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景華
(懷化學院 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 湖南 懷化 418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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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性、地方性和現代性的交響
——新世紀以來新晃小說創作述評
郭景華
(懷化學院 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 湖南 懷化 418000)
摘要:新世紀以來新晃的文學創作一直很活躍。通過對楊標、蒲鈺、江月衛、蒲海燕等小說的述評,點出了新晃文學創作的意義和價值,它們是民族性、地方性和現代性的交響,并對以后的新晃文學創作提出了自己的期許和建議。
關鍵詞:新晃小說創作;民族性;地方性;現代性
我從滬上求學回來,就職于某地方高校,從事于文學理論的教學和科研。隨著年歲增長,日益對地方文化與文學創作產生濃厚興趣。有文友告曰:博士來自夜郎,應知故地文事,新世紀以來你們老家出了幾位寫小說的高手,君知否?我赧然難以作答。自新世紀來,我一直為生存輾轉,四處求學,近幾年方才生活穩定,與地方文友有所接觸,才知地方文學創作如火如荼,其中矯健者,新晃頗有幾位,在感到欣欣然同時,卻一直沒有對他們的作品展開細讀,自然無法發表意見。2013年秋,學院組建“沅水流域文學與文化中心”科研平臺,四處搜羅地方文獻,擬對地方文獻集中進行整理、研究,我有幸得見新晃作家長篇小說數部,如楊標“湘西鬼事系列”之《蠱毒鎮》[1]、《趕尸傳奇》[2],蒲鈺《腦袋開花》[3]、《我還活著》[4],江月衛《御用文人》[5]、《女大學生村官》[6],蒲曉燕《高考來了》[7]等,陸續讀后,便有了一些感想,聊記如此,敷衍成篇,以此表達敬意。我認為,一個地方的作家與學者,他們文字書寫的一個重要意義就在于形象地保存了一個地方與民族的文化記憶。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借助新晃作家們的滿腔熱情和如花妙筆,我在腦海中逐漸形成了一系列晃州自晚清以來百余年文化由傳統走向現代的生動圖景,在這些圖景中,既有舊時代地方與中心文化激烈碰撞中波云詭譎的夜郎風云呈現,也有民族文化習俗下的男男女女的愛恨情仇,還有新時期以來新晃人在一體化的政治、經濟與文化建設中的昂首奮進與情感糾結。總之,這是一幅幅地方與民族文化變遷的生動畫卷,是難得的政治與經濟發展的交融史,是少數民族由傳統邁向現代的情感嬗變史,是一曲曲充滿民族性、地方性和現代性的文化史詩交響樂曲。
一在目前創作活躍的新晃小說家群中,楊標成名較早。早在上世紀80年代中期,其作品就已登上國家級的報刊雜志,如《夢蓮》(《民族文學》1987年第2期)、《現在是下半夜》(《中國城鄉開發報》1989年11月刊)就是比較膾炙人口的作品。不過,楊標的早期作品多以中短篇為主,內容也主要以反映當代侗鄉人民的經濟變遷和情感為主。進入新世紀以來,隨著生活閱歷逐漸豐富,創作經驗日益成熟,對民族歷史文化人事認識的加深,還有文化市場的推動,楊標的創作內容開始發生轉向,風格也相應發生重大變化,他的“湘西鬼事系列”長篇小說,就是他具有自家創作特色的作品。
2008年,楊標推出其“湘西鬼事系列”長篇的第一部《趕尸傳奇》。這部小說設置的故事發生時間背景是民國期間。眾所周知,中國自晚清以來傳統文明遭遇西方文明的嚴峻挑戰,這種文明的碰撞在湘西邊遠山寨依然不能避免。在《趕尸傳奇》里,有著現代文明覺醒的男女主人公便遭遇到了非常保守、野蠻、落后村寨民俗。小說起筆采用倒敘形式,以一系列靈異事件開頭:百年商業古鎮龍溪鎮上正接二連三的出現壯年男人死亡,這些男人一個共同特點就是,他們均來源于一個偏僻的少數民族村寨——靈鴉寨。龍溪鎮商業會長、靈鴉寨同鄉會會長舒要根感到大禍臨頭,他決心偷偷去靈鴉寨尋找解救危機的辦法。隨后小說沿著兩條線索展開:舒要根的兒子舒小節尋父,以及趕尸匠吳侗接受任務去師范學校老師田之水處尋找“咒蠱墊”。隨著兩條線的展開、變換、交叉,故事得以不斷深入。吳侗在田之水處雖然沒有得到那詭異的“咒蠱墊”,但卻通過田之水留下的日記了解了20年前發生在靈鴉寨的一樁凄慘絕倫的愛情悲劇:師范學校老師田之水來到靈鴉寨搜集山歌,結識了靈鴉寨的管事舒要根及其未婚妻臘美。舒要根和臘美是遠近聞名的山歌能手,尤其是臘美,人美歌更美,方圓百里無人匹敵。就是這樣一對年貌相當、文化相近的青年男女卻在成婚之際產生了矛盾:舒要根不敢反抗靈鴉寨鄙陋的婚俗——寨老代表“瑪神”享受新娘的初夜權,更因覬覦未來寨老的位置而隨時準備犧牲臘美。為了反抗這種不合理的村俗,臘美勇敢地投入了田之水的懷抱,并偷吃了禁果。但在舒要根告密下,臘美卻遭受了村子里青壯年男人的輪奸,田之水也被驅逐出了靈鴉寨。忍辱負重的臘美在產子后自殺變成復仇的厲鬼,小說開頭一系列壯年男人的離奇死亡正是臘美復仇所為。可以說,《趕尸傳奇》雖然以湘西“趕尸”作為故事的點染,但顯然在這魔幻的背景下,作者所要表現的卻是人性的復雜糾葛。外強中干的寨老,自私愚昧的村民,陰暗猥瑣的舒要根,敢愛敢恨的臘美,猶豫遲疑的現代知識分子田之水,在現代文明熏陶下成長起來的新一代舒小節、汪竹青,心地善良的青年趕尸匠吳侗等,無一不在作者筆下生動畢現。小說結尾阿妖那聲呼喊:“吳侗,我等你回來做我的男人——”,讓我們感到籠罩在靈鴉寨上的陰云必將散去,那正常、健康、古樸的情感也必將得到保留、釋放和表達。
作為“湘西鬼事系列”之二的作品,《蠱毒鎮》繼續延續著《趕尸傳奇》的歷史背景和故事框架,仍然以詭異的民俗文化作為人性表達的策略。故事截取民國期間某時段,以湘西女子凄美決絕的愛情作為引線,顯示出湘西民俗的詭奇。12年前,湘西女子玉娘與鐘漢陽相愛。玉娘在龍溪鎮遭人強暴,而鐘漢陽離她而去,與鎮上的藥鋪掌柜之女劉芝葉結婚。為奪回心愛的男人,玉娘到深山學習放蠱,用情蠱使戀人重回自己的懷抱。但是玉娘成為放蠱婆之后,卻因蠱靈發作而害死了自己的父母和愛人。12年后,玉娘與女兒阿喵重返龍溪鎮,調查其當年被強暴的真相。在調查的日子里,年少英俊的李憶康喚醒了她體內的蠱靈,迫使她不得不鋌而走險。而恰在此時,龍溪鎮上發生數起兇殺案,每個死者額上都有一個刀刻的“○”形符號,傳說中的山蠱、河蠱、河血蠱派別也在此時重現龍溪鎮,一時間全鎮陰云密布,人心惶惶……。楊標的“湘西鬼事系列”長篇小說,充分吸收了西方懸疑偵探小說和拉美魔幻的敘事技巧,在情節設置上回環對應,并注重環境氛圍的適當渲染,將之置于靈山異水及奇風異俗之下,因此整個小說閱讀過程讓讀者不斷遭遇智力刺激,產生欲罷不能的閱讀快感。難能可貴的是,小說以男女婚戀愛情作為表達民俗傳奇的載體,讓讀者在領略湘西民俗之奇的過程中,對畸形婚戀作出反思的同時,深味正常健康人性的美好。
二如果說楊標的湘西鬼事系列小說展示了湘西民俗的奇異,情感表達的決絕,那么蒲鈺表現夜郎百年歷史風云的長篇小說卻從另一向度展示出豐厚的歷史內容。自晚清以來,傳統中國遭遇現代文明的全面改造,由于這種改造不是中國傳統文明在自身政治、經濟、文化的自然演進中逐漸發生變化的,因此,在西方強大的軍事、經濟、文化的擠壓參照中,傳統帝國不得不劇烈地向民族國家轉變,而這種轉變的沖擊波又對中國各地域的文化產生不同層次的陣痛。20世紀40年代末期,隨著國共兩黨勢力的較量接近尾聲,湘西地緣地理優勢在此得到彰顯,它業已變成國共兩黨政權逐鹿的最后重要砝碼;以后隨著共和國的成立,在陸續蜂擁而至變幻莫測的歷史大潮中,長期孤懸一隅的湘西文化版圖開始被納入主流文化大版圖,千百年來緩慢發展的湘西民眾的生活開始發生急遽變化,他們那種閉塞的傳統生活方式不得不隨之改變,其相應的文化心理也不得不做出適當的調整以應對危機。那么,普通湘西民眾在這場充滿血與火的歷史激變面前是如何樣的生存狀態?他們在艱難的歲月中心理與精神遭受什么樣的洗禮?這是需要本土作家加以表現和回答的。蒲鈺的《我還活著》就以一個普通湘西土著狗娃的視角,恢弘展現了湘西自20世紀40年代直至新時期差不多四十年的歷史變化歷程。小說中的主人公“我”——狗娃,憑著一副癡情的信念,一股堅忍的生命力,經歷了抗戰、解放戰爭、湘西剿匪、抗美援朝、土改、文革、改革開放等歲月,克服種種艱險,頑強地活著,最后終于等來國家政策的落實,晚年享受著一份軍人的榮光。小說的敘事既是一部民族歷史傳奇,也是一個普通人的生命傳奇。在歷史的大變動到來之前,狗娃為了心上人梅花那句“抓住那只紅色的野羊,我就做你的女人”美好承諾,發瘋似地追趕著“紅色的野羊”,掉下萬丈深淵,卻大難不死,被侗族鄉親救起,又糊里糊涂做了上門女婿。在小說的這些章節里,充分顯示了湘西人卓越的堅韌生存能力和極富野性的原始生命情感表達。在以后的歷史歲月里,“我”被一股股不由自主的外來力量所挾裹:為了給梅花報仇,我只身進芷江城殺美國兵,然后被通緝,逃亡,賣壯丁,落草為匪。在匪巢里,我恪守自己的人性原則,不肯殺生;但在解放大軍剿匪中,在受“我”關懷、照顧的李鐵蛋、王寡婦等人控訴下,“我”卻變成了燒殺奸淫無惡不作的殺人惡魔;“我”在槍斃時竟然大難不死,后以土匪“挖竹根”名義自首,參加抗美援朝;在戰場上戴罪立功,英勇戰斗,被炮彈削去半邊腦殼,回到家鄉人稱“沒腦殼”,參加土改、互助組、初級社、高級社;然后就是經歷“天災人禍”,“放衛星”,吃食堂,大饑荒,文革,直至新時期分田下戶。在小說結尾點出“我”的人生感悟,也是故事主題:“我之所以沒死,就是因為我還有盼頭,梅花就是我的盼頭。”“仇恨對于我們來說,也許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經歷了那么多苦難之后,我還活著。”
蒲鈺的另一部長篇小說《腦袋開花》,主題也是表現湘西普通人的頑強生命精神,但敘事角度和藝術特色又有了一些變化,它是一部帶有家族傳記色彩小說。小說中以“我”爺爺蒲地流的傳奇人生作為敘寫對象,通過對一個具有俠肝義膽、本領高強同時又不乏風流的地方自衛隊長的形象刻畫,寫出了一代湘西人的愛恨情仇,是另類的湘西剿匪故事。湘西奇女子“婆娘王”為夫報仇,只身闖匪巢殺匪,從此與土匪結下世仇;“婆娘王”后人蒲地流為了消除匪患,一方面積極組織自衛隊,一方面尋找解放大軍來剿匪。蒲地流剿匪期間軍功顯赫,卻被解放軍某部班長貪功誣陷;在蒲地流功成身退后,土改時期的他最終卻為情義和曾經的風流付出代價。在這部小說里,蒲鈺的語言更加汪洋恣肆,古樸粗野,粗獷的山歌葷調子,跟他筆下人物生猛鮮活形成自然對應,但有時也缺乏節制。由于這部小說故事強烈的傳奇性和曲折性,因此2009年曾被改編為電視劇《邊城漢子》,在文藝界產生了一定影響。
顯然,蒲鈺小說立意不僅僅在于再現本土地方人文社會的一種變遷,而是更多地想借此表達自身對湘西地方與民族文化的一種認識。例如關于湘西土匪,他有自己的認識:“湘西土匪大多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心腸并不怎么壞。他們跟殺人越貨的梁山好漢還是有很大區別的,湘西土匪大都沒有殺過人,也沒有越過貨。他們上山當土匪的原因有很多種,其中很大一部分是生活所逼,還有一部分就是排外心理。……當然,湘西土匪中也有少數是游手好閑不務正業的流氓地痞,私下里做了許多為害鄉里令鄉人發指的事情。”蒲鈺小說在表現歷史傳奇的同時,對湘西民俗也有濃墨重彩的表現,例如《我還活著》中對螞蚱洞侗家寨子的吊腳樓,糯米泡酒,共浴共眠,煮油茶,糊里糊涂坐了姑娘的小板凳,就當了上門女婿等描寫,《腦袋開花》中對苗族特有的婚俗文化展現,都有相當引人入勝之處。
三如果說新時期以來的楊標、蒲鈺等人的創作主要以民國時期的夜郎故地的歷史風云和民俗文化聚焦為主,那么,江月衛、蒲海燕等人的長篇小說創作卻給我們展現了新晃人在新世紀以來的精神面貌和生活狀態。從他們作品所選取的題材和表現內容來看,又跟作家自身的生活體驗和生命體驗相關聯。換言之,江月衛、蒲海燕的小說,形象地再現了以各自的現實生活視域為觀照對象的新時代的社會文化變遷。
新時期以來,由于改革開放在神州大地的迅猛開展,廣大的鄉鎮、農村發生了滄桑巨變,雖然新晃深處內陸,大山深處,但改革春風照樣吹拂著這片土地,使這片鄉土產生劇烈變化。江月衛的《御用文人》以一個底層知識分子的視角,通過主人公丁山由鄉村中學教師向政府宣傳部門公務員角色的痛苦蛻變,表現出有一定良知的知識人從政后的酸甜苦辣。從村級、鄉鎮到縣級各層次管理部門所遭遇到的形形色色的社會矛盾,在新聞宣傳部門的筆桿子手中,如何化為方方面面都要過得去的報道文章,讓人讀后情感倍感糾結。可以說,江月衛從自己的生活體驗中,敏銳地感覺到腳下這片熱土,正發生著亙古未有的嬗變,它正同新時期以來的中國任何其他地域一樣,遭遇著十分復雜的社會歷史演進。這個過程所產生的種種困惑和矛盾,正在考驗著執政黨的智慧,也考驗著有著千百年歷史文化積淀的中華民族的世道人心。也許是出于這方面的考慮,《女大學生村官》這部小說就從基層管理這一角度來寫這片土地的變化。這是一部充滿了積極正能量的現實主義小說。小說以畢業于北京某高校的女大學生蔓雪來到湘西邊遠山村天井寨擔任村官寫起,引出了其他女大學生村官甘靜仙、尹竹梅等。正是借助這個朝氣蓬勃、充滿干勁的女大學生村官集體群像描寫,再現了這群新一代女大學生如何利用自己的知識,在各級黨委、政府的支持下,在各種社會力量的幫助下,向邊遠山村的各種愚昧和貧困宣戰,盡量改善這里山民的生存條件,促進他們的精神文明進步。例如,作為歷史悠久的古村——天井寨,這里既保存有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侗族儺戲咚咚推,也有愚昧的“換親”和強奸私了的非法行為,可以說,這是一個古老的民俗文化和愚昧并存的地方。蔓雪等女大學生村官,審時度勢,從改善村民生存條件做起,從積極糾正村民愚昧認識做起,從村民看得見摸得著的地方做起,讓村民切切實實感受到文化的威力,黨和政府的關心和關懷。作為一個有著豐富基層工作經驗和生活體驗的作家,江月衛的一些中短篇小說更富有生活氣息,它們細致入微地寫出了新時代帶給這片古老土地的一些值得關注的新變化,例如《調糾》(《文學界》2013年第7期)寫出了新型的干群關系變化,讓我們深思在新形勢下如何更有效地做好基層工作;《犁地》(《懷化日報》2014年1月2日副刊)寫出了新農村變化帶給山民的精神游移之感,形象地提出了在新農村建設進程中需要關注精神層面問題,防止廣大農村的“空心”。
新時期以來的改革開放不僅給中國的政治、經濟帶來劇烈的變化,對于中國的文化教育同樣產生著非凡的影響。盡管國人對于中國高考制度一直毀譽不一,但毫無疑問,“高考”是中國老百姓最耳熟能詳的詞匯之一,它一直在牽動著億萬中國老百姓的心。曾幾何時,它是成千上萬出身草根階層的莘莘學子改換戶口,光耀門庭,變換身份,實現自我價值的幾乎唯一出口。高考在實現中國社會階層的合理化流動過程中曾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發揮著特殊的作用。可以說,中國的高考制度是整個中國教育問題的“牛鼻子”,在整個的教育體制改革中,它牽一發而動全身。自1977年中國恢復高考以來,中間制度曾歷經多次改革,中國的家庭、學校、社會,圍繞著“高考”制度這個指揮棒,不知道演出了多少幕人生悲喜劇。高考制度的社會意義已超越了人才選拔的本身,它對中國的政治建構、文化傳承、學校教育以及社會意識都產生了重要的影響。文藝是社會現實的反映,如何運用文藝形式反映這一影響中國歷史進程的社會現象,蒲海燕的長篇小說《高考來了》作了比較成功的嘗試。
蒲海燕的《高考來了》寫的是教育題材,但在題材處理上卻有著自己的獨特的寫作態度和表現方式。《高考來了》以某省重點中學南邊一中高三學生在迎接高考復習期間所暴露出來的種種問題,以及家長和學校領導師生在面對這些問題時由于各自的動機不同所采取的不同的處理辦法和形式,比較形象地揭示了現階段師生們面對高考那種復雜的人生態度、情感和道路抉擇。從家長的角度而言,子女能否順利升學是彌補自身人生遺憾的一個契機,也是傳統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習慣性認知使然。而學校和教育主管部門領導,一方面在于能夠通過抓高考這個標桿,顯示自己教育管理水平和能力,同時也是為捍衛某一地區基礎教育質量聲譽而戰;而社會上對于高考的期待,則是通過高考顯示出自身地方的文化教育水平。正是因為高考寄托了各種層次的價值,因此高考的意義在承載者高中生身上就顯得格外沉重。圍繞各方面的利益和榮譽,家長、學校、行政部門,都卯足了勁,都像上了發條的鬧鐘,一點也不敢懈怠。盡管如此,蒲海燕的《高考來了》并不像一般的教育題材小說那樣,去僅僅滿足于揭露“高考指揮棒”下的嚴苛管理,競爭壓力下的中學教師的冷酷刻板,高中生按部就班學習生活的了無生趣,而是以作者生活工作的新晃一中作為創作原型,提煉出新一代基層教育工作者的大智慧,大情懷。在蒲海燕筆下,南邊一中的校園,盡管像中國其他高中一樣,緊張忙碌,但是高中生的生活在科學而充滿人性化的管理中,大多還是樂觀向上,業余生活豐富多彩。從校長王日升、教師雷笛聲、董爽、林子北等人身上,我們看到了新一代基層教育工作者的那種義無反顧的責任和擔當,這是一群在當前經濟大潮中難以見到的大愛教育理念。這些領導和教師,本身從山野草莽中走來,身上還帶有傳統的仁愛情懷,這是非常難得的。與此同時,小說還突出了民族地區基礎教育的特色,這也是值得充分肯定的。
新世紀以來,新晃文學創作隊伍不斷壯大,體裁多樣,作品層出不窮,限于時間和精力,我只能對所看到的新晃作家的小說作品作這樣一種匆匆的掃描和點評,全面地對新晃作家文學創作進行梳理和評論,還以待來日。但管中窺豹略見一斑,從所看到的小說作品來說,相對于新世紀以前,新晃作家的小說創作已初具規模氣象,在題材的選擇和表現的技巧上有很大改觀;在表現內容的時間跨度上,也已然有很大的飛躍。這些文學作品,既有對舊時代歷史風云的再現,也有對新時期地方鄉鎮城市鏡像的描摹和世道人心的刻畫,還有對地方豐富的民俗事象的精心描繪與展現,體現出一種地方性、民族性和現代性的交響,從而在地方少數民族文學創作中已產生了一定的影響。這是一支生機勃勃的寫作隊伍,對于這群正在寫作路上不斷成長的作家,我覺得還有進一步值得期許的地方,就是要大膽地突破自己的生活經驗和生命體驗,充分發揮想象力,進一步提高編制故事技巧的能力,豐富小說語言的表現能力。新時代已給我們這片土地上的人們的生產方式、生存狀態和精神層面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影響,經過幾十年的開放和建設,傳統封閉的鄉村世界與鄉土經驗幾乎土崩瓦解,原來傳統鄉土社會所形成的帶有泥土氣息的人格與人性在巨大的現代化潮流面前遭遇巨大的挑戰,面臨著普遍的焦慮、不適的尷尬狀態;生活在這片熱土上的人們開始被迫思考著自己的人生命運:許多人或者選擇背井離鄉進入城市,或者在自己祖輩相傳的故土尋求變革、求取新的可能,或者在城鄉文明的二元選擇中掙扎徘徊。無論采取什么樣的人生選擇,一個毋庸置疑的事實就是,他們原先那種傳統農業文明形成下的穩定的心理文化結構已被完全打破了。對于創作者來說,我們不僅遭遇著各種物質充盈的誘惑,而且還遭受著一場改變心靈和精神的陣痛,也許我們還無法對正在發生的這場歷史巨變做價值評判,但我們可以做到的就是借助我們的形象傳達和表現,為這場歷史巨變留存下民族和地方的文化記憶。我們應該有這樣的雄心和期待。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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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江月衛.女大學生村官[M].長沙:湖南文藝出版社,2014.
[7]蒲海燕.高考來了[M].北京:新華出版社,2015.
On the Nationality,Aboriginality and Modernity of the Creation of Xinhuang’s Novels since the New Century
GUO Jing-hua
(CollegeofLiteratureandJournalism,HuaihuaUniversity,Huaihua,Hunan418000)
Abstract:Since the beginning of the new century,literature creation of Xinhuang has been very active.The review on the creation by Yang Biao,Pu Yu,Jiang Yue-wei,Pu Hai-yan points out the significance and value of Xinhuang literary creation.The creation of Xinghuang’s novels is characterized by their nationality,aboriginality and modernity.Expectations and suggestions to Xinhuang’s literature creation are analyzed in this paper.
Key words:the creation of Xinhuang’s novels;nationality;aboriginality;modernity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9743(2016)04-0085-04
作者簡介:郭景華,1971年生,男,侗族,湖南新晃人,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地方文化與文學。
收稿日期:2016-04-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