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遠、夏圭山水繪畫與文化海報的藝術創作

周 雅 瓊

(安徽工程大學藝術學院，　安徽　蕪湖　24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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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遠、夏圭山水繪畫與文化海報的藝術創作

周 雅 瓊

(安徽工程大學藝術學院，安徽蕪湖241000)

摘要：南宋馬遠、夏圭的山水繪畫作品布局簡妙、意境空靈，蘊含著深厚的藝術哲學思想和文化傳統。若將二者獨具魅力的文化藝術創作形式融入現代文化海報設計之中，將有助于其形成獨有的藝術情感與文化品位，并在傳承民族藝術精神的同時，實現創意新生。

關鍵詞：馬遠；夏圭；山水繪畫；文化海報

南宋“水墨蒼勁”一派的代表畫家馬遠、夏圭的水墨山水作品一改傳統院體繪畫華麗細膩、工整規范的風貌，呈現出簡潔詩意、墨色淋漓的清曠典雅之意境。觀賞他們的作品，完全超越了繪畫技法，進入審美與創作的領域，其中所蘊含的美學觀念和哲學思想對我們今天的藝術創作更是影響深遠。本文將馬遠、夏圭的山水繪畫與當今的文化海報設計相結合，探討傳統繪畫藝術視覺空間語言、創作精神、美學觀念及意境追求對現代文化海報創作的影響。

一、“布局簡妙”的視覺空間

馬遠、夏圭的山水布局較之北宋及之前的山水構圖來說是一種完全的革新，他們改變前人遵循的“大山大水，開圖千里”的全景式布局方式，用簡括的筆墨和巧妙的結構進行大膽的裁剪，創造出一種“布局簡妙”的視覺空間效果。后代畫史上用“馬一角，夏半邊”來形容他們的這種創造性試驗，其作品畫面視覺焦點集中、主次分明、空間渺遠，表現出清曠淡泊的意境美。如馬遠的《寒江獨釣圖》，畫面布局極其簡練，只見載有獨釣者的一葉扁舟孤獨地呈現在白茫茫的水域之中。畫家運用對比的手法著重刻畫垂釣者和小漁船，人物描繪用筆勁利闊略，漁船刻畫方硬轉折、筆力堅實、線條簡練，而船上堆放的蓑衣和斗笠畫家卻描繪得尤為細膩，顯得生動且飽滿，四周除了寥寥幾筆的微波之外，幾乎全部留白。畫面巧妙地運用對比與空白突出近景，并襯托出閑逸蕭瑟的氣氛，正是這種“閑逸”才有了“空靜”，有了“空靜”才有“妙境”和“遠韻”，如同蘇東坡詩句所言“靜故了群動，空故納萬境”。這便是畫家在簡妙的空間布局中所創造的空靈妙境。

海報設計與繪畫一樣，也需要為受眾留下遐想的空間。文化海報更是講究耐人尋味，追求濃郁的文化意味和空間想象。馬遠、夏圭的山水布局簡潔稀疏卻意蘊豐富，妙在用極簡練的繪畫語言表達最豐富的畫面信息，留給觀者無窮的想象空間。這種“無窮空間”的追求影響到今天的文化海報創作，令作品意味深長。如設計師韓家英在2003年設計的《天涯》雜志系列海報作品，追尋傳統文化藝術的特質，將書法符號與筆墨意象進行現代化的視覺表達。歷代書法家那原本充滿情感和韻味的字形或筆畫被打散成碎片式的圖形符號并重疊組合成簡練的新藝術形象，只留其精神內涵，讓不同的觀者因自身的文化背景和個性情緒可形成不同的解讀；畫面布局上那極端的疏密安排和大面積的留白及純粹洗練的黑白用色更是強化了受眾的視覺感受，給人以無限遐想的空間[1]。作品在簡潔巧妙的空間布局中，成功地實現了傳統文化元素和現代設計語言的結合，并賦予作品以深厚的文化氣息和哲學意境。

二、“舍形悅影”的創作精神

宋代皇家畫院與文人畫家交流頻繁、聯系密切，致使院體畫與文人畫互為影響，彼此互相借鑒學習[2]。南宋院體繪畫作品也因受文人畫藝術思潮的影響表現出濃厚的文人畫因素。此期“南宋四家”的代表馬遠、夏圭的山水繪畫作品也融入了濃郁的文人畫審美意蘊，其作品不似傳統院體畫追求重彩精致、工麗嚴整的畫法，而是呈現出墨色淋漓、水墨交融的寫意效果。他們的作品集技法與文化修養于一體，充分發揮水墨的表現力，或高華健勁或荒率簡淡，只為抒情達意、傳神求韻。如夏圭的《煙岫林居圖》中，畫面以水墨渲染為主，并由墨色的濃淡分出層次，僅見近處山坡略用筆皴擦，也是在水墨淡染的基礎上以“拖泥帶水皴”完成，形成水墨渾融的效果。整體畫面簡潔淋漓、概括洗練卻意境悠遠、韻味無窮。明代畫家徐渭評價夏圭山水畫作“蒼潔曠迥，令人舍形而悅影”。這個“形”是謂山水樹林的“具體形象”，在畫面中舍棄了細枝末節的描繪和豐富多變的色彩，僅以濃淡變化、抽象概括的水墨剪影加以表現；而“影”則指畫面給觀者的“印象”，雖寥寥幾筆卻神韻俱佳。

海報作為一種張貼發布的設計作品，其面對受眾覆蓋面比較廣泛，因而需具備有效的可讀性和易記性，以利于完成信息傳遞。文化海報在傳遞信息和觀念的同時，往往還承載著提升大眾審美品位的任務，需更多地強化文化與藝術的感染力，以突出作品的風格與情感。過度冗長復雜的畫面自然不利于信息傳遞，而缺乏精神內涵的簡單構成也會導致作品情感的缺失。這就需要設計師合理地把握“形”與“神”之間的辯證關系，從傳統的中國繪畫中吸收養料。馬遠、夏圭的山水繪畫形象概括，以水墨描繪形體，舍去細節卻側重神韻。“舍形悅影”的創作精神令他們的作品超越了繪畫的技法，將形體完全融入縹緲的影像之中，在水墨交融中把靈秀飄逸的山水表現得出神入化。若將這種“舍形悅影”的創作精神融入今天的文化海報設計之中，舍棄瑣碎細節和華麗色彩，抽象簡化自然立體形象成單色平面影像，則有助于營造寫意山水般的意境并開啟作品自身的精神意義，豐富受眾的想象空間。如臺灣設計師游明龍的文化海報《歡歡喜喜》，舍棄細節的描繪，以正負形的形式將幾十個姿態各異的喜鵲剪影與“雙喜”字相互組合，營造歡快熱鬧的喜慶氛圍。此時喜鵲美麗的外表和形態并不是設計師描繪的重點，而是超越物質表層屬性來表現主體精神，舍形悅影、舍質取靈，借助“喜鵲”的象外之美好寓意，表達歡喜的主題。

三、“樸素文雅”的美學觀念

宋代在“程朱理學”的影響下，整體的審美文化不再尊崇唐朝時期風靡的“豐肥濃艷、輝煌熱烈”之美學特點，轉而追求一種質樸簡潔、自然素雅的理性之美。馬遠、夏圭的山水繪畫作品將宋人的這種美學追求與文人精神相結合，表達出“樸素文雅”的美學觀念。“樸素”體現著天賦自然的原初之美。馬夏的作品貼近生活，以簡單質樸的手法描繪他們所生活的江浙一帶景色，斧劈皴表現山石、夾筆表現樹葉、焦筆表現樹干、大片水墨表現煙云，一切都只為再現自然肌理之本真。他們的畫面沒有繁雜的構圖也沒有絢麗的色彩，而是素淡樸實地訴說自然生命之美。“文雅”則來源于畫面中蘊含的人文精神。馬夏作品在詩畫互滲中超越了自然之境，托物言志，表達畫家超世脫俗的精神追求。如馬遠的《歲寒三友圖》設色簡淡素雅、畫面工整寫實，將星芒般排列規整的松針、墨影般搖曳多姿的翠竹、雪花般點綴襯托的梅朵，以拖枝交錯的手法組合在一起，生動再現自然之美。同時畫家在描繪大自然生動盎然的形態之外，還有意借助松竹梅暗喻自己意中所崇尚的文人節操和美德。

文化海報的魅力在于滿足信息傳遞的同時凸顯出文化內涵和藝術品位，民族性和文人審美特征往往是助其成功的兩大臂膀。從這兩點出發，文化海報可從中國畫中汲取審美智慧，營造一種清雅自然、含蓄樸素的民族文化視覺形象。馬遠、夏圭的山水作品沒有過多的渲染，也沒有豐富的色彩，更無雕琢的痕跡，卻在平淡自然中描繪出復雜多變的萬千世界。這種追求“樸素文雅”的審美觀念既體現了儒家的和諧、道家的空靈，也包涵著禪宗的靜悟，表達出獨特的中國文人審美情趣。將此種融儒、釋、道為一體的美學追求與文化海報的實驗性探索相結合，方能為今天的設計創作拓展新的思路和空間。如筆者的文化海報《夢回徽州》中，將徽州那霧色朦朧的山水樹石、煙嵐掩映的粉墻黛瓦等自然景致提煉成相互滲透的有機元素，與明代戲劇家湯顯祖的名句“一生癡絕處，無夢到徽州”構成圖文并茂的主體視覺形象，緊緊把握古樸、素雅的審美感受進行深入創作。在色彩和質感上巧妙地將水墨層次和宣紙肌理運用其中，襯托畫面娓娓訴說著夢境里那些樸素自然、積淀深厚的徽州歷史和文化故事。整體海報設計追求樸素淡雅的中國文人審美氣質，耐人回味。

四、“空靈飄逸”的意境追求

宋初黃休復在《益州名畫錄》中，把畫分為“逸格”、“神格”、“妙格”、“能格”四格，認為“逸格”以其不拘常法、筆簡形具、得之自然的特點居于第一位。馬遠、夏圭山水畫打破常規，以特有的構圖風格和自然氣息展現了南宋山水的“逸格”之美，其畫面簡潔空遠、清逸疏淡，卻與自然交融，生生靈動，于浩渺無際的廣闊空間中凸顯出“空靈飄逸”的美學境界。觀馬遠、夏圭之作品，其貴在取舍，妙在虛實，總是以簡妙的布局與筆墨讓人得到蘊藉雋永、余味無窮的美感享受。如夏圭那描繪陽光下江湖兩岸山色空蒙、水光瀲滟的江南自然美景之長卷《溪山清遠圖》，畫面景界開闊、上虛下實。實之處，山石閣樓、村舍長橋、漁舟遠帆，雖勾筆簡略卻變化萬端，形象自然飄逸；虛之處，江水遼闊、遠山朦朧，濃淡相宜的水墨渲染間優美地營造出一幅清凈曠遠亦靈動鮮活的無盡江山之景。畫家構圖疏密相間、剪裁巧妙、用墨明潤，跨度三丈之長幅畫面，觀之毫無拼湊堆砌之感，反而讓人感受到一種輕松強烈的節奏感，這種節奏與自然交融，生生不息，似有靈氣往來其間。

文化海報是設計師表達真我的創作平臺之一，也是他們積極進行試驗和創新的良好設計載體。在數字技術普及應用的情況下，今天的文化海報也加快了革新的步伐，數碼、合成、復制、拼貼等技術的使用，直截了當地加強了視覺沖擊和刺激力度，但也難免因過度地依賴新技術而導致作品文化性的缺失。文化海報作品若少了意境與文化格調，丟了讓人玩味和品讀的價值，也就脫離了創作和設計的初衷。意境是文化海報創作之靈魂，意境的追求可以助其撕破一切模式的束縛，釋放充滿靈性的情感。馬遠、夏圭的山水繪畫畫面空靈飄逸而得意蘊，在筆墨交融間展現出蘊藏于底的生命活力。將這種詩意般的意境追求融入當今文化海報設計中，其靈魂氣韻和精神活力必然能突破數字技術的掩蓋，凸顯獨有的文化品位。受馬夏山水意境的影響，筆者在文化海報《夢回徽州》的姊妹篇《夢 徽州》中，嘗試用數字合成的技法詮釋空靈飄逸的意境之美，作品將印象中徽州的山、水、建筑等實物演變成形式符號，再通過虛實變化的手法將水墨和點、線、面結合成新的圖形形式。海報的創作旨在追求一種冥冥之中的夢境和清凈幽遠的精神寄托，讓觀者在尋覓解讀中得到心靈的慰藉。

五、結語

馬遠、夏圭的山水繪畫體現了極高的文化修養，畫面簡潔疏淡、自然樸實卻神形兼備、詩意盎然[3]。在今天這個文化海報設計語言逐步國際化和數字技術沖擊的時代背景下，馬遠、夏圭山水繪畫創作精神、意境追求和美學觀念的融入將有助于形成獨具特色的民族藝術語言和精神情感。這種語言和情感的注入并不是簡單的挪移，而是在理解的基礎上，結合現代的審美觀念和技術手段對傳統繪畫藝術加以提煉和運用，并使其具有時代氣息。如此創作出來的文化海報作品既可保持傳統藝術的視覺魅力，又與現代設計趨勢自然相融，最終實現創意新生。

參考文獻：

[1]王璐陽.從接受美學的角度解讀文化海報設計[D].太原:山西大學，2012:16.

[2]曹愛華.夏圭山水畫中的文人畫因素[J].藝術百家，2008(5).

[3]鄭維坤.南宋“水墨蒼勁派”畫理畫法研究——以馬遠、夏圭為例[D].杭州:中國美術學院，2013:1.

責任編校：徐希軍

中圖分類號：J524.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4730(2016)02-0122-03

DOI：10.13757/j.cnki.cn34-1045/c.2016.02.026

作者簡介：周雅瓊，女，安徽潛山人，安徽工程大學藝術學院講師，碩士。

收稿日期：2015-11-02

網絡出版時間：2016-04-26 14:54網絡出版地址：http://www.cnki.net/kcms/detail/34.1045.C.20160426.1454.02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