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黨中央對胡耀邦評價的歷史演變

肖建平

（南開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天津，300350）

論黨中央對胡耀邦評價的歷史演變

肖建平

（南開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天津，300350）

黨中央分別于胡耀邦逝世當年，誕辰90周年，誕辰100周年對胡耀邦作出了歷史評價。這三次評價同中有異，各有側重。在保持對胡耀邦高度評價的基礎上，呈現(xiàn)出立意更高遠、內容更全面、時代主題更突出的歷史演變趨勢，即進一步把胡耀邦放入所處變革時代和以鄧小平為核心的黨的第二代領導集體的先鋒戰(zhàn)士的角色中去看待，進一步深入挖掘胡耀邦各個時期、各條戰(zhàn)線上開創(chuàng)性的思想理念和崇高風范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事業(yè)中的資政育人作用。黨中央對胡耀邦評價趨勢為今后的胡耀邦研究指明了兩個基本原則：站在“昨天”寫昨天，為了“明天”寫昨天。

鄧小平；胡耀邦；曾慶紅；習近平

自胡耀邦不幸病逝至今，黨中央分別于1989年胡耀邦逝世當年，2005年胡耀邦誕辰90周年，2015年誕辰100周年對他作出了歷史評價。這三次評價同中有異，各有側重，在保持高度評價胡耀邦不朽功勛和崇高風范的基礎上，呈現(xiàn)出立意更高遠、內容更全面、時代主題更突出的演變趨勢。

一、1989年：趙紫陽《悼詞》和新華社《生平》定了五個光榮稱號

1989年4月15日凌晨，胡耀邦不幸逝世。4月22日，胡耀邦追悼大會在人民大會堂隆重舉行。大會由時任國家主席的楊尚昆主持，總書記趙紫陽代表中央宣讀《在胡耀邦同志追悼大會上的悼詞》（以下簡稱《悼詞》）。

趙紫陽的《悼詞》分宏觀定性、主要事跡、現(xiàn)實啟示三部分。《悼詞》給予胡耀邦高度評價，共包括五個光榮稱號：“久經(jīng)考驗的忠誠的共產主義戰(zhàn)士，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政治家，我軍杰出的政治工作者，長期擔任黨的重要領導職務的卓越領導人。”這個定性一直沿用至今。《悼詞》隨后詳細闡述了胡耀邦的籍貫、履歷和主要事跡。《悼詞》最后指出應當學習胡耀邦三個方面的革命精神和高尚品德：“忠誠黨的事業(yè)，鞠躬盡瘁，為共產主義奮斗的獻身精神”；“密切聯(lián)系群眾，關心群眾疾苦，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優(yōu)良作風”；“顧全大局，光明磊落，謙虛好學，廉潔奉公的高貴品德”。［1］

追悼會當天，新華社還播發(fā)了《六十年革命生涯功勛卓著 為人民鞠躬盡瘁名垂千古 胡耀邦同志偉大光輝的一生》（以下簡稱《生平》）。該《生平》較《悼詞》而言，有兩點改善之處：其一，補上了《悼詞》中沒有提到的1962年胡耀邦任湖南省委書記處書記兼湘潭地委第一書記這一史實。其二，《生平》以1980年黨的十一屆五中全會為界，分開梳理了1976年“文革”結束至1980年十一屆五中全會，1980年五中全會至1987年胡耀邦辭職這兩個時間段，胡耀邦在不同領導崗位上的突出功績。這樣的安排更合理，較《悼詞》將其雜糅在一起而言，邏輯上更清晰，層次上更鮮明。

二、2005年：曾慶紅講話凸顯胡耀邦對鄧小平改革理念的貫徹落實

2005年11月18日，黨中央舉行紀念胡耀邦誕辰90周年座談會，溫家寶出席，吳官正主持會議，曾慶紅代表中央發(fā)表重要講話。

曾慶紅的講話與此前的《悼詞》和《生平》相比，有三個明顯改進之處：其一，內容上有所補充。補充了胡耀邦在抗大學習及黨的八大上的事跡：“1937年5月，胡耀邦同志到延安抗日軍政大學學習，并先后任校政治部副主任、瓦窯堡一大隊政委”；“1956年，他在黨的八大上當選為中央委員”。其二，學習胡耀邦的崇高風范部分由三項增加為四項，增加了“學習胡耀邦同志銳意改革、勇于創(chuàng)新的思想境界”這一內容。其三，更加凸顯胡耀邦對鄧小平改革開放方針、政策、理念的貫徹落實。曾慶紅在講到1975年的“匯報提綱”時說：胡耀邦“認真貫徹鄧小平同志提出的全面整頓的方針”；胡耀邦擔任黨的領導職務期間“積極參與制定和貫徹以鄧小平同志為核心的黨的第二代中央領導集體的重大決策和戰(zhàn)略部署”；“在鄧小平同志等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領導和支持下”組織和推動了真理標準問題討論。在闡述胡耀邦開創(chuàng)外交工作新局面時說：“他根據(jù)鄧小平同志的思想，明確提出處理黨際關系的四項原則。”講話還指出：“胡耀邦同志長期孜孜不倦地學習和研究馬克思主義、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2］這五處表述體現(xiàn)出胡耀邦在從事黨和國家管理工作時對鄧小平改革理念的落實，也折射出鄧小平對胡耀邦具體工作的大力支持。

此外，當年的11月19日和11月20日，胡耀邦的出生地湖南瀏陽市，歸葬地江西省共青開發(fā)區(qū)也舉行了座談會，省委常委領導班子出席，兩省的省委書記楊正午、孟建柱分別作了講話。他們的講話在嚴格遵照中央講話精神的基礎上結合了胡耀邦在當?shù)氐幕顒邮论E。

除胡耀邦逢十、逢百誕辰紀念日外，黨和國家主要領導人也在胡耀邦逝世周年紀念日以個人方式表達對他的敬意。2010年4月15日胡耀邦逝世21周年之際，溫家寶在《人民日報》發(fā)表《再回興義憶耀邦》的紀念文章。文章講述了溫家寶在貴州視察的過程中，觸景生情，不自禁地想起胡耀邦為推動機關干部深入基層、聯(lián)系群眾而以身作則，帶領中央辦公廳的同事到老少邊窮地區(qū)體察群眾疾苦，傾聽群眾呼聲的事跡；也追憶起胡耀邦大公無私、光明磊落的高尚品德和為了黨的事業(yè)、人民的利益而夜以繼日地忘我工作的情景。文章還深深地表達了對胡耀邦的感激之情：“當年他的諄諄教誨我銘記在心，他的言傳身教使我不敢稍有懈怠。他的行事風格對我后來的工作、學習和生活都帶來很大的影響。”［3］2014年4月14日胡耀邦逝世25周年前夕，退休后的胡錦濤參觀了胡耀邦故居和陳列館，并向胡耀邦銅像鞠躬致敬。此前，1993年時任中央政治局常委和2005年已成為黨和國家最高領導人的胡錦濤，曾分別于胡耀邦逝世周年紀念日到江西共青城胡耀邦陵墓悼念。不管是撰文懷念還是到陵墓、故居悼念，都從側面體現(xiàn)出胡耀邦的歷史功績和人格風范引發(fā)共產黨人的敬仰和愛戴。

三、2015年：習近平講話突出胡耀邦誕辰紀念活動的現(xiàn)實意義

2015年11月20日，黨中央舉行紀念胡耀邦同志誕辰100周年座談會，這次對胡耀邦的紀念從橫向和縱向看都是最高規(guī)格。黨中央七常委出席，習近平發(fā)表重要講話，講話對胡耀邦評價很高。《人民日報》頭版頭條刊登消息，第2版刊發(fā)講話全文。由中央文獻編輯委員會編撰的《胡耀邦文選》也得以公開出版。11月23日，湖南省委在瀏陽市舉行紀念座談會，省委書記徐守盛根據(jù)習近平講話精神也發(fā)表了講話。

習近平的講話一方面繼承了此前對胡耀邦的評價、主要事跡的歸納和曾慶紅的講話中體現(xiàn)出來的胡耀邦對鄧小平改革開放方針、政策、理念的貫徹落實的指導思想，另一方面，在繼承中有創(chuàng)新。創(chuàng)新之處有三：

其一，提高了胡耀邦誕辰紀念活動的立意。習近平講話的立意是把紀念胡耀邦放到紀念老一輩革命家系列活動中去，這既認可了胡耀邦作為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的地位，又與紀念已故的毛澤東、鄧小平等老一輩革命家銜接起來，以通過紀念老一輩革命家達成承前啟后、繼往開來、團結進取的目標。正如講話中指出：“一切偉大的成就都是接續(xù)奮斗、接力探索的結果，一切偉大的事業(yè)都需要在承前啟后、繼往開來中推進。我們要團結一心、銳意進取，努力創(chuàng)造無愧于時代、無愧于人民、無愧于先輩的新業(yè)績。這是我們對老一輩革命家的最好紀念。”［4］

其二，豐富了胡耀邦一生不朽功勛的內容。這表現(xiàn)在三處：一是提到了胡耀邦在陜北與毛澤東的交集。講話中提到：“到達陜北后，他領導的‘擴紅’、‘籌款’和青年工作成果顯著，受到毛澤東同志稱贊。”二是講話中在回顧胡耀邦履歷、事跡的后面增加了一個總結段落，該段在以往稱胡耀邦“光輝的一生”的基礎上增加了“戰(zhàn)斗的一生”這一評價。胡耀邦從小學畢業(yè)生成長為大知識分子，從沖鋒陷陣的革命戰(zhàn)士轉變?yōu)楦母镩_放的開拓者，從紅小鬼進步到總書記，一生都在進步、在戰(zhàn)斗，尤其是在“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xù)革命”向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轉型過程中，致力于做站在歷史潮流前頭的先驅戰(zhàn)士。他以堅定的毅力和勇氣，去舊布新，屢屢破冰，澄清和糾正了一系列被顛倒、歪曲了的理論是非、路線是非、政策是非。正如習近平指出：“他的一生，是光輝的一生、戰(zhàn)斗的一生。在為黨和人民事業(yè)的不懈奮斗中，他夙夜在公、嘔心瀝血，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書寫了無愧于共產黨員稱號的人生，作出了彪炳史冊的貢獻。”習近平的講話雖然沒有“馬克思主義者”①在中國共產黨的訃告中，評價主要有這樣一些稱號：馬克思主義者，無產階級革命家、戰(zhàn)略家、理論家、政治家、軍事家等。其中“馬克思主義者”這一稱號最具分量。“馬克思主義者”又分五個等級：偉大的、杰出的、堅定的、忠誠的馬克思主義者以及馬克思主義者。胡耀邦《悼詞》第二稿征求意見時，不少同志對沒有寫“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的稱號提出意見。鄧小平表示：“‘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我們都不夠，我也不夠，我死后就不要給我加。”因此，趙紫陽的《悼詞》和曾慶紅的《講話》都講作胡耀邦“作為馬克思主義者”。（詳見：鄭仲兵，盛平，王思彤.胡耀邦年譜資料長編（下卷）［M］.香港時代國際出版有限公司，2005：1220.）這一在黨的訃告詞中最具分量的詞語，但“無愧于共產黨員稱號”的評價也是一種很高的榮譽。此前的2006年，時任浙江省委書記的習近平視察大陳島時評價稱，胡耀邦開發(fā)建設大陳島“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5］。2013年1月6日，經(jīng)中央批準，胡耀邦銅像便坐落在大陳島上。這種種事跡充分折射出習近平對胡耀邦突出貢獻的認可。三是學習胡耀邦的崇高風范部分總結出五點。趙紫陽《悼詞》是三點，曾慶紅的講話是四點。習近平的講話新增了第二項，“我們紀念胡耀邦同志，就是要學習他心在人民、利歸天下的為民情懷。”［6］習近平的講話關于學習胡耀邦優(yōu)秀品質的部分在整篇文章中內容最多、占據(jù)篇幅最大，旨在突出胡耀邦誕辰紀念活動對當今時代的現(xiàn)實意義。

其三，“雙突出”——突出胡耀邦歷史貢獻中的重點，突出當今時代主題。一方面，把胡耀邦功績中關于加強和改善黨的領導工作這方面內容單獨成段，突出他在體制改革工作和反腐倡廉工作中的作為；另一方面，在現(xiàn)實啟示部分于每一個學習內容的后面增加一段與當下實踐密切相連的內容。習近平的講話有力地從胡耀邦的紀念活動中汲取利于增強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制度自信，利于協(xié)調推進“四個全面”戰(zhàn)略布局和黨風廉政建設的營養(yǎng)。

四、小結與啟示

縱觀歷代領導人對胡耀邦的幾次評價可見，黨中央在一如既往地對胡耀邦功勞講足和高度評價的同時，進一步把胡耀邦放入所處變革時代和以鄧小平為核心的黨的第二代領導集體的先鋒戰(zhàn)士的角色中去看待，進一步深入挖掘胡耀邦在各個時期、各條戰(zhàn)線上開創(chuàng)性的思想理念和個人崇高風范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事業(yè)中的資政育人作用。但是，也不難發(fā)現(xiàn)，不管是《悼詞》還是“講話”都遵循慣例，只講功，不談過。胡耀邦功勞當然很大，但失誤乃至錯誤也不是沒有。要全面客觀地評價胡耀邦一生功過是非，他的失誤就無法回避。那么，該如何看待胡耀邦的失誤呢？黨中央對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的評價原則為理解胡耀邦歷史功過和胡耀邦研究指明了兩個基本原則。

一是要站在“昨天”寫昨天。習近平在紀念毛澤東同志誕辰120周年座談會上的講話中對如何看待老一輩革命家的錯誤或失誤提出了科學方法論。他指出：“對歷史人物的評價，應該放在其所處時代和社會的歷史條件下去分析，不能離開對歷史條件、歷史過程的全面認識和對歷史規(guī)律的科學把握，不能忽略歷史必然性和歷史偶然性的關系。不能把歷史順境中的成功簡單歸功于個人，也不能把歷史逆境中的挫折簡單歸咎于個人。不能用今天的時代條件、發(fā)展水平、認識水平去衡量和要求前人，不能苛求前人干出只有后人才能干出的業(yè)績來。”［7］胡耀邦和其他歷史人物一樣，也有性格上的主觀缺點和時代的客觀局限性。但是，胡耀邦的“失誤”并不屬于立場上或路線上的錯誤，他在反對精神污染和資產階級自由化不力的問題上，有不可推卸的主觀因素和個人責任，但更多的應歸咎于歷史轉折關頭的世情、國情、黨情交織而成的復雜時代背景。個人的認識和行動難免受到時代條件的限制甚至是鉗制。

二是要為了“明天”寫昨天。歷史轉折時期，鄧小平多次提出要“團結一致向前看”［8］140，“處理遺留問題為的是向前看”［8］147。胡耀邦也表達了相同的思想。他在1965年代理陜西省委第一書記時就提出：“不要過分地糾纏過去的老問題，不要往后看、算老賬。要立足于現(xiàn)在，面向將來。”［9］57胡耀邦還在1981年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六十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中提出，要“在汲取歷史經(jīng)驗的基礎上，團結一致向前看，把注意力集中到還沒有解決的任務上來”。［9］286“為了共同事業(yè)的興旺發(fā)達，大家和衷共濟，團結起來向前看。”［9］570這是一生“心在人民，利歸天下”的胡耀邦最希望看到的。因此，我們看待胡耀邦應極力避免兩種情緒化傾向，既不應刻意回避或貶低，也不該粗暴地喊委屈或鳴不平。而應向理性回歸，順應政治敏感性逐漸減弱的大趨勢，根據(jù)黨中央對胡耀邦評價的基本原則和精神，把胡耀邦研究及以它為線索的歷史轉折時期的重要人物與重大事件研究向學術高原乃至高峰的軌道上推進。

總之，現(xiàn)在的胡耀邦研究還是方興未艾的雛形階段，史料的挖掘、整理，研究架構、范式，研究領域、主題、視角、方法和研究隊伍都還有很大的發(fā)展空間。胡耀邦研究及以它為線索的改革開放前后三十年之間的重要人物與重大事件研究前景光明。

［1］ 趙紫陽.在胡耀邦同志追悼大會上致的悼詞［J］.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公報，1989（7）.

［2］ 曾慶紅.在紀念胡耀邦同志誕辰90周年座談會上的講話［N］.人民日報，2005-11-19.

［3］ 溫家寶.再回興義憶耀邦［N］.人民日報，2010-04-15.

［4］ 習近平.在紀念胡耀邦同志誕辰100周年座談會上的講話［N］.人民日報，2015-11-21.

［5］胡新民.胡耀邦與“墾荒精神”［J］.黨史文匯，2015 （10）.

［6］ 習近平.在紀念胡耀邦同志誕辰100周年座談會上的講話［N］.人民日報，2015-11-21.

［7］ 習近平.在紀念毛澤東同志誕辰120周年座談會上的講話［N］.人民日報，2013-12-27.

［8］ 解放思想，實事求是，團結一致向前看（1978年12月13日）［M］//鄧小平文選.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

［9］ 中共中央文獻編輯委員會.胡耀邦文選［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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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肖建平（1990-），男，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中共黨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