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片仙云來渡水 雙雙燕子共呢喃

張坤

【閱讀導(dǎo)航】

燕子是人類最親近的自然朋友之一。當蝴蝶的翅翼還沒有張開，風(fēng)的舞步還不太輕盈時，燕子就已經(jīng)乘著一葉云舟，順著遙遠的天際線，急急地飛來。它用那明亮的呢喃聲，喚醒了沉睡一冬的土地，以及土地上的花草樹木，還有那輕柔的雨、嫵媚的山、清亮的河；它用那明亮的呢喃聲，給人們帶來了歡笑，那一刻，花開了，村莊沸騰了，連腳下崎嶇的山路也笑出了聲——

燕子呢喃溢滿堂前

秦 慰

20年前的春夏之交，飛來一對春燕，并在屋梁上做起了巢。從此，輕盈優(yōu)美的燕舞，細軟動聽的呢喃，溢滿我家堂前。

鄰居們一直不解，論燕子構(gòu)巢筑窩的條件，我家并不優(yōu)越，普通的五架梁平房既不高大又不幽靜，可燕子為什么偏偏在此落戶呢？

母親是個細心人，她觀察到這樣一個現(xiàn)象：燕子選址筑窩前，幾乎高大一點的房子都去“偵察”。有的房舍雖然條件優(yōu)越，但一見燕子飛來，房主就起哄吵鬧，甚至用竹竿驅(qū)趕，燕子見此，立即掉頭飛去；還有的房屋雖較幽靜，燕子甚至已在銜泥建巢，但主人常常外出關(guān)門，無意中阻止了燕子進出，燕子只好當“拆遷戶”了。

探索到這一規(guī)律，母親一見燕子飛來，隨即讓家人不許吵鬧，不許在屋內(nèi)舞棍弄棒，即使扁擔(dān)鋤頭等農(nóng)具也是輕拿輕放，而且白天一律不關(guān)大門。燕子幾回“偵察”，終于選定在我家“落戶”。

燕子筑窩是十分辛苦的，從紅日東升到太陽落山，一對恩愛的燕子，幾乎不停地輪流到附近田地、溝邊銜泥銜草，再用帶黏性的唾液調(diào)軟，然后一層層向梁上堆砌。它們飛進飛出，每天都得幾百個來回。見此情景，我母親則端一張小凳，坐在門旁，一面欣賞燕子的勞作景象，一面做燕子的“保衛(wèi)”。不到半個月，一只造型別致、狀如陶罐的燕窩筑成了。

燕子在誰家生活，與主人的關(guān)心和配合十分有關(guān)。在筑窩階段，常有泥土和雜草從房梁上掉下來；哺雛時期，更有糞便時時排出，母親則用兩根長長的竹竿橫在梁下，上面放一只竹篾編成的托盤，不僅解決了室內(nèi)衛(wèi)生，又不驚擾燕子，可謂人燕皆歡。

一般來說，燕子高居屋梁之上是不會遇到什么危險的。但也有意外，有一次，一只雛燕掉了窩，母親立即找來梯子，小心地將其放回窩。早就急壞了的母燕一見死里逃生的寶貝歸來，在窩里“感激”得嘰嘰喳喳，半個小時都未停歇。

由于母親愛燕如子，那些年，我家堂前特別熱鬧，有一年梁上竟有3只燕窩并存，可說是最繁華的一年了。數(shù)不清的燕子終日飛舞鳴唱，樂壞了全家人，左鄰右舍也紛紛前來賞燕。

母親晚年體弱多病，才隨我住進城里，舊居堂前再不見燕子的蹤影了。有時她老人家坐在陽臺上看著空中飛舞的燕子，便喃喃自語：“要是這陽臺上也能做窩就好了。”

（選自2015年4月3日《楚天都市報》）

燕子呢喃

風(fēng)信子

燕子是民間的喜鳥，也是人類的益鳥。在農(nóng)村，燕子與人的關(guān)系最為和諧。我的故鄉(xiāng)有一個說法，燕子在誰家做窩多，說明這家人好、家庭脈氣旺。因而在我的家鄉(xiāng)連小孩子都知道善待小鳥，特別喜歡燕子在自己家安家。

我的家鄉(xiāng)普遍有一個習(xí)慣，家家戶戶的主人每天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堂屋門和廂房門都大開著，冬天也這樣，不到晚上睡覺時不關(guān)這些門，這種習(xí)俗在我的家鄉(xiāng)沿襲至今。

每年初春，家家戶戶的主人都早早地盼望燕子歸來。早晨起來開門后，洗把臉就下地去干活，10點鐘左右回到家里吃早飯，進了院子放下農(nóng)具來不及洗手就先去屋里看看燕子窩里有沒有動靜。如果看見有燕子來了，心里就踏實了，心也開始愜意起來。如果沒有看見燕子來，心里就空落落的，總盼著燕子早點歸來。

燕子是一種很仁義也很靈性的益鳥。燕子在家里做窩，都選擇一個寬敞的不影響主人日常生活的堂屋3米多高側(cè)墻的半墻上，離門口較近且光線相對較好的地方。燕子選擇好地方就一次又一次銜來從農(nóng)田里找的軟泥，一點一點運回主人家。窩的基礎(chǔ)做好后，燕子每隔一陣就銜回一些短草節(jié)和小木棍，放在泥上，起到鞏固加強的效果。或許我們?nèi)祟愒谛藿ǚ课輹r，在水泥中放置鋼筋這一招還是學(xué)習(xí)借鑒燕子的呢！放完短草節(jié)和小木棍，再繼續(xù)用泥固定，直到把自己的家修好。燕子每次都小心翼翼地做窩，從不把泥撒落在主人家屋里的地上。燕子做好窩，以后每年都回來。如果新來的燕子進了誰家的堂屋，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有同類占據(jù)，就找其他人家沒有占據(jù)的堂屋，如果實在沒有大的堂屋了，就去廂房做窩定居，很少有同一個堂屋住兩個燕子家庭的。

燕子在主人家生活的幾個月里，最令主人感慨的是，燕子從來不會在房子里拉尿。這一點，我的父輩們常用來教育小孩子。每當有小孩子在家里不講衛(wèi)生時，大人都會說：“小燕子在家里都不拉尿，也不丟棄東西，小朋友更應(yīng)該講衛(wèi)生！”我們家鄉(xiāng)的孩童從小就受到燕子仁義的熏陶教育。

后來我離開家鄉(xiāng)到外地上學(xué)，繼而在城市里工作，住的都是高樓，樓道或深或淺，燕子即使敢進來，恐怕也會迷路。加之城市里也沒有了小鳥的生存空間，更不用說小燕子在城市人家的房子里安家了。因而在我離開家鄉(xiāng)的幾十年里，再也沒有領(lǐng)略過開門燕子歸的情景，更沒有坐在屋里看著剛出生沒多久的小燕子伸長脖子唧唧喳喳急切盼望燕子母親銜小蟲回來的景致，那情景叫人過目難忘。

燕子一旦在某家做窩，而后每年都會歸來在原來的老主人家與主人共同生活，繁衍自己的后代。在燕子與主人共同生活的日子里，燕子哺育幼燕時的呢喃細語最為動聽，讓人類感到鳥兒也有全家其樂融融的溫馨與快樂時光。家鄉(xiāng)人家屋里燕子家庭的溫馨快樂的情景，已經(jīng)深深地刻在我的腦海里，即使今生再也難有機會與燕子共處一屋，這情景也不會從我的記憶里刪除。

（選自2015年5月2日《人民日報》）

[對比賞讀]這兩篇散文都以燕子為寫作對象，都以呢喃為寫作的突破口，向人們展現(xiàn)了一幅幅人燕和諧共處的溫馨畫面，讀來不禁讓人沉浸其中，心生向往之情。

所不同的是，第一篇文章《燕子呢喃溢滿堂前》重點從母親的角度來寫，寫母親對燕子仔細觀察、創(chuàng)造條件以招燕子來；寫母親用兩根竹竿橫在梁下，上面放一只竹篾編成的托盤，既解決了室內(nèi)衛(wèi)生，又不驚擾燕子的人燕皆歡的情景；寫母親送回小燕后，母燕“感激”得嘰嘰喳喳的動人場面等等。文章意在告訴我們，動物是通人性的，我們只要善待它們，它們就會成為人類的朋友。第二篇文章《燕子呢喃》重點從燕子的角度來寫，讀來，我們不禁感到燕子與人真的是很有緣！燕子與人的關(guān)系也真算一種深遠的默契：燕子素來善良、心地光明，不食人類糧食，專門捕食害蟲，沒有做一點對不住人類的事，燕子是問心無愧的，它們也知道人類對它們的友好，所以燕子們當然就小燕依人！它們根本不是鼓足勇氣、憑借膽識，而是自然而然地與我們住在了一起！

這兩篇文章在寫作上也有共同的特點，它們的語言都很質(zhì)樸、感情也較真摯。兩篇文章沒有華麗的修飾語，也沒有撼動人心的奮臂高呼，有的只是作者細細的描寫：人們對燕子到來的期盼，是作者對燕子來家做窩的過程的娓娓敘述，是作者自己內(nèi)心的感悟的平靜表達。但這敘事充滿真情，這感悟發(fā)自肺腑，因此極易讓人接受并引起人們的共鳴，這大概就是“天然去雕飾，濃情出淡語”的藝術(shù)魅力吧！如第一篇文章中的“有時她老人家坐在陽臺上看著空中飛舞的燕子，便喃喃自語：‘要是這陽臺上也能做窩就好了”，第二篇文章中的“家鄉(xiāng)人家屋里燕子家庭的溫馨快樂的情景，已經(jīng)深深地刻在我的腦海里，即使今生再也難有機會與燕子共處一屋，這情景也不會從我的記憶里刪除”等，這些語言都很樸素，雖然只是“中規(guī)中矩”地抒寫了母親和自己內(nèi)心真實的感受和想法，但由于這些感情都是內(nèi)心的真實反映，都是真情的自然流露，因此顯得特別感人。作者的這種語言風(fēng)格是值得我們品悟和學(xué)習(xí)的。

[作者單位：安徽省臨泉縣阜臨路陽光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