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鄒小燕 潘亙
?
探索新標準,迎接新挑戰——訪倫敦政治經濟學院經濟學終身助理教授金刻羽
文/鄒小燕 潘亙


金刻羽
2015年10月4日,我們在英國倫敦政治經濟學院采訪了該院經濟學助理教授金刻羽女士,我們在Lincoln’s Inn Fields街LSE大廳見到了年輕美麗的金女士,她穿著綠色花紋襯衣、黑色長褲,帶我們到花園草坪邊上的長椅上進行了采訪。她14歲赴美求學,3年后被哈佛大學錄取,攻讀經濟學博士。金刻羽精通英文、法文,并且熱愛文學
和藝術。她2004年獲得哈佛大學經濟學學士,2009年獲得哈佛大學經濟學博士,后成為倫敦政治經濟學院經濟系終身助理教授。
談到有關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以下簡稱“亞投行”)的問題,金刻羽女士說:“我覺得很多已經進入中等收入的國家和地區在亞洲急需基礎設施的投資。當然有些比較小的國家,不像中國有那么多財富,同時讓私營部門去做這些投資也不太現實。所以中國現在起的作用就是要幫助這些國家廣泛提升基礎設施的建設。根據亞洲開發銀行的測算,2020年前,亞洲地區每年基礎設施投資需求將達到7300億美元,現有的世界銀行、亞洲開發銀行等國際多邊機構都沒有辦法滿足這個巨大的資金的需求。亞洲地區其實并不缺乏資金,缺少的是融資機制,所以需要搭建一個專門的基礎設施投融資平臺,以充分利用本地區充裕的儲蓄進行有計劃的投資。然而,在這些區域內的貿易很重要,比跨國跨區域的貿易還重要。因為,如果區域內基礎設施能夠提升,該區域的貿易成本就會下降。所以,不管是對中國,還是對整個亞洲區域,在經濟上都會通過基礎建設實施的提升得到好處。”
雖然亞投行的成立將會推進亞洲地區經濟增長,但也會面臨著嚴峻的挑戰。作為新一代的國際組織,亞投行面臨的問題就是要建立一個新標準,而不是遵循美國和歐洲現有的國際標準。金刻羽女士指出:“美國和歐洲的國際組織目前面臨很重要的公司治理問題、管理問題和精英問題,因為官僚主義太嚴重,政治成分太濃厚,這對有能力的年輕人來說,他們的事業會受到限制。吸引人才是個重要問題,要讓最優秀的人都愿意去那兒工作,才是一個成功的機構。”對此,金刻羽女士提出了應對的方法。她說:“一方面亞投行應該成立一個人才信用部門(human resource/human capital),用這樣的管理模式吸引優秀人才。另一方面是文化問題,從一開始我們就要樹立公平競爭的價值觀。一個國際組織的文化是相當重要的,我覺得美國和歐洲在這方面沒有做好。”
過去30年,中國的金融改革對國家的經濟發展起到了重要作用。我們從學習國際慣例、參與國際金融組織,到倡導亞投行,是對國際金融做出的一系列貢獻。那么,亞投行與現有的國際秩序會有怎樣的合作?與國際組織相比如何提高?怎么對現有的國際金融體系做出更多貢獻?面對這些問題,金刻羽女士對我們說:“以后亞投行的成功與否,與其他國際組織和其他國家政府的緊密合作有著密切聯系。所以亞投行應該注重在國際關系上的合作。”
金刻羽女士認為,亞投行的性質與其他國際組織的性質并不同。例如,世界銀行主要職責是扶貧,IMF是宏觀治理,亞投行則專注做基礎設施的融資。它們之間競爭性不強,應該建立合作關系。亞投行要跟各個成員國家的政府打交道,相互合作。各界最擔心或關注的問題莫過于亞投行的治理結構和投票權分配問題。

金刻羽接受鄒小燕采訪
當前,亞投行的投資項目能否獲得回報則是重中之重。金刻羽女士認為,從經濟學的角度,亞投行做的是基礎設施、公共設施,很重要的問題是實際回報應該怎么計算。有些基礎設施有直接回報,有些沒有,如環保事業的回報是不能直接看到的,但是卻有經濟效益。所以,在一這點上就有一個模糊的經濟問題。如何跟當地政府協調好,確保銀行的投資有回報,這樣才能繼續吸引融資,吸引各國的參與,確有一定的難度和挑戰。亞投行也不是一個純經濟組織,還需要考慮國家做基礎設施和環保工作的政治意義。因此,如何平衡經濟和政治目標,如何計算投資回報,是一個很有意思也比較難的問題。
關于資本流動的問題,金刻羽女士幾年前曾發表過一篇文章,她認為:“現在很多發展中國家在往境外輸送資本,中國就是一個例子。一個國家的金融市場是否發達,首先要看資本市場是否發達,中國在這方面落后于美國。美國有世界上最發達的資本市場,但是美國的這些資本和儲蓄在本國沒有太多投資機會,所以他們看好國外的投資機會。以后,我們會觀察到發展中國家也會有同樣的經歷,金刻羽女士認為,建立亞投行是中國做出的正確選擇,這使資本不都去投美國的債券,或其他低回報的投資項目,而是投到亞洲基礎設施項目上,追求更高的回報,同時,又能促進區域內外經濟、政治、外交的合作。”
金刻羽女士認為,亞投行的業務發展需要一個漫長的摸索過程,現在還不能很清楚看清未來方向。但是,從文化、公平競爭、精英管理和公司治理模式上,就要從一開始樹立讓國際信任的標準。美國、歐洲的標準,有很多值得我們吸取的經驗,但不一定非要照搬。從一開始就要樹立好一套自己的價值觀。另外,就是人力資源,怎樣吸引優秀人才和精英?一是公司治理,二是人力資本的吸引,這兩點都具備了,機構與人才能夠配合好,才能讓亞投行沿著健康軌道前進。中國主導的新型管理系統和其他國際組織不同, 要減少政治因素。“我知道每個國家進來都有一些自己的壁壘,但是在做項目,決定把錢投到哪里,挑選哪些項目、國家,必須有個類似像美國投資銀行這樣的非常高效、客觀的模式來挑選投資項目。像董事會成員,投資決策流程都必須像其他私營部門一樣有一套高效運作機制。所以,減少政治因素,吸取私營部門的經驗是亞投行建立新模式最重要的兩個問題。”金刻羽女士說。
“亞投行有雄心壯志去打造一個新型的國際化組織,但是真正走入國際化,需要根本上的改革。中國走國際化的道路,不僅是投資,還有貿易,現在很多國家的貿易偏保護主義,就不符合國際化的路。金融市場的國際化同時需要內部改革,否則如果資本市場完全開放,會對本國的金融系統有很大的沖擊。人口問題和老齡化問題可能會影響國家的儲蓄率。中國的人口問題不會給經濟帶來很多的壓力。雖然人口的增長速度在減少,但是勞動力還是很高的,每年都有百分之十幾的增長率,所以,生產力增長是最重要的指標,而不是一個國家有多少人。儲蓄率在未來有可能會下降,但是為了養老,宏觀政策也比較寬松,大家已經預判到將來一些通脹的可能性,現在反而更愿意去儲蓄。還有很多其他因素會使儲蓄率保持在比較高的水平。” 金刻羽女士說。

左起:蔡碧薇、金刻羽、鄒小燕、潘亙
如何看待亞投行對世界經濟的影響?金刻羽女士認為,亞投行給中國帶來了發展的機遇,但由此帶來的挑戰也不容小覷。亞投行對亞洲人們的發展,對國際金融的體系,不是一種挑戰,而是補充。成立亞投行實際上就是把各國政府的錢放在一起,幫助區域內已經進入中等收入的國家繼續提高生活水平,給全世界帶來經濟效益。因為全世界經濟增長已經很低了,亞洲是很重要的一塊,如果能把亞洲的國家變得更富有,對全世界的經濟也有推動作用。“亞洲現在要投資的項目很多,但是錢不夠,中國站出來倡導成立亞投行,把各國的資金集中起來投資到最重要的項目上,中國起到了主導作用。在未來的幾年甚至幾十年,中國將繼續起到主導的作用,不可能一直躲在后面,就管自己的事情。中國如何樹立國際形象?從設立亞投行來說,這是一個正確的選擇。中國不是通過政治、軍事力量在區域里‘硬樹立’,而是通過能夠讓區域經濟共同發展的方式,起到主導性作用,我覺得這才是最有意義的戰略。”她說。
從歷史范圍來看,世行、亞行和非行等國際組織對國際金融發展都起了很大作用,現有的經濟秩序也不能完全滿足目前經濟發展的需求,亞投行是一個應運而生的產物。現在,亞投行有57個意向創始國,今后在協調方面可能很復雜,能夠把多個國家的資本放在一起,給很多國家提供投資的機會,不僅是給亞洲區域,而是擴展到世界各地已經進入中等收入的國家,這個模式是個典范,應該擴展。金刻羽女士建議國際組織應該更接近私營部門的管理模式,吸取它們的教訓和公司管理的方式,這會給國際組織帶來更多經濟效益。
中國將伴隨亞投行的成立和運作,與世界共贏。
本文編輯:王素。聯系郵箱:417111519@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