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扣住歲月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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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扣住歲月如意

雪落三千院·玩物玩悟

喜歡玩物，但不喪志，物與人，好比人與人，總有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緣分。于是，從玩物到玩悟，猶然明白，三千大千世界，正是由蕓蕓眾生，草木竹林，一沙一石所構成，你手上把玩的那一件玩物，不僅沉淀著善知識，或者也是一個小世界。

韓雪，作家，佛教文化工作者，公益慈善工作者，發表長篇小說《凈土》，中篇小說《一夜高樓》等。

從什么時候開始對旗袍有興趣，絕不是因為張曼玉的那部《花樣年華》，而是有一次，在一家餐廳用餐，坐臨街的窗口，見一個二十歲光景的女子，從一間老房子里搖曳而出，小小的邁著碎步，是我喜歡的樣子，很淑女很鄰家，不是張曼玉那般的妖艷。那一刻，我對穿旗袍忽然來了感覺，原來旗袍可以不在電影里，或戲臺上，是可以做一件穿著，走進“戴望舒”詩里的雨巷。

去定做旗袍的那家師傅，據傳說，為許多的名媛量身做過許多的旗袍，在看到他第一眼時，我很是艷羨他的職業，每天度量著窈窕，屬于他的時光一定很玲瓏。從他那溫和的笑容里，看不見生意人的世故，幾分的淡然，讓我猶感花開的從容。他為我推薦的織花絲綢，是極素的底色，幾朵玉蘭，花朵半開，枝椏古拙，似有暗香浮動。旗袍是在期盼中數著日子才看到的，每一處都恰到好處的妥貼，而我最喜歡的是旗袍上的如意金線盤扣，絲絲金線構成的如意花紋，縫制在旗袍的領子和裙擺處，似乎是吉祥的云霧，透過旗袍將人籠罩其中。

這件旗袍我只穿過幾次，總感覺太過隆重，讓我少了幾分自在，后來一直掛在衣柜里，華音流韶，幾年過去，已不再光鮮，我能體會它的悲哀。如某種喜愛，是被掛在一處，貌似遺忘，實則是不想觸碰的珍藏，各有心思，某種怨艾，無從釋懷。

一日和朋友閑話，她居然提到我的那件旗袍，并對金線盤扣念念不忘。我們于是對盤扣開始“喋喋不休”，從它的歷史，到各色花樣，當旗袍遇上了盤扣，我們一致認為是一場曠世的艷遇，我們忽發奇想的決定，為這場艷遇做件信物。

作為這場艷遇的邂逅，首先出場的主角自然是盤扣。我找出一對從外婆的梳妝盒里翻騰出來的絲編盤扣，想用它配設在某件文玩飾物上，隨身佩戴，把某種眷念換成看得見摸得著的方式招搖。念頭閃過后，便是反復的試驗搭配，每見作品出來，總覺得過于單調呆氣，少了那么點靈光的閃現，少了那么點奇物的推波助瀾。正當我微感失落時，在玩友的收藏龕里，我看到一個小小的鎏金如意。

這鎏金如意異常精致，方寸間，匠心獨運。兩朵金色蓮花，頗具宗教殊勝，對稱于如意的頂端末梢，三顆阿卡級的紅珊瑚，點睛一般的鑲嵌，讓那淡淡的金色中多了一份不一樣的神圣，每每端視，猶見二郎神攜哮天犬忽現，一雙眼的凡人見物長出三只眼來，多少有點牽強的迷信，摻雜幾分識物的竊喜，千般萬般，死纏亂打地討了來，將這如意和一枚青金石的平安扣鑲嵌在一起，如此的確有了幾分盤扣的形似。

這樣的搭配有幾分偶然，也有特別的用心。青金石作為佛寶之一，具備藥師佛祛病消災之能量，平安與如意的結合，有意無意間，把這盤扣飾物，不僅神似也神話了。既然是吉祥如意，我在這制作而成的盤扣頂端，配上一只景泰藍的蝴蝶，昭示著生命超越的蛻變，再用青金石的珠串把一場艷遇和偶得串聯起來，上下呼應，獨成一景。最后在珠串的末端系上了一個鎏金的小鈴鐺，人未見，環佩響，那清脆的雅音，讓行走的腳步都踩在樂點上，如果能穿越進童話里，我一定會送給美人魚戴上，讓她行走在刀尖上的愛情，因為這一串的叮當，而有慰藉而有希望。有時候幸福和吉祥光臨時，我們往往忽略，這小小鈴鐺猶如小小的警鐘，每響一聲，都是提醒，如木魚置案，睜著不閉的眼，讓覺知不睡。

我將這件作品，命名為盤扣歲月，是為了把歲月的無形，用有形來詮釋，是為了把無數過去了的時光，在蕓蕓眾生流光飛影中，用如意扣住。有時候的有些相遇，需要一件物事，做備忘做念想，或相贈或收藏，總之，如一個見證，如斯地告訴自己，能鎖住生活中遺失的美好，無言，卻要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