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洪鎂 TEXT: HONG MEI
以《童話現實》之名,肖豐攝影繪畫背后的圖像、傳播及展陳轉向
IN THE NAME OF FAIRY TALE REALITY, THE IMAGE, PROPAGATION AND EXHIBITION DIvERSION BEHIND XIAO FENG' S PHOTO GRAPHy AND PAINTING
文:洪鎂 TEXT: HONG MEI
肖豐的《童話現實》日歷藝術計劃的發布已漸進尾聲,自2016年1月1日,肖豐在微信公眾平臺上每天更新一張作品,把當天的日期和運勢也放在作品下面,就像一份專門定制的日歷。借助手機終端,肖豐將自己的作品介入周圍人的每一天的生活中去。
從最初表現江南和當下人的生存狀態的結合之主題,到后來結合日歷進行的微信發布,這項藝術計劃的意義早已超越了文人情懷中對“江南”“青春”的意象刻畫,以攝影繪畫為表達關鍵點,討論著圖像、傳播以及視覺展陳在未來轉向的可能。
“江南”和“青春”是肖豐繪畫中的隱秘之處,以清晰的意象折射出一位知識分子對傳統文化和逝去時光的眷念。或許無數次在書卷詩文的追述中將自己置身于江南,詩酒花茶便可描述完一生;或許無數次在驚覺自己受惠又受困于時光和經驗時羨慕青春的無邊想象,鮮衣怒馬,無畏輕狂。
一方面,江南的文化意象圍繞著漢文化的積累展開,在城市化劇烈擴張的當下,無論是江南地區遺留的傳統文化形式及建筑,還是其所具備的區域文化審美,都讓江南成為活性的文化遺址。另一方面,作為一種相對獨立的區域文化,江南在文化審美上顯示出的詩性的文化特征和審美內涵讓它滿足了個體生命在更高層次上自我實現的需要。
而在脫離了文化意象、處于現實生活中的“江南”,成長于現代的人們在這里生活,如織的游客在這里狂歡或者進行旅游的表演,即時的情境和遺址般的背景形成一種具有穿越感的景觀。在肖豐2014年以西園、青竹和荒草3個主題圖像匯編成冊的《物是人非》中,年輕的學生穿著旅游的旗袍擺著舊時的儀態動作,或者更多時候會擺著Pose去拍照、聊天,顯露出自己所生活的時代特有的符號和特征。漢文化的遺民在當代消費文化的影響下,與這個民族的文化遺址產生了強烈的視覺形象反差,年輕人在江南這種傳統文化背景里的生存和表演亦形成了新一代青年人與肖豐一代所經歷的迥異的成長狀態。

肖豐《7月12日童話現實》 攝影繪畫 58cm×39cm 2016年

肖豐《1月20日童話現實》(7次) 攝影繪畫 58cm×39cm 2016年

肖豐《8月17日童話現實》(6次) 攝影繪畫 58cm×39cm 2016年
肖豐的青少年時期,正是中國社會的轉向階段,他和同齡人一樣,在傳統文化的氛圍中成長,張開雙臂成為全面接納西方文化體系的第一代人;見證過父輩們迥異的生存環境,在驚訝和不適應中逐漸地適應現代社會的生活方式。
對于肖豐鏡頭下的這些年輕學生而言,雖然創作很有趣,前景很美好,但是他們面臨的未來的工作壓力和生存壓力時刻存在。年輕人本身的生存困境、他在某種情境下的表演以及江南的歷史背景形成了時代之間、個體之間、個體與時代、個體與社會之間的特殊聯結。江南作為特定的文化場域,和青年人現實境遇中的偶然性和獨特性行為發生關系,青年人對未來前景的不確定,以及肖豐在拍攝過程中帶入的對現實的情緒和壓抑的狀態,共生出強烈的視覺懸疑和沖突的“劇情”。
最初開始用攝影的方式搜集繪畫素材時,肖豐并沒有預設這些圖像會伴隨著他的創作走多久。從數量龐大的照片中進行篩選,他發現很多圖片本身就很有趣,甚至有些圖片的意義并不會比繪畫弱,這讓他萌生了圖像敘事的企圖。
在曾于2013年舉辦的展覽“圖像敘事的企圖”中,肖豐的作品與英屬哥倫比亞大學顧雄教授的作品共同展出,以兩種截然不同的方式對圖像敘事的企圖進行追問。很顯然,這時候肖豐對這個命題已經有了清晰的答案。在顧雄展示的圖像前,墨西哥移民在加拿大孤單地勞作,他們在太陽底下種植番茄、葡萄,以自己的勞動改變并豐富著加拿大人的生活;同時,他們又在加拿大的土地上講著墨西哥語,用半導體收音機聽墨西哥臺,將賺來的錢寄回家,生活在與加拿大人隔絕的孤島上,不在日日勞作的土地上留下痕跡。而在肖豐的圖像中,年輕的女孩躺在荒野,虛構的現場呼應彼時引起熱議的社會事件,擺拍中高度契合現實的場景以殘酷的姿態追問著真相。
面對還原現實的相同訴求,肖豐和顧雄選擇了兩種極端的方式,如果說顧雄的考古敘事是一種開門見山的控訴,那么肖豐的再造現實也許可以看作是欲說還休的追問,迥異的兩種表達方式似乎又讓他們還原現實的初衷走向了不同的敘事企圖。
作為指向現實的表現形式之一,圖像已經成為還原現實相當重要的手段,“有圖有真相”,那么是否就是“圖≤真相”?能夠劃等號的臨界點在哪里?當圖像只是局部真相時,圖像敘事的意義又如何最大限度趨近于等號?肖豐說自己始終是焦慮的,舞臺一般的畫面中緊張的氛圍,高光下的人在極冷色調的背景中透著一股末世狂歡的味道,來日或許不可期,那應該是放縱還是掙扎?
慶幸的是,從起初的擺拍圖像,到閃現的不少即時抓拍圖像,再到后來的攝影繪畫,圖像敘事方式變化的背后是肖豐逐漸進入了更輕松的創作狀態。拉上一幅舞臺布幔,肖豐從“當局者”變成了“旁觀者”;而人物頭頂的光環,則讓畫面多了一絲惡作劇的意味。圖像表達的性質在再次創作中可能被削弱、可能被加強,也有可能完全反向,其圖像敘事的企圖也更加復雜。

肖豐《1月26日童話現實》(6次) 攝影繪畫 2016年
在從圖像攝影向圖像疊加的轉變中,可以看出肖豐顯然已經不再滿足于基于現場的拍攝以及后來利用現場和人的關系制造的第二現場,他主動強化了攝影和繪畫的結合,以在圖像上增加色彩或者符號的形式弱化或加強形象,重新賦予圖像意義。
不同于早期將攝影當作繪畫的工具,在肖豐的《現實童話》中,稍作修改的攝影坦陳在觀眾面前,圖像本身的信息、攝影的顆粒質感、繪制增加的趣味性,作品已經不只是攝影本身簡單的圖像性質,帶上了繪制者的情緒和思想的沉淀,圖像的確定性與繪制的偶發性的復雜交織,繪畫的自我在攝影的開放中投射,攝影與繪畫的組合成為1+x=n。甚至或者,它未來可以不是繪畫。
福柯在20世紀70年代中期時曾貼切地形容過攝影繪畫(Photopainting),“畫家與其所繪內容的關系處于一種被接替、被幫助和被保護的狀態。波普藝術家和超級寫實畫家畫的是一些形象。他們沒有把形象納入繪畫技法中,相反,他們把畫技溶入形象的大浴池里。繪畫只是這一場沒有終點的賽跑中的一段”。
盡管還沒有引起大范圍的討論,攝影繪畫并非新近的產物,它的產生及發展早就有跡可循。威利姆為《堂吉訶德》《魯賓遜漂流記》作插圖時,依據一本書、一首詩和一個傳說作生動的畫進行拍照,然后改造照片使之類似版畫;雷蘭德在互不相聯的負片上,拍攝和洗印人像,然后用30張負片合成一個構圖;魯賓森用鉛筆畫一個場面草圖,把草圖中的各部分按實際布局重新排列,進行逐批拍攝、剪輯拷貝,再在畫上按各部分應有的位置粘貼起來,然后拍攝全景照片,創作出《斯巴洛特女士》(1861年)和《道汶和遜奈斯特》(1885年)。
當攝影逐漸打破繪畫的唯一地位并與繪畫共同成為承載形象的重要形式之后,攝影繪畫的形式也悄然進入美術史中并顯示出圖像轉向的一種可能,我們在各大展場處處可見繪畫借助攝影之力完成的形象與觀念,盡管繪畫仍然是肖豐的經驗,他仍然用繪畫的方式把圖像描繪得像繪畫,但是他已經認為,“繪畫是否重要并不重要,藝術很重要才是重要的”。(節選)

肖豐《2月15日童話現實》(7次) 攝影繪畫 2016年

肖豐《這真的有意義嗎?把現實的經驗重現為一場虛構……No.1-9 》攝影繪畫 174cm×87cm 2013年
肖豐簡歷 | RESUME
1962年出生,歷史學博士,教授,華中師范大學當代藝術研究所所長。
個展 | SOLO EXHIBITIONS
1992年
內部觀摩展,湖北美術學院美術館,武漢。
童振剛、肖豐畫展,中國美術館畫廊,北京。
1993年
肖豐繪畫作品展,辛德爾芬根,德國。
肖豐繪畫作品展,巴特坎斯塔特,德國。
肖豐繪畫作品展,斯圖加特,德國。
肖豐繪畫作品展,德國商業銀行,斯圖加特,德國。
1999年
肖豐個人作品展,德國工商總會北京代表處,北京。
2000年
“精神的隱退”裝置行為,東湖風景區,武漢。
“精神的隱退”作品展,中央美術學院陳列館,北京。
“精神的痕跡”作品展,可創藝苑畫廊,北京。
2001年
2001肖豐油畫作品展,可創藝苑畫廊,北京。
2002年
“中國光影”肖豐作品展,斯圖加特,德國。
2004年
“歷史的痕跡”當代藝術展,薩爾斯堡,奧地利。
2013年
“一切正在發生著并糾纏著——肖豐,一個視覺知識分子對30年快速變遷的報告”,武漢美術館,武漢。
2016年
“‘童話現實’2016年肖豐日歷藝術計劃”,網絡微信公眾號推介,武漢。
群展 | GROUP EXHIBITIONS
2014年
武漢?印象美術作品展,武漢美術館,武漢。
武漢——大分聯合美術展,大分市美術館,日本。
意繪——武漢8人美術作品展,中國美術館,北京。
第12屆湖北省美術作品展,湖北美院美術館,武漢。
西云東語——中國當代藝術研究展,合美術館,武漢。
2015年
切片——湖北當代藝術研究展,合美術館,武漢。
意繪——武漢8人美術作品展,莞城美術館,東莞。
“一天計劃”藝術項目,北京。
2016年
意繪——武漢8人美術作品展,常熟美術館,常熟。
玄序——湖北當代油畫邀請展,湯湖美術館,武漢。
文脈傳承——2015中國寫意油畫學派名家研究展,武漢美術館,武漢。
春風拂面?在沱川——2016武漢美術館寫生季作品展,武漢美術館,武漢。

圖1-3 肖豐徽州攝影創作工作照

圖4 肖豐攝影繪畫工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