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劇《瑯琊榜》影像語言含蓄表達解讀

彭 瑞

（武漢傳媒學院 新聞傳播學院，湖北 武漢 430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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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瑯琊榜》影像語言含蓄表達解讀

彭 瑞

（武漢傳媒學院 新聞傳播學院，湖北 武漢 430205）

【摘 要】電視劇《瑯琊榜》通過影像語言的含蓄表達方式，反映人物豐富的情感世界和表現復雜的人際關系以及展現跌宕起伏的劇情，由此將觀眾自然而然地引入到一幕幕劇情之中，并隨著劇情而展開聯想與想象，體會“言外之意”，享受其豐富無比的審美樂趣。

【關鍵詞】《瑯琊榜》；影像語言；含蓄

由同名網絡小說改編的電視劇《瑯琊榜》，不僅在電視和網絡上獲得了極高的收視率和點擊率，還贏得了口碑劇、良心劇等稱號，更將版權售至韓國、非洲等海外國家。此劇之所以能產生如此廣泛的影響，與其引人入勝的情節、顏值和演技皆佳的主演、精美考究的服飾、精心設計的畫面分不開關系，此外，影像語言呈現的含蓄性也為其增色不少。

“含蓄是規范藝術家及其藝術創作按照審美特性的法則，去進行形象概括、典型化的一種”藝術表現形式。這種表現形式普遍存在于中國的詩詞、小說、音樂、繪畫、建筑等各種藝術形式中，且一直以來為藝術創作者與鑒賞家所推崇。唐代詩人司空圖的《二十四詩品》中認為，詩的極致在于“不著一字，盡得風流”、“羚羊掛角，無跡可求”。說明詩歌語言必須特別精煉含蓄，讓人們在“空白”之境中進行豐富的想象和藝術的再創造。我國現代著名美學家王朝聞先生認為，不同種類的藝術，都要具備含蓄的美，并且“一切經得起反復欣賞的藝術，都以耐人尋味的含蓄美為條件。”

影視作為一種綜合藝術，也可以通過含蓄這種表現形式再現與反映生活。影像語言是影視作品的語言表現形式。這種語言以人的感知規律和思維規律為依據，模擬人的感知去再現客觀世界，靠觀眾去揣摩影像的具體意義，因此當創作者想要通過影像語言傳情達意時，它也可以像其它藝術形式一樣表現出相應的含蓄性。而其含蓄表達的具體手段則因其構成方面不同而不同，由視覺語言、聽覺語言、結構語言三個方面構成。在此，筆者僅就電視劇《瑯琊榜》在影像語言的這三個方面所表現的含蓄性做出解讀。

一、視覺語言的含蓄表達

影像語言的視覺語言包括景別、角度、焦距、色彩、光線等畫面造型元素，它們不僅能夠塑造真實的空間，進行有效的敘事，還可以表達創作者的觀念和意圖，令觀眾從看似平常的畫面中找尋到深刻的含義。此處就該劇較為獨到的三處畫面構思進行論述。

攝影機的視點代表觀眾觀看的視點，攝影機的運動能夠在最大程度上影響觀眾的心理。因此，運動鏡頭有助于發揮感情上的余韻，產生許多微妙而含蓄的感情色彩。梅長蘇輔佐靖王，助其奪取太子之位，二人時常一起探討，其中一次關于用人不疑的爭論被完整地呈現出來，這場戲就是借用鏡頭的運動含蓄揭露主人公的決心、電視劇的主題。時值冬日，梅長蘇坐在炭盆前取暖，告訴靖王自己雖信任下屬童路，但還是將童路的母親留在身邊以做制衡。靖王不忿，反問梅長蘇是否明白他若如此待人，人也會如此待他的道理。梅長蘇答明白，不過不在乎，靖王可以用任何手段試探、考驗他，他都無所謂，因為他知道自己心里忠于的是什么，他從沒想過背叛。梅長蘇說這段話的時候，畫面是他將手靠近炭盆烤火，并緊盯著自己取暖的手，這時鏡頭一方面推進梅長蘇的臉部，另一方面，模擬梅長蘇的視線，推向他烤火的手。這里的手被虛化處理了，使得手仿佛被置于炭火之上，清晰可見的只有炭火而已。推鏡頭的使用，使觀眾感受到梅長蘇對炭火的關注，內心的堅定。觀眾聯系前面的情節，可以知道梅長蘇是因赤炎冤案才身中火寒毒，變成如今模樣。此刻再通過鏡頭運動，看見梅長蘇堅定的目光，看見清晰可見的炭火，便不難了解梅長蘇“忠于”的是什么，他實是回憶起自己被火灼傷的疼痛、失去家人的痛苦，在強調洗清冤案的決心，而這正是該劇主旨所在。

空鏡頭指畫面內只有自然景物或場面描寫，而不包含人物的鏡頭?？甄R頭可以展現人物活動的空間、營造場面氛圍、過渡場面，也可以作為象征性或寓意性鏡頭，起到表意作用。如在奪嫡序幕正式拉開之時，郡主曾感嘆風暴將至，不知暗流最終流向何方，下一個鏡頭就是宮城上方風云變幻的空鏡頭，顯然，意味著宮廷之中馬上要風卷云涌，奪嫡斗爭正式開始。而在一系列的奪嫡斗爭之后，太子被貶，譽王自殺，靖王馬上要被封為太子之時，又有一個宮城上方風云變幻的空鏡頭作為穿插，意味著朝堂之上將迎來新氣象。該處利用空鏡頭含蓄表現抽象的概念，使得情節更加連貫，通篇更具深遠意味。

色彩會給人類帶來生理和心理上的影響，影視作品中的色彩不僅僅是對現實狀況的還原，更帶有創作者的表意傾向，他們利用色彩帶給人類的不同感受去表達思想、情感、情緒，而不是直接言明，這正是色彩的含蓄性。《瑯琊榜》里主人公梅長蘇的結局就是利用色彩交待的，在梅長蘇洗清冤屈之后，靖王給林殊死去的父母、族人設立了靈堂，因眾人不知林殊未死，所以也有他的牌位，只不過被蓋上了一塊紅綢布。接著劇情講到梅長蘇身體極度不好，卻仍隨軍出征，之后沒有直接交待他是死是活，只出現靖王揭開蓋在牌位上的紅綢布，黑暗的靈堂中紅綢布從空中落下的鏡頭。紅色向來是代表生命激情的顏色，紅色的布在空中落下的鏡頭暗示著生命的逝去。結合靖王、郡主痛哭的模樣，揭開紅布后林殊牌位露出的細節，觀眾很容易想到梅長蘇是因病去世了。

二、聽覺語言的含蓄表達

聽覺語言包括人聲、音樂、音響三個部分，人聲又由對白、旁白、獨白三部分組成。影視劇中的臺詞是人物內心活動的體現，但不是說非要把心中所想全部直白表達出來；相反，有些時候，不直接說出或不全部說出而觀眾通過思考能領悟出來其真實目的﹑言外之意和未盡之言會顯得更深沉、厚重、有味道，這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潛臺詞，這是對白中含蓄表達的主要方式。電視劇《瑯琊榜》在聽覺語言方面的含蓄性主要表現在對白上。這部電視劇里的對白頗多，雖然其中大量對白都是“說盡”了的，不過這種對白主要表現在梅長蘇和對手進行心理較量的時候，利用語言道盡對方心里所想，以此達到揭穿與擊敗對方的目的。但在許多需要展現人物內心情感的內容時，劇中人反而不多說了，往往利用潛臺詞這種含蓄方式表達，讓觀眾自行體會其蘊含的深意。

女主角霓凰郡主和梅長蘇相認的一場戲便是如此。霓凰郡主和林殊有婚約在身，因家族冤案，兩人分離十二年，當兩人再次相見時，林殊以梅長蘇為名在京城行事，其外貌因傷病全然改變?？ぶ鞫喾秸{查梅長蘇身份未果，甚至在他的手臂和脖頸處也沒有發現林殊身上應有的印記，可她仍確信了梅長蘇就是林殊，郡主抱著梅長蘇大哭，沒有多余的話，只有這么一句：“女人的感覺總是這么不講道理，越是什么痕跡都沒有，我越能知道……林殊哥哥，你不要再離開我了，你永遠不要再離開我了?！边@里沒有說看見林殊面目全非后的痛惜，也沒有訴說相隔十二年未見的思念，觀眾只從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和郡主大哭的行為中，已經可以想象郡主知道心愛之人所受折磨之后的痛苦，也能夠想見她多年之后失而復得心愛之人的心酸。

霓凰郡主和梅長蘇相認后，梅長蘇告訴郡主為了不暴露身份，兩人必須保持距離，郡主回答可以等到梅長蘇再變回她的林殊哥哥。梅長蘇聽后卻移開了視線，并轉移了話題，隨即脫離郡主握住自己的手，離開了。其實他完全可以將內心所想表述出來，告知郡主自己病重、命不久矣，不要等自己了。然而，梅長蘇卻什么都沒說。這里處理得非常符合梅長蘇隱忍的性格，也符合兩人才剛相認的情境、梅長蘇體貼郡主的心情。即使什么都沒說，一個視線的移開，一句話的轉移，一雙手和袖子的擦拭而過，已足夠讓觀眾明白梅長蘇沒說出口的是什么。觀眾也因此更為他們隱忍的情感感動，更憐惜身在這種處境下的主人公。

再如梅長蘇勸說言候助靖王奪位的一場戲，言候爺反問梅長蘇，朝局混亂、后宮兇險、人心叵測、陛下偏私，在此情形下，靖王對譽王并沒有勝券，我安居府邸好歹算是一個富貴閑人，你卻讓我卷入一場并沒有勝券的爭斗當中？當今的皇后是我胞妹，譽王是皇后的養子，你讓我幫著靖王去對付譽王于情理不合？梅長蘇全部承認。言候爺繼續發問，不合情理又無勝券可握，先生何以提出如此要求？梅長蘇沒有回答，只再問一遍，你可愿意？言侯爺看著梅長蘇意味深長的目光，閉上眼思索片刻，終于答愿意。梅長蘇沒有回答原因，言候爺卻從他的目光中、他執著的發問中得到了答案，而觀眾也從他們的對視中得到了答案。這是因為在前面的劇情中，梅長蘇和言侯爺有過一次接觸，那唯一的一次接觸令梅長蘇了解到言侯爺曾和皇帝、梅長蘇（林殊）的父親一同長大，并一直愛著梅長蘇（林殊）的姑姑、后來的皇妃，可皇帝并未珍惜，反令梅長蘇（林殊）的父親、姑姑及其兒子受冤枉死，這是他心中的結。既是彼此心知肚明的原因自是不必說破，說破反而不美，觀眾靠上下劇情完全可以體會他們的言下之意，體會梅長蘇和言候爺兩個聰明人的心照不宣，同時也能從中得到一種聯想、揣摩的樂趣。

三、結構語言的含蓄表達

結構語言同時兼具“聽覺”和“視覺”元素，它包括構圖、場面調度、聲畫關系、剪輯幾類。每一類都有其獨特性，可以利用自身特點去含蓄地展現劇情內容。

構圖的形式是多種多樣的，以不同的標準劃分，構圖有不同的分類，每一種類型的構圖都會帶給觀眾不同的感覺，如水平線為結構形式的畫面使人感到平靜，斜線帶來騷動、迷亂和不安，三角形給人頭重腳輕的眩暈感和傾覆感等，由此可見，構圖也與其他元素一樣，能夠構建豐厚的寓意和深刻的意蘊?！冬樼鸢瘛酚幸粓鰬蚓蛢H用構圖展現了靖王和梅長蘇之間的關系。在梅長蘇輔佐靖王之初，靖王曾找梅長蘇商定規則，要求梅長蘇不能傷害忠良之人，梅長蘇亦提出靖王需無條件信任自己。該處使用了對稱式構圖，無論是兩人所處的位置，還是姿態都是對稱的，甚至機攝像機機位也是平拍，由此顯現出兩人對等的地位。靖王雖是皇子，梅長蘇只是一介布衣，但梅長蘇還是林殊、靖王的摯友，兩人是平等的，這場談判的性質也是平等的。構圖為婉轉體現人物關系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根據內容和節奏是否具備一致性，影視作品中聲音和畫面的關系分為聲畫同步和聲畫對位兩種。聲畫同步中的聲音和畫面是一致的，聲音使畫面更真實、自然，起到渲染、烘托畫面的作用。聲畫對位則利用聲音與畫面在內容、情緒、氣氛和節奏上的不同，產生更多的意義和作用?！冬樼鸢瘛防?，太子幕僚謝玉曾多次刺殺梅長蘇，其中有一次就是通過聲畫對位的形式刻畫了主人公梅長蘇的形象。當時，畫面上梅長蘇在安靜地看書，燭火下眉目舒展、動作輕緩，聲音則是畫面外護衛和刺客激烈地打斗聲，以及節奏頗快的配樂。畫面和聲音呈現的情緒是截然相反的，平靜與沖突，和緩與劇烈。通過對比，觀眾可以猜測出梅長蘇對自己宅邸護衛的自信，沒有絲毫焦急和擔憂，同時，此番情境也揭示出梅長蘇思慮周全、淡定從容的性格特征。

雖然視覺元素、聽覺元素和結構元素可以分別進行含蓄地表達，但更多時候它們卻是共同作用。如每次朝局動蕩時，作為謀劃者的梅長蘇，因為身體病弱只能宅于家中等待結果，他的內心就通過視覺元素、結構元素共同呈現。這時往往利用剪輯，一方面體現朝堂上的動，一方面展現梅長蘇的靜，從而凸顯靜的感覺；同時，利用古代推拉門形成對稱式構圖，梅長蘇或臥或坐或立于其中，也展現畫面的靜態感?？浯蟮摹办o”既符合人物病弱的身體狀況，又襯托出人物內心的動來。有時畫面還會選擇全景景別、背面角度和逆光線，使得觀眾無法看清梅長蘇的面部表情，只能靠情境去意會其或擔憂或焦灼或悵然的內心。這些元素的綜合使用，不僅使得畫面有種水墨畫般的美感，使主角波瀾的情感在靜態畫面中被放大，而且也使得內容的表達更富韻味。

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影視劇可以通過影像語言進行含蓄地表達，如抒發人物情感，表現人物性格，展現人物關系，推動情節，表達創作者的觀念和態度，揭露主題等。這不僅使表達更加豐富與深刻，而且使觀眾有效地參與到劇情的“第二次”創作，展開自由地聯想和積極地思考，去體驗和領悟整個劇情深邃的意蘊，獲得更多的審美樂趣，從而更好地形成影視創作在內容及風格上的審美創造和審美欣賞上的有機統一。從電視劇《瑯琊榜》的觀賞中，我們領略到了影像語言含蓄的藝術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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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 瑞（1984-），女，湖北宜昌人，碩士，英國埃塞克斯大學電影學碩士，武漢傳媒學院新聞傳播學院助教，研究方向：影視劇創作。

作者簡介：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6)02-011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