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至鼎 化臻當代
——樊楓水墨畫創作的多面觀

文：宋文翔 TEXT: SONG WENXIANG

有道至鼎 化臻當代
——樊楓水墨畫創作的多面觀

BIG TAO IN CONTEMPORARy ERA - MULTI-ASPECTS OF FAN FENG' S INK AND WASH PAINTINGS

文：宋文翔 TEXT: SONG WENXIANG

樊楓《都市味象》紙本水墨 68cm×138cm 2016年

樊楓《都市味象》（2） 紙本水墨 68cm×138cm 2016年

如何實現傳統中國畫的當代轉化，是我從事藝術理論研究與藝術評論工作以來一直在求索的命題。多年前，我在“印象·都市——當代城市山水畫提名展”的巡展中看到樊楓的《都市味象》系列和《歐來歐去》系列作品，樊楓在他的城市水墨畫作品中采用了近乎抽象的點、線、墨塊而又不失中國畫傳統的用筆用墨之表達，個性非常突出，在整個展覽的藝術家群體中一枝獨秀。我感到我找到了驗證我思考中的“傳統的當代化”理論判斷的個案了，就像當年美國批評家格林伯格與波拉克、德·庫寧等藝術家那樣，我試圖用若干年的時間追隨與關注樊楓的創作實踐來驗證這一理論命題的成立。

樊楓《都市味象》 紙本水墨 99cm×70cm 2014年

樊楓水墨畫的系列呈現，讓我對一個藝術家及其藝術追求和風格演化有了清晰的立體感知：從早年參加全國性的各類大展獲獎作品《綠色家園》《忙碌的春天》《滿庭芳》《梅水》《雨過西陵》的賦彩系列到《寫意江城》《極目楚天舒》的轉化，從《都市味象》系列與《家·春·秋》系列的并置，從宏觀的《瞰城》系列作品感化到微觀體驗的《懷城》體系作品，從客觀物象的視覺造型把握到主觀主體感悟對美的理解并內化呈現再到水墨畫本體語言的追思，從而重回傳統、審視傳統、把握傳統，以此形成了《刨根》系列作品。這個過程讓我充分理解了樊楓對自己藝術創作的邏輯線路：探索中國畫的當代性方式，回到傳統刨根，然后再在傳統基礎上的當代化。由此，我甚至為樊楓作品的梳理擬好三個階段的歸納：第一階段，由“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思維來進行城市山水畫的創作，樓房是山，立交橋與車流是水，點綴其間的依然是傳統的山水畫中郁郁蔥蔥的樹木和飄逸的云霧——綠色家園，這依然是傳統山水畫的審美范式；第二階段，由“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理解來看城市景觀的“山水畫”創作，此時，高樓大廈、繁忙的車流與人流、閃爍迷離的霓虹燈造成黑壓壓的畫面，堵車、堵心的各種堵讓人想逃離，去尋找心目中有山水畫情調的家園，于是就有了《都市味象》系列與《家·春·秋》系列；第三階段，由“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的藝術境界來探索水墨畫的本體語言，并由此獲得當代性方式的路徑，《都市味象》系列和《歐來歐去》系列作品就是減弱城市物象造型對筆墨的干擾，以神寫形，把造型內化為筆墨，通過點、線、面的關系強調用筆用墨的趣味，城市的樓房、街道、霓虹燈、車流、人流內化為山水的筆墨關系，形成畫面上筆墨的構成視覺對應，此時，表面看來樓房不是樓房，街道不是街道，仔細揣摩，樓房既是山也是樓房，立交橋與車流是水也是立交橋與車流，這種筆墨為上的思維把都市景觀變成了當代方式的山水畫。

樊楓《童話》 紙本水墨 99cm×70cm 2014年

然而，當我調到武漢工作與樊楓共事并得以充分接觸他的創作狀態與藝術思考時，我發現我的這種判斷與臆測顯然是不準確的，我對樊楓藝術創作的認知和理解有一部分是失效的，他對創作、寫生等繪畫語言表達的多樣化駕馭與把控能力非常強，完全超乎了我原來的想象。尤其是他創作的多面化和豐富性讓我無法歸納，看似不相干的幾種取向相互矛盾，打亂了我原來設想的寫作思路與計劃。以下三種樊楓藝術創作取向就是我來武漢之前沒有的新認識：

首先，樊楓對當代藝術的認知有著他自己的思考和邏輯方式乃至形成了他的當代藝術觀。在與我的多次交流中，他并不完全認可我“真正的中國當代藝術應該是從中國傳統文化自身邏輯中發展、轉換和生成的一種直面當代社會生活的藝術方式，它絕對不是按西方標準來模仿和套用的藝術形式”的觀點。交談中，樊楓認為，藝術形式好比吃飯方式：如果把西方藝術比喻為用刀叉吃飯，中國傳統藝術比喻為用筷子吃飯，顯然，當代藝術既不是用刀叉吃飯，也不是用筷子吃飯，它是第三種形式。交談中，他強調他的創作是中國畫傳統基礎上的一種發展。他把中國畫的發展類比為汽車制造技術的進步，認為近十年來許多現代科學技術對汽車功能的豐富提升了汽車制造業的發展，但這些諸如導航、通信等科學技術的添加并不能讓汽車變為其他新名詞的交通工具，汽車依然是汽車，只是當下的汽車比幾十年前的汽車舒適、操控性更方便、使用更具人性化。水墨畫的發展也一樣，水墨語言表述需要與時俱進，只有符合當代人審美趣味的繪畫才能成為當代繪畫。在這方面，樊楓把握著“汽車再怎么發展始終是汽車，中國畫再怎么發展始終是中國畫”的邏輯，通過“刨根”正本清源，深挖水墨畫的傳統精神，努力開拓一條適合水墨畫發展的當代路徑。正如沈偉在《經典與心境：由樊楓的傳統山水畫創作談起》一文中評述的那樣：“反思傳統繪畫之后，樊楓逐漸領悟到了‘畫’的意義，也逐漸認知到了個性化的筆觸感，因此，他在用筆上追求起落頓挫，‘筆意’趨于勁爽，線性的因素增強，在近期的作品中，又特意加強了散鋒筆觸的運用。由此，樊楓找到了‘寫意’的妙趣，點線之間，整個畫面松動了起來?！雹僬沁@段評論，讓我徹底放棄了通過樊楓水墨畫創作的個案研究來試圖建構一種中國當代藝術領域里的“當代水墨”的概念。的確，當代藝術本身是不以媒材、工具為切入點的，由此看來，這個“當代水墨”的概念本身在當代藝術中就成為了一個偽命題，如果要談水墨，那要回到中國畫傳統的范疇里來談的。也如樊楓自己認為的那樣，“你把我寫進當代藝術的范疇，當代藝術圈里可沒有我的位置，他們并不會認可我擁有所謂的‘當代藝術家’的身份的”。的確，我一直追尋的中國當代藝術的理念并不是當前流行的中國“當代藝術”的范式與景觀，但是，我并不否認在中國畫領域能夠通過傳統的挖掘并實現“當代性”方式的表達，“在艾略特與格林伯格看來，過去的意義在于他對當下施加重力，迫使當下的藝術家以一種與過去相關的方式參與傳統，從而改變傳統的格局……”②以此觀點看來，樊楓在水墨畫創作上的探索顯然是基于傳統筆墨意義的當代表達。

其次，樊楓對傳統筆墨的挖掘、掌握和運用非常到位，以此形成了他獨特的用筆用墨方法，并構建了他具有傳統文人畫趣味的畫面樣式。在筆者看來，水墨畫的傳統精神是以文人畫的趣味為內核的，因此，中國畫畫的是道，畫的是詩。水墨畫的道當然體現在用筆用墨的傳統功夫的把握和使用上，這方面，樊楓的確是不遺余力地學習和內化的，對此沈偉認為，樊楓對傳統的學習和領悟來自于“南藝時期的水墨畫學習，讓他時常會找到‘反芻’的參照，并保持了南方水墨的傳統韻味。從他歷年來的傳統山水畫中，可以明顯地看出石濤一系，乃至20世紀潘天壽、黃賓虹、傅抱石等現代山水圖式的影響”，“樊楓開始以‘積點成面’的方法摒棄平涂的習慣，畫面上處處見筆，顯現出了墨色和筆趣的豐富性”③。諸多的評述足見樊楓對傳統之道的高度重視，也表明樊楓的水墨畫創作之路是正的。不僅如此，樊楓還把筆墨的傳承運用到都市山水畫的創作中，尚輝認為，“和那些追求水墨自然滲化之趣的城市山水畫不同，樊楓的城市風景往往完全通過傳統性的書法用筆去堆塑廣廈樓宇的建筑體量”④。在以往有關樊楓作品的評論文章和研討會上嘉賓們發表的觀點中，許多批評家認為：“樊楓的用筆、用墨從民族性上講是可以看到繼承性的，他所描繪的建筑既有規整的一面，又有隨性靈動的筆墨，在筆墨處理方面完全沒有被城市規劃中的直線所束縛，而且做到了隨心所欲，比較自在，不牽強?！保ā皯殉恰畻髯髌氛埂北本┊嬙好佬g館站研討會）另一方面，樊楓在《刨根》系列作品中所顯現出來的是對傳統詩畫關系的透悟，對于畫面無處不在的詩意會讓每個受過中國傳統文化浸染的觀者流連忘返。羅彬在《自有云霄萬里高——樊楓山水畫觀后》一文中認為：“對于樊楓來講，以畫境求詩境來得十分自然，樊楓曾對傳統的山水下過很深的功夫，在傳統的山水畫中，繪畫的意境幾乎就等同于詩境?！雹菘梢哉f，對于構成水墨畫傳統的基礎，樊楓是深諳道與詩對傳統繼承的意義的。

再次，樊楓非常重視乃至迷戀寫生，對于寫生的理解超出了一般畫家的認識，他能夠從紛繁復雜的自然物象中提煉出想要的畫面趣味，對物象造型、空間、筆墨的把控能力有著自己獨特的認識和處理方法。雖然，在平日的山水畫創作中，“樊楓對于山水畫的結構和造型形成了自己的套路，山石、樹木、屋宇乃至點景人物組織得協調有序。即以樹法為例，其形態尤其生動活潑，枝條穿插靈動有致，充滿動勢而頗具野逸之趣，成為樊楓傳統一路山水畫的重要標識”⑥。顯然，對寫生的重視在于，傳統山水畫中的物象的程式化處理方式不能滿足樊楓創作的需要，他需要通過寫生大自然中的物象，獲得更為豐富的物象造型、筆墨效果，從而豐富自己的創作路子。筆者跟隨樊楓進行過幾次寫生活動，發現樊楓對自然景象的選擇從不挑剔，無論怎樣的景致及物象，他都可以隨心所欲地按照自己的觀察、判斷進行畫面組織完成寫生，這與筆者要挑剔地選擇符合自己審美范式的景點角度寫生不同。他認為既然是外出寫生，就要敢于挑戰自我，把紛繁復雜的物象“客觀地”畫出來，以解決在畫室里創作不能面對物象的主觀想象的概念化處理。

最后，在寫本文之前，筆者一直在糾結和困惑，樊楓水墨畫的多面取向讓筆者無從下筆，后來索性想，就把筆者對樊楓的幾個無法連接的向度都寫出來吧，這也說明樊楓的創作面貌是一個綜合集成的整體。樊楓曾告訴過我，做美術館工作是要有多面能力的，一會兒要開會，一會兒要面對各種突發事情的處理，還要搞創作畫畫，要養成什么事情都可以歸納到一種境界去處理，理解了之后，萬事萬物都一樣，畫畫搞創作也一樣。在美術館館長的職業生涯上，他要經常接觸當代藝術的展覽與作品，因此就有了以當代藝術的眼光去審視中國畫的傳統，就有了探索水墨畫的傳統如何實現當代化呈現方式的實踐。

其實，把樊楓水墨畫創作的路徑厘清之后，我們會發現，樊楓對傳統不遺余力的挖掘、學習和運用，對寫生的迷戀與重視，都會歸于他想要實現水墨畫“傳統的當代化”的主線上來的。因此，那種認為樊楓的水墨畫創作“要傳統不夠傳統，要當代不夠當代”的論斷，假以時日，將會在歷史的坐標軸上隨風消散的……（作者為武漢美術館館長助理、國家一級美術師）

注釋：

①③⑥沈偉《經典與心境：由樊楓的傳統山水畫創作談起》，見《荊楚畫派·第四輯·樊楓卷》，劉永澤、羅丹青主編，樊楓著，北京：北京工藝美術出版社，2014年11月，p2。

②沈語冰《20世紀藝術批評》，杭州：中國美術學院出版社，2003年10月，p156。

④尚輝《樊楓的城市審美經驗》，見《懷城——樊楓作品集》，樊楓著，北京：人民美術出版社，2011年6月，p8。

⑤羅彬《自有云霄萬里高——樊楓山水畫觀后》，見《泰然歸真·樊楓水墨作品集·2015》p6。

樊楓《歐來歐去系列》（3） 紙本水墨 68cm×68cm 2014年

樊楓簡歷 | RESUME

1958年，生于武漢。

畢業于南京藝術學院美術系。

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湖北省中國畫學會副會長，武漢文史館館員，華中師范大學美術學院客座教授，江漢大學藝術學院客座教授，全國美術館專業委員會理事，武漢美術館館長，武漢畫院專業畫家，國家一級美術師。

個展 | SOLO EXHIBITIONS

2009年

懷城——樊楓作品展，中國文化中心，柏林，德國。

迄今已相繼在福建、北京、陜西、黑龍江、廣東等地舉辦了10站巡回展出。

部分群展 | SELECTED GROUP EXHIBITIONS

2014年

意繪——武漢八人展，中國美術館，北京。

“丹青楚韻”，中國美術館，北京。

全國文史研究館——文史翰墨詩書畫展，中國美術館，北京。

湖北省第十二屆美術作品展，湖北美術學院美術館，武漢。

西云東語——當代藝術研究展，合美術館舉，武漢。

城懷味象——2014中國當代藝術邀請展，深圳美術館，深圳。

四季之美——中韓水墨藝術交流展，關山月美術館，深圳；毅齋美術館，光州，韓國。

2015年

水墨湯湖——湖北當代中國畫邀請展，湯湖美術館，武漢。

紙?上——2015當代藝術邀請展，羅湖美術館，深圳。

“畫之初”，1903藝術沙龍，武漢。

2016年

第九屆深圳國際水墨雙年展暨第八屆深圳水墨論壇，深圳美術館，深圳。翰墨丹青舞大洋——中國畫名家作品展，坎特伯雷大學，新西蘭。

意繪——武漢八人美術作品展（常熟站），常熟美術館，常熟。

獲獎 | AWARDS

《云想衣裳花想容》獲文化部銅獎。

《秋山?鑄暮》獲當代中國青年美展銅獎。《地域十號》入選第七屆全國美展。

《綠色家園》獲全國第九屆美展優秀作品獎。《九派云》獲首屆寫意畫展優秀作品獎。

《故磊紅塵》入選全國首屆中國畫作品展。

收藏 | COLLECTION

作品被德國威廉萊布克博物館、德國柏林中國文化中心、中國美術館、福建省美術館、湖北省美術館、深圳美術館等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