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率市場化對農戶信貸行為的影響研究

○柯燕凌

利率市場化對農戶信貸行為的影響研究

○柯燕凌

眾所周知，市場經濟的主要特征是以市場作為資源配置的基本手段，一切生產要素，包括資金、技術、勞動力等都應當成為商品，按照價值進行交換和分配。但我國的金融現狀，正如美國金融學家麥金農指出的：發展中國家普遍存在著金融抑制現象，主要表現為政府對利率的嚴格管制，利率管制的結果是實際利率水平低于由市場決定的均衡利率水平，從而壓抑儲蓄資金供給或者降低投資質量，影響產出增長。這種情況在農戶金融領域表現得尤為突出：一方面，“三農”的貸款需求得不到滿足；另一方面，農戶資金大量流失。近年來，通過金融渠道和郵政儲蓄渠道每年實現的農戶資金凈流出總額約為4000億元左右。盡管如此，我國的金融改革尤其是利率市場改革，從未停止腳步：2013年7月，我國開始放開貸款利率下限，到2015年10月，央行宣布不再設置存款利率浮動上限，這一上一下意味著我國利率市場化改革已經進入新的歷史階段。

一、近十年來我國利率市場化改革的變化

利率是利率市場化存在的基礎，利率又稱利息率，是衡量利息高低的指標，具體表現為一定時期內利息額同借貸資本總額的比率?！肮诺浣洕鷮W派”對利率的定義，即利率是“資本的價格”，資本的供給和需求決定利率的變化。

利率市場化是一種改革進程。實現利率市場化即指完成了利率市場化改革的目標，是一種改革的結果和進程的結束。

在世界利率市場化改革浪潮下，我國啟動了貨幣市場改革，經歷了從債券市場到外匯市場，最后放開信貸市場，從貸款到存款的改革進程。梳理近十年來我國利率市場化改革的變化，不難看出，經過不懈的努力，這項改革已取得了初步成效。

2005年9月，經央行批準，我國商業銀行被允許擁有除活期和定期存款外的6種存款定價權。2006年8月，將商業銀行住房貸款利率浮動擴大至基準利率的0.85倍。同年10月8日開始，央行在貨幣市場試運行上海銀行向同業拆借利率報價工作。2007年1月1且起，正式每日對外發布，使之逐步成為“中國基準利率”。并逐步改善對存貸款基準利率的限制，疏通貨幣市場利率向客戶利率傳導的機制。我國嚴格管制的單一利率制度已被打破。2008年10月，商業銀行住房貸款利率浮動擴大至基準利率的0.7倍。2013年7月，央行宣布全面放開金融機構貸款利率管制。這對中國利率市場化改革來說具有里程碑式的意義。2014年11月，央行將一年期存款基準利率下調至2.75％，存款利率浮動區間上限調整為1.2倍。2015年10月，央行宣布不再設置存款利率浮動上限，這意味著中國利率市場化改革已完成。

二、利率市場化對我國農戶信貸行為的影響

（一）新農村建設和新一輪城鎮化戰略資金需求量巨大

有研究表明，按照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要求，到2020年大約需要新增資金15萬億～20萬億元，其中的大部分需要從金融機構融資。而城鎮化建設的投資資金更為巨大。據國家發改委測算，按照轉移一個農民到城市平均成本10萬元計算，要實現2020年常住人口城鎮化率60％，戶籍人口城鎮化率45％，2～3億人進入城鎮的新型城鎮化目標，需要累積投入30萬億元以上。在這些天量投資中大部分是基礎設施和固定資產投資，其對銀行的依賴更大，銀行將掌握更大的定價權，因此，利率高企將成為常態［1］。在農村，金融網點布局稀少，金融資源更加稀缺，信貸市場競爭不足，加之農業的產業特征、農村的區域特征和農民的群體特征使得涉農貸款風險更大，因而，農村地區的貸款利率必然要高于城市。

（二）利率變化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農民貸款需求

由于農村金融需求方多為分散的小規模農戶，他們對金融的需求通常為婚假、子女上學等消費性支出，并且消費性支出往往大于生產性支出，所貸金額數額較小、期限較短，因而農戶通常對高利率不敏感。有案例計算出，農民的投資回報率如果達到800％，那么支付20％的利息并沒有多大的困難［2］。學者朱喜的研究認為，我國農戶信貸供求不均，普遍存在信貸約束和信貸配給不稱的問題，一半以上具備有效信貸需求的農戶因信貸配給失衡而無法得到貸款［3］。

（三）小額信貸利率上漲影響農業和農村可持續發展能力

1.部分農民可能無法承擔上漲后的高利率

對于從事弱勢產業的小農而言，其利率承受力本來就不強。如，馮開對河南省某縣的四個村莊進行調查，發現農戶的利率承受能力一般在10％左右，而當地農村信用社目前執行的小額貸款利率水平普遍在14％左右。政府放開利率管制后，金融機構要實現盈利必須提高利率涵蓋自身運營成本和風險溢價，在農村信貸資金普遍稀缺的情況下，這些成本會很容易地轉嫁給借款人，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借款人的還款能力。

2.利率上漲可能會影響農民的生產性貸款需求

由于農業生產自身較大的自然風險和市場風險，以及農民缺乏符合銀行要求具有可流動性的抵押擔保物品，無論是生產性貸款，還是生活性貸款，都很難從正規大金融機構獲得。在利率放開之前，正規金融機構提供的信用貸款在數量上本來就難以滿足農民的生產性融資需求。根據金燁等在安徽的調查，農戶小額貸款上限是1萬～5萬元，貸款額度較小，已經不能滿足現代化的規?；?、集約化和專業經營需要［4］。利率放開后利率水平提高，農業生產的資金成本上升將擠壓本已十分微薄的農業利潤空間，不僅影響農民增收，而且會打擊農民的生產積極性，使家庭農場、職業農民等現代農業發展戰略化為泡影。

3.利率水平上升可能將貧困農戶擠出小額信貸市場

隨著貸款利率的提高，農戶融資成本也相應提高，從而將低利率水平下能夠獲得一些貸款的貧困農戶擠出小額信貸市場，而金融機構也更愿意貸款給有擔保、還款能力強的高收入農戶，從而再次扭曲小額信貸的目標瞄準機制。

（四）利率市場化將壓縮農村金融機構的利差空間

農村雖然貸款利率有所上升，但受農業弱質性及農村客戶的承受能力的影響，利率不可能過大幅度地提高，而在未來一段時間內，存款利率上漲空間卻很大，受負債成本逐年較大幅度上升的影響，農村金融機構利差空間將逐年縮小。在現代農業領域，由于大型銀行的介入及市場競爭，包括農信社、農戶小貸公司、農民資金互助組等在內的農村金融機構貸款利率可能隨之降低，相應縮小了農村金融機構的利差空間［5］。

三、積極改善農戶信貸行為的對策建議

（一）個體農戶應積極提升自身信貸條件

農戶作為農戶信貸行為的主體，從根本上決定了農戶信貸行為的發生和走向。由于農戶自身屬性、農戶擁有的各類資本和其所處的家庭財務狀況都是農戶信貸行為的重要影響因素，因此，改善農戶信貸行為應從農戶自身入手，除年齡、性別、政治面貌、耕地面積等不可變因素外，農戶可從以下幾方面著手改進。

一是合理安排消費和生產活動。農戶信貸需求主要有消費和生產兩方面，從源頭解決問題，避免不必要的信貸需求，可以改善農戶信貸配給狀況。二是建立和諧的人際關系。這里的人際關系不僅包括農戶與周邊鄰居的關系，也包括農戶與村干部、金融機構的關系。廣結善緣的同時，與金融機構保持良好的信用關系，盡量做到零不良信貸，建立與金融機構的長久合作關系，有助于積極解決信息不對稱帶來的農戶信貸難問題。三是積極提高自身教育文化水平。多數農戶家庭的平均受教育水平處于小學水平，有研究結果顯示農戶家庭平均受教育水平和子女文化程度的改善可以有效提高農戶信貸獲得的可能。因此，農戶除了自身加強信貸各方面知識的學習以外，可以鼓勵子女接受更高的教育，提高農戶信貸可得性。四是投資活動不跟風不盲從。有研究表明，農戶信貸需求具有集中性和季節性，原因在于多數農戶的農業投資活動具有盲從性，造成產品同質化，惡性競爭，甚至入不敷出，難以收回成本以致信貸違約的產生。因此，農戶可以依據自身經濟條件和經營水平，選擇合適的差異化投資方案。

（二）金融機構應主動提高信貸服務水平

1.加強內部管理，提高金融機構的運作效率

建立以利率風險管理為中心的資產負債管理體系，負責研究和監控利率的市場變化問題，運用風險識別方法，通過調整資產結構以減少資產負債的存續期缺口或保持對自身有利的存續期缺口。

積極借鑒國內外優秀金融機構的先進管理經驗和技術，加強機構貸款定價和利率風險管理培訓，從基礎數據、核算管理、績效考核等方面全面完善貸款利率管理程序和風險控制措施。

2.創新農戶信貸的抵押擔保制度，積極適應農戶信貸市場

2015年，國務院發布的《關于開展農村承包土地的經營權和農民住房財產權抵押貸款試點的指導意見》賦予“兩權”（農村承包土地的經營權和農民住房財產權）抵押融資功能。因此，金融機構應積極推進金融產品和服務方式創新。在貸款利率、期限、額度、擔保、風控等方面加大對農戶信貸行為的創新支持力度［5］。

3.按需調整機構分布位置、服務網點數量和服務人數

由于農戶信貸行為在區位分布和需求時間上的特性，金融機構可以通過大數據對農戶信貸行為需求作分析，根據農戶信貸行為聚集地增加金融服務機構和服務網點數量，并在信貸需求集中的周期內增加服務人數。

4.設計符合農民需要的金融產品

農村金融機構應根據當前農業現代化和產業化的需求，不斷創新針對農村地區的金融產品和服務。一是推進信貸管理方式創新。適應不同涉農貸款需求特點，盡快完善符合農業特點信貸管理制度，根據農業和農村經濟的生產周期規律和市場特征，合理確定貸款期限和利率；農村經濟較發達地區，要適當提高小額信用貸款的限額，增強農戶擴大再生產的意識；對經濟效益好，見效快的現代特色產業，要加強支持與保護，根據客戶風險情況適當予以利率優惠。二是進一步創新農村金融工具，增強金融服務功能。要加大科學技術在農村金融中的發展力度，加快支農服務電子化建設步伐，為農戶提供方便快捷的現代化金融工具。三是建立金融服務新機制。加快金融服務創新步伐，適當下放貸款權限，建立科學、合理、符合新農村建設要求的授權授信機制；降低貸款門檻，減少貸款審批環節，提高貸款效率；建立科學的信貸激勵機制與約束對稱機制，對因不可抗御因素所出現的責任貸款，要適當免除信貸人員的責任，調動信貸人員支農積極性。四是建立與農村生產相適應的信貸管理運行機制，為農村建設提供金融支持和保障。

可以結合當前農村的稅費改革和對農民的直接補貼，給農民提供農機補貼等，以此幫助農民促進農業發展，提高農民的收入。同時，在總結農戶信貸和推行農戶資信評價系統的基礎上，嘗試對有一定經濟基礎，發展高效農業、農產品加工業、流通和畜牧養殖業的農戶提供額度較大的農戶信用貸款。

（三）政府應加快完善利率市場化后的配套措施

政府放開存貸款利率管制僅僅意味著利率市場化改革的完成，要完全實現利率市場化和發揮利率市場化的積極影響還需要政府努力規范信貸市場運行機制［6］。農戶信貸行為所處的農村信貸市場是金融市場的短板，農戶在經濟地位上也相對處于弱勢，為了發揮利率市場化對農戶信貸行為的積極影響作用，還需要政府努力完善利率市場化配套政策機制。

政府扶持政策的著力點應該放在降低農村地區尤其是貧窮地區的信貸風險和信貸交易成本上，而不只是用支農再貸款、扶貧貼息貸款來補貼農村金融機構。為控制信貸風險，政府必須采取措施提高農村經濟組織和農民的還款能力，這可以通過增加對農民的教育、健康醫療支出和增加農業開發投資來實現，也可以通過改善農業延伸服務，幫助農村地區推廣運用農產品優良品種、提高農業科技水平來實現［7］。同時，政府還可以通過發展大宗農產品期貨、為農民提供小額農貸的農業保險、為農民個人提供醫療保險來增強其抗風險和還款能力。為降低農村信貸交易成本，中央和地方政府可以對貧困和邊遠山區的農民自愿性的移民采取鼓勵政策，也可以鼓勵農村以社區為單位成立儲蓄和信貸互助組織（真正的合作金融組織），規范民間借貸，發展非政府組織小額信貸，并將其納入政府的有效監管之下。

1.積極開放農村金融市場

親戚朋友和農村信用社是農戶獲得借款的主渠道，且隨著借貸發生的次數增加，從民間獲得貸款的比例上升而從農村信用社獲得的貸款減少。這說明，農村信用社農戶小額信用貸款和聯保貸款的開展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緩解農戶貸款難的問題，但還遠遠不能滿足農戶的需求，應該增加更多的農村金融供給主體。目前包括小額貸款公司、村鎮銀行、貸款子公司和農村資金互助社在內的新型機構已經在農村地區開展業務，為農戶提供了新的可供選擇的籌資渠道［8］。政府應允許多種形式的新型農村金融機構與現存機構形成競爭

2.健全農業和農村經濟風險分散和轉移機制

積極發揮保險分擔作用，加快組建政策性農業保險公司，加大商業性保險公司涉農保險業務的補貼力度，創新涉農保險品種，以降低金融機構涉農貸款風險。如中國人壽從2008年起率先在國內開展農村小額保險（民間稱為“新農小”）試點，8年來，僅僅在四川巴中市就承辦保險公司已辦結理賠1809件，賠付總金額達1125.60萬元，促進了農村金融服務和農村社會保障體系的完善；積極發展農產品期貨貿易，鎖定價格，轉移風險；發揮證券市場對農業風險的分散作用，支持新型農業經營體系上市融資。

3.創新農村信貸擔保抵押機制

加強和完善政府農業投融資平臺的農業貸款擔保，大力發展農業信貸擔保公司，發揮專業合作社的貸款擔保功能，通過合作社或者社區組織獲得貸款資金；發揮農業產業化龍頭企業在農戶生產性貸款業務中的擔保作用。繼續發揮農戶聯保機制，加強銀證合作，制定農村土地使用權抵押擔保具體實施細則，解決農戶抵押物缺乏的融資瓶頸問題，以及銀行抵押資產變現和流動性風險問題。

4.充分利用第三方支付工具

支付寶2012年7月成立的新農村事業部，正在和一些涉農機構洽談合作意向，商討貸后資金監控的合作模式，以強化農村小額信貸的目標瞄準機制，保障小額貸款資金用在刀刃上。第三方支付的好處在于：貸款者不能直接控制已貸出資金，而借款者也無法直接接觸資金，憑借當前成熟的第三方交易平臺技術確保借款資金定向使用，降低壞賬和法律風險；同時也可以減少信貸機構大量人工成本和考核成本，便于機構的信息數據統計，完善農戶的信用記錄。

5.提高農村金融機構利率風險管理水平

構建利率風險轉移機制，如通過利率互換、期權、期貨等工具，將利率風險轉移或置換；構建利率風險補償機制，在辦理信貸業務時附加保護性條款，以減少利率急劇波動時的利息損失。

6.提高產品附加值和投資收益率

對傳統的低效產業而言，再低的貸款利率對經營者都可能構成不小的負擔，相反，現代特色產業不僅見效快，而且利潤率高，完全可以覆蓋高利率的資金成本［9］。在多米尼加、哥倫比亞和智利，即使小額信貸利息高達月息6％，也僅僅占到微小企業總經營成本的0.4％～3.4％。一些小型商業企業的單位資本收益率更高，因此，應該繼續加強和改善政府對農業的支持和保護，推動農業適度規模經營，促進新型經營主體發育成長，支持特色產業發展。

［1］黃志龍.重提加快利率市場化改革的必要性和思路［J］.中國經貿導刊，2011，（13）.

［2］黃祖輝，劉西川，程恩江.中國農戶的信貸需求：生產性抑或消費性［J］.管理世界，2007，（3）.

［3］朱喜，李子奈.我國農村正式金融機構對農戶的信貸配給—一個離散選擇模型的實證分析［J］.數量經濟與技術經濟研究，2006，（3）.

［4］金燁，李宏彬.非正規金融與農戶借貸行為［J］.金融研究，2009，（4）.

［5］呂世辰，申秋紅.我國農村金融體制改革探析［J］.經濟問題，2006，（9）.

［6］周雯珺，呈曉娟.我國商業銀行信用貸款對象影響因素的實證研究［J］.湖北行政學院學報，2015，（3）.

［7］李秀芹.基于企業社會責任視角下的平衡記分卡改進［J］.湖北行政學院學報，2015，（3）.

［8］李銳，李寧輝.農戶借貸行為及其福利效果分析［J］.經濟研究，2004，（12）.

［9］盧悠然.對我國利率市場化改革的認識與思考［J］.現代經濟信息，2015，（5）.

（作者系武漢市委黨校教授）

（責任編輯 崔光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