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開的女兵花

?

盛開的女兵花

老人就住在對面的樓里。歲月的風(fēng)經(jīng)年吹過，使他的身軀佝僂成一個巨大的問號。即便這樣，他每天還是早早地起床，拖著大掃把把這里的路面和街道掃得干干凈凈。人們每一次見了他都會投去敬佩的目光。

醫(yī)院就處在這段路上，老人每次掃到這里時都要停留一陣，注視著樓上那個大大的軍徽，然后把醫(yī)院門口的路面掃得一塵不染。

女兵們早就發(fā)現(xiàn)了這個舉止怪異的老人。她們私下里嘀咕?！八鸵粋€人住在對面的樓里嗎?”“他怎么不穿清潔工人的黃馬甲呢?”“原來他是義務(wù)在干那些活呀！”“他每天都看我們樓上的軍徽做什么?”關(guān)于那個老人引起的話題在女兵中間嘁嘁喳喳一直也沒停過，誰也說不清這個老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老人像是謎一樣，只要出現(xiàn)，女兵們就私下里議論一陣。

臨到臘月的一天，一個女兵忽然驚奇地發(fā)現(xiàn)，老人今天沒有出現(xiàn)。這個消息迅速在女兵中間傳開了，她們心里莫名地產(chǎn)生了一種焦急，也產(chǎn)生了一種等待。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當女兵們等了三天還是沒有見到老人時，她們坐不住了。難道他病了嗎?她們要到對面的樓里去尋找那個老人。

老人的家很快被女兵們找到了。因為在那個陳舊的樓里，人們都知道一樓住著這樣一個單身老人。

女兵們敲那扇門。許久，她們聽見室內(nèi)傳來緩慢的腳步聲。門被老人打開了。三天不見，老人的臉色變得有些陰蒼，看上去像是一片黑枯的落葉。

老人驚詫地望著門前花一樣的女兵們。他沒有想到會有這么一群朝氣蓬勃的孩子出現(xiàn)在他的家里。他有些驚慌失措，不知是不是應(yīng)該讓這些像燕子一樣的女兵們飛進他的房間。

老人病了，喘氣都有些費勁。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沖女兵艱難地笑了笑，便又坐到了床上。

進到屋里的女兵們驚異地發(fā)現(xiàn)這個小小房間被老人收拾得干干凈凈，每天都像是在等待著客人一樣。正中的墻上，掛著一個鏡框，里面鐫著一個年輕軍人的照片，那個軍人的胸前還掛著幾枚軍功章。

老人發(fā)現(xiàn)女兵們在看照片，滄桑的臉上露出了一點羞澀，“那是我當兵時照的?，F(xiàn)在老得不成樣子了。一生病，連掃掃馬路這樣的事都做不了了?！?/p>

后來發(fā)生的事情我們可以想象了。這個樓里的人們發(fā)現(xiàn)，對面醫(yī)院里平時天使一樣的女兵開始輪流出現(xiàn)在老人的家里，有時她們拿著盆子抹布，有時她們穿著白大褂背著藥箱，過年時還能看見她們手中拿著彩紙?zhí)嶂鵁艋\，最讓樓里鄰居想不到的是每年春天都有一天，女兵們會拿著一個大大的生日蛋糕走進老人的家。人們從女兵的舉動中能夠猜到那個平日沒有一點聲音的房間里發(fā)生了怎樣的事情，也能想象到那個屋里蕩漾著的春天。

三年后，那個無兒無女的老人安詳?shù)厝ナ懒?。臨終前，他拉著女兵們的手，欣慰地笑了，“你們是開在我晚年歲月里的花朵?！?/p>

老人出殯的那天，前來送行的群眾擠滿了門口。各式各樣的花圈在老人的遺體旁開得熱鬧非凡。然而有一個很小很小的花圈顯得很是特別，它用醫(yī)院里常用的紗布做成，二十三朵小白花做成的花圈上飄著一條挽聯(lián)，上面寫著一行娟秀的小字：我們愛著您。

（摘自河南文藝出版社《城市里的農(nóng)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