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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口號”論爭中魯迅和左翼文藝界的政治分歧

2016-03-19 08:47:50
東方論壇 2016年4期

宋 歡 迎

(上海交通大學 人文藝術研究院,上海 200240)

“兩個口號”論爭中魯迅和左翼文藝界的政治分歧

宋 歡 迎

(上海交通大學 人文藝術研究院,上海 200240)

在“兩個口號”論爭中,魯迅和左翼文藝界人士的思想和態度存在一定的差異。魯迅堅持在“國防文學”口號之外重提“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口號的深層考慮:相較于含義相對寬泛的“國防文學”,“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明確地將“民族的立場”和“階級的立場”統一起來,有助于堅持和發展“左聯”成立以來的“無產階級革命文學”運動,促使中國革命不再重蹈“四·一二”式以革命者之血洗權力者之手的覆轍。

魯迅;“兩個口號”論爭;“民族的立場”;“階級的立場”

“兩個口號”論爭牽涉到左翼文化和左翼政治等一系列重大問題,如何看待魯迅在“兩個口號”論爭中的思想和態度,如何理解魯迅堅持在“國防文學”口號之外重提“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口號?筆者以為,魯迅關切的是新的戰斗口號是否將“民族的立場”與“階級的立場”統一起來,盡管他不滿左翼文藝界的種種做法(如關門主義、宗派主義等),但卻堅持“左聯”成立以來的“無產階級革命文學”運動,并且主張在民族危難加劇的情況下應當繼承和發展這一文學傳統,幫助中國革命避免再度陷入“四·一二”式以革命者之血洗權力者之手的悲慘漩渦。

1935年,由于日本侵華不斷加劇,共產國際“七大”于是提出中國共產黨應當聯絡包括資產階級政黨在內的各方力量組建“國防政府”和“抗日聯軍”,周揚等人遂以共產國際的政治決策和王明等人的相關指示為風向標,于1936年初率先提出了“國防文學”的口號。然而,“國防文學”這一口號存有同左翼文藝自身傳統相割裂的缺陷,鑒于此,魯迅和胡風等人商議重提了一個“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口號。在1936年6月1日出版的《文學叢報》第3期上,胡風發文《人民大眾向文學要求什么?》,提出了“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這一口號。[1]而此舉被周揚、徐懋庸等人視作冒犯了“黨的左翼”的大忌,由此引發了關于“兩個口號”的論爭。

1936年6月10日,魯迅在病中答訪問者時表述了對于當時文學運動的意見:其一,強調“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是“左聯”所領導的“無產階級革命文學”的新發展:“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不但承繼著左翼革命文學傳統,而且要更進一步加重和放大階級斗爭的領導責任,促使歷來的“反對法西(斯)主義”和“反對一切反動者的血的斗爭”匯入“抗日反漢奸”的總流。換言之,要將“階級的立場”和“民族的立場”統一起來,促使全民族“不分階級和黨派,一致去對外”。①應當指出的是,反帝統一戰線和階級斗爭二者孰輕孰重,并不是所謂“非常時期”的新問題,事實上,至少是從1927年以后就存在的關涉中國革命生死存亡的重大問題。譬如,1927年7月13日,國民革命軍總政治部主任鄧演達在武漢發表聲明,稱國民黨和馮玉祥已經背叛三民主義,因此他也要辭去自身的職務。鄧演達辭職后于8月間抵達莫斯科,到后他曾給莫斯科中山大學的同學報告了國內的政變情況。9月間,莫斯科中山大學遂組織學生就此展開討論,中心問題便是“國民革命同階級斗爭之間的關系——當時中國革命生死攸關的問題。有人主張,一切中國人應當結成反帝統一戰線,而不應忙于階級斗爭。另一些人主張,反帝的國民革命必須以工農為基礎”。參見〔美〕盛岳著、奚博銓等譯:《莫斯科中山大學和中國革命》,東方出版社,2004年,第152-153頁。其二,認為“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和“國防文學”兩個口號可以“并存”:“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是一個“總的口號”,“國防文學”“救亡文學”“抗日文藝”等是“隨時應變的具體的口號”,而且,諸此“具體的口號”“不但沒有礙,并且是有益的,需要的”。其三,指明“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的廣闊范疇和核心問題:“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并不是“只局限于寫義勇軍打仗,學生請愿示威……等等的作品”,而是要廣泛含納描寫當時中國“各種生活和斗爭的意識的一切文學”;然而,當時中國所面臨的“最大的問題”“人人所共的問題”是“民族生存的問題”,這一問題決定了當時中國“唯一的出路”是“全國一致對日的民族革命戰爭”,因此,只要作家明晰這個核心問題,那么“觀察生活,處理材料,就如理絲有緒”,“寫出來都可以成為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①參見魯迅口述、O.V.(馮雪峰)筆錄:《論現在我們的文學運動》,同刊于《現實文學》月刊第1期和《文學界》月刊第1卷第2號,1936年7月。顯然,魯迅的看法并非表面上的口號的爭執,而是一種基于復雜歷史認知的深切提醒。

對于魯迅在《論現在我們的文學運動》所表述的看法,茅盾持贊同的態度,并致信《文學界》編者(徐懋庸),力薦其轉載魯迅的《論現在我們的文學運動》以及《答托洛斯基派的信》。②據茅盾回憶,魯迅的這兩篇文章是為了補救胡風《人民大眾向文學要求什么》所可能引致的不良影響而寫的。茅盾:《“左聯”的解散和兩個口號的論爭》,《我走過的道路》(下),人民文學出版社,1997年,第64-65頁。在信中,茅盾分析胡風提出新口號和引致非難的原因,認為胡風“只把這概括的總的口號葫蘆提了出來,而并沒有指明,為了要和現階段的民族救亡運動的要求相配合,還應當有更具體的口號——‘國防文學’”,此外,胡風的文章“顯然還有以‘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一口號來代替‘國防文學’一口號的目的”。加之,當時因為《夜鶯》第1卷第4期專辟“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特輯欄目,同時登出了數篇文章,很引文藝青年的注意,然而也隨帶著難以免除的疑問:胡風在救亡運動等問題上的看法其實同“國防文學”倡導者并無二致,那么重提一個新口號的意義何在?就青年的疑問,茅盾極為贊同魯迅在《論現在我們的文學運動》中的論述:“我認為魯迅先生現在這篇文章里的解釋——對于‘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與‘國防文學’二口號之非對立的而為相輔的,——對于‘國防文學’一口號之正確的認識(隨時應變的具體的口號),正是適當其時,即糾正了胡風及《夜鶯》‘特輯’之錯誤,并又廓清了青年方面由于此二口號之糾紛所惹起的疑惑!”[2]

雖然茅盾力薦《文學界》編者轉載魯迅的《論現在我們的文學運動》和《答托洛斯基派的信》,然而在1936年7月10日出版的《文學界》第1卷第2號上,編者稱因為“環境關系”故而只轉載《論現在我們的文學運動》,并在《論現在我們的文學運動》前添加了一段別具寓意的按語:

魯迅先生和茅盾先生的意見,我們可以舉出一點來證明,譬如“大眾”兩字,在向來是被解釋作“工農大眾”的。工農大眾當然是“全體大眾”的“主體”,但在現階段的救亡運動中,既如魯迅先生所說,應該“要使全民族,不分階級和黨派”,一致參加,當然不限于工農大眾,那么“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這口號,是不是能夠表現現階段的意義,是一個值得討論的問題。[3]

不難發現,此“按語”闡明“大眾”即“工農大眾”,并不等同于“全民大眾”或“全民族”,隨即含蓄地質疑“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這一口號的統攝力和涵蓋面。不久,徐懋庸在《理論以外的事實——致耳耶先生的公開信》中對魯迅的觀點提出質疑:

據我所知,“國防文學”是現階段的文藝界統一戰線的口號,并不單是左翼革命文學的現階段的口號。在這里,我覺得魯迅先生最近所發表的《論現在我們的文學運動》一文里的話,是應該注意的。魯迅先生說:“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是無產階層革命文學的一發展,是無產階層文學在現在時候的真實的更廣大的內容。”魯迅先生的指示倘是真實的,那么“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這口號,僅是現階段的無產階層革命文學的口號,而不是統一戰線的口號(對于魯迅先生的主張,我還有另外的一點意見,暫且保留)。所以胡風先生企圖把這口號來代替“國防文學”而作為統一戰線的口號,是不行的。[4]

8月1日,徐懋庸在給魯迅的信中更直接、更鮮明地批評道:

現在的統一戰線——中國的和全世界的都一樣——固然是以普洛為主體的,但其成為主體,并不由于它的名義,它的特殊地位和歷史,而是由于它的把握現實的正確和斗爭能力的巨大。所以在客觀上,普洛之為主體,是當然的。但在主觀上,普洛不應該掛起明顯的徽章,不以工作,只以特殊的資格去要求領導權,以至嚇跑別的階層的戰友。所以,在目前的時候,到聯合戰線中提出左翼的口號來,是錯誤的,是危害聯合戰線的。①轉引自魯迅:《答徐懋庸并關于抗日統一戰線問題》,《作家》月刊第1卷第5期,1936年8月。

不可否認,徐懋庸的上述言論點出了“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這個口號的要義所在,但在他看來,這種提法“是錯誤的,是危害聯合戰線的”。一定意義上,這里折射出了“兩個口號”論爭的一個焦點問題,即在抗日救亡的歷史語境中是否應當淡化普羅階級的“主體性”。在當時,徐懋庸的看法其實具有一定的普泛性,如王任叔就認為,在當時的境況中,“反帝抗X”是資產階級作家和大眾作家所共有的一種傾向,因此為了“不使這聯合戰線一下子就起裂痕,而削弱‘反帝抗X’的力量”,就不應該“徒在形式上強調了大眾的主導作用”,亦即沒必要“一定要顯明地揭出大眾的立場”。[5]

8月2日,魯迅收到徐懋庸的來信,很是惱火。當日下午馮雪峰去看望他時,他一邊把徐信遞給馮雪峰,一邊說:“真的打上門來了!他們明明知道我有病!這是挑戰。過一兩天我來答復!”但馮雪峰看大病后的魯迅身體遠沒有康復,所以自己擬了一份答復徐懋庸的文稿供魯迅參考。魯迅認為馮文的“前面部分都可用”,而“后面部分”因為馮雪峰不清楚詳情,所以魯迅又作了增補和修改,最終以《答徐懋庸并關于抗日統一戰線問題》發表了出去。②馮雪峰:《有關一九三六年周揚等人的行動以及魯迅提出“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口號的經過》,《新文學史料》(第二輯),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年2月。王宏志研究指出:“自始至終,魯迅和徐懋庸之間并沒有建立起什么深厚的交情,魯迅只是一直把徐懋庸看做是周揚一派,而當魯迅剛開始和徐懋庸交往時,他與周揚的關系已很惡劣。在‘左聯’還存在的時候,魯迅為大局著想,只把不滿訴諸私人通信上。但‘左聯’解散,左翼文壇因‘兩個口號’問題而公開分裂后,魯迅再沒有什么顧忌,所以在接到徐懋庸來信攻擊后,便將一切問題公開,以措辭激烈的‘萬言長文’作答。”王宏志:《“敵乎友乎?”:論魯迅與徐懋庸的關系》,《魯迅與“左聯”》,新星出版社,2006年,第254頁。在這篇萬言長文中,魯迅憤慨地斥責了徐懋庸等所進行的“離間,挑撥,分裂的勾當”,明確地重申了他對于“抗日統一戰線”和“文藝界統一戰線”的態度:“中國目前的革命的政黨向全國人民所提出的抗日統一戰線的政策,我是看見的,我是擁護的,我無條件地加入這戰線,那理由就因為我不但是一個作家,而且是一個中國人,所以這政策在我是認為非常正確的,我加入這統一戰線,自然,我所使用的仍是一枝筆,所做的事仍是寫文章,譯書”;“我贊成一切文學家,任何派別的文學家在抗日的口號之下統一起來的主張”。[6]然后就“兩個口號”問題,魯迅重述了他的意見:

隨著霧霾天氣對中國很多地區的影響,人們開始關注空氣質量和食物安全,健康旅游也成為近年來的熱點,優質的空氣和無公害的食物都成為旅游吸引物,而什寒村最突出的特點就在于位于大山深處,空氣質量優良,食物大多都是當地村民自己種植和養殖的。所以,瓊中什寒村進行旅游營銷時,必須突出“優質空氣和安全食物”這個特點。同時還可以提供高端的服務。比如一些沿著溪水和峽谷而建的具有私密空間的負氧離子SPA和打造高質量的少數療養公寓,提升什寒旅游的品位。

一是應當將“抗日”或者“國防”與“國防文學”區別開來。在魯迅看來,“文藝家在抗日問題上的聯合是無條件的,只要他不是漢奸,愿意或贊成抗日,則不論叫哥哥妹妹,之乎者也,或鴛鴦蝴蝶都無妨”,因而應當說:“作家在‘抗日’的旗幟,或者在‘國防’的旗幟之下聯合起來;不能說:作家在‘國防文學’的口號下聯合起來,因為有些作者不寫‘國防為主題’的作品,仍可從各方面來參加抗日的聯合戰線”,所以,魯迅認為“國防文學”不能作為“聯合口號”或者“創作口號”,而贊同郭沫若的意見,即“國防文藝是廣義的愛國主義的文學”和“國防文藝是作家關系間的標幟,不是作品原則上的標幟”。[6]

二是闡明提出“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的緣由和厘清“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的號召對象。為了避免胡風再遭攻擊,魯迅首先聲明之前是他請胡風發文提口號的,但認為胡風的文章“解釋得不清楚”,且提口號也不是他自己“標新立異”,是同茅盾等人商議過的,而提出口號的本意之一是為了“補救‘國防文學’這名詞本身的在文學思想的意義上的不明了性,以及糾正一些注進‘國防文學’這名詞里去的不正確的意見”。要之,魯迅認為較之“國防文學”,“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這個名詞本身“意義更明確,更深刻,更有內容”。除開為了補救“國防文學”,魯迅聲明提口號的另一目的是為了“推動一向囿于普洛革命文學的左翼作家們跑到抗日的民族革命戰爭的前線上去”,所以在他看來,“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主要是“對前進的一向稱左翼的作家們提倡的,希望這些作家們努力向前進”,但這一口號同樣是“對一般或各派作家提倡的,希望的,希望他們也來努力向前進”。

三是重述“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和“國防文學”二者的關系。魯迅認為“兩個口號”可以“并存”,“國防文學”可以作為當時文學運動的一個“具體口號”,原因如其所言:“為的是‘國防文學’這口號,頗通俗,已經有很多人聽慣,它能擴大我們政治的和文學的影響,加之它可以解釋為作家在國防旗幟下聯合,為廣義的愛國主義的文學的緣故。因此,它即使曾被不正確的解釋,它本身含義上有缺陷,它仍應當存在,因為存在對于抗日運動有利益”。然而魯迅反對添加任何無謂的限制給“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譬如反對陳辛人將兩個口號的差別分為“時期性”和“時候性”,①陳辛人贊同魯迅“兩個口號”可以“并存”的觀點,并以“時期性”和“時候性”來區分二者,認為“國防文學這口號的時候性不能代替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這口號的時期性,同樣地,在時期性中也應有時候性的存在”。辛人(陳辛人):《論當前文學運動的諸問題》,《現實文學》第1卷第2期,1936年8月1日。在他看來,“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反映著中國歷史發展到當時階段的客觀要求,而文藝工作者所應做的和所能做的是努力規避關門主義、廣泛動員一切革命力量。因此,確切一點而言,魯迅擁護共產黨的抗日統一戰線,但他本人更認同的邏輯理路其實是人民群眾是歷史創造主體的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

徐懋庸的來信雖署一人之名,但“左聯”后期周揚慣于在幕后“運籌帷幄”,所以在魯迅看來,徐懋庸正代表著周揚一派。8月28日,魯迅在給楊霽云的信中曾言:“其實,寫這信的雖是他(徐懋庸)一個,卻代表著某一群,試一細讀,看那口氣,即可了然。因此我以為更有公開答復之必要。倘只我們彼此個人間事,無關大局,則何必在刊物上喋喋哉。先生慮此事‘徒費精力’,實不盡然,投一光輝,可使伏在大纛蔭下的群魔嘴臉畢現,試看近日上海小報之類,此種效驗,已極昭然,他們到底將在大家的眼前露出本相。”[7](P138)顯然,魯迅的用意在揭示出周揚、徐懋庸等人的“本相”,亦即戳破他們借“抗日統一戰線”的旗幟蒙蔽甚至要挾文藝工作者。

茅盾把《關于引起糾紛的兩個口號》交給徐懋庸,請他在《文學界》上發表。但是徐懋庸把茅盾的原稿先送給周揚“審查”,結果在8月10日出版的《文學界》第1卷第3號上,茅盾的《關于引起糾紛的兩個口號》后面緊跟著周揚的反駁文章《與茅盾先生論國防文學的口號》。就茅盾的觀點,周揚反駁道:“茅盾先生以為‘國防文學’只是作家間的標幟,而不能作為創作的口號,這我就不能同意了。我以為‘國防文學’的口號應當是創作活動的指標,它要號召一切作家都來寫國防的作品。”同時,周揚認為“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既不能成為“現階段文學上統一戰線的口號”,而且,作為“革命文學者創作口號”,“‘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是不是恰當的,也還值得討論”,堅決認為“‘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也并不能作為創作方法的口號”。[10]徐懋庸的隨意妄為和周揚的反駁文章使得茅盾非常惱火,茅盾原本意在調節論爭雙方,而且更偏向周揚一邊,但周揚等人并不領會茅盾的用意,照舊推行宗派主義和關門主義。當此之際,馮雪峰建議茅盾再寫一篇文章,集中攻擊周揚的宗派主義和關門主義。茅盾同意馮雪峰的建議,作文《再說幾句——關于目前文學運動的兩個問題》,著重闡述了關門主義和宗派主義的表現和危害,并倡導在抗日救國的一致目標下“文藝言論彼此自由”。[11]

盡管馮雪峰在代魯迅草擬的《答徐懋庸并關于抗日統一戰線問題》中特意稱贊茅盾和郭沫若,如將《子夜》推為名作,例舉魯迅和茅盾、郭沫若,無論“或相識,或未嘗一面”,還是“或未沖突,或曾用筆墨相譏”,但是“大戰斗卻都為著同一的目標,決不日夜記著個人的恩怨”。[6]但對胡風提出的“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這個新口號,郭沫若一直持反對態度。當時茅盾曾致信郭沫若,希望他能同魯迅保持一致的步調,但郭沫若沒有接受茅盾的意見,而且將矛頭從胡風引向了魯迅。在9月10日出版的《文學界》第1卷第4號上,郭沫若發文《蒐苗的檢閱》,批評“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這個口號的提出,“在手續上說既有點不備”,“在意識上也有些朦朧”,口號本身還有“例舉主義”的缺點,因此,郭沫若稱他始終認為新口號“不大妥當,而且沒有必要”。除此之外,郭沫若也完全反對魯迅、茅盾的觀點:

魯迅先生曾把這個口號作為“無產階級革命文學的一發展”,要把它作為總口號,而把國防文學作為分口號;在總與分之間求相安,這是一種排解法。近來茅盾先生又把“國防文學”作為一般的口號而把這新口號作為左翼作家的口號,這依然是一分一總,不過和魯迅先生的分總恰恰相反。因為魯迅先生是從時間上立說,茅盾先生是從人物上立說,然而茅盾說是由魯迅那兒發展出來的:因為魯迅先生明明說過“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是無產階級革命文學的一發展”。既然是無產革命文學的發展,那當然該作左翼作家的口號,所以茅盾先生的見解,比起魯迅先生的來似乎是青出于藍。但是要請魯迅先生和茅盾先生恕我直愎,我覺得魯迅先生的“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是無產階級革命文學的一發展”,這個解釋是有點不正確的。歷史昭示我們,無產階級的革命,是最后階段的革命,只有各種性質的革命向那兒發展,沒有由那兒再向民族革命發展的道理。[12]

郭沫若認為魯迅對兩個口號的見解是不正確的,而順延著魯迅觀點的茅盾的見解,雖然“青出于藍”,但是他們立論的根底是錯誤的,原因是“無產階級的革命,是最后階段的革命,只有各種性質的革命向那兒發展,沒有由那兒再向民族革命發展的道理”。顯然,在郭沫若看來,魯迅、茅盾的觀點偏離了歷史發展的軌道,所以,他以嘲諷的口吻自問自答道:“像這樣明達事理時常為大局著想的我們的魯迅茅盾兩先生豈肯在大家得到了明白的解決之后,一定要為爭執一個口號使糾紛糾紛到底嗎?我想這絕不會的。”[12]9月下旬,郭沫若還在《今代文藝》上刊登《戲論魯迅茅盾聯》:“魯迅將徐懋庸格殺勿論,弄得怨聲載道;茅盾向周起應請求自由,未免呼吁失門。”[13]其實,郭沫若不過是以政策綱領為標準尺度而對魯迅、茅盾加以奚落,可以說,他此時根本不曾領會到魯迅的憂慮所在。①就“兩個口號”論爭,后來郭沫若對魯迅仍有意見,雖然未明說魯迅狹隘,但也不認為自己不對。參見葉德浴:《郭沫若對魯迅態度劇變之謎》,《魯迅研究月刊》,2004年第7期。事實上,此時的茅盾也未必真正明白魯迅的擔心,②茅盾晚年在回憶錄中曾指出:“當時眾多的‘國防文學’論述中普遍忽略的一個問題:沒有強調甚至沒有談到無產階級在‘國防文學’中的領導責任”,“魯迅對‘國防文學’口號的批評,著眼在它的階級界限模糊,這是與他堅持‘左聯’不能解散,無產階級領導權不能放松的思想一脈相承的”。茅盾:《“左聯”的解散和兩個口號的論爭》,《我走過的道路》(下),人民文學出版社,1997年,第52-53頁。如就郭沫若在《蒐苗的檢閱》一文中所提出的質疑和批評,茅盾沒有正視,反而在9月26日所作的《談最近的文壇現象》中,稱“郭沫若先生的《蒐苗的檢閱》是‘澄清’空氣的一大助力”。[14]

不可否認,“國防文學”作為口號本身簡短顯豁,“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卻顯得冗長,徐懋庸曾指出:“‘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這一個名詞,由十一個漢字所組成,這實在是很不宜用于口號的。”[15]郭沫若也說這個口號根本就不“大眾化”,他自己就要費“相當的努力”才能記下來。[12]然而,“國防文學”這個口號在當時中國的歷史語境中其實是含混不明確的。在1934年10月2日出版的《大晚報》上,周揚曾發文《“國防文學”》,認為“國防文學”既不是“資本主義國家的市民們所熟知的那種狂妄的‘愛國文學’”,也不同于“大戰后的和平主義的文學”,而其任務在于“防衛社會主義國家,保衛世界和平”,以及“揭露帝國主義怎樣圖謀發動戰爭,怎樣以科學為戰爭的武器”。當時周揚還曾感慨于蘇聯“國防文學”(Literature of Defence)作品之繁盛,倡言中國在戰爭危機和民族危機直逼的生死存亡關頭,最需要“國防文學”來“暴露帝國主義的侵略戰爭的猙獰面目,描寫各樣各式的民族革命戰爭的英勇事實,并且指示出只有擴大發展民族革命戰爭才能把中國從帝國主義瓜分下去救出,使它成為真正獨立的國家”。①參見企(周揚):《“國防文學”》,《大晚報》,1934年10月2日。但需要注意的一個問題是,蘇聯在日本進攻中國東三省之際提“國防文學”,其時蘇聯國家機構和社會制度是一致的,保衛國家也就是保衛社會主義制度,而當時中國共產黨正遭受著國民黨的殘酷剿殺,那么“國防文學”所保衛的“國”的所指就是含混的,既可以說是保衛國民黨統馭的大地主大資產階級之國,也可以說是保衛共產黨領導的工農無產階級之國,而且當時是國民黨當政,國共兩黨在“西安事變”后才建立統一戰線,因而,“國防文學”作為口號雖然簡潔上口,但是遮掩了不容忽視的根本問題,顯然存有被國民黨一方統戰了去的潛在危險。對此,魯迅是持有警惕之心的,據茅盾回憶,“魯迅說國防文學這個口號,我們可以用,國民黨也可以用。”[16](P71)而且,周揚等人教條而又專斷地倡導“國防文學”,以為只有寫“國防”才是好的、只要寫“國防”就是好的,偏離了文藝創作的實際狀況。所以,正是出于這些考慮,魯迅堅持強調“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曾對馮雪峰感嘆說:“‘國防文學’不過是一塊討好敵人的招牌罷了,真正抗日救國的作品是不會有的”;“還提出‘漢奸文學’這是用來對付不同派的人的,如對付我。你等著看吧。”[17](P510-511)

此外,當時有些人之所以支持和擁護“國防文學”,或出于恐懼或迫于清議,并非源自本心的自發行動,因而魯迅認為所謂的“國防文學”可能終不過是“作不得戰”的“嚇成的戰線”。[6]魯迅的顧慮并不是多余的,礙于“非常時期”之類的困境,當時很多文藝家由于恐懼而轉向匯入“憂國”“愛國”的時代大潮。例如邵洵美這樣表白他的“憂國之心”和“愛國之情”:“我們這一輩的中國人太享福了,時局雖然不太平,但絕少經過什么大變亂。生在這種時代里面的人,頂容易趨向頹廢的路上去:翻印古書,提倡幽默,都是頹廢時代必然的現象。‘一二八’事起,我以為這正好是對癥良藥;但是藥性一過,舊病復發,現在華北問題,所為又是一張老方子,而病人卻已經有一種癱麻的癥象;恐怕非多量的強心針不救了。”②邵洵美:《時事新報·每周文學》,1936年3月11日。轉引自力生:《文藝界的統一國防戰線》,《生活知識》第1卷第11期,1936年3月20日。另如“林語堂的改變態度”,力生認為“很值得說一說”:“我們知道,林語堂在過去兩三年間,因為對于現實的認識不足,曾經是提倡幽默,贊美閑適,鄙薄大眾,反對革命的。但是現在,迫近眉睫的亡國之禍促起了他的覺悟,所以他也積極地談論國事,同情大眾,反對起壓迫民眾抗帝運動的漢奸來了。”[18]對于這些文藝家的真實意圖,魯迅是了然于心的,在絕大程度上是出于憂慮一己之安危,鑒于此,他借“明亡后的事情”,如“活得最清高”且“被人尊敬的”的“痛罵漢奸的逸民”,告誡當時的文藝家不要沾染“古之逸民氣”。③參見魯迅:《半夏小集(四)》,《作家》第2卷第1號,1936年10月15日。

但因為魯迅不是共產黨員,所以很多左翼人士覺得周揚的意見更符合共產黨的路線政策,隨之也更為支持“國防文學”,如夏衍曾言:“魯迅究竟不是黨員,在那個大變化時期,他不可能知道黨的方針已從‘反蔣反日’‘逼蔣反日’進入到‘聯蔣抗日’了。”[19]然而實際情況是,魯迅雖然對政黨斗爭比較隔膜,但他沒有忘記那些過往的血的教訓,如其在給胡風的信中所曾寫過的那樣:“我的有些主張,是由許多青年的血換來的,……在我們里面卻似乎無人注意,這真不能不‘感慨系之’。”[20](P544)譬如對柔石,魯迅曾將珂勒惠支的木刻《犧牲》寄給《北斗》創刊號,借以表達自己“一個人心里知道的柔石的記念”[21];另如對白莽,當自稱為白莽友人的齊涵之邀他為《孩兒塔》作序時(其實是史濟行化名齊涵之向魯迅騙稿),魯迅在收信的第二日便揮筆寫道:“這《孩兒塔》的出世并非要和現在一般的詩人爭一日之長,是有別一種意義在。這是東方的微光,是林中的響箭,是冬末的萌芽,是進軍的第一步,是對于前驅者的愛的大纛,也是對于摧殘者的憎的豐碑。一切所謂圓熟簡練,靜穆幽遠之作,都無須來作比方,因為這詩屬于別一世界。”[22]后來在《寫于深夜里》,魯迅又一次動情地寫道:“野地上有一堆燒過的紙灰,舊墻上有幾個劃出的圖畫,經過的人是大抵未必注意的,然而這些里面,各各藏著一些意義,是愛,是悲哀,是憤怒,……而且往往比叫了出來的更猛烈。也有幾個人懂得這意義。”[23]顯然,魯迅一再追懷自己真切接觸過的那些犧牲了的青年,亦是希望警醒國人切勿拋卻慘痛的歷史,應當警惕“國防文學”的旗號下潛含著的種種悖謬,其中尤為嚴重的危害,則可能是被壓迫者流血犧牲保衛的“祖國”,實乃壓迫者當權的“黨國”,結果“中國的人民是常用自己的血,去洗權力者的手,使他又變成潔凈的人物的”。可見,魯迅清醒地認識到,在一個存在壓迫者和被壓迫者、奴隸主和奴隸的社會,所謂的“統一戰線”只能依靠被壓迫者或奴隸來組建,即便擴大也無論如何不能包括壓迫者或奴隸主,無論其是外國外族的,還是本國本族的。①于此,曾有研究者指出:“對于一個有著悠久的專制傳統的國家,一個實際上處于分裂狀態的國家,一個遭到外族侵略而面臨著亡國危險的國家,再沒有利用民族的歸屬感更為有效的方式,來動員國民效忠于自己的政府的了。在這里,國家與民族被主權打通了,也不妨說,它們結合成了一個‘復合主權’。一個歷史性的難題是:民族認同往往是通過國家來完成的,不是民族創造了國家或民族主義,而是國家和民族主義創造了民族。而魯迅認同民族而拒斥國家,認同民族文化,卻拒斥旨在維護國家主權的意識形態和政治秩序,這種態度,不能不使他在一個特定語境中陷入了言說的困難。只要抨擊政府和國家主權,很容易被看作對民族的傷害,因此,他常常被一些‘愛國者’和‘懺悔者’加上‘漢奸’‘買辦’‘破壞統一戰線’等罪名。那些攻擊他的人,正是利用了他作為一個言說者的尷尬地位,實際上是事實本身的矛盾性。但也正由于他不能回避可能招致的風險,所以必須進一步揭露‘愛國主義’——民族主義的代名詞——的危險性和欺騙性。”林賢治:《國家、民族、統一問題》,《魯迅的最后十年》,復旦大學出版社,2011年,第207-208頁。

然而,不同于國家和政府作為一種政治性的建制,“大眾”其實是一個同政治保持相當間距的具象群,是更為真切的社會存在。一般而言,大眾社會最為關心的,是個體本身的生存、生活、生命,而非政治抽象意義上的“國防”。因而,魯迅強調“大眾”便是借多元消解專斷、借具象抵制一統,堅持依靠多數同時也為多數而斗爭,這其中既含蘊著一種道義,也寄托著一種理念——個體享有真切自由的“人國”。所以,即如有研究者所指出的那樣,“表面上看起來,魯迅對‘國防文學’的否定,以致同意以‘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的新口號取代之,頗有點小題大做,實際上是在事關重大的觀念和理論問題上,給正統的一致性打進一個簡易而有力的楔子。”[24](P209)這個楔子就是做真正的“人”,還是重回故道做變相的“奴隸”。因為在魯迅的眼里,“‘人國’的建立,始終是將人的覺醒和民族的救亡統一在一起的。這是魯迅文化啟蒙思想的重要特征,也是他的文化構想的精魂所在”[25](P87)。這正如哈耶克所說:“盡管民族自由的概念類似于個人自由的概念,但它們卻并不是相同的概念。因為對民族自由的追求并不總是能夠增進個人自由的。”[26](P8)尤其在“救亡壓倒啟蒙”的“非常時期”②李澤厚在回應林毓生所提出的啟蒙與救亡問題時曾談道:“‘救亡壓倒啟蒙’的含義之一,正是啟蒙本身所接受和宣揚的思想是同救亡聯系在一起的,并受其主宰和制約。從表面上看,啟蒙和救亡似乎對立,但實際上兩者卻是相互滲透,難解難分地糾結在一起。啟蒙最初由救亡喚起,但到后來,特別是20世紀30年代以后,在共產黨控制的組織和地區的軍事化環境中,救亡完全壓倒了啟蒙。”李澤厚:《關于“實用理性”》,《實用理性與樂感文化》,北京三聯書店,2008年,第252頁。,就更應當注意在抵抗外部奴役之際,警惕種種變相的內部奴役。③就胡風的《人民大眾向文學要什么?》,有研究者曾指出:“人們只注意到胡風的《人民大眾向文學要什么》在兩個口號論爭中的導火索的作用,而有意無意忽略了文中所蘊含的啟蒙思想。胡風在文章的中間部分,首先提出的不能被‘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消解了’的主題便是‘封建意識和復古運動都會在大眾里面保存甚至助長亞細亞的麻木’。這種承續魯迅先生改造國民性的立意的啟蒙企圖,被救亡語境的對于救亡口號的意識形態興奮給遮掩了。兩個口號的論爭者都有過多從‘正面’理解‘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中的‘大眾文學’的含義,無可奈何的胡風只有在四十年代的文論中,用‘精神奴役的創傷’的理論命題去發掘‘大眾文學’中另一層面的含義。也就是說,在救亡語境中并非沒有啟蒙的聲響,只是啟蒙的聲音不能如胡風所愿而被‘消解了’。”吳立昌主編:《文學的消解與反消解——中國現代文學派別論爭史論》,復旦大學出版社,2004年,第416-417頁。

眾所周知,魯迅在“左聯”成立大會上曾強調“聯合戰線是以有共同目的為必要條件的”,“如果目的都在工農大眾,那當然戰線也就統一了”。[27]當時力生重提魯迅的這段講話,并指出:“目前才真是目的一致的時代,反帝救國,打倒漢奸,就是全國工,農,兵,商大眾以及文化人的一致的目的。漢奸以外的各派文藝作家,也已一致表示,以這為文藝工作的目的了!”[18]此外,何家槐在《文藝界聯合問題我見》一文中,引用了魯迅在《對于左翼作家聯盟的意見》中“戰線應該擴大”和“聯合戰線是以有共同目的為必要條件的”兩段話。[28]對此魯迅曾明確反駁道:“一個作者引用了我在一九三○年講的話,并以那些話為出發點,因此雖聲聲口口說聯合任何派別的作家,而仍自己一相情愿的制定了加入的限制與條件。這是作者忘記了時代。”[6]但是,比照魯迅這一時期的言論,他在肯定為了工農大眾應當一致抗日救亡的同時,卻更著意提醒世人應當警惕“大眾烏托邦”變質為一種“復合主權”,結果又再度上演主權被篡奪的悲劇。雖然郭沫若也認識到:“所謂‘國家主義者’的一群,他們一方面高唱著‘外抗強權’,而一方面又和軍閥勾結起來把認真‘外抗’著‘強權’的人認為‘國賊’而要‘內除’,事實上他們自己在不識不知之間便成為了替‘強權’做內應工作的‘國賊’,而他們所愛的‘國’其實是帝國主義的國。”[8]但是,郭沫若卻并不明白魯迅堅持“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的深層用意。

據馮雪峰回憶,魯迅當時認為“周揚等人早已經要放棄革命文學的主張,急于要同敵人和形形式式的叛徒、叭兒狗們‘聯合’了”。①參見馮雪峰:《有關一九三六年周揚等人的行動以及魯迅提出“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口號的經過》,《新文學史料》(第二輯),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年2月。魯迅確有這種顧慮,1936年2月14日,他在致茅盾的信中曾毫不客氣地指出:“現在就覺得‘春天來了’,未免太早一點——雖然日子也確已長起來。恐怕還是疲勞的緣故罷。從此以后,是排日=造反了。我看作家協會一定小產,不會像左聯,雖鎮壓,卻還有些人剩在地底下的。惟不知想由此走到地面上,而且入于交際社會的作家,如何辦法耳。”[29](P25)9 月25日,魯迅在近乎“戰時筆記”的《半夏小集》中明確告誡世人:

用筆和舌,將淪為異族的奴隸之苦告訴大家,自然是不錯的,但要十分小心,不可使大家得著這樣的結論:“那么,到底還不如我們似的做自己人的奴隸好。”[30]

可以說,堅守作為人的人格和尊嚴是魯迅的核心基準,這也正如增田涉所說,魯迅對“自己和自己民族的奴隸地位的自覺,就是跟他的‘人’的自覺相聯結的”,“正在這兒就有著決定著他的生涯的根據”。[31](P1382)

在“兩個口號”論爭業已告一段落后,“民族主義文學”的辯護者徐北辰還曾強調“民族主義文學”和“國防文學”相差不遠:“民族主義文學即國防文學,它的目的、使命、以及題材等等,都是一樣的”,“真正的民族主義文學,和目下一般人替國防文學所下的解釋,所下的研究正復相同,它們同樣以喚醒民族意識,激發抗敵情緒,促成聯合戰線,要求民族生存為其首要任務,首要目的”。[32]可見,國民黨的御用文人同樣可以宣揚“國防文學”,顯然,“國防文學”作為口號本身存有空疏和含混的缺陷,所以魯迅堅持在“國防文學”之外重提“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與其說是為了爭奪一個口號,毋寧說是為了捍衛一種原則,即在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中,普羅大眾應當居于主體地位,無產階級應當掌控領導權,亦即不能因為“民族話語”而拋卻“階級話語”。②關于“階級話語”同“民族話語”的對抗,蔡翔曾言:“在中國革命的實踐中,階級話語始終是一個強大的‘在者’,并時時監視著民族話語的發展,而一旦這一民族話語偏離階級話語的監控,階級話語便會與之進行斗爭。”蔡翔:《國家/地方:革命想象中的沖突、調和和妥協》,《當代作家評論》,2008年第2期。

[1] 胡風.人民大眾向文學要求什么?[J].文學叢報,1936,(3).

[2] 茅盾.關于《論現在我們的文學運動》[J].文學界, 1936,1(2).

[3] 《文學界》編者.關于《論我們現在的文學運動》——給本刊的信·附記[J].文學界, 1936,1(2).

[4] 徐懋庸.理論以外的事實——致耳耶先生的公開信[J].光明,1936,1(4).

[5] 屈軼(王任叔).從走私問題說起[J].光明,1936,1(3).

[6] 馮雪峰擬稿,魯迅補修.答徐懋庸并關于抗日統一戰線問題[J].作家,1936,1(5).

[7] 魯迅.書信·360828·致楊霽云[A].魯迅全集:第14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

[8] 郭沫若.國防·污池·煉獄[J].文學界,1936,1(2).

[9] 茅盾.關于引起糾紛的兩個口號[J].文學界,1936,1(3).

[10] 周揚.與茅盾先生論國防文學的口號[J].文學界,1936,(1)3.

[11] 茅盾.再說幾句——關于目前文學運動的兩個問題[J].生活星期刊,1936, 1(12).

[12] 郭沫若.蒐苗的檢閱[J].文學界, 1936,1(4).

[13] 郭沫若.戲論魯迅茅盾聯[J].今代文藝,1936,1(3).

[14] 茅盾.談最近的文壇現象[N].大公報(“國慶”二十五周年特刊),1936-10-10.

[15] 徐懋庸.“人民大眾向文學要求什么?”[N].光明(創刊號),1936-06-10.

[16] 茅盾.我和魯迅的接觸[A].魯迅研究資料編輯部編.魯迅研究資料(第一輯)[C].北京:文物出版社,1976.

[17] 馮雪峰.有關一九三六年周揚等人的行動以及魯迅提出“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口號的經過[A].雪峰文集:第4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5.

[18] 力生.文藝界的統一國防戰線[J].生活知識,1936,1(11).

[19] 周健強.夏衍談“左聯”后期[J].新文學史料,1991,(4).

[20] 魯迅.書信·350912·致胡風[A].魯迅全集:第13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

[21] 魯迅.為了忘卻的記念[J].現代, 1933,2(6).

[22] 魯迅.白莽遺詩序[J].文學叢報,1936,(1).

[23] 魯迅.寫于深夜里[J].夜鶯,1936,1(3).

[24] 林賢治.國家、民族、統一問題[A].魯迅的最后十年[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1.

[25] 孫玉石.留日時期魯迅的文化選擇意識[A].走近真實的魯迅:魯迅思想與五四文化論集[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

[26] 哈耶克.自由秩序原理[M].鄧正來譯.北京:三聯書店,1997.

[27] 魯迅.對于左翼作家聯盟的意見[J].萌芽月刊,1930,1(4).

[28] 何家槐.文藝界聯合問題我見[N].文學界(創刊號),1936-06-05.

[29] 魯迅.書信·360214·致沈雁冰[A].魯迅全集:第14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

[30] 魯迅.半夏小集(二)[J].作家,1936,2(1).

[31] [日] 增田涉.魯迅的印象[A].魯迅回憶錄:下冊[M].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

[32] 徐北辰.新文學建設諸問題[J].文藝月刊, 1937,10(1).

責任編輯:馮濟平

Political Dissents Between Lu Xun and Left-wing Literary and Art Circles in the Argument over the "Two Slogans"

SONG Huan-ying
( School of Humanities, Shanghai Jiaotong University, Shanghai 200240, China )

In the disputation over the "Two Slogans", there existed some differences of thoughts and attitudes between Lu Xun and the left-wing literary and art circles. Besides the slogan of "national defense literature", he brought up the slogan of "popular Literature of the National Revolutionary War" again, believing it combined the national standpoint with class standpoint definitely, compared with the national defense literature, which was broad in meaning. It was conducive to the Proletariat Revolutionary Literature Movement since the establishment of the left-wing Federation and avoiding the April 12 tragedy, which cost the lives of revolutionaries.

Lu Xun; argument over the "Two Slogans"; national standpoint; class standpoint

I210

A

1005-7110(2016)04-0012-09

2016-05-26

宋歡迎(1981-),女,陜西咸陽人,文學博士,上海交通大學人文藝術研究院博士后研究基地研究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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