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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門三副處

2016-03-24 08:54:52杜德林
電影文學 2016年6期

序幕

一輛客車駛進了一馬平川的臨江壩。

臨江區是一個大壩子,壩西高山上廟宇眾多,瀑布虛空飛下,壩東的遠山如黛如煙如細浪,壩中一條江水起伏涌動,光斑熠熠,兩岸的土地厚實而豐潤。

旁白:“江邊的臨江區機關所在地臺平古鎮原是和開縣縣城,解放后縣城東遷了,臺平古城只成為一個行政村,外地人習慣稱它為臺平古鎮。”

天空蔚藍,白云悠悠。

片名字幕徐徐拉過。

1.行駛中的客車內

外地游客饒有興趣地觀看窗外風光,本地游客有的打盹,有的抽煙,三個臨窗的“老外”用英語在交流觀感:

“中國西部地域遼闊,風光與名勝不可勝數。”(英語)

“我在報刊雜志上看過,臺平古城歷史悠久,文獻名邦。可惜現代交通把它拋棄了!”(英語)

“我們很快要到達臺平了。”(英語)

副駕駛位上坐著一個年輕人,他興致勃勃地在觀賞漸入視野的臺平鎮遠景。

兩個北京游客發著感慨。

“臨江好山好水啊,空氣太清新了!如果把這里的空氣運到首都,那該有多好啊!”

“都市與大自然隔斷了聯系,讓人感到自己是從亙古而來的。”

坐在副駕駛位上的年輕人叫袁正忠,19歲,和開一中的高三學生。他聽到背后“老外”和北京游客對臺平的贊美,自豪之情溢于言外。

忽然,“哐”的一聲,貨架上掉落了一個小孩的玩具,袁正忠轉過頭問道:“東西掉下來了,是哪一位的?”

一個打盹的人睡眼惺松,站了起來,去拾掉落的玩具:“謝謝!”

2.臨江客運站

旅客們下車。

袁正忠讓幾個“老外”與北京游客先下,自己最后才下。

一個“老外”:“good morning!”

袁正忠回答:“哈羅!”

北京游客甲:“小兄弟,你是大學生吧?”

袁正忠搖頭:“暫時還不是。”

北京游客乙:“一定能考上!”

袁正忠:“謝謝吉言!”

3.臺平古城十字街

幾個“老外”東張西望了一會兒,然后向西門走去了。

兩個北京游客向北門走去,袁正忠向東門走去。

俯瞰臺平古城,三平方公里面積古城,城中建有鐘鼓樓,四條主街大道直通東南西北四座城門,布局對稱整齊。

字幕:臺平古城建于明末清初。

不寬不窄的古街道全用石板鋪就,兩旁店鋪林立,青磚瓦房,斗、拱、門、窗上雕著花紋,古樸端莊,鋪前排列著濃郁的梧桐樹。街道兩旁貨物雜陳、土特產攤檔前外地游客不時駐足,切糕、爆肚、涼粉、豆汁等小攤前坐滿多人。

4.西門街一條短巷

古建筑房屋鱗次櫛比,三步兩店。

剛才和袁正忠一起下車的幾個“老外”來到這里,來此參觀的“老外”反成了被人“參觀”的對象。

初中生放學回家的人群中,有個膽大好奇的男生看見碧眼、金發、白皮膚、高鼻子的外國人,伸出手打招呼:“哈羅!”

幾個“老外”伸出“V”形手勢。

5.北門

兩個北京游客停停走走,不時拍照,不時發著感慨。

“這個古城到處飛揚著古文化的氣息!”

“面對無法復制的古城,我簡直手足無措了。”

“因為你太投入了。”

“這些古老的木雕藝術品,其雕刻之技術,創造出獨特的風格。”

“凌空的飛閣,翔舉的重檐至今仍存,可以想象臺平昔日的繁華。只可惜現代交通拋棄了它,讓臺平成了一座廢城。”

“古老的歷史文化,給我們輸送了一種寶貴的能源。旅游如果能成為一種產業,這座廢城會復蘇的。”

6.東門袁自強鋪子

袁自強老婆孟小華在鋪子里經營服裝生意,此時,她把新進的服裝穿在自己身上讓顧客們看,緊身的衣褲使她乳房與臀部顯得大而突,腰身顯得細些。

一個中年婦女:“老板娘太性感了,太好看了!”

幾個中年婦女也喜形于色。

“好看,我要你身上穿的這一件!”

“我也要一套,比這套稍大一點!”

袁正忠步入店中。

孟小華看見袁正忠,高興地:“兒子,回來了!”

袁正忠:“媽,你忙你的,別管我!”

孟小華答對完幾個買衣服的女人,轉回來對袁正忠說:“兒子,吃飯了沒有?媽給你去做。”

這時,又進來了幾個買衣服的。

袁正忠:“媽,你忙你的,我去做!”

孟小華:“兒子,你沒做過飯,去館子里吃點吧!”

7.袁自強家鋪子

夜,后院住房里,一家五口人正圍著桌子吃晚飯。

袁自強,40多歲,彪形六尺,拳似鐵錘,體魄強壯,精力充沛,他呵護地:“孩子們,多吃點!”

孟小華,漂亮美麗,雖進入中年,風韻猶存,眼睛里閃爍著智慧:“正忠啊,只要你能考上大學,你爸和我,再苦再累也樂嗬。”

袁正忠:“媽,我的耳膜都聽出繭子來了,還說吶。”

16歲的袁正和:“我也是!要說,就來點新鮮的!”

11歲的袁正生:“就是。”

袁自強:“正忠啊,學習要緊,沒幾天了,要沒什么事,就別回來了。”

孟小華:“正忠啊,你爸平時不多說話,務實。一但開腔,那可是實打實了,沒事就少回來。”

袁正忠:“你們以為我喜歡回來呀?填報志愿了,老師要我們回來聽聽家長的意見,這才回來的。”

袁自強:“原來是這樣。”

孟小華:“這就好!”

袁正和:“大哥,你喜歡什么呀?”

袁正生:“二哥,你先別問,我知道。先讓大哥說,考考他。”說完,跑到袁正和旁邊,對他耳語。

袁自強和孟小華都樂了。

袁正忠:“我從小就喜歡文學,想報考河西大學中文系。”

袁正生:“我早就猜中了。”

袁正忠:“是這樣嗎?二弟。”

袁正和:“是這樣的,只是三弟不會說中文系,說成了語文系。”

全家都笑了。

袁自強:“我和你媽也沒什么文化,指導不了你,你還是聽班主任的吧。”

袁正和:“大哥,我要是你,就報考財貿學院,中文系有什么搞場!”

袁正忠:“二弟,你現在還讀著初三,三年后,你就報考財院吧!”

袁正和:“那是一定的!”

孟小華:“孩子們,鉚勁吃,長得胖胖的,別只顧著說話。”

袁正生:“大哥、二哥,我和你倆都不一樣,我要當官,有沒有培養當官的學校。”

孟小華:“有啊,什么黃埔軍官學校。你們的外公就是從那兒畢業的。”

袁自強:“陳芝麻爛谷子的,那是哪年哪月的事了,揀正經的說。”

袁正忠:“爸,那是媽在開玩笑的。”

孟小華:“還是正忠理解媽呀,媽只記住‘軍官二字了。”

袁自強:“你們外公‘四類分子的帽子剛摘掉,說話得注意著點!”

孟小華:“感謝三中全會的新決策!這頂帽子要是還戴著,正忠今年的高考就要受到影響了。”

袁自強:“三歲看大,七歲看老。正生人小鬼大,才讀四年級,就做起當官的美夢來了。”

袁正忠:“爸,知識分子人人都想做官當老爺,國家就不好管理了。”

袁自強:“能不能當官,要看祖墳冒不冒青煙,學問可大著呢。”

孟小華:“孩子他爸,孩子我都給你生了,冒不冒青煙,那是你們袁家的事了。出不了人才,我可不依你!”

袁正忠:“爸、媽,你們說的都是迷信!要相信科學。”

袁自強不解地:“人家美國那么發達,不也一直搞‘上帝保佑什么的?”

袁正忠:“爸,那是他們的宗教,宗教和迷信還是有區別的。”

袁自強:“我也搞糊涂了。”

孟小華:“只要你們三兄弟都能考上大學,我和你爹就是瀝血苦熬,那也是值得的!”

袁正忠:“火車跑得快,全靠車頭帶。二弟、三弟,我沒有把你們帶好,你們就別叫我大哥!”

8.河西大學

袁自強扛著行李卷,帶著袁正忠到大學報到。

袁正忠一手提著熱水瓶和洗臉盆,一手拎著包,向中文系新生住處走去。

袁自強:“兒呀,你將要在這里度四年光陰,要努力學習,學好本事。”

袁正忠:“爸,這不用你操心,讓我擔心的是你和我媽的身體。”

袁自強:“三年后,你二弟也要考上大學了,要能考上,那就太好了。你看,多么美好的大學校園!”

9.河西財貿學院

字幕:三年后。

大一新生在家長們的護送下,源源不斷地走進校園,人群中有河西大學中文系“系花”,她來送她的弟弟報到。袁正忠領著袁正和跟在他們后邊。

“系花”放下手里的熱水瓶和洗臉盆與提包,原地站著休息,她接過弟弟肩上扛著的行李卷。

袁正忠兄弟趕了上來。

“系花”一看:“老班長,你也送你弟弟報到?”

袁正忠:“對呀。你也是來送你弟弟?”

“系花”:“是啊,班長!”

袁正忠:“你倆在此等著,我過去后把東西放下,馬上回來幫你們扛!”

10.樂化市文化局人事科

許科長:“袁正忠同學,歡迎你來我局工作。”

施局長:“你一來,科長的位置就給你留下了,你可真不簡單吶!”

袁正忠:“局長、科長,本來學校讓我留校。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回來,為家鄉做些具體的事情。”

許科長:“這太好了!”

這時,幾個其他科室的年輕人進來,其中有一個年輕人用羨慕的眼光看著袁正忠:“你好福氣啊,一上任就做官!講講你的事跡吧,我們一定要向你學習!”

施局長:“袁正忠舍己救人的事跡曾上了《河西日報》,全省都知道。”轉向袁正忠,“你就給大家講一講吧。”

許科長用鼓勵的目光看著袁正忠。

袁正忠想了想:“好吧。那是大一下學期的一個周末下午……”

(閃回)

河西大學足球場附近,一個60出頭的老頭在一個公廁糞坑邊掏糞,不時把掏出的大糞倒進推車鐵皮箱里。

袁正忠和三個同學在足球場旁邊的籃球場上打籃球。

掏糞老頭由于疲勞過度,滑入了糞坑,急呼:“救命啊——救命——”

袁正忠聞聲奔了過去,其他三個同學也趕了上來。

只見糞坑里的老頭在吃力地掙扎,情況十分危急。

袁正忠:“快去附近找木棍竹杠什么的!”

袁正忠急得想下去又有些遲疑。

糞坑里的老頭在掙扎,危在旦夕。

三個同學跑回來,什么也沒找著,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袁正忠想了想,跳進了糞坑,把糞水中氣息奄奄的老人提起來,推到坑邊,然后奮力托舉著老人,坑邊的三個同學合力把老人拉上了坑邊……(閃回完)

施局長:“袁正忠不僅舍己救人,還見義勇為,再講講吧。”

袁正忠:“還講呀?”

許科長:“英雄就在我們單位!講。”

袁正忠:“那是大二上學期的一個周末傍晚……”

(閃回)

袁正忠和一個同學在一條大街上溜跶。

忽然,路邊閃出一個混混,搶走了一個中年婦女手中的提包,轉身奪路而逃。

中年婦女驚呼:“抓賊啊——賊搶人了——”

袁正忠聞聲沖了上去,急追了七八十米,追上了歹徒。混混的同伴把袁正忠打翻在地,袁正忠的同伴沖上來來搶回了包,兩個混混逃之夭夭。中年婦女趕了過來,扶起了躺在地上的袁正忠,袁正忠同伴把包給中年婦女遞上。

中年婦女:“謝謝你倆,河西的雷鋒啊!”(閃回完)

施局長:“這不簡單吶,小袁同志。你是在大學入的黨,又是班干部,這么好的條件不是人人都有的。好好干吧!”

11.施局長辦公室

袁正忠:“施局長,我剛參加工作,理應服從安排。可臨江是我的故鄉,您還是派別人去吧。”

施局長:“你是圖博科科長,派你去,主要是考慮到你熟悉那里的情況。”

袁正忠:“常言道,本地人做不得本地官。回避較好,該怎么做就怎么做,有利于開展工作。”

施局長:“回避也好,那你就去岡隆吧。”

袁正忠:“謝謝局長關照!”

施局長:“你還別說,袁科長,你這一要求,我倒發現了你的許多方面。你話不多,務實,內心世界平衡、穩當!”

袁正忠:“鄉村干部一見我回去,就要我幫他們要錢。我們搞文化的沒有錢他們不知道,說我是科長,有職有權不去幫他們,忘本了!無意中就得罪了人。”

施局長:“基層的辦公經費也少了點,只能解決基本的辦公支付。”

袁正忠:“農村里面,有些工作難以開展,政策在某些人那兒無原則放寬,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主要是宗族的原因。人情一旦繞不開,政策就名存實亡了。”

施局長:“好啊,袁正忠同志,你分析得太對了。我愿和你在工作上作些探討,但說無妨。”

袁正忠:“咱們文化局開展工作,比文聯要難。”

施局長:“為什么?”

袁正忠:“文聯雖不是政府的行政部門,可他們那邊人才多,什么作協、劇協、美協、書協、曲協等等,諸多部門有具體的實實在在的工作,有抓手。”

施局長:“說下去。”

袁正忠:“我們是市政府的一個行政部門,但我們的專職人才不如文聯。雖然我們下面有八個縣的文化局,但他們是縣級政府的一個行政機關,不屬我管轄。我們對他們,只負責些垂直方面的工作。”

施局長:“我在這里一干就是30多年,從一個辦事員一直到今天這個位置,沒有什么功勞,只有苦勞啊!一旦退休,那就從干部到老百姓了!文聯那些人,這個什么家,那個什么名人,我們不如他們!在職時,搞政治的吃香,退休了,沒人搭理。搞技術的,在職時看人臉色,退休后人以名傳,大把大把撈錢!”

袁正忠:“文化局養了這么多人,不知道上面是怎么考慮的。”

施局長:“袁正忠同志,你在大學里已經是黨員了,又是班干部。一出來工作就當上科長了。好好干吧,我也快退休了,你們年輕人,還是有機會的。”

袁正忠眼睛閃著濕潤的光芒:“施局長,我不知如何感謝您才好!”

12.袁自強鋪子

一個45歲左右的漢子攜著他的老婆一起走進了服裝店。

孟小華熱情地迎了上去,和靄可親地:“大哥,不知你穿還是夫人穿?”

中年漢子:“是我爹穿的。”

孟小華:“多大年紀了,身子有多高?”

中年漢子:“70多歲,有我這么高,不胖也不瘦。”

孟小華:“好哩,我給你挑,包你滿意。”說著走向貨柜。

中年漢子:“老婆,你也來一套吧?”

漢子老婆:“先看看再說。”

孟小華很快從貨柜里找出一件遞給中年漢子:“大哥,請看這貨色,尺碼合穿,靠得住。”

漢子老婆接過,在男人身上比劃了一下:“你能穿就成。”

中年漢子接過,在自己身上比了比:“還可以,多少錢?”

孟小華:“大廉價照碼九折,老主顧付八折好了。”

中年漢子:“八折是多少錢啊?”

孟小華:“是別人,有的80塊,有的75塊,你只消給64塊就行了。”

漢子老婆:“老板娘,能不能再優惠點?”

孟小華:“好吧,60塊算了,又不是別人。”

中年漢子在猶豫。

孟小華:“大哥,只收你進價了,不能再便宜了,一分價錢一分貨啊,不買沒關系的。”

中年漢子:“老板娘,一眼就看出你是個經商的好手,看來是不買也不行了。”

孟小華:“啥意思?大哥。”

漢子老婆:“大妹子一張巧嘴能摘下天上的星星,讓我們無話可說了。”

中年漢子:“吃一點是應該的,但不算多,應該的嘛。”

孟小華:“你倆不信?”

漢子老婆:“大妹子,只收進價,你們吃什么呀?”

孟小華:“放得千日貨,自有賺錢時。你倆不買,自然會有人來買,但可不是這個價了。”

中年漢子:“老板娘,你這么做圖個啥?”

孟小華:“聽口音,你們是江尾的,我要讓你們替我在那里打活廣告呀?”

中年漢子:“原來是這么回事呀,我買我買,給她也來一套。”

漢子老婆:“看你是個好人,我也就放心說了。我兒子是搞建筑的,有活給介紹介紹。”

孟小華:“好咧!一有活干,馬上通知你!”

13.樂化市財政局

袁正忠與袁正和進了大樓,迎面遇到了財政局的關局長。

關局長:“袁科長,是什么風把你吹來了?去我辦公室坐坐。”

袁正忠:“我弟弟袁正和剛到您的單位里上班,我請了個假,幫他拿拿東西,一來就碰上你,好兆頭啊!”

關局長:“好啊,歡迎,歡迎!”

14.臺平鎮東門外開發區

一幢四層的高樓尚未封頂,吊塔在為崛起的樓閣組裝積木式的墻壁。

高高的腳手架上,袁自強赤祼著古銅色的上身,正指揮著幾個農民工干活。他安排完了,進入空樓里休息。

這里有些工人在休息,他們有的喝水,有的抽煙。

農民工甲:“頭兒,工程完工了,老板不會打白條吧?”

農民工乙:“孩子們正在學校里等著寄錢呢,他要是拖欠我們,我們拿什么去救急啊?”

袁自強:“應該不會的,你們是我帶來的,這是我們事先談好了的。”

沈劍:“錢可是個好東西啊!整個國家好比是一臺機器,這臺機器全是由金錢來開動的。”

農民工甲:“沈劍啊,你用的是書本上的東西來解釋,我們可沒有聽到心窩子里去。”

農民工乙:“有錢能使鬼推磨,這不全明白了不是。干嘛文皺皺的,酸不酸啊!”

劉云:“這世上根本沒有鬼!鬼在哪里呀?誰也沒見過,你這樣說也不行。”

袁自強:“劉云,那你說說,怎樣說才不迷信呢?”

沈劍:“如今搞市場經濟了,有能耐的人呀,應該去追求金錢與財富。像咱們這樣,成天拌沙漿,拿捏磚頭能有啥出息?”

農民工甲:“巧嘴不如巧手,說得好不如做得好。是驢是馬,拉出來遛遛。”

農民工甲不屑的目光刺傷了兩個小伙子的自尊。

沈劍:“替人說話,自己得福,咒罵別人,自己受罪。”

劉云:“哪天咱倆也來開個公司讓人瞧瞧!”

農民工甲:“說這話的人,真的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呀!”

袁自強:“行啦,干活要緊,明天再磨嘴皮吧!”

15.和開一中高48班教室

相貌標致的袁正生走進教室,兩個先到的女生好奇地望著他。

袁正生發現了,不好意思地:“兩位同學,你們是哪個鄉的?”

女生甲:“我來自龍山。”

女生乙:“我是秀柏的。”

袁正生:“我自我介紹一下吧,我來自臨江臺平。”

女生甲:“喲,臺平古城的。我倆只是鄉下人,都來自農村。”

袁正生:“過去是縣城,如今是鄉鎮,都是農村的。”

女生乙:“哪天,帶我倆去你的家鄉看看吧?”

袁正生:“完全可以。可我是個土包子,土得掉渣,你們會失望的。”

女生甲:“我就喜歡土包子!”

女生乙:“我也是。”

袁正生:“是嗎?”

女生甲:“狗不理包子有多好啊!”

袁正生正要說下去,又進來五六個同學,大家伙忙著走了過去。

16.樂化市文化局局長辦公室

施局長:“袁科長,黨組對你的為人和能力等進行了考察,準備提拔你為副局長。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袁正忠掩飾內心的激動:“感謝局長的信任與栽培,我一定好好干,決不辜負全體領導和同志們對我的厚望!”

施局長:“我們文化局和其他各局相比,是個冷門單位,清水衙門啊!”

袁正忠攤開雙手,婉惜地:“肥缺多了不一定是好事啊。施局長革命一輩子,兩袖清風,這不很好嗎?您可是我們年輕人學習的好榜樣啊!”

施局長:“前不久,我的家鄉遭遇了泥石流,那些老板、大腕、打工的都給家鄉捐了款,有的十萬,有的八萬。我也想多捐點,可實在拿不出來,只捐了一千。司馬夸諸葛——甘拜下風!”

袁正忠:“功德隨心,局長捐一千,已經盡力了。”

施局長:“謝謝你這么理解我。”

袁正忠:“地有界,心無邊。古往今來,官場之上,金錢的誘惑不知埋葬了多少人才。”

施局長:“小袁同志,和你幾次閑談,發現你和其他年輕人不一樣,有涵養,上不諂,下不驕。”

袁正生:“原來局長的一些話,是在試探我,在考我呀。”

施局長:“既不能言明而又必須說明的問題,很能看出一個人的很多方面的情況。”

袁正生的心聲:“我有說錯的地方嗎?”

17.樂化市財政局局長辦公室

袁正和:“關局長,我要向您請假三天。”

關局長:“什么事?”

袁正和:“我弟考上大學了,我大哥下鄉去了,我得送他。”

關局長:“坐,小袁同志。正好無事,聊上幾句也無妨。”

袁正和坐下:“謝謝。”

關局長:“哪個學校,什么專業?”

袁正和:“河西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

關局長:“你弟喜歡研究哲學?”

袁正和:“他是學生會主席,是班主任指導他報的。學校原來推薦他報北京青年政治學院,但就差那么一兩分!”

關局長:“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產生是哲學上的革命變革呀。如今社會已轉型了,但馬克思主義仍是一個完整的科學體系。”

袁正和有些意外:“關局長真厲害,對馬克思主義這么熟悉。”

關局長:“物的變化在于人,人的變化在于觀念的更新。我看,咱們局里,你挺前衛的,具有前贍性。”

袁正和:“我真的像局長說的這樣就好了。”

關局長:“你哥也曾給我講了。”

袁正和:“講了什么?”

關局長:“要是我方便的話,得培養你。”

袁正和:“我哥謹小慎微,我以為他不管我的事了呢。”

關局長:“鬧過不愉快的事?”

袁正和:“我曾問過我哥,什么叫痛苦?無聊是怎么產生的?他答不上來。我不加思索地說,不過如此,還中文系呢。”

關局長:“你哥挺傳統的,你這是跟他玩腦筋急轉彎。”

袁正和:“我也許有些不妥,刺傷了他的感受。”

關局長:“市里開會,我們常在一起,市長都表揚過你哥呢,說他有雷鋒的精神。”

袁正和:“他從來不跟我們講這些的。”

關局長:“袁正和同志,你哥袁正忠可是位有古代君子風范的領導啊。他最近升為副局長了!”

袁正和:“越是升了官,他的膽子就越小,韜光養晦得了。”

關局長:“你剛才說你哥答不上來的那個,你說說看。”

袁正和:“噢,我認為是這樣,痛苦來自欲望得不到滿足,欲望滿足了便產生了無聊。”

關局長:“玩那個腦筋急轉彎,破壞了正常思維規律。其實,只要靜下心來,還是可以回答的。不信,我給你也來一兩個,你也未必就能回答上來。”

袁正和肅然起敬:“關局長是咱們樂化的老聃啊,非凡的洞察,透徹的分析!”

關局長順勢接過話頭:“不讀《老子》,難以深知什么是中國智慧!”

袁正和:“局長,我回來后,我要拜您為師,從哲學與管理學的角度看一看生活,看一看自己。”

關局長:“你這個徒弟,我收了!”

18.河西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

袁正和扛著行李卷,袁正生左手提著一個熱水瓶與洗臉盆,右手拎著一個包,走進了宿舍樓,看了看門牌,走進了一間宿舍。

19.河西大學學生宿舍

一個學生家長為其子鋪好了鋪,一見袁正和兄弟進來,馬上迎上去接東西。

學生家長:“哪兒的?”

袁正和:“河西的,你們呢?”

新同學:“安徽。”

袁正生:“路可不近啊?哎,你名字叫什么?”

新同學:“胡映易。”

袁正生:“我叫袁正生。”

袁正和對弟弟說:“我出去一會兒,馬上就回來,你們聊。”

袁正生:“胡映易,你為什么來西部?”

胡映易:“西部地理環境獨特,景色雄偉壯麗,我想利用四年的假期,把云南、西藏、新疆、甘肅、青海、陜西、四川等省區都游個遍,所以就報了河西大。”

袁正生:“我本來想報上海的大學。上海啊,中國版紐約。但聽說那里生活費高,我的父母供我們三兄弟都上大學,實在讀不起了,只好放棄!”

袁正和回來了:“你們在聊些什么呀,繼續聊。”

學生家長:“你們袁家真不簡單,一門三本科!”

袁正和:“原來是談這個呀。你們安徽才了不起呢,國家頂尖級的人物都出在安徽。”

袁正生:“中國科技大學也在安徽,我的數理化不夠好,不然我要首選中科大。”

20.省城百貨大樓

袁正和來到一個茶葉專店。

年輕的服務員熱情地:“歡迎光臨!先生,這里有全國各地的名茶,請選用!”

袁正和看了一會兒:“小姐,有沒有臺灣的阿里山茶?”

服務員:“有哇!臺灣的烏龍茶也有。”說著,很快從貨架上取出各一盒遞給袁正和。

袁正和看了價格,掏包取出一沓錢:“各買三盒。”

21.樂化市財政局

過道上,袁正和左顧右盼,見沒有了人,這才徑直走進局長辦公室,然后關上門。

22.局長辦公室

關局長:“準時回來銷假,你很遵守紀律。”

袁正和:“局長,我給你帶了點茶葉,一點心意,不成敬意,敬請笑納。”說著把柜門打開把茶葉裝進去又帶上門,“別人看見了不好。”

關局長:“小袁,來了就好,我還想跟你聊聊呢,帶什么禮物呀?”

袁正和:“不打攪您了,局長,我回去了。”

關局長放下手中的文件,走過去把門打開,轉身說:“不影響,坐。是這樣的,預算科科長調市計委去了,我推薦你接替他的工作,怎么樣?”

袁正和有些意外,謹慎地選擇著措辭:“我,還不是黨員……”

關局長:“申請你要盡快寫一個,交給我,我幫你遞上去。先升官,再入黨,這也不是沒有過。關鍵是要選對人。”

袁正和:“關局長,我不知如何感謝您才好。我只擔心,為了我,給您添了麻煩。”

關局長:“小袁同志,請不必自責。如果先入黨,再升官,到了那時,位置就沒有了。”

袁正和頓生感激之情:“今生今世,我袁正和唯關局長馬首是瞻!”

關局長:“小袁啊,這么跟你說吧,任用干部,首先得看準人。如果不適合當領導,現在是組織成員,那也不成。不是我關某不講原則,為單位選好人用好人,也是我的責任啊!”

袁正和:“關局長,您是我袁正和的恩人!再生父母!我將終生銘記,沒齒不忘!”

關局長:“俗話說得好呀,寧可鮮挑一個,不可爛挑一筐!當然,國法、天理、人情都得兼顧。我們看你,也是從你哥那里著手的。他敦厚、忠誠、可靠,你們的成長環境是一樣的。”

袁正和:“我要學習我哥。”

關局長:“眼下社會有個特點,誰也不聽誰的,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當領導也難。”

23.河西大學階梯教室

冷副教授在講課:“幾千年來,哲學領域出現過各種各樣的派別和思潮。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產生,是社會發展、科學進步和哲學發展的必然成果。千年第一思想家馬克思的哲學是一個完整的科學體系!”

200多個學生在下面悉心諦聽。

袁正生翻開記事本看著。

坐在旁邊的胡映易推了一下袁正生:“喂,發什么神經呀?沒聽冷教授在講嗎?”

袁正生:“聽著呢,我也在思索著一些問題。”

胡映易:“聽中央的,不走樣;聽外國的,不走神;聽老百姓的,不走偏,不就得了。干嗎自尋煩惱?”

袁正生:“走,到后面的空位上,不要影響別人。”

袁正生和胡映易來到最后一排坐下。

胡映易:“你想說什么就說吧。”

袁正生:“當大批農民從山溝里,從田野上走出來,闖進了陌生的城市之后,只有老人和孩子留守農村了。”

胡映易:“這不好嗎?這是時代在進步了。”

袁正生:“土地撂荒,現代文明讓他們變得一無所有。”

胡映易:“這只是一方面,有的霎時成了豪富!”

袁正生:“這些我都明白。我想要說的是,馬克思主義學說中,有哲學、政治經濟學和科學社會主義三個部分組成。除了他的哲學仍具有不可動搖的地位以外,其他兩個部分已受到了時代的挑戰了,明白我的意思嗎?”

胡映易:“怎么不明白呢?你不敢說,我替你說出來。政治經濟學可能要退出大學課堂。科學社會主義學說中沒有出現了的,如今大量地出現了,該怎么認識?”

袁正生點頭:“我以為我找不到交流的對象了。原來,對象就在身邊。”

胡映易:“老同學,你是塊讀書的料,別把自己糟蹋了。”

袁正生:“怎么做才能不被糟蹋?”

胡映易:“要么考研,要么爭取留校,尋根刨底,把問題搞深搞透!”

袁正生:“精神與物質互為表里。進與退,從來就是相對應的,同時又相互依存的。”

胡映易:“老袁啊,讓你到小縣城工作,這太屈才了!”

袁正生:“我父母供我們三兄弟讀書,已經傾家蕩產了。我得回去,減輕他們的負擔啊!”

24.臺平鎮東門外開發區

袁自強望著尚未封頂的四層樓犯愁:“正要封頂,沈劍與劉云這兩個雜毛真不是個東西!說不干就不干了。”

農民工甲:“腳底抹油,溜了?”

農民工乙:“都死哪兒去了,這叫釜底抽薪!”

袁自強:“都是你倆捅咕,刺激了他倆。急來抱佛腳,我上哪兒招人去?”

農民工甲:“頭兒,我倆錯了。只要你把他倆找回來,我們向他倆道個歉。開個玩笑,還真的較真兒了。”

農民工乙:“聽說他倆去了樂化。估摸著另找門路去了。”

農民工甲:“他倆不是說過多次,什么先學點本事,再開個自己的什么鳥公司嗎?”

袁自強:“原來你倆擔心工程結束了拿不到錢。現在倒翻過來了,如果到期交不了房,就要罰我的款。天哪!”

25.臨江鄉人民政府

一輛小車駛進大院,李書記和楊鄉長早已在院子里等候。

袁正和從車子出來。

李書記上前:“袁科長,辛苦了!”

楊鄉長:“袁科長,大駕光臨,歡迎歡迎!”

26.臨江鄉臺平村公所

村支書趙達滿在接電話。

電話里楊鄉長的聲音:“趙書記,市財政局袁科長來下鄉,李書記讓我通知你開個會,馬上來!”

趙達滿一臉興奮:“財神爺來了,機會不容錯過。鄉長,我立馬就來!”

27.臺平村公所

夜,趙達滿與尹村長在陪袁正和喝茶。

趙達滿:“袁科長,白天在鄉政府開會時,有些話不便說,我們只能在這里說。”

袁正和:“趙書記,說什么,只管說,可不能獅子大開口,超出我的權限范圍。”

趙達滿:“臨江鄉政府、機關、學校、銀行、醫院、工商所等都在我們臺平古鎮的地盤上,我們有區位優勢,卻沒有錢,我們想要辦的事久拖著,群眾有意見啊!”

袁正和:“你們要辦什么事?”

趙達滿:“一是幼兒園,二是老年人活動中心。”

尹村長:“現在全鎮四條街道上,幼兒園都由私人自己辦,收費高,質量參差不齊。四條街的老年人沒有活動場所,四門老協會會長多次向我提到此事,我的腦瓜都大了!”

袁正和:“你們所要辦的事,關系到群眾的切身利益,都是民心工程。但要考慮到縣財政允不允許,即使可行,也得一樁一樁辦。”

尹村長:“咱們古鎮上鄧老板,給三教宮捐了20萬……”話說了半截突然打住了。

袁正和:“我知道尹村長要說什么了。我也是臺平人,我有責任為家鄉出力,可不是說了就能辦到的。如果我真的把錢給你們要回來了,那別的地方也向我要怎么辦?按下葫蘆浮起瓢,我可吃不住啊!”

趙達滿:“袁科長有這份心,可是我們古鎮的福啊。我們已在飯店預定了晚餐,袁科長,您也忙了一天了,我們去吃點吧?”

袁正和:“趙書記、尹村長,不用客氣。這里是我的故鄉,我還是回去吃好了,還要看看我的父母親。”

趙達滿:“不行不行,難得袁科長回來一趟。”

書記、村長一邊一個拉著袁正和的手。

尹村長:“別的地方向你要,你只管滿口答應,事后推推就是了。”

趙達滿:“會上緊,會下松,吹完牛皮一場空不就結了。”

袁正和:“姜老辣味大,人老經驗多啊!”

28.好又來飯店

袁正和、趙達滿、尹村長和駕駛員四個被安排在樓上的一個單間里。

大家剛坐下,魚、雞、鴿子肉、烤獾豬全開上桌來。

袁正和:“趙書記,我們四個人吃得了這么多嗎?讓他們撤掉一些。”

趙達滿:“這不好,早已訂好的,不好退呀。”

袁正和無奈地:“那就吃吧。”

29.好又來飯店

晚餐已接近尾聲。

袁正和對駕駛員安達說:“安師傅,你吃完后,回鄉政府招待所先休息一下,我回家一趟,一會兒就回來。”

安達:“那好吧,我到古鎮上逛逛。”出去了。

趙達滿:“現在只有我們三個人了。袁科長,請你給我們要點錢回來,我們會報答你的。”

袁正和:“資金問題,也不是那么好要的,我去打通關節得送禮啊。”

趙達滿:“只要科長要回來50萬,我們把西門那塊臨街地基送給你。”

袁正和聽了很高興,卻沒有表現出來:“這個……不太好吧?”

尹村長:“你我都在為辦好古鎮的事忙活,有什么不好的。”

袁正和:“趙書記、尹村長,幼兒園的事,市里解決不了,我去省里要,你們放心好了。只是這地皮的事……”

趙達滿:“袁科長不必擔心,過去常搞運動,兩三年三五年來一次,現在不搞運動了。”

尹村長:“要真有事,我倆扛著,科長大可不必多慮。”

袁正和:“好吧,我回去想想辦法。”

30.樂化市財政局局長辦公室

關局長:“袁科長,我們的柳副局長退休了,局黨組的意見,正考慮由誰來接替柳副局的工作。我推薦你上,想聽聽你的意見。”

袁正和激動地:“感謝局長提攜!”

關局長:“袁科長,你聰明,乖巧,誠肯,真叫人舒心順氣啊。”

袁正和:“忠于關局長,萬死不辭!鞍前馬后任您調遣!”

關局長:“等著好消息吧!”

31.臺平古鎮西門外

一個新工地上,袁自強的工程隊午飯后休息。

農民工甲:“在農村,最不值錢的就是勞動力。”

農民工乙:“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們泥水匠比起農民,好那么一點點。”說著,伸出食指比劃了一下。

小伙子甲:“這一點,可是技術啊,不是誰都可以上架的。”

袁自強:“是啊,東門工地上,沈劍與劉云那兩個雜毛,就憑這點技術拿捏我,差不多把我整死!幸虧我老婆從江尾把你兩位請來,解了燃眉之急啊!”

農民工甲:“你老婆有兩下子,把江尾的師傅也挖過來了。”

小伙子乙:“聽我爸說,他在你家鋪子買過衣服。我媽說了,那老板娘很客氣的。誰都有走窄的時候,我們二話不說就來了!”

袁自強:“這回來了以后,就別走了!”

小伙子乙:“我爸說,等你們招到了人,我倆還是要走的,吃住都在你家,終究不方便。”

小伙子甲:“老板一杯酒,農民一條牛,貧富懸殊也太大了。頭兒,救急也救了,這回兒得加點這個……”說著做出數錢的動作。

袁自強:“大家伙說的,也不是沒道理,找個機會,我跟他去蘑菇。”

農民工甲:“大學爹,我們可等著救急啊!”

32.和開縣人民政府辦公室

袁正生進來。

辦公室主任:“你是……”

袁正生:“領導,我是袁正生,是來報到的。”

辦公室主任:“歡迎,歡迎,請這邊坐!”

袁正生:“請問您是……怎么稱呼?”

辦公室主任:“我是辦公室主任,你就叫老唐好了。”

袁正生:“唐主任,謝謝!”

辦公室主任:“袁正生同學,你畢業于重點大學,并以全市公務員考試第一名的成績報考了和開縣人民政府,根據縣委組織部通知,你就在政府辦上班。”

袁正生:“唐主任,您可得幫我呀,我什么經驗也沒有。”

辦公室主任:“袁正生同學,不,要叫同志了。小袁同志,現在我是你的頭,很快你就來領導我們了。”

袁正生:“這怎么可能呢,唐主任,你讓我不好意思了。”

辦公室主任:“馬克思主義哲學高材生,公考第一名,我們和開縣35萬人口,你可是第一個啊!”

袁正生:“內因和外因在事物的發展過程是同時存在,缺一不可的。外因作用非常重要喲!”

辦公室主任:“你瞧瞧,深山藏大樹——棟梁之材啊!”

袁正生:“千年槐下乘涼——托前人的福哇!”

兩人都樂了。

這時,馮縣長來了,看著袁正生:“你是袁正生?”

袁正生:“馮縣長認識我?”

馮縣長:“你很像一個人……袁正和是你哥,不會有錯吧?”

袁正生:“馮縣長觀察力太好,沒錯。”

馮縣長:“來了就好,好好工作吧。”

袁正生:“好!我會努力的,馮縣長。”

33.袁自強鋪子

孟小華正為買衣服的人挑選、推介。

顧客買走衣服后,左鄰右舍幾個來串門的朋友開始嘮上了。

韓燕如:“大學媽,你可是個有福之人吶!生了三個兒子,個個大學生。老大當副局長、老二當科長、老三也考上了公務員,在縣政府上班呢!”

夏淑紅:“好的全都趕往一處了。大兒媳廖依萍在樂化市人民醫院當醫生,老二老婆崔兆梅在工商銀行工作,都是高工資的單位吶。”

孟小華:“大家別這樣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等一會兒,我請你們撮上一頓,封封你們這四張巧嘴!‘好又來、‘平安、由你們選。”

韓燕如:“都不好,這兩家都是當官的常去的飯店,我們去‘臨江好了。”

夏淑紅:“‘臨江是生意人的美食店。”

韓燕如:“生意人談生意,咱們姐妹談人意。”

李雙喜:“那就破費大學媽了。不過,我們也不會白吃白喝的,一定幫你把那事搞定!”

孟小華:“怎么搞?”

夏淑紅:“把潤芝的寶貝女兒說過來不就得了。”

姜潤芝:“副縣長做我的女婿,好個了得!”

34.臨江飯店

孟小華等五個人圍著一張擺滿美食的八仙桌邊吃邊聊。

韓燕如問姜潤芝:“潤芝,你那寶貝女兒在上海讀書也好些年了,畢業了沒有哇?”

姜潤芝:“畢業了,又在廣州讀研究生呢。”

孟小華:“這樣的高枝,我家老三哪敢高攀呀。”

李雙喜:“我看也未必。袁正生人材好,脾氣好,公務員考試全樂化市第一名,也不是誰都能做得到的,是不是啊?”

姜潤芝:“就是,我家金鳳可沒那本事,只不過多讀了幾年書。”

韓燕如:“要不,哪天讓他倆見個面,成與不成,沒什么關系的。”

李雙喜:“大學媽,正生這邊我說,金鳳那邊韓姐說,你若同意了,哪天讓他倆見個面。”

孟小華:“大家吃呀,別光顧著說話。”

35.樂化市財政局副局長辦公室

袁正和在打電話:“喂,趙書記嗎?我是袁正和。”

電話里趙達滿:“是我,袁科長。”

袁正和:“錢我給你們要到了,請把賬號報過來,我們好把款子給你們打過去。”

電話里趙達滿:“多少啊?袁科長。”

袁正和:“你們要的那個數,50萬!”

電話里趙達滿:“太感謝您了,袁科長,抽個空您回來一趟。那地基,我們給您寫個條子。”

36.臨江鄉臺平村公所

袁正和:“趙書記、尹村長,希望你們作個規劃,把錢用好,以免產生負面影響。”

趙達滿:“放心吧,袁科長!”

袁正和:“我現在不擔任科長了。”

趙達滿心里一驚:“怎么,升上去了?還是……”

袁正和:“升了,財政局副局長。”

趙達滿:“這太好了,科長能拿下50萬,副局長就得翻一番啰?”

尹村長:“咱們臺平古城,史書上都把它叫‘文獻名邦、‘才子之鄉,可風水全都聚在你們袁家了,可喜可賀呀!”

袁正和:“風水這東西,信之則有,不信則無,沒那么一回事,得相信科學呀!”

趙達滿:“現在,袁家可是一門二副處了,耀祖光宗啊!”

尹村長:“袁正生要是弄個副縣長當當,那可就一門三副處了!”

袁正和微笑著:“是嗎?”

趙達滿叫文書把事先寫好的地基送約拿出來給袁正和:“袁副局長,這是臺平村公所的一點心意。”

袁正和:“這樣不合適吧?”

尹村長:“這四分空地,我們村公所有權處理,不會有事的。”

袁正和接過送約看了一下以后:“那么,恭敬不如從命了。”說著把送約疊好裝進內包,“今晚我請客,趙書記,把村公所的同志們都請來。老地方!”

趙達滿:“好哩!”

37.好又來飯店

趙達滿、尹村長、副村長、文書、會計等出席晚宴。

袁正和:“大家不必客氣,請用餐!”

趙達滿:“袁科長,不,袁副局長,請!”

袁正和:“你們五位,都是我們古鎮的父母官,辛辛苦苦為群眾辦事,也沒有什么回報,真是不簡單吶。幼兒園可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民心工程,教育局那邊,你們也要打一個報告,爭取一點資金,錢多了才好辦事啊。”

趙達滿:“報告我們打過去了,教育局長說拿不出這筆錢,讓我們自己想辦法,我們這才找您的!”

袁正和:“你們自己也要籌一點,解決一下你們的勞務費,哪怕是一點點。”

尹村長:“袁副局長在上面,不了解基層的情況,我們連最起碼的辦公費都吃緊吶,哪來這筆錢?”

袁正和:“吃吃吃,別只顧說事。”他依次給五個村官斟酒,夾菜。

“袁副局長,我們自己來,您別客氣!”

“請!”

趙達滿:“袁副局長,古鎮目前還要籌辦一個老年人活動中心,這可是東南西北四門大家伙兒的意見啊!”

袁正和:“好啊!臺平的‘百老匯,我是要出力的!老有所樂,兒女們才解除了后顧之憂!”

尹村長:“各個街坊的老同志沒有個活動場所,成天悶在家里,怎么老有所樂呢?”

袁正和:“書記、村長所言極是。嗯……我來考考大家,我們的老祖宗們,為什么要在四條主街道上種了那一排排梧桐?”

大家思索,搖頭。

文書:“梧桐是風景樹,夏天葉子茂盛,遮蔭,冬天葉子落盡,透光。”

尹村長:“咱們文書講出點道理,不愧是高中生。”

袁正和:“文書說的沒錯。但臺平過去的賢達認為種梧桐能招來鳳凰,筑巢引鳳,多么好的愿望。我們今天的有識之士,更應該繼續做好這篇文章,以吸引國內外更多的游客來觀光!”

文書:“袁副局長不得了,通古博今吶!”

袁正和:“臺平古鎮是咱們的家鄉,大家伙一定要把建設好臺平放在心上,有錢出錢,沒錢出力出點子。只有臺平值得外人來看了,來旅游的人才能多,經濟也就活躍了!”

趙達滿趁熱打鐵:“如果袁副局長方便的話,再幫我們到省上要點錢回來,或者求人,從外商贊助我省的捐款里分撥出一點給臺平。”放下筷子,伸出右手亮出五個指頭,然后又翻過去,“只要這個數,我們就立馬籌建老年人活動中心了。”

尹村長:“北門那邊有塊六分的臨街地基,咱們外甥打燈籠,照舊(舅)。”

袁正和一聽,心里挺高興卻極力加以掩飾:“當然,事情只能一件一件地辦,就像飯只能一口一口地吃。目前,你們先把幼兒園教學樓蓋起。義務教育由政府負責,義務教育以外,像幼兒園,誰讀書誰掏錢,這也是理所應當的。讓家長們贊助一點建校費。如今,大家都富裕起來了,都重視學前教育,家長們會支持的,但不能搞一刀切,畢竟貧富有差距。”

趙達滿:“好好好,都聽袁副局長的。”

38.和開縣長辦公室

馮縣長對袁正生說:“袁正生同志,唐主任去縣委黨校任校長,你來接替他的工作,你倆交待一下吧。”

唐主任和袁正生告辭了馮縣長,出去了。

39.臺平村村委會

尹村長:“辦法行不行,試試就知道。看來,我們的方法是可行的。書記,我倆哪天去縣政府一趟,找一下袁正生,他現在出任縣政府辦公室主任了!”

趙達滿:“我正要找你商量此事呢。先請袁正生,讓他跟他二哥通個電話,有了預約,我們上樂化一趟,再向財神爺要點錢。”

尹村長:“好的,北門地基的事要告訴他。禮多人不怪!沒有這個東西,空使喚,寸步難行啊!”

趙達滿:“村長,咱倆想一處了!”

尹村長:“什么時候走?”

趙達滿:“還等什么?現在就走!”

40.和開縣政府辦公室

馮縣長進來。

袁正生放下手中的《人民日報》:“馮縣長光臨,一定有任務!”

馮縣長:“一項久拖未了的工程,只有你才能幫我完成!”

袁正生:“馮縣長高看我了,我哪有那能耐。”

馮縣長:“由于資金短缺,咱們縣城西大街整修工程至今還收不了尾,難啊!”

袁正生:“馮縣長,需要多少資金才能解決?”

馮縣長:“100萬元!”

袁正生:“馮縣長,這如何才能解決呢?”

馮縣長:“辦法也不是沒有,只是……”

袁正生:“只是什么?”

馮縣長:“常言道,一把鑰匙開一把鎖,開這把鎖的鑰匙就在你手上啊!”

袁正生:“馮縣長是要我去找我二哥?”

馮縣長:“聰明!只要你能把100萬給我要回來,下一屆副縣長的位置就是你的了。明年換屆,還有半年。”

袁正生:“人家知道這里的貓膩,我不成了人家的笑柄了。”

馮縣長:“你知我知能有什么事,我的袁主任,你多慮了。”

袁正生:“萬一錢要回來了,您的承諾實現不了,螃蟹打洞老鼠住——勞而無功怎么辦?”

馮縣長:“官場上的事,你還真的不了解,我要沒有一些手段,能坐在這個位置上嗎?”

袁正生:“馮縣長,請原諒我的幼稚。我剛才說了不該說的話,真讓我后悔。”

馮縣長:“你的擔心沒有什么不正常的。只是有些話,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袁正生:“馮縣長,感謝您把機會給了我。我這就去找我二哥,一有消息,我倆就上樂化一趟。”

馮縣長:“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41.袁正和家

袁正生叩開門。

袁正和將袁正生讓進屋:“接到你的電話后,我把大哥都請來了,咱們三兄弟合計合計。”

袁正忠:“三弟,父母親好嗎?”

袁正生:“還行!”

袁正和對保姆說:“你去買些菜,我們三兄弟難得一聚。”

保姆:“好!”背著菜籃子出去了。

袁正和:“要緊的話兒趕緊說,等崔兆梅下班回來,有些話就不那么好說了。”

袁正生:“和開城西大街整修工程尾子拖了多年,至今還擱放著。縣長要我來求你幫忙要點錢。”

袁正和:“工程款早就下撥了,這怎么回事?”

袁正忠:“二弟,上面下撥的專款被下面挪做它用的事時有發生,一定是這樣。”

袁正生:“二哥,大哥說的沒錯。聽說錢挪了一部分,到底用哪兒了,我也不知道。”

袁正和:“三弟,這事你就不要瞎摻和了,你讓我為難啊。”

袁正忠:“三弟,照理說,和開縣城的改造,我們也有些責任,但文化局是清水衙門,幫不了你們的忙。”

袁正生:“大哥,這我知道,所以就沒找你了。”

袁正和:“財政局雖然管錢,但動不了的。要動了,必須有十足的理由才成。”

袁正生:“大哥、二哥,馮縣長開口了,我不好回絕。再說,我的事也在里面。縣長說了,只要我能要回100萬,就讓我當副縣長。”

袁正和:“好事啊!怎么不早說呢?讓我想想。”

袁正忠:“我下鄉岡隆那陣子,那里的群眾給我反映,領導如果為家鄉爭取到資金,村里就送地皮作為回報。”

袁正和佯裝不知:“有這種事?”

袁正生:“二哥,你給臺平要了50萬,他們沒給你回報?”

袁正和:“哪有那事,別瞎說。”

袁正生:“人家都給我說了,還說沒有呢。”

袁正和裝糊涂:“是嗎?”

袁正忠:“父母竭盡全力拼著老命供我們上大學,如今有了工作,你我都是副處級干部,可不能犯錯誤啊!”

袁正和:“這是基層領導的意思,不是我向他們索取的,能有什么事?”

袁正忠:“為官廉政,不管來什么運動,都與我們沒關系的,明白嗎?”

袁正和:“現在也不搞運動了,你擔心什么!”

袁正生:“大哥,二哥說的沒錯。時代轉型了,馬克思主義也受到了挑戰,我們看問題,是不是該換個角度了?”

袁正和:“我知道,大哥當副局長,靠的是你那雷鋒精神,不求誰不欠誰的!我的副局長,可是你為我拉的關系,我欠你的。現在三弟有了出任副縣長的機會,我替他拉關系,這有什么不對嗎?”

袁正生:“現在是關鍵時刻,夜長夢多呀!更主要的是,我已經答應馮縣長了。”

袁正忠喜憂參半:“我現在要阻止你,你倆會恨我一輩子的。啊!良心在錢眼里迷失了方向,違規操作無異于飛蛾繞燈啊!”

袁正和:“好景在望并不等于好景在握!我們不做,別人照樣做!你改變得了這個社會嗎?我們自負,我們清高,我們廉正有什么用?”

袁正生:“耿直容易得罪權貴,現實生活中很危險的。馮縣長都求我了,我在他手底下工作,我不做該怎么辦?”

袁正和:“我問你們,不具備成功的內在因素是什么?是目標不清,缺乏見識。三弟,回去告訴你們縣長,我一定幫他弄到錢!讓他放心。一有消息,你就帶他來找我。”

袁正忠:“也許我落伍了,長兄管不了你們了,好自為之吧。”

袁正和:“大哥,一門三副處不好嗎?古人說得好,雁過留聲,人過留名啊!”

三兄弟的爭吵把袁正和的兒子吵醒了,屋里傳出嬰兒啼哭之聲。

袁正和快步走進屋里:“兒子,別哭,媽媽回來了,別哭,別哭。”

這時,保姆回來了。

袁正和:“謝天謝地,你可回來了!”

42.岡隆縣政府大院

一輛小車開進來,袁正和與馬科長下車。

縣長等人立馬迎了上去:“袁副、科長,你們好,可把財神爺盼來了!”

袁正和:“縣長同志,可不能這樣說啊。你們的報告我們看了,可行。只是今年內已無用之錢了。要不,你們的水庫重修方案修改一下,小一點也不是不可以。”

縣長:“再小一點就失去意義了。”

袁正和:“我們可不可以實地察看一下?”

縣長:“市水利電力勘測設計院已經多次考察與論證過了,沒錢,再考察有什么用?”

43.和開縣縣長辦公室

袁正生進來,走到正在看文件的馮縣長面前:“馮縣長,好消息,錢爭取到了!”

馮縣長站起來:“多少啊?”

袁正生:“縣長說的那個數,一分不少!”

馮縣長驚喜地:“100萬?”

袁正生:“100萬!哪天我倆上樂化?”

馮縣長:“夜長夢多,就今天,馬上走!”

袁正生:“好,我回去安排一下。”

馮縣長轉念一想:“今天走不行,明天去。我們要帶上些土特產,得準備準備,空著手怎么見面!”

44.臺平村村委會

袁正和:“趙書記,老年人活動中心的款項,我已經幫你們要回來了!市里拿不出那么多錢,我是托一個大學同學從省里要回來的。”

趙達滿:“多少哇?”

袁正和:“你們要的那個數,一分不少!”

趙達滿:“100萬?”

袁正和點頭:“我同學父親在省里做官。我也不顧臉面了,說是家鄉辦點實事,送了不少禮啊!”

趙達滿:“袁副局長,你哥紙上談兵,無法改變我們的面貌。還是你有能耐!”

袁正和:“你們這一屆領導為古鎮辦了兩樁大好事,一是幼兒園,二是老年人活動中心,功不可沒呀!”

趙達滿:“件件都是你的功勞啊!袁副局長,你到我辦公室等著,我去叫文書來。”

45.村書記辦公室

文書手里拿著送約,和趙達滿一起來到袁正和面前。

文書:“袁副局長,這是北門臨街一塊空地,六分多一點,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說著把送約遞上。

袁正和:“這么快就寫好了,高水平啊!”

文書:“您通知書記后,書記就讓我寫,早就寫好了,今天只是寫個日期。”

尹村長:“袁副局長可是位有水平的領導啊,替我們要回來150萬,解決了我們的兩大問題!”

趙達滿:“袁副局長為了工作三過家門而不入,真像那傳說中的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一樣。”

袁正和:“過獎了,打住。今晚我請客!”

尹鎮長:“‘好又來?”

袁正和:“換一個吧。”

趙達滿:“為什么?”

袁正和:“引人注目,這不好。”

尹村長:“也好,那就去‘平安飯店吧?”

袁正和不由自主地:“平安好啊!”

趙達滿:“就是。”

46.和開縣副縣長辦公室

袁正生坐在轉椅上看文件。

教育局長敲門進來,恭敬地:“袁副縣長,東山凹小學一直沒有圍墻,學校安全問題存在隱患。請袁副縣長解決一點資金,給他們筑個圍墻。”

袁正生:“多少錢?”

教育局長:“至少60萬。”

袁正生:“哪來那么多錢?局長同志,我分管教育,這事理應是我們要解決的。可眼下沒錢,你去回東山凹村委話,讓他們想想辦法。”

教育局長:“我給他們的村支書說了,讓他們籌一點,我去爭取一點。他說,籌錢也可以,但只能強行攤派!”

袁正生:“這絕對不行,這樣做會出問題的。局長同志,穩定是壓倒一切的大事,弄出問題來,大家都得下臺!”

教育局長:“那學校安全問題怎么辦?”

袁正生:“明年再說吧,請他們再堅持一下。”

教育局長無可奈何地:“堅持得了嗎?”

47.姜潤芝家

姜金鳳在廂房里看書。

天井里的蘋果樹下,姜潤芝、韓燕如、夏淑紅、李雙喜在打麻將,嗑瓜子、聊天。

夏淑紅:“麻將都打了五圈了,大學媽怎么還不來呢?”

韓燕如:“比母雞下蛋還啰嗦。”

孟小華進來:“什么母雞下蛋,哪家的母雞下蛋了?”

姜潤芝:“說曹操,曹操到。”

李雙喜:“姜家的母雞要下蛋了。”

孟小華:“是嗎?”

韓燕如:“雙喜啊,你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小心雞蛋里發面。”

夏淑紅聽出歇后語的謎底來了:“沒大發作可下不來臺。姐妹們,咱們不玩麻將了,說正事。嗑瓜子兒、喝飲料。”

李雙喜:“袁正生和姜金鳳兒童時以竹竿當馬騎,一起玩耍,天生的一對啊。”

韓燕如:“這個袁正生,常年在外,現在看見了恐怕也認不出來了。”

李雙喜:“靚仔!人見人愛,最近當上副縣長了。”

夏淑紅:“現如今,打工仔拿的錢比當官的還多!那些個老板、大腕,壓根兒就看不上大學生。”

孟小華:“有學問的也看不上只有錢沒有文化的爆發戶、土財主!”

姜潤芝:“時代變了,年輕人的前途啊不止讀書一條路,只要有能耐,自己做自己的主才好呢。”

韓燕如:“就是。談對象可不只是錢的事,得多方面掂量。”

韓燕如:“一套碾子一套磨,能不能匹配,很奧妙的呢。”

李雙喜對姜潤芝:“大姐,把你的寶貝女兒叫出來,我們請教請教她,如何?”

姜潤芝走向廂房,開了門:“阿鳳,媽的朋友們想看看你,你跟她們見個面吧?”

姜金鳳走出廂房。

孟小華情不自禁地:“啊,多俊的大學生啊!”

姜金鳳:“阿姨們玩得好開心啊!”

姜潤芝:“這位是袁正生的媽媽,快叫阿姨。”

姜金鳳:“我認識,只是多年不見,有些生分了。”

夏淑紅:“金鳳讀研究生,真了不起!”

韓燕如:“哪天叫你小三來一趟,讓他們研究研究。”

大家伙都樂了,姜金鳳也有些不好意思。

李雙喜:“一見面就研究起來了,合適嗎?”

又一陣笑聲。

48.袁自強家

袁自強在抽煙,袁正生在喝茶,孟小華在釘紐扣。

袁自強:“正忠,正和都成家立業了,你連對象都沒有,你是怎么搞的?”

袁正生:“城市里30老幾沒成家的男人多了去了。爸,我才20多,再過10年也不晚吶,你著什么急呀。”

孟小華:“城里是城里,咱農村就得按農村規矩禮道辦。兒子,要聽媽的話。”

袁自強:“再過幾年,人生日晷的影子就要向東北歪斜了,還說早呢!”

孟小華:“前幾天,媽為你選中了一個,你去看看吧?”

袁正生:“媽,這合適嗎!”

袁自強:“哪兒的?做什么的?”

孟小華:“南門姜潤芝的女兒姜金鳳。”

袁正生:“人家是名牌大學的研究生,咱們高攀不上!”

袁自強:“想起來了,一個挺會讀書的小姑娘。兒子呀,你媽還真的有眼光,會物色人呢。”

孟小華:“我已托李雙喜去說媒了,她回來告訴我們哪一天去,我們就哪一天去。”

袁正生:“媽,你可不要不自量力,自討沒趣。”

袁自強:“兒子,我們不必去羨慕別人偉大而嘲笑自己的平凡。再說了,你也是重點大學畢業,如今又當上了副縣長,干嘛總覺得自己不如人家?”

袁正生:“在小地方,副縣長還可以算個人物。到大城市精英圈子里,這個副處真的算不了什么。”

孟小華:“兒呀,工作的事媽不懂。媽只知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沒個知冷知熱的人心疼你,做媽的怎么能夠放心得下!”

袁正生:“我只說了一句,你倆就說了兩籮筐。一人一筐!”

孟小華:“相親就得親自去看,李雙喜安排你倆什么時候見面就非去不可!”

袁正生:“媽,你真的要讓我去出這個丑嗎?”

49.姜潤芝家

姜潤芝打開了封閉的窗口,太陽的光斑從梧桐樹葉間篩落下的影子讓她感到一絲愜意。

有人叩門,姜潤芝打開門,熱情地:“袁副縣長,難得你進村民家一趟,不會走錯門了吧?”

袁正生:“阿姨可真會開玩笑。政府是為人民服務的,不進村民家去哪里呀?”

姜金鳳在里面聽袁正生來了,馬上出來招呼:“正生哥,請坐!”

面對眼前氣質高雅的大美女,袁正生不禁失語:“啊,高等學府的一枝標青!”

姜潤芝:“鄉里鄉親的,來了就好,還帶什么禮物呢。”

袁正生:“阿姨和我媽是多年的好朋友了,是她讓我來孝敬您的。”

姜金鳳沏茶端上:“知識改變命運,此言精辟啊!你們袁家一門三副處,是我們臺平的一張名牌,它將成為一大筆永遠享受不盡的財富啊!”

袁正生:“整個現代實驗科學的始祖培根的名言,在你身上體現得尤為突出。臺平古鎮飛出你這只金鳳,那才令人景仰呢。一門三副處算得了什么?”

姜潤芝見兩人談得投機,便說:“你們聊的,我也沒聽懂,我出去買點菜。袁副縣長,你可得在阿姨家吃了飯才走。”

袁正生站起來:“不好意思了。”

姜潤芝出去后,袁正生坐下。

姜金鳳:“袁副縣長,如何復蘇廢城就靠你們這些父母官了。”

袁正生:“咱們臺平不靠海,不靠邊,光靠古鎮的歷史文化,也吸引了不少游客。只有從根本上改變臺平的面貌,形成常態的旅游觀光服務平臺才成啊。”

姜金鳳:“是呀,正生哥,你不想考研了嗎……”

袁正生打住了姜金鳳的客套話,話題一轉:“金鳳,我今天來,要說的話還沒說呢。”

姜金鳳:“說吧。如果內容較多,說得簡單些,如果問題不多,請具體些。”

袁正生:“金鳳,如果你不反對,我倆做個朋友好嗎?”

姜金鳳:“事業和愛情是一對冤家,往往會顧此失彼。”

袁正生:“先事業,后愛情,相對要好一些,對吧?”

姜金鳳:“青春年華,可要在書海里不斷逝去了。”

袁正生:“沒關系,你應當完成你的學業,包括博士。”

姜金鳳:“正生,你人很好,沒說的。只是……”

袁正生:“只是什么?”

姜金鳳:“嫁與弄潮兒,不知潮有信?”

袁正生:“我需要考慮考慮。”

姜金鳳:“很抱歉,我苦于同志趣相悖的人周旋。”

50.袁自強鋪子

李雙喜走進鋪子。

孟小華馬上問道:“有指望嗎?”

李雙喜:“姜潤芝讓我給你帶個話,說她女兒還在讀書,不能耽誤你們。”

孟小華:“這么說就沒戲了。唉,她到底在研究啥?”

袁自強從屋里出來,接過話茬:“正生回來后我問他,他起先不吭氣,追問了好幾遍才說。”

孟小華:“說什么了,你說呀!”

袁自強:“咱們小三什么都好,只嫌他工作沒啥意思!”

孟小華:“年輕、副縣長,要身材有身材,要人才有人才,還在挑三揀四,有病啊?”

李雙喜:“沒災沒病。人家可是從大地方來的,看這看那都覺得差勁。”

袁自強收斂了自信:“還一門三副處呢,人家根本不當回事。”

孟小華:“我們小三也不是低能兒,她愛要不要。”

李雙喜:“我琢磨金鳳的意思,只要小三辭職跟她走,她會考慮的。”

袁自強:“什么?辭職,跟她走,去哪兒?”

李雙喜:“深圳!”

51.和開縣縣長辦公室

馮縣長對袁正生:“省委黨校即將開學,市里通知我縣派一個副縣長去學習,縣委決定讓你去。”

袁正生:“馮縣長,我服從組織安排。”

52.袁正和家

溫老板叩開門進屋,崔兆梅隨手關上門。

袁正和:“溫老板,是什么風把你給吹來了?難得啊!”

溫老板:“難得什么,這不說來就來了嗎。”

崔兆梅上茶:“溫老板,請!”

溫老板:“謝謝!我與袁副可是哥們,小時候經常在一起打鬧,大了各奔東西了。”

袁正和向妻子介紹:“兆梅,這位大哥可是咱們臺平富甲一方的大老板啊!”

崔兆梅:“溫老板,幸會,幸會。”

袁正和:“溫老板最近在哪兒發財呀?”

溫老板:“在礦山上玩命,錢倒掙了一丁點,和那些個大老板相比,小巫見大巫,差遠了。”

袁正和:“你一個大忙人,怎么也登門光臨寒舍?”

溫老板:“無事不登三寶殿。袁副局長啊,我今天來,是和你商量點事。”

袁正和:“你盡管開口,凡是能幫上忙的,我不會推辭。”

溫老板:“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你也知道,我好賭,老婆怕我把身上的幾文錢給跑馬了,多次嚷著要我買點地皮,蓋幢房子,她才放心!”

袁正生:“想在臺平或是樂化發展?”

溫老板:“樂化我可不要,還是在老祖宗起興之地方好些。你的西門那一塊和北門那一塊地基我都要。”

袁正和:“這……”

崔兆梅:“溫老板,早點喜歡來點什么?”

溫老板:“有啥吃啥。”

袁正和:“溫老板,別客氣,愛吃什么就弄什么。”

崔兆梅:“這地皮,我們不賣。”

溫老板:“你倆都是吃皇糧的,沒有必要回臺平了,要那點地基做什么?”

崔兆梅:“這地基我們也要啊。我家人多地少,三兄弟總是要分家的。”

袁正和:“將來老了,退休了,這家是要回來的。”

溫老板:“你倆多慮了,國家干部國家養著,生老病死都有保障,這不沒事找事嗎?”

袁正和看看崔兆梅,一時語塞。

溫老板:“人往高處走。我要有你這樣大的官,我就到省城發展了。”

袁正和:“往上走?”

溫老板:“就是。”

崔兆梅:“小飛他爸,要不,再想想?”

袁正和給溫老板遞煙:“抽煙。”

溫老板接過,掏出打火機給袁正和點火,然后自己點火,瞬間煙霧繚繞。

袁正和:“誰叫咱倆從小就是好朋友,咱們之間,還分什么彼此呢?”

溫老板:“就是。”

崔兆梅:“只是這個價格,不知溫老板如何考慮?”

溫老板:“按照臺平目前成交價,一分八萬,你那兩塊一畝左右,就80萬吧?”

袁正和:“如今辦事,你也知道,空手套白狼是辦不成事的。我為家鄉要回那兩筆錢,來來回回,不知跑了多少次,送了多少禮。”

崔兆梅:“溫老板也是場面上的人物,什么事情沒見過?沒聽說過這規矩?”

溫老板:“這也倒是……那么……再加20萬,一共100萬!怎么樣?”

崔兆梅:“這可不成。要不,再考慮考慮?”

袁正和:“溫老板,我和兆梅都要去上班,今天看來無法成交,不好意思。”

崔兆梅:“沒時間做早點了。溫老板,我們出去吃點吧。”

53.河西省委黨校

夜,袁正生和鄭羅榮在校園里散步。

鄭羅榮:“正生啊,來黨校學習,本來是件好事,理論水平得到提高,視野也開闊了。但對我本人來說,那叫‘杯酒釋兵權啊!”

袁正生:“我說鄭大哥,此話什么意思啊?”

鄭羅榮:“正生小弟,你說這是怎么一回事啊?我前腳剛走,后面就把我的位子給擼了,讓他們的人來取代我!”

袁正生:“是嗎?”

鄭羅榮:“學習回去以后,還不知要把我往哪里塞呢?”

袁正生:“我也會這樣嗎?”

鄭羅榮:“這要看你的噱頭了。我們來自不同的地市,你們那里的情況可能不會是這樣。”

袁正生:“這也不好說,領導都喜歡愚忠。要我成那樣,還真有點難。”

鄭羅榮:“你不那樣也沒關系,主要是你有沒有后臺。有了臺后,誰也動不了你,還會升上去呢。來黨校進修過,上去了,順理成章。”

袁正生:“還是那句老話,廚中有人好吃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鄭羅榮:“千好萬好不如有個好后臺啊!”

袁正生:“有媒體披露,廣東、浙江、北京等發達省市,副處級官員常有人辭職。我們河西,倒還沒有聽說過。”

鄭羅榮:“官員辭職,原因是多方面的,不能籠統地歸咎于某項政策。”

袁正生:“就咱倆副處而言,要成為書記或縣長,實在是太難了!”

鄭羅榮:“袁正生同志,能保住副處就不錯了。我已經下臺了不是?”

袁正生:“咱們這個古老的國家,官本位觀念根深蒂固啊!一旦丟官,沒有問題也成了有問題,升官了,有問題也成了沒有問題!”

鄭羅榮:“能不能保住位子,這里面有我們不能控制的因素,上司不賞臉,任有仙風也沒有用的。”

袁正生:“我也很糾結,政府官員名額有限,如果重新洗牌,我……”

后面有個學員追上來了:“鄭羅榮、袁正生,等等我……”

54.袁正和家

溫老板進來后,崔兆梅關上門,問道:“溫老板,考慮得怎么樣了?”

袁正和遞煙沏茶:“常言說得好,生意是談成的,不添不成生意嘛。”

溫老板:“回去我也想了想,咱們鄉里鄉親的,袁副局長還虧待我不成。”

袁正和:“有些人對你們這些暴發戶嫉妒得很,我可不是這樣的。錢是那么好掙的嗎?能掙到大錢,絕非常人所能為!”

崔兆梅伸出大拇指:“溫老板是個大能人,非常人所能比!”

溫老板:“不添不成生意,再加20萬,這樣總可以了吧?”

崔兆梅看看袁正和,袁正和沒有表態。

崔兆梅明白袁正和的意思:“溫老板,你也是個行家,常言道。置物不窮,賣物不富,地皮一旦成了你的,我和小飛他爹也就只有那點鈔票了。這錢啊錢,說它貴,它就貴,認它不貴,本來就不貴嘛。只有那兩塊地皮,才是硬通貨!”

溫老板:“大妹子不愧在銀行工作,對錢的理解那么深刻!”

袁正和:“溫老板,這地產可是不斷升值的,再好好琢磨琢磨。”

溫老板:“袁副局長,我在礦山上掙錢,那可是在刀尖上舔血啊!多少人只有投入不見回報,常有人為拉虧空跳河自盡!”

崔兆梅:“賬要看你怎么算,如果我換成是你,這地皮我還非賣不可!”

溫老板腦子里像閃電一樣判斷情況,最終痛下決心:“你給臺平要回多少,我就給你多少!上面一文錢也不加了!如果你倆還嫌少,那我走了!”說著走到門后,準備開門。

袁正和:“等等,溫老板!”

溫老板踅回。

袁正和上去拉著他坐下:“誰叫咱倆小時候上山掏鳥窩,下河抓螃蟹,捉泥鰍,光著屁股游泳呢?這地皮不賣你賣給誰呀。”

溫老板:“我也說不至于吧。你把村公所給你的兩張地皮送約給我,再給我寫轉于我的字據一份,我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袁正和:“你抽煙,喝茶,我去寫,一塊拿給你。”

幾分鐘后,袁正和把兩張送約和自己寫的一份文約一并交給了溫老板,溫老板看了又看,最后把它裝進了包,又從包里拿出150萬現金交給了袁正和。崔兆梅接過點了一下,點頭。

袁正和:“溫老板,你回去以后,不要馬上動工,歇它一兩年再說吧。”

溫老板:“這為什么?”

崔兆梅:“先冷處理一下,遮人耳目是必須的。”

溫老板:“我倒沒什么,不過這樣也好。”

袁正和對崔兆梅:“保姆回來后,讓她和小飛一塊吃。咱哥兒仨到樂化最好的酒店撮上一頓!”

55.咸福酒店

豪華的酒店內,三個人坐定,美酒佳肴不斷端上桌來。

溫老板掃了一眼:“你們太客氣了!”

崔兆梅:“溫老板,不知是否合你的味?請用!”

溫老板:“怎么會不合我的口味呢。請!”

袁正和舉起箸,沾唇而止:“溫老板,不好意思,還有一攤子事等著我。晚飯用過后,你就在上面五樓08號下榻,多玩幾天,我已經給他們打過招呼了,我會來結賬的。”

溫老板:“這是幾號樓啊?”

袁正和:“3號。”

溫老板:“3號樓、五層8號房間,記住了!”

崔兆梅拉拉袁正和的衣袖,示意他說下去。

袁正和:“大城市可不是咱們鄉下人好混的地方,溫老板的選擇很明智啊!”

溫老板油光賊亮的臉上頓時顯出似笑非笑的氣味來:“一瓶子不響,半瓶子咣當,我是半瓶子咣當。哪來什么明智啊!喝!”

崔兆梅:“溫老板七謙八讓九搗鬼,是不是想把我們灌醉呀?”

溫老板:“敬天敬地不能不敬權貴!喝!”

56.袁正和家

袁正和對崔小梅說:“小姨妹,今晚有個老板下榻咸福酒店3號樓508房間。你馬上去找一個小姐陪他玩玩。”

崔小梅:“姐夫,你唱的是哪一出戲啊?”

崔兆梅:“小梅,求你幫姐個忙,讓小姐把老板包里的三張地皮文書搞到手,明早在生態公園里向她取貨。記住了,是三張,少一張都不行!”

袁正和拿出五千元交給崔小梅:“記住了,讓小姐只拿三張文書,不能動老板的錢!明早你倆在公園里一手交錢,一手拿到地皮文書。”

崔小梅:“我明白了,你倆把地皮賣了,又不能把把柄落下。沒問題,明早就等著好消息吧!”

袁正和:“哎,對了,最好找外地的,就是來幾天就走的那種小姐。”

崔小梅:“姐夫,聽賓館里的人說呀,那叫‘飛雞!”

袁正和:“飛雞飛了,沒有后遺癥,太好了!你馬上去!飛機!”

崔兆梅:“小梅,姐不會忘記你的!我們有了,也就有你的。”

袁正和:“只許成功,千萬不能敗露!”

崔小梅:“曉得了!”

57.3號樓508房間

溫老板進來,四下打量一下,滿意地坐在了床上,點上一支香煙,吞云吐霧。

忽然,有人叩門,是少女的聲音:“老板,請開門呀!”

溫老板熄滅了煙蒂,晃著圈上前開門。

門開了,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子臉上浮現出一絲迷人的笑靨:“先生,需要我為你提供服務嗎?”

溫老板幾分酒意讓神志陷入奔逸、妄想的狀態:“是嗎?”

小姐:“我是從大海邊飛來的一只白天鵝呀,喜歡嗎?”

溫老板:“一眼就看出來了,你是個令所有男人心動的女人啊,怎么不喜歡呢?”

小姐:“天南地北轉了轉,一眼就看出你是個有本事的男人。能出得起這個數嗎?”小姐亮出兩個手指。

溫老板:“太貴了!”說著伸出右手食指,“這個。”

小姐:“一千可不行,再加一點吧?我可是個黃花閨女喲。”

溫老板:“小姐,不是我舍不得花錢。只是我身上已經沒錢了,全都買成了這個。”

小姐有意兜圈子:“哪個呀?神神道道的。”

溫老板:“說了你也不懂。”說著拉開包給小姐看。

小姐看了看:“三張破紙,有什么可看的!”

溫老板:“這三張紙可貴了,你不懂。”

小姐:“你剛才給我看包的時候,我還看到了一沓錢呢。你就別裝蒜了。”

溫老板:“好好好,再加500,行了吧?你要嫌少,那你走吧!比你水靈的,五六百我都搞過。”

小姐:“好吧,先付錢,陪你一個晚上。”

溫老板打開包,數了1500元交給小姐,又把包裝進了柜子:“你先去洗個澡吧!”

小姐:“你還挺講究的嘛。”說著,走進了衛生間,關上門。

58.3號樓508房間

晨,溫老板一覺醒來,伸手摸摸身邊的美女,什么也沒摸到。吃了一驚。立馬翻身,拉開柜門,皮包還在,再翻翻,里面的東西已洗劫一空。

溫板書快速穿好衣服,跑出房間。

59.酒店服務臺

溫老板破口大罵:“我包里的東西全被洗一空,你們咸福酒店是個賊窩子!”

服務臺里的一個服務生:“先生,你嚷什么呀,你損害我們酒店的聲譽,那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此時,來了幾個看熱鬧的人。

部門經理趕過來:“先生,你好好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溫老板:“昨晚,我住3號樓508房間,我的包放在柜子里。今早起來,包里的東西被洗劫一空!”

服務部經理:“先生,有沒有人進入過你的房間?”

溫老板有些難為情:“來了一個小姐……”

經理:“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劫色,她劫財,有什么好報怨的!樂化市這么大,上哪兒找去?”

溫老板:“我要報案。”

經理:“請留下地址,姓名和電話。有消息了,我們立馬通知你。可你也脫不了干系,得進去一段時間。”

溫老板怒火沖天:“還有一大攤子的事等著我去做,我耗得起嗎?現在倒成了我的不是了,對嗎?”

經理:“看你也是個精明人,怎么就遭人……”下面的“暗算”兩字在舌尖上打轉,沒有說出來。

溫老板胸腔淤塞得難受:“我自認倒霉,總可以了吧?”

60.樂化市生態公園

崔小梅與小姐從兩個方向走到一起,一并走向公園一角。

小姐:“你介紹的這檔生意不錯,我得到了錢,你得到這三張字據。”說著把三張字據給了崔小梅。

崔小梅接過三張字據,裝進包里,然后說:“讓你不要動他,你還是動了!”

小姐:“我知道你們在乎這三張字據,我可不感興趣!我看到錢了,有哪個人與金錢過不去,那才是傻子呢!”

崔小梅:“小姐,你把錢退回去,錢我給你!”

小姐:“那不自投羅網了么?對不起,我是講信用的,照理我應收你的五千元,但這檔生意不錯,你就給三千好了,兩千你留著作介紹費吧。我要立馬飛回大海之濱了,拜拜!”

61.袁正和家

隨著敲門聲,袁正和開門,見是溫老板:“溫老板,怎么這么早就起來了。要回臺平去?還是去礦山?”

溫老板:“咸福酒店是個賊窩子,把我洗劫一空!”

袁正和表面作吃驚狀,心里卻非常高興:“咸福酒店信譽好得很吶,從來沒發生過你說的這檔子事。”

崔兆梅:“不會吧,是不是沒仔細找哇?”

溫老板:“翻了個底朝天,什么都沒有,找個屁!”

袁正和:“這可就難辦了,報案了嗎?”

溫老板:“樂化這么大,上哪兒去找哇?大海里撈針,那白骨精不知死哪兒去了!”

崔兆梅:“你去泡妞了?溫老板,這可就是你不對了。”

溫老板:“送上門來的,顛顛晃晃,昏昏欲欲,嘻嘻哈哈,讓她給封住了心竅。”

袁正和:“溫老板走南闖北什么沒見過,怎么在樂化翻了船呢?”

溫老板忽然眼睛一亮:“莫非是你倆下的套?”

袁正和臉一沉:“飯可以多吃,話可不能亂說!誣陷他人可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崔兆梅擲地有聲:“溫老板,你也是臺平有臉有面的人物,可不能狗急跳墻,亂咬人!”

溫老板不再繞彎子說話了:“我們才成交,你倆就請吃飯,安排我住宿,晚上又有美人送上門。這一連串的事,一樁接一樁,這不很巧合嗎?”

袁正和:“溫老板,我們成交后,就沒有什么關系了。但念在咱們是老鄉的份上,我們才安排你晚餐,住宿,這可是花錢的事。好心當成驢肝肺了。”

崔兆梅:“溫老板,你不玩女人,能出事嗎?不要達到目的就開始罵人!”

溫老板:“清清楚楚的事一旦與權貴掛上勾就不那么清楚了。我要是死了,誰跟你玩呀!”

袁正和:“溫老板,法律要的是證據。無根無據要把別人板倒,你不覺得可笑嗎?”

崔兆梅:“溫老板,你若履約,我們也履約,以后辦什么事都好說。你若拋棄誠信,我們也奉陪!”

溫老板有苦說不出,有冤沒處申,只好轉了口氣:“字據與錢被人黑了,我也是一時心急,對不起。”

袁正和:“以后說話,不能由性子來,先過過腦子,想好了再說。”

崔兆梅:“我們掏錢讓你住宿,不是讓你干壞事的!回臺平以后,不該說的就不能說,惹上官司那可就麻煩了!”

袁正和:“女人最恨男人在外面亂來,這事一旦被你老婆知道,你的下半生就不會太平了!不該說的,可千萬不能說啊!溫老板!”

溫老板頓時嚇出一身冷汗,語言也不利索了:“求袁副局長重新寫一個文約給我,空口無憑,我今后蓋房也不方便啊。”

袁正和:“這可難為我了。字據是唯一的,可不能再復制啊。”

溫老板:“我知道,村公所和村委會的那兩張,你也拿不出來。你就給我寫一張你給我的字據得了!”

袁正和:“沒有原始的那兩份,我給你寫也沒用。不過,你放心好了,將來你蓋房子盡管放手干!如果有人出來干涉,我自然會出來為你作證的!”

崔兆梅:“溫老板,我們也不會不講信用的。”

溫老板按下性子試探:“要不,你們把錢退還我,這兩塊地皮我也不要了!我犯不著花錢買罪過。”

袁正和干笑一聲:“行啊!你把我給你的三張字據拿出來,你的錢一分不少給你退回!”

溫老板語調冷到冰點,長嘆一聲:“罷罷罷,只好認了!”

袁正和對妻子說:“估計溫老板身上也不方便了,給他一千元,買車票,吃飯,路上用用。”

崔兆梅走進臥室,一會兒拿出一沓錢交給了溫老板。

溫老板既慚愧又激動:“感謝你們!謝謝!”

袁正和意味深長地告戒:“謝就不要說了,不該說的就爛在肚子里!”

崔兆梅:“錢還可以賺到,一旦聲敗名裂,那可就無法挽回了!”

溫老板點頭稱是。

62.樂化市生態公園

袁正和與崔兆梅找了沒人的一角坐下。

崔兆梅:“你沒見老溫上車后看咱們的眼神嗎?這種人,口風不緊,可是個燙手的山芋啊。”

袁正和:“對付這種人,給他制造點麻煩是必要的!我實在是沒什么好辦法了,只好出這個殺手锏了,來耗耗他的銳氣,保證他認慫!”

崔兆梅:“這一刀,戮在他的腰眼上,讓他長長記性!”

袁正和:“不必太費周章,也不必另辟蹊徑。”

崔兆梅:“借他的酒燒他的堡壘!”

袁正和:“本來我也不想這樣做,畢竟良心上過不去。宋江怒殺閻婆惜——迫不得已呀!”

崔兆梅:“咱們用的這一招啊,叫‘鉗口術!”

袁正和:“就像安徒生《皇帝的新裝》里,皇帝和他的老大臣們不敢說自己沒有看見一個樣。”

63.臺平鎮西門

西門附近,有幾個中老年婦女在議論。

“這世道,真是越變越沒個樣子了,這宅基地原來是馬老二的,后來是袁老二的,轉眼之間又成了溫老板的!”

“變來變去,其中一定有圈套。無官不貪啊!”

“阿婆,給我們講講歷史吧!”

“解放前,這塊地基是馬老二的,土改中分給了羊倌,羊倌沒了,大隊把他送上山。宅基沒主,成了公社的財產。”

“大官把小官作刀斧誅殺百姓,當官的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老百姓管得了嗎?”

“你說什么,馬老二又回來了?”

“阿奶,你耳朵背,不然會出事的!”

“管她呢,愛怎么著就怎么著。”

64.臺平鎮北門

北門附近,幾個中年漢子與老倌在議論。

“這大塊宅基地,業主姓甚名誰?”

“回答你這個問題,得先讓時光倒流50年。50年前,有一戶姓田的人家,舉家外遷。那時地皮不值錢,說是留給互助組作場子用,住房給了他的親戚。”

“接下來的事我替你說。那時我是隊長,吃大鍋飯那陣子,這塊地皮成了北門幾個生產隊的打場。后來分田單干,社員群眾說把它賣了分了,公社一把手說了不準賣,說是要蓋臺平小學北門分校。學校沒蓋成,就一直拖下來了。”

“原來是這樣啊!”

“不嚴懲腐敗,政權岌岌可危!”

“這年頭,壞人沒有得到應有的下場,好人卻一直沒有好日子過!”

“那趙達滿和尹村長成天吃吃喝喝,把肚子都吃大了!”

“啊!這些年不搞運動啰,便宜他們了。”

65.袁自強家

袁自強:“正忠啊,算你有孝心,還回來看看我們。你那二弟,聽說幾次回來都不回家,到底在忙個啥呀?”

袁正忠:“爹,二弟回來過嗎?”

袁自強:“常來臨江,都跑鄉政府去了。”

袁正忠:“我的工作不算忙,但走不掉的,閑也只能在單位上耗著。今天回來,是請你們去接送孫子上學的。”

袁自強:“要不拉我們去,你也不回來了?”

袁正忠:“爸,你別生氣,情況我都給你說了,您得理解才是啊。”

袁自強:“城里我住不慣,整天悶在那鴿子籠里,憋得慌。”

袁正忠:“農村有天有地,青山綠水,這我怎么會不知道呢?可你們要是不去,你們的孫子誰來接送?”

孟小華從鋪子里進來:“正忠他爹,你跟水泥、沙灰、磚頭打了一輩子交道,也該歇一歇了。去吧,家里有我撐著。”

袁自強:“正忠他媽,你也該放一放了。進貨,賣衣服也不是什么輕松的事。”

孟小華:“咱們鋪子的生意還不錯,總不能把送上門的生意推出去吧?”

袁正忠:“應該是兩個都要的,你們要有思想準備。”

孟小華:“為什么?”

袁正忠:“再過三年,正和的兒子也上小學一年級了。”

袁自強:“正忠他媽,我們三年后,是一定得離開這老宅了。土木房屋要靠活氣撐著,久不住人就會垮的。”

孟小華:“正忠,我們去帶孫子我們喜歡。可正生至今還沒有對象,真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66.樂化市開發區

袁正和、崔兆梅、崔小梅在售樓處看上市的新房。

崔小梅:“姐、姐夫,這么多漂亮的樓房,你們看上哪一塊了?”

崔小梅:“一樓二樓太低,八樓九樓太高,四樓五樓合適!”

袁正和:“什么級別混什么圈子,什么職務說什么話。別墅最好!上接天宇、下接地氣。”

崔小梅:“150萬準能拿下,有天有地的別墅!多舒服啊!”

袁正和:“我也是這么想的。但樹大招風,還是低調一點好。只有低調,才能高調!”

崔小梅:“那東西在你們手上了,還怕啥呀?”

袁正和有些不自在:“小聲點,小姨妹。”

崔兆梅:“就是,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再合計合計。”

袁正和:“走,那邊有好吃的。”

67.省城某商業街

袁正和、崔兆梅在逛街。

袁正和:“我想了想,我們不能在原地打圈了,在樂化買別墅,這不不打自招了嗎?”

崔兆梅:“你決定把150萬投在這里?”

袁正和:“買住房是消費,買鋪面才能生財。我倆在這里買個鋪子,然后把它租出去,這既降低了別人的猜忌,我們也把錢盤活了。”

崔兆梅:“遠離樂化,沒人盯著了,又來租金,一舉兩得啊!”

袁正和:“我在這里讀大學,四年的省城生活,我還是知道一些行情的。”

崔兆梅:“都這么些年過去了,情況也變了。”

袁正和:“我打聽過了最近一兩年的行情,外省人來這里開飯館、經商的,每月鋪租一萬,一年十二萬。”

崔兆梅:“十年多點,我們的‘空投就撈回來了。”

袁正和:“盤活資金,就得這么做!”

崔兆梅:“再看看,打聽打聽,只要合意就搞定。”

袁正和:“什么樣的老婆帶出什么樣的丈夫啊!”

崔兆梅:“只有怕老婆的男人,才能干出大事情,曉得不?”

68.和開縣長辦公室

袁正生正在看文件,看完了一份放下又拿起一份。

辦公室主任:“袁副縣長,你去學習的這段時間里,所有該辦的該處理的事,我們都替你完成了。”

袁正生:“辛苦你們了,謝謝!”

辦公桌上的電話鈴響了。

袁正生:“主任,你忙去吧!”

“好。”辦公室主任離去。

袁正生接電話:“喂,哪位?”

電話里袁正忠:“是袁正生同志嗎?”

袁正生:“大哥,是我。”

電話里袁正忠:“現在說話有些不方便。星期六你來樂化一趟,我在家等你,一定要來的。”

袁正生:“今天是星期四,后天我一定來!”

69.袁正忠家

袁正生進來,驚奇地:“爸,怎么是您?”

袁正忠:“三弟,爸是我接來的。”

袁正生:“大哥,做好事也不告訴我一聲。三個兄弟的共同責任,你要獨當一面了嗎?”

袁正忠:“主要考慮你上黨校學習,不耽誤你。”

袁自強有些不耐煩:“正忠,敷衍幾句就行了,說正事。”

袁正忠:“三弟,是這么回事,幾個老鄉找爸找到我這里來了,說完事后順嘴說了正和的事。”

袁正生:“說什么來著?”

袁正忠:“先是村公所,后是村民委員會給了你二哥兩塊地皮。前些日子,溫老板出高價又把它買走了。”

袁正生:“這事,我也聽說了。”

袁自強:“你們都是吃國家飯的干部,這事會有什么后果,爹可真的不懂。”

袁正生:“我省的一些地區,有一個潛規則,領導干部要是能給家鄉建設要回資金,鄉村干部也就給他一點宅基或墓地作為回報。二哥兩次給臺平古鎮要回150萬,地方干部學著這樣行事了。”

袁正忠:“臺平古鎮把資金用在幼兒園和老年人活動中心之上,也是在做民心工程。”

袁自強:“咱們臺平有了幼兒園,又建成了老年人活動中心,全是正和的功勞。沒有正和出力,哪能有這等好事,人心隔肚皮啊。”

袁正忠:“我們不可能把每個人的嘴都堵上。如果有人舉報,恐怕也不那么好辦了。說它輕,它就輕,說它重,那也不就一句話的事嗎?”

袁自強:“怨人窮,恨人富的那點心眼,封住了一些人的良心!早知道這樣,別管他就省心省事了。”

袁正生:“基層干部這樣做,會催生腐敗。一但成風,可就積重難返了!”

袁正忠:“領導干部犯經濟錯誤,大多是由行賄開始的。受賄一方,有時是被動的和不知不覺的。”

袁自強:“一個人要想讓別人什么意見也沒有,那就什么也別做。一旦做起來,這里伸腿那里伸腳的多了去了,意見也就不知從哪兒冒出來。”

袁正忠:“爸,你也少說兩句,說要緊事,別不著邊際。這事不能全怪村干部,得檢查一下自己。”

袁自強:“正忠呀,剛才聽你們說別的地方也這么做了,正和為什么就不能做?”

袁正生欲言又止。

袁正忠對袁正生說:“你出任副縣長,那是你二哥替你拉的關系,送了禮。他要真的跨臺了,你也就站不住腳了,明白嗎?”

袁正生:“我的條件比別人好,能力比別人強,按照正規套路,這個位置也應該是我的!”

袁正忠的妻子廖依萍從書房來到客廳:“怎么這么說話呢。”

袁自強:“才說兩句,抬杠了。你去勸說兩句吧。”

廖依萍:“他三爹,你大哥是什么人,你們比我更清楚。他一般是不輕易批評人的,一旦批評了,至少一半是真的。”

袁正生:“大嫂,錯過一年,得奮斗十年才能挽救回來!這個道理,你們有所不知啊!”

廖依萍:“大家都爭著做官,誰來當老百姓啊。說真的,你大哥當上這個官,我看不出有什么好。每天早出晚歸,白天在單位里像個受氣的小媳婦,晚上回來,我又冤枉他。”

袁正忠:“小勝靠智,大勝靠德。你是圖大還是圖小?哥也看不透。”

袁自強:“正和呀,你吃了這一點兒,讓你永遠吐不出來,這樣做會毀了你自己的!”

袁正和:“我可不是一個可以用錢打發的人!有時沾點什么,那也不是我的本意。我的命運我作主!”

袁自強:“正和脾氣見長了,邪了門了,有你這樣倔強的嗎?”

袁正和:“如果大哥還是冥頑固執,不可理喻,我覺得爸媽將來死不閉眼還算是輕的呢。”

袁正忠:“天王地老子也救不了你了,袁正和!既然你這么善言不入,爸,別跟他磨嘰了!隨他去吧!”

71.袁正生舍樓

袁正生躺在床上,難以入眠。

袁正生畫外音:“我該怎么辦?繼續呆下去,副縣長肯定是保不住了,別人會怎樣來評價我?或者根本就沒有的事兒,純屬庸人自擾,可再往上升的難度太大,仕途就此止步……”

(閃回)

河西省委黨校院內,袁正生和鄭羅榮在散步。

鄭羅榮:“正生啊,來黨校學習,本來是件好事,理論水平得到提高,視野也開闊了。但對我本人來說,那叫‘杯酒釋兵權啊!”

袁正生:“我說鄭大哥,此話什么意思啊?”

鄭羅榮:“袁正生小弟,你說這是怎么一回事啊?我前腳剛走,后面就把我的位子給擼了,讓他們的人來取代我!”

袁正生:“是嗎?”(閃回完)

袁正生起身,點上一支煙,來回踱步。

他來到辦公桌前,拉開抽屜,取出相冊,翻出姜金鳳留給他的一張照片看著。

72.河西省城一條商業街

一家餐館里,油頭粉面的紅男綠女與大學生進進出出。

服務臺后,一個操廣東口音的老板對袁正和夫婦說:“袁先生、崔女士,你們的鋪子位置好,我的生意也不錯。”(廣東話)

袁正和:“這個地段前有大學,后有中學,幾千學生來來去去都要經過這里。”

這時,一對妙齡少男少女走出鋪子,邊走邊說:“這家的菜味道還真不錯。”

崔兆梅:“你聽聽,老板,怎么樣?”

老板:“生在蘇州,玩要杭州,吃在廣州啦!”(廣東話)

73.樂化市生態公園

崔小梅、崔兆梅、袁正和三人在公園一角商量著。

崔兆梅:“小梅,你在電腦公司上班,收入還可以吧?”

崔小梅:“保底工資1200元,加上效益提成,一個月2500左右,沒超過3000。”

崔兆梅:“滿意嗎?”

崔小梅:“姐,不滿意也沒有辦法。在樂化,干別的,也就拿這么點小錢。”

袁正和:“想不想去省城闖一闖?”

崔小梅:“好啊,姐夫給我介紹什么好工作呀?”

袁正和:“是這樣,租我們鋪子的那個廣東老板,生意可好了,實在忙不過來。他說如果是我們的親戚過去幫忙,高薪聘請。”

崔小梅:“干什么的?”

崔兆梅:“開飯館,粵菜。”

崔小梅:“飯館的工作比較累,不過工資高是應該考慮的。”

袁正和:“你要愿意了,我們就把你介紹過去,趁年輕學點本事。外地人嘛,終究是要走的,他哪一天要是走了,你就是老板了!”

崔兆梅:“到那時,我們請你操刀,掌印!”

崔小梅:“好,起航趕上順船風,機不可失!”

74.臺平鎮西門

一塊臨街空地上,溫老板指揮挖機開挖墻腳。

一個老人在旁觀看:“溫老板的錢可是用在了正事上,值!我那渾小子,幾十萬塊一夜之間輸個精光!”

溫老板:“大爹,你兒子跟我一起上礦山玩命,掙的錢不比我少啊!”

老人:“賭博錢,一蓬煙。不賭才是贏吶!”

溫老板:“大爹,頭回上當,二回心亮。我差點兒也一蓬煙了。”

老人:“是嗎?我可沒聽說過呀。”

溫老板:“對待惡人,不能心慈手軟,撇開了,玩野的,黑吃黑!”

老人:“丟在水里還聽個響呢。別說了,一說我就來氣!”

一個中年漢子喟然長嘆一聲:“我對腐敗不滿,隨著時間的增長,不再只是埋怨了!”

一個路過的走上來:“別逞能了,你奈何不了的。”

又一個人湊上來:“國家要來運動的話,夠巧取豪奪的官商喝一壺的!”

75.臺平鎮北門

一塊臨街的空地上,一個工頭在釘樁放線,另一個在沿線撒石灰粉,溫老板在察看著。

工頭:“有些日子不見溫老板了,上哪兒風光去了?”

溫老板:“別提風光的事了,一提起那事我就來氣。”

徒弟:“上當了?還是被耍啦?”

溫老板:“噓——小聲點,要是被母老虎聽見了,我可招架不住啊!”

徒弟:“頭兒,灰線撒完了。”

工頭:“好,跟溫老板聊上兩句抽根煙,然后到南門工地上。”

溫老板遞上香煙:“吹牛不犯法,拍馬也無人干預,只管胡說八道,圖個樂嘛。”

工頭:“人們頭腦中的能人和眼中的能人可不是一回事啊!”

溫老板:“師傅,你是在說我這個老板不怎么像?”

工頭:“太像了!不像怎么把這塊地皮弄到手呢?”

溫老板:“官場上的便宜咱們占不到,只能靠這個……”做出數錢的動作。

工頭:“要說錢的事,東門王老板更有錢,他也要弄塊地皮,就是弄不到。”

溫老板:“他不是在開發區蓋起了高樓了嗎?”

工頭:“他那地呀,只管70年。你這塊是杜契,永遠是你的!你比誰都有能耐有膽量啊!”

溫老板:“噢,是這么回事呀,那還得感謝袁老二呢。”

徒弟:“聽說袁老二的老婆挺能干!你們見過面了,是這樣子的嗎?”

溫老板:“袁老二那娘們兒,真是個能人啊!”說著,伸出大拇指,“對外是外交部長,對內是內政部長。”

工頭:“對你呢?”

溫老板實在不情愿地:“挺好的!”

工頭:“是什么長啊?”

溫老板:“對我是什么長?長……長痔瘡的害眼——兩頭受罪!”

76.城區

地標性建筑徐徐拉過……

字幕:深圳。

77.深圳市鴻發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

人事部在舉辦人才招聘會,應聘的30多個人在排隊接受挑選。

臺上,人事主管坐在中間,人事部的四個工作人員分別坐在其左右。

一個人被淘汰了。

主管:“下一個!”

78.鴻發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

人事部辦公室,袁正生與另三個人坐在辦公桌前。

人事主管:“經過幾次遴選,現在只剩下你們四位了。請大家再作一下自我推薦,請!”

四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人事主管:“就按你們坐的順序來吧。”

一個中年人:“我是一個私企的主兒,我的公司由于經營不當,破產了。我想到貴公司鍛煉一下。”

人事主管:“你們公司破產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小老板:“原因是多方面的,但主要是缺乏人才。”

人事主管:“知道了為什么不去招聘人才呢?”

小老板:“我們廟小,人家不愿進,愿意的又派不上用場。”

人事主管:“對不起,你沒有相關的學歷,我們公司沒有適合你的位置。”指著一位女士,“這位請!”

女士:“60歲的總統是個年輕的總統,30歲的演員已是一個老演員了,尤其是女性。我今年34歲,已不適合在表演圈里混,我想在貴公司找一個適合我的工作。”

人事主管:“對不起,我們這兒暫時無法用你。但我們可以推薦你到我們旁邊的幼兒園里做幼教工作,不知你是否愿意從事這項工作?”

女士:“謝謝!”

人事主管指著一位年輕人:“這位請!”

年輕人從包里拿出兩本詩集:“尊敬的人事主管、各位領導,這是我已經出版的兩本詩集,敬請笑納。”說著,上去把書放在了主管面前,然后歸坐,“我大學中文系畢業之后,在一家出版社工作,后來我辭職了。”

人事主管:“為什么?”

年輕人:“精神上的貴族、經濟上的平民讓我無法生存了。”

人事主管:“你是個小有名氣的詩人。請你對詩作些詮釋,好讓我們共同分享。”

年輕人:“詩是靈魂的禮物,詩人是時代的驕子,詩是一個民族的精神之花!一個成功的企業,應當用民族之花來武裝自己!”

人事主管:“詩人先生,有個問題,我還是不太明白。年紀輕輕的,就出了兩本詩集,干嗎不繼續走下去呢?”

年輕人:“我老找不到對象,我于是去問一位資深的評論家。他沉思了片刻,然后對我說,要想折磨一個女子,方式方法有千萬種,最好的方法是讓她嫁給一個詩人!這讓我震驚不已!”

人事主管:“詩人,你太優秀了,我們反而不敢錄取你。很抱歉。下一位。”

袁正生:“我是馬克思主義學院畢業的本科生,學位學士,現在在西部一個縣任副縣長,已有一定的工作經驗和能力。”

主管不解地:“不少人羨慕的位子,你卻不要,這是為什么呀?”

主管左右的四個工作人員也有些不解,互相交換眼色竊竊私語:“是呀,這是為什么呢?”

袁正生:“一個人求職,不得不考慮的幾個問題是,一個人的前途、家庭、收入、社會地位等。我現在在我的位置上看,往上升的可能性非常渺茫,和商界的朋友相比,薪酬低,更主要的是我的抱負受到方方面面的制約。”

人事主管點了一下頭:“就我所知,官員辭職,不單單是一兩個方面的原因。不知袁副縣長是否還有別的什么情況?”

袁正生:“官場等級森嚴,升遷里有個人不能控制的因素。把時間與精力花在這上邊,苦苦等待,不如退出官場,年輕人不能過早地等待。我想在商場作些嘗試。”

人事主管:“袁副縣長,過去是人求你,現在是你去求人,習不習慣?”

袁正生:“歷史上,不論是誰,大權在握就變了,大權旁落則可憐兮兮,時至今日,似乎還有它的影子。但只要轉變觀念,沒有什么不習慣的。”

人事主管對左右四人說:“你們打個分,看看你們的意見再說。”

四個人亮出評判結果“優秀”。

人事主管:“正視失敗的人不會失敗,市場經濟不養懶人!我們選擇了你,是因為你能為我們做大做強企業作出貢獻,體制外的企業更能鍛煉人!我們也想為國家催生優秀的企業家!”

79.深圳鴻發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

市場部經理辦公室,袁正生坐在轉椅上看文件。

一個女辦事員把一個文件袋承上:“袁副經理,開發部讓我把這規劃草案給你!”

袁正生:“放桌上吧!”

女辦事員把文件袋放下,出去了。

不知什么時候,姜金鳳站在門口:“請問,袁正生同志在這里上班嗎?”

袁正生循聲望去,門口站著的是楚楚動人的姜金鳳。

袁正生放下手中的文件,向門口奔去,激動地:“研究生女士,歡迎歡迎!”

姜金鳳:“聽說你棄政從商了。經過打聽,才找到這里的。”

袁正生:“這世界因需要而存在,辭職,不過是換個工作,換個地方而已。”說著,牽著姜金鳳的手,走到陽臺上。

姜金鳳:“研究生讀完之后,我應聘于一家公司,情況還不錯。”

袁正生:“等安定下來后,我也要向你學習,攻讀在職研究生。”

姜金鳳:“好啊,明眼人一看,你是為我而來的,對吧?”

袁正生:“不完全對。”

姜金鳳:“那不對的是什么呢?”

袁正生:“想聽真話嗎?”

姜金鳳:“當然。”

袁正生:“我也要聽你的心里話。”

姜金鳳:“改革開放砸碎了一個紅色的夢!深圳發展速度超過同期的‘亞洲四小龍!”

袁正生:“我愛深圳!深圳是一個移民城市,中國一大批出類拔萃、山一樣性格、海一樣胸懷的人都來了!”

姜金鳳:“凡是移民城市,人口素質高,年輕人,有活力,優化組合!”

袁正生:“美國是一個移民國家,向前看,有多好啊!”

姜金鳳:“歷史悠久的國家,人們的思維習慣總是向后看。其結果是,這樣做也不行,老祖宗曾反對過的,那樣做也不行,老祖宗沒有說過。”

袁正生:“傳統太深,包袱越背越沉。一個沒有沉重包袱的民族,那該多好啊!”

姜金鳳:“我們將來要有自己的公司,那該多好啊!”

袁正生:“公司會有的!”

尾聲

鳥瞰深圳,鱗次櫛比的高樓,氣象萬千,欣欣向榮,生機勃發。

(劇終)

[作者簡介]

杜德林,大學中文系畢業,中學高級教師,自由作家。已出版詩集、散文集、長篇小說、古體詩集、電影文學劇本多部。已退休,現居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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