英國歷史學家威廉·多伊爾的《牛津法國大革命史》才發現,震驚歐洲的法國大革命,直接起因是當時封建國家為了解決財政困難而要取消貴族和教會的“免稅”特權、召開三級會議。資產階級當時并未進入革命的行列。雖然路易十六最后上了斷頭臺,但前期的革命卻是在他的默許下進行的。包括攻打巴士底獄等幾次大的群眾運動,也是由于面包漲價引起的,而主力則是巴黎的婦女。
一些傳統理念,是經過幾十年宣傳強化的,且具有很強的邏輯性;然而又是經過蒸餾凈化的,略去了許多生動的內容和思想細節,因此多讀一些能夠校正傳統理念的著作是大有益處的。
王宏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