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信息化戰爭特點規律新探

文/高東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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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信息化戰爭特點規律新探

文/高東廣

中央軍委主席習近平要求全軍：“要深入研究現代戰爭特點規律和制勝機理”。 信息化戰爭是信息技術推動軍事變革的結果，自海灣戰爭之后，世界各國兵家們都紛紛投入極大精力和熱情進行了研究、探索和戰爭預實踐。我軍在這近二十年的研究探索中也產生了許許多多的理論成果。眾所周知，海灣戰爭之后，當時從軍委總部到各大單位，從軍隊到地方，軍地大批學者紛紛以極大興趣進行了研究與探索。“信息化戰爭”這一概念，也正是在這個時期開始在學術研討或學術文章中頻頻出現。對于這一概念，時至今日，仍處于“春秋戰國”，百家爭鳴，百花齊放。事實上對于一個至少要經歷數十年甚至更長時間才能逐漸成熟的戰爭形態，初始階段是很難準確描繪其全貌的。在西方有“信息時代戰爭”或者“基于信息的戰爭”的說法，較少用“信息化戰爭”這一軍事術語。當然，對于信息戰之類的名詞，在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就早已出現。

讓我們剖析一下對信息化戰爭概念的認識過程。享譽中外的著名科學家錢學森很早就判斷：“現階段和即將到來的21世紀的戰爭形式為核威懾下的信息化戰爭。” 對此，電子學家童自鵬對錢學森的論斷作了這樣的闡述：“以遠程核武器的巨大破壞力為威懾手段，以信息為基礎，以獲取信息優勢為先決條件的海、陸、空、天（空間）、信息一體化戰爭。” 國防大學一學者給信息化戰爭下的定義是：

“以信息技術支配整個高技術武器裝備體系，以信息攻防為主要作戰方式，在核威懾條件下，全方位進行的立體式戰爭。” 總之，對于這一概念，確實出現了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局面。作者綜合中外的主要觀點和共識，加之本人多年研究，我認為應當得出這樣的定義：信息化戰爭是指交戰雙方或多方（至少有一方），由信息化官兵在戰場上廣泛使用信息化武器裝備，運用智能化、數字化、網絡化、一體化的指揮手段，在多維空間實施的全新樣式的高技術戰爭。它是人類繼機械化戰爭形態之后的一種全新的戰爭形態，是信息時代在戰爭領域里的具體體現。信息化戰爭是信息技術推動軍事變革的結果，其制勝機理也發生了新的變化。那么，信息化戰爭都有那些特點與規律呢？

毛主席在《中國革命戰爭的戰略問題》一文中明確指出：“不了解中國革命戰爭的特點，就不能指導中國革命戰爭，就不能引導中國革命戰爭走上勝利的途徑”。我們也必須對信息化戰爭特點規律有一個科學的認識。信息化戰爭較之以往傳統戰爭有許多區別，有些區別是本質上的，傳統戰爭主要是以殺傷敵人有生力量為目標的，而信息化戰爭背景下則變得相對“文明”了許多。這是因為，信息化戰爭，軍事打擊目的有限，打擊目標準確，出現了許多區別于傳統戰爭的特點。當然，戰爭必定是血與火的較量。這里僅僅指的是相對而言。這從海灣戰爭以來的幾場信息化戰爭結局就可得出這一結論（只能說是初具信息化戰爭的特征）。特別是近期美英等多國聯軍對伊拉克的軍事打擊，也稱第三次海灣戰爭。使人們看到了未來戰爭許多新的特點與新規律。

由殊死較量轉向迫敵失去斗志、放棄對抗

古代戰場交戰雙方，兩軍對陣，通常都是人們經常講的，“狹路相逢勇者勝”。首先是將帥較量，勝者一方，必定是將帥占優的一方，敗者一方則軍隊皆隨之而敗。也就是說，傳統戰爭，斗智、斗勇、斗力，強調斗勇、斗力更甚于斗智。而在信息化戰爭條件下，由于戰爭是信息技術主導的，所以，斗智、斗勇、斗力都顯得不夠了。這主要是因為，信息化戰爭由于在武器裝備和指揮系統中“嵌入”了信息技術，這使得更加強調信息領域里的激烈斗爭，信息成為制勝的關鍵因素。伊拉克戰爭給我們作了很好的說明。美英聯軍在開戰之前，就已經通過各種先進的偵察技術和手段，對伊拉克境內所有政治、經濟和軍事目標進行了鎖定，“斬首”行動開始后，美英聯軍的所有精確制地導彈基本準確地投向了伊拉克總統薩達姆的行宮，還有所謂的精銳的伊拉克共和國衛隊，使這場戰爭出現了許多令人難以理解的場面，比如，伊拉克共和國衛隊基本上沒有組織象樣的戰役戰斗。事實是，伊拉克軍隊在美英聯軍精確打擊下，沒有了斗志和意志，基本上沒有大的抵抗，便被瓦解了。我們形容徹底潰敗的軍隊常用“兵敗如山倒”，這句話的實質是指軍隊沒有精神支柱，缺乏信念，意志癱瘓，心理崩潰，落荒而逃，而其失敗主要原因是指揮員、決策者的意志潰敗的表現。

由集中火力摧毀轉向“軟硬”打擊結合

克勞塞維茨《戰爭論》對戰爭的論述是：“以打垮敵人為目的的戰爭”和“以占領敵國邊境的一些地區為目的的戰爭”。這些觀點，在信息化戰爭時代將變得不在那么重要了。信息化戰爭是系統對系統的對抗，其目標是打擊和控制對方的指揮控制系統，或者說信息系統、認識系統，尤其是戰爭指揮層和決策層的指揮控制能力。從第一次海灣戰爭之后，這一點越來越明顯，越來越突出。第一次海灣戰爭，美軍為首的聯軍，在開戰前便用強大的電子戰系統，使伊拉克的各種媒體，如電視臺、廣播電臺不能正常工作。而其指揮控制系統更是被干擾的完全處于癱瘓狀態。以至于失去指揮控制的伊拉克軍隊在沒有上級指令的情況下，成千上萬的向美軍投降。這種軟殺傷不亞于硬摧毀。的確，硬摧毀加上軟打擊，將是信息化戰爭的基本方法。特別是在無形的軟打擊或者說軟毀傷，可能實現“兵不血刃”就能達到戰爭目的。美軍將領克拉克認為，信息作戰將發育成熟，成為一個主要作戰領域，它包括電子戰、心理戰、計算機網絡攻擊、計算機網絡防御、作戰保密和軍事欺騙。所以，我們說信息化戰爭將使得以往戰爭“消滅敵人，保存自己”為“控制敵人，保護自己”。

信息網絡激烈較量向著復雜多變的民間拓展

未來學家托夫勒認為，如果戰爭的工具不再是坦克和火炮，而是計算機病毒和機器人，那么武裝集團就不再單是軍人了。西方一位兵家也認為，在信息時代的戰爭中，與戰爭勝敗有重大關系的非殺傷性裝備，主要是在民間開發和產生的。用于作戰的的技術不再是軍人所獨有。比如，美軍學者伯科威茨就認為，信息系統對于軍事和民間組織來說是如此的重要，使它們很可能在戰爭中成為攻擊的對象，它們也同樣可以用作指導進攻作戰的主要手段。在過去，軍隊始終是進行戰爭的主體，民眾在戰爭中的地位和作用往往受到諸多局限。然而，信息化戰爭中信息化、網絡化的特點，使得戰場不僅僅在軍隊之間，而且，已經趨向社會化和民間化。科索沃戰爭中，不滿美軍為首的盟軍入侵南斯拉夫的各國人民，特別是南斯拉夫的“黑客”，曾一度使美軍指揮中心受到攻擊。事實表明，一方面，網絡戰攻擊的目標不僅限于軍用計算機網絡，而是包括民用計算機網絡在內的整個社會信息系統，直接威脅到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乃至全社會的生存與發展；另一方面，參與網絡戰并發揮作用的主體，已絕非只是軍隊及其軍事人員，任何一個有一定計算機及網絡知識的人都可能是一名出色的網絡戰士。從這個意義上說，信息化戰爭中的網絡戰很可能是人民戰爭大有可為的一個切入點。

傳統戰爭觀、攻防觀和保障觀發生根本變化

信息化戰爭中的信息戰是其非常重要的一種作戰樣式。信息戰既強調進攻，更強調防御。美國海軍將領道森認為，電子戰和其他作戰使命的密切結合，可以對敵人發動戰爭的整體能力產生多重災難性的影響；信息戰將成為我們戰斗行動的支柱和力量倍增器，成為海上打擊的一個基本部分。我們分析電子戰的特點會發現，電子戰必須進攻與防御并重。這是因為：一是進攻性信息戰和防御性信息戰相比，進攻往往選中的是一個點或一個局部，而防御則是整個系統，是全方位的防御。對進攻者來說，選敵方一個切入點也許并不難，但對防御者一方來說，就很難全方位的防敵于“國門”之外。就是說很難從哪個部位找到進攻者的突破位置。二是在信息化戰爭中的網絡戰和信息戰，因其對信息技術、電子技術的依賴性較強，這使得國家和軍隊的信息網絡均較脆弱，在安全、穩定、可靠方面要做的工作還很多。三是對于一些經濟欠發達的國家和地區來說，如果要研制核武器和其它高新精尖的武器裝備可能存在技術不足、經費不足的問題，但比較而言，計算機網絡和信息戰裝備還有人員培養，更容易獲取。特別是信息領域里的攻擊，威脅較大。預警困難，防御效果不理想。四是信息化戰爭條件下，以攻為防比單純防御更加有效、更加容易掌握主動權。

戰場從“迷霧”“迷茫”轉向近乎清晰“透明”

戰爭理論家克勞塞維茨認為：戰爭領域是一個“充滿不確定性的領域”，“人類任何活動都不像戰爭那樣給偶然性這個不速之客留有這樣廣闊的天地”，“戰爭中的一切行動都仿佛是在半明半暗的光線下進行的”，“這些由于光線微弱而不能完全看的一切，必須靠才能去推測，或者靠幸運去解決”。這是當時克勞塞維茨所處時代背景下產生的觀點，曾在長達兩個多世紀里指導著兵家們的戰爭實踐。信息化戰爭則以其全新的面目展現在各國軍界同仁面前。我們從第三次海灣戰爭幾乎是全景透明式就可得出此結論。美英聯于2003年3月20日起發起了對伊拉克的第三次海灣戰爭，人們無須到前線，卻似乎就在前線。因為每天各國新聞媒體都可把戰場畫面，清晰地傳向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兵家們在電視前就可描繪出每天交戰雙方態勢。有人甚至都不敢相信這是真實的戰場實況畫面。然而，這就是真實的戰場畫面。也是一種戰場近乎透明的體現。我們說最根本的是，對于伊拉克軍隊而言，軍隊的所有行動都在美軍的高度發達的偵察、觀測、通信、技偵等手段的監視之下，因為美軍在伊拉克的上空布下了陸海空天電多維空間領域的監視系統，使伊拉克軍隊特別是成建制部隊，不敢盲動，動作就意味著被殲滅。在強大的敵軍面前無密可保，完全透明，意味著什么呢？這支軍隊就只有放下武器、放棄對抗了。從這個意義上說，新軍事革命催生出的信息化戰爭形態，對傳統戰爭理論、作戰理論、作戰指揮方式、作戰方法和后勤保障方法等方面，都有著革命性、根本性的突破。眼下，人民解放軍正在全面啟動深化改革的各項舉措，正是為了適應世界新軍事變革和打贏未來信息化戰爭的根本性、體制性保證。

（作者系國家安全政策委員會高級研究員、解放軍報《國防參考》戰略顧問、研究生導師、著名軍事專家。發表學術文章200余篇，出版軍事專著20部，研究報告數百部，獲獎60余項，軍隊科技進步獎3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