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就是認識你自己

孫興春

“讀書破萬卷”千百年來一直是我們贊美和追求的，而如今重視覺而非語言和文字的數字文化已成為主流。它正在掏空人類的內在，傳統閱讀正面臨極大的挑戰和危機。

那么數字時代我們還要不要堅持閱讀呢？答案是肯定的。因為人類是“語言生物”，閱讀是認識自我的工具，正如蘇格拉底所說，就是“認識你自己”。

現如今，數字時代輪番登場的高科技將各種限制一一打破，仿佛動一動手指，世界就盡在掌握中。然而，從各色屏幕中認識的這個“世界”當真是我們所處的世界嗎？高科技所打造的“世界”在時間感和空間感上都是不完滿的，缺乏層次，是簡單化、扁平化和碎片化的。人們時常快餐式地瀏覽、耽于物質視覺享樂，由此產生的后果便是思想貧瘠，難以深入地認識自我，更難以把握自身與世界的聯系。

本書并非意在倡導摒棄移動設備或是視頻文化，而是希望人們能夠更多地關注文字而非圖像，關注敘事而非碎片化的信息，提倡回歸閱讀特別是對經典文學作品的閱讀。因為閱讀能使我們的內在重獲復雜性和矛盾性，也能使我們正視“語言生物”的價值。韋克斯勒認為，語言是我們認知個性（個體自我）和共性（社會自我）、了解已知和發掘未知的絕佳途徑，其創作目的并不是抵制數字時代，而是為了引導人們重拾對文學敘事的興趣，豐富人們的精神生活。書中，他將作家精心打造的九個故事娓娓道來，引導讀者深度閱讀，引導讀者真正走進語言世界中。通過對這些經典文學作品的閱讀和品味，帶我們一起感悟生命既是一場旅程亦是一種追尋。

本書最重要的兩個論題是：語言敘事能夠讓我們對自身產生什么樣的認識？故事又是如何引導我們思考矛盾而深刻的人生意義的？作者希望借助這一閱讀形式將讀者的思想嫁接入原著中，二次創作，幫助讀者認識深層次的真我。

文學敘事能夠改變我們的生活，因為它既具有深度，也足夠持久。文學敘事不同于信息，它能夠被重復體驗，且每一次都能夠給人以新的驚喜。就像布朗肖說的那樣：“每一次閱讀都是嶄新而獨一無二的。”這并非是因為文本是流動且永恒變幻著的，相反，是因為它是受限且長久不變的。我們在閱讀的同時會感到寬慰，獲得家的溫暖：它將揭示我們的獨特之處。

正如書中人物之一，列尼。當他沉浸在閱讀當中時，他向自我和他人敞開了心扉，尋求愛與責任。列尼既是在閱讀，也是在尋找生命的真諦，這一過程充斥著痛苦和哀傷；然而即便如此，列尼仍響應閱讀的召喚，響應那些鐫刻著愛與責任的故事的召喚。即便是在現代社會，這樣的親密和關愛亦是無法被數據或信息所取代的，也無法被量化。

置身于數字屏幕時代，我們似乎時常變作電子網絡中的無數節點。我們耽于屏幕上的圖像，將回憶和欲望都交托給了屏幕。我們的線上生活也逐漸影響到了我們的線下生活。網上信息簡化了我們，這使得我們忘記了自身不可消弭的復雜性質，遺忘了我們曾經追尋的秘密。我們漸漸地成為了自己的復制品，或是被操縱的機器人，又或是一幅電子影像，獨獨不再是我們自己。

筆者堅信，對文學的深入閱讀有助于我們認識自我和世界。我們是語言生物，語言（尤其是敘事語言）在我們探究人類身份的過程中起著極為關鍵的作用。有著豐富層次的人類體驗借由文學敘事和語言呈現給我們這些讀者或聽眾；很難想象有一日這種人類體驗會被電子屏幕上快速閃過的數字圖像所凌駕（甚至是復制）。唯有語言敘事才能使我們窺見深層的自我以及他人的內心，之后重返現實生活當中。閱讀是我們眼下所能掌握的、幫助保持自身內在統一和清醒的最佳方式。

這個時代是繁華的也是喧嚷的，希望這安靜的一隅能為讀者們帶來沉淀自我的空間，由此享受深刻的生命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