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0～1970年美國農業人口統計數據的問題分析

劉 鵬　(陜西理工學院歷史文化與旅游學院，陜西漢中 723001)

?

1910～1970年美國農業人口統計數據的問題分析

劉 鵬(陜西理工學院歷史文化與旅游學院，陜西漢中 723001)

摘要根據美國農業部農業經濟局、美國勞工部勞工統計局和美國商業部國情普查局3家官方分別調查公布的數據看，美國在1910～1970年農業人口銳減，人口結構完成了由農業人口向工業人口的轉型。但是官方的統計數據中也存在很多紕漏，主要包括“農業服務”工人、流動農業人口、非法移民、童工這4類直接或間接從事農業生產的勞動力人口并沒有被統計入美國農業人口數據。美國官方出于夸大農業勞動生產率，掩蓋剝削，統計方法局限，情況復雜等原因，導致農業人口統計數字差異大，絕對數量不準確等數據問題。

關鍵詞“農業服務”工人；流動農業人口；非法移民；童工

各個國家相繼邁入工業時代的門檻后，伴隨著科技的進步和農業機械的逐步推廣，定居在農村、專門從事農業勞動的農業人口數量迅速下降，其中美國的農業人口數量下降相當快。1910年美國農業人口占總人口的35%，但在1910～1970年的60年間，農村人口和農業勞動力人口都減少了超過65%。到1970年，美國農業人口數量下降到美國人口總數的5%。美國官方宣稱，美國平均每一個農業就業人員的產品可以供應的人數，1910年為7.07人，1940年為10.7人，1960年為25.8人，1970年增長到47.1人[1]。1910～1970年美國農業人口急劇下降，最直觀的材料當屬美國官方公布的數字變化。由美國農業部農業經濟局、美國勞工部勞工統計局和美國商業部國情普查局分別調查完成并按期對外公布的有關數據反映了農業從業人口銳減，農業人口結構轉型的事實。但是筆者認為，這些美國官方統計數據仍然存在很大問題。首先，美國農業生產中的“農業服務”工人、流動農業人口、非法移民和童工這4類人口很少納入或根本沒有納入官方統計數據。其次，美國官方統計數據不準確的主要原因是為了夸大美國農業勞動生產率，掩蓋農業生產中的剝削性，再加上統計方法的局限性和現實情況復雜。其實，對于包括美國在內的任何一個國家而言，從業人口的結構調整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都需要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在學術界，人們往往把目光集中于工業時代美國工商業的迅速發展和經濟實力的迅猛增強，對于美國農業發展的問題極少涉及，幾乎沒有學術資料專門分析美國農業人口統計數據的相關問題。筆者認為，分析這一問題，對于清楚認識美國農業人口的縮減過程，了解美國從業人口結構轉型等有一定的現實意義。

1沒有完全納入官方統計的因素

1.1“農業服務”工人伴隨著第二次工業革命的完成，20世紀初的美國已經完成了由農業國家向工業國家的轉變。1900年農業產值在美國國民生產總值中占33%，但美國60%的勞動力從事非農業勞動[2]。當時全美國的體力勞動者包括白領工人、服務工人和農業工人，其中農業人口變化最大。農業人口1900年時約占全部勞動力的37.5%，1980年時已降到2.7%[3]，農業人口的快速下降是不爭的事實。但是，在美國官方的統計數據中，與農業聯系緊密但不直接從事農業生產的“農業服務”工人并沒有納入美國農業人口的統計[1]，相反，這一部分“農業服務”工人被納入工業人口，加深了人們對工業快速取代農業的印象。

自1910年后，伴隨著工業的發展、科技的進步、交通的發達、市場的擴張，傳統的以家庭為單位進行農業生產的小農經濟逐步淡出了美國農業經濟舞臺，取而代之的是大農場經濟和農業公司的興起。自此之后，美國的農業勞動力即使繼續從事農業，也不是原有概念的農民了，他們使用現代科技手段進行農牧漁業生產，已變成農業工人和農場主，通常住在小城鎮中，生活方式也完全改變[4]。但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體力耕作方式和以馬匹為主要動力的農業半機械化時期被淘汰，并不意味著田間地頭就沒有農業勞動者的存在。實際上，除了農場主和必須以傳統體力勞動工作的農民外，在大農場中操縱機器的工人、噴灑肥料的工人、建設灌溉系統的工人、防治病蟲害的藥師、采購生產資料的工人、負責農產品包裝和運輸的工人、農場會計和出納等“農業服務”工人都由專門的農業公司提供，而這一部分人員盡管與農業生產密切相關，甚至直接或間接從事著農業生產，但他們不被計入農業勞動力人口，減少了相當數量的統計數據。

1.2流動農業人口在工業時代，各個國家的工業人口統計數字相對穩定和準確，這是因為進入工廠工作的工業人口流動性相對較小。與工業生產固定式、規律性、受外界影響較小的特性相比，農業生產深受季節、氣候、溫度、日照等影響，也因此有“農忙”與“農閑”之分。雇傭勞動人口數量變化很大的農場與雇傭工人數量相對穩定的工廠不同，臨時性雇傭的流動農業工人數量很難精確納入統計。各級農場在“農忙”時節臨時性雇傭大量流動農業工人，而在“農閑”時節則保留最基本的勞動力人口，甚至只保留農場主家庭。大量的流動農業人口在城市、農村之間來回奔波，不可能在官方進行調查的時間段里都在農場工作。因此，臨時性雇傭的流動農業工人很少納入統計[1]，這既與農業生產自身的特點相關，也與美國官方在統計過程中有意忽略有關。

自1910年美國逐步進入農業基本機械化時期開始，大量的剩余農業勞動力開始出現。農場主設法降低生產費用，例如大量采用蒸汽發動機和新機器。這些機器一方面代替了馬，把馬從經營中排擠了出去，另一方面也使農業短工游離出來，造成了人為的過剩人口，并由此引起工資的再度下降[5]。大量的過剩勞動力游走于農村與城市之間，在“農閑”時節進入城市打工，在“農忙”時節以“農業短工”的形式返回農村，類似于“農民工”。例如，1965年密西西比三角洲81%的棉花都是由機器收割的，在1940～1970年，400萬黑人離開農村來到城市謀生[6]，但是城市的容納能力有限，根本沒有足夠多的工作崗位可以提供給這些教育水平相對較低的農村黑人。因此，他們一方面在城市里艱難打工度日，另一方面則在需要農業勞動力的農忙季節回到農場工作。這一部分流動性很強的農業人口在美國官方統計時并沒有納入農業人口，而是計入工業人口或城市人口。流動農業人口的數字縮小也導致美國農業人口統計數據出現偏差。

1.3非法移民在美國官方統計數據中，非法移民的使用沒有納入統計[1]。眾所周知，美國是全世界最大的移民國家，但在20世紀20年代，由于人口增長速度過快和對“外國人與外來哲學”的群眾性恐慌，美國開始實行限制性移民政策，并于1921年和1924年分別通過《移民緊急限額法》和《國別來源法》，限制移民進入美國，使得大量企圖進入美國謀生的移民不得不采用非法的方式。雖然美國1965年增加了移民的限額，但想移民美國的人仍超過其上限，許多人由于不能合法地進入美國，于是采取非法移民的途徑。墨西哥非法移民最多，已超過其合法移民的總數[7]。由于非法移民得不到法律保障，又必須獲得微薄的報酬以維持生存，因此各級農場主在保持最低廉的價格、最糟糕的環境、最大程度的剝削的同時，雇傭盡可能多的非法移民為其工作。由于這些非法移民本身不受美國法律的保護，一旦被美國官方發現，無論是非法移民本身，還是雇傭其工作的農場主都會受到法律的懲處。因此，各級農場主必須隱瞞非法移民為其工作的事實，這些非法移民絕不會被計入官方統計數據。

部分合法移民由于背井離鄉、人地生疏，為了養家糊口也必須在最艱苦的環境下從事農業生產。例如在20世紀60年代，芝加哥的農場工人抗議封建莊園式的工作條件，他們大部分是來加利福尼亞和西南各州工作和謀生的墨西哥移民[6]。移民為美國的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但是非法移民由于其自身的不合法性而得不到社會的承認和官方的保護，更不會納入美國農業人口的統計數據中。

1.4童工在美國官方公布的統計數字中，農場主瞞報的非法使用的未成年農業工人沒有納入統計[1]。早在1937年5月24日羅斯福總統就曾指出：“一個自力更生和自我尊重的民主國家，沒有理由容許童工存在，也沒有經濟上的理由削減工人工資和延長工人工時。”[8]但是在20世紀70年代，由美國政府推行的涵蓋絕大多數人口的福利教育事業開展之前，大量貧困家庭無力負擔孩童們的教育開支乃至于生活費用，只好默許未成年人出外打工賺錢，這在農村普通農戶家庭中尤其突出。對于各級農場主而言，盡管按照美國的法律雇傭童工是非法行為，但用低廉的工資雇傭農戶家中的未成年童工作為勞動力相當劃算。童工的勞動報酬極低，但勞動強度、環境等卻與成年農工沒有絲毫區別，因此當時各級農場非法使用的未成年農業工人隨處可見，農場主也絕不會主動上報數據。

另一方面，當時美國關于禁止使用童工的法律也存在漏洞。如在1938年制定、1949年修訂的《公平勞動標準法案》中，為了保護童工，規定無高危風險的崗位用工年齡必須在16周歲以上，高危崗位必須在18周歲以上，但對從事無危險性的農業工作則沒有明確的最低年齡限制。各級農場主利用法律的漏洞，雇傭了大量童工但又向官方瞞報。1971年美國約有80萬16歲以下的農業童工未被列入美國官方的統計數據中[1]。

2統計數據存在問題的原因

在1910～1970年，美國農業人口銳減的趨勢是客觀存在的事實，農業人口的轉型過程也是在這一時間段內完成的，但農業人口數據存在的問題及其所導致的比例偏差也是事實。總體而言，在1970年前后，美國官方統計數據中未列進的流動農業工人、童工、“農業服務”工人共計約200萬[1]。美國官方統計數據的問題夸大了農村人口和農業勞動力人口逐步減少的趨勢，即夸大了減少的速度和程度。究其原因，主要包括以下4個方面。

2.1夸大美國農業的勞動生產率通過縮小農業勞動力人數就可以夸大單位農業勞動人口的勞動生產力水平和農產品數量，尤其是可以根據農業人口與總人口的比例夸大每一個農業人口的產出量。比如根據美國官方公布的人口比例，美國在1800年時每8個農民的勞動可以提供10個人所需要的糧食；到了1970年美國農業中一個人的勞動收獲量可以養活將近50人；到了1980年，1個農民可提供足夠60人消費的糧食。這種比例由于農業人口統計數據的問題必然存在偏差。

2.2掩蓋美國農業生產中的剝削性統計數據中縮小或根本不計算流動農業人口、非法移民和童工，可以弱化雇傭勞動者的剝削性和生產中的非法性。尤其是非法移民和童工問題，不僅涉及農業生產，更重要的是涉及法律尊嚴和執法力度，甚至關系到國家的形象問題，因此美國官方在統計時有意無意地選擇了回避。

2.3統計方法的局限性進入工業文明時代后，“工人”與“農民”之間的定義界限逐漸模糊，尤其是對于“農民工”在統計時到底應該歸于哪一類，至今沒有統一的認識。因此，在形式上不屬于農業雇工，但實質上提供農業服務的人員，在統計時不納入美國農業人口的統計數據，這屬于統計方法的局限性而導致的數據問題。

2.4農業人口的流動性和復雜的流動情況進入信息化社會以后，人口的流動性普遍增強，勞動人民為了生計而不得不四處奔波，所從事的工作也靈活多變。勞動者隨著工作變動，在農村與城市、農業與工業之間來回流動，再加上官方統計時間有限，成為農業人口統計數字差異和不準確的客觀原因。

3結語

正如列寧所指出的：當資本主義發展到一定階段，即在全國農業完全按照資本主義方式組織起來，并且在各種農業作業中都普遍采用機器時，與工業工人不同，農業雇傭工人的絕對數量就一定會減少[9]。美國的農業人口數量自1850年至今一直處于下降狀態。1850年美國農業人口占總人口的89%，1880年下降到72%[10]，到1972年僅占4.6%。但是美國官方公布的農業人口統計數據中存在的問題表明，美國農業人口的減少數量和縮減速度在相當程度上被夸大，并不能真實反映美國農業人口的結構變化。對于包括美國在內的任何一個國家來說，從業人口的結構調整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都需要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美國在1910～1970年完成了由農業人口到工業人口，由農村人口向城市人口的轉型，一方面反映了當代美國強大的工業、商業、服務業和金融業實力，另一方面，遠遠超過官方數字的，與農業密切相關的農業從業人員為當代美國的經濟發展和社會穩定提供了最堅實的物質保障，也為今天美國的世界農業霸主地位做出了卓越的貢獻。

參考文獻

[1] 廣東省哲學社會科學研究所．美國農業經濟概況[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5．

[2] 特倫斯·M·漢弗萊．美洲史[M]．北京：民主與建設出版社，2004：172．

[3] 何順果．美國史通論[M]．北京：學林出版社，2001：336．

[4] 彭樹智．世界史：當代卷[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411．

[5] 馬克思．資本論：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708．

[6] 霍華德·津恩．美國人民的歷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

[7] 齊世榮，白建才．美國：從殖民地到唯一超級大國[M]．西安：三秦出版社，2005：224．

[8] 劉緒貽．美國通史：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145．

[9] 列寧．列寧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9：199．

[10] 喬治·惠勒．美國農業的發展和問題[M]．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1962：56．

Problem Analysis of Agricultural Population Statistics in the United States in 1910-1970

LIU Peng

(College of Historical Culture and Tourism, Shaanxi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Hanzhong, Shaanxi 723001)

Key words“Agricultural Services” worker; Flow agricultural population; Illegal immigrant; Child labourer

AbstractAccording to the distributed data of Bureau of Agricultural Economics of the United States Department of Agriculture, Bureau of Labor Statistics of the United States Department of Labor, and Census Bureau of U.S. Department of Commerce, agricultural population declined rapidly from 1910 to 1970; and population structure changed from agricultural population to industrial population. However, there were many faults in official statistics. For example, four direct or indirect labor force population engaged in agricultural production were not listed in agricultural population data. Agricultural population statistics had significant differences and absolute quantity was not accurate, since US officials exaggerated the agricultural labor productivity, covered up exploitation, and had limited statistical method.

基金項目2014年陜西省社科基金項目(2014D24)。

作者簡介劉鵬(1979- )，男，陜西漢中人，講師，碩士，從事美國農業經濟史研究。

收稿日期2016-01-26

中圖分類號S-09；K 7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517-6611(2016)07-31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