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思

周妍池

又是一年中秋，坐在書桌前，打開窗戶抬眼望去，夜色濃濃，雖沒有流云遮掩，月色卻也朦朧，映得天際微微有些淺深之別。每逢佳節倍思親，心情的起伏是細碎而溫潤的。時光一路踩著清淺的步子蜿蜒而過，那些曾經的翩躚心緒便大都化為粉塵，散逸進潮濕的空氣，如此縈繞翻覆。

“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恍神間，眼角酸澀了，似乎是塵封許久的某根心弦忽然間被觸動，牽出隱隱的疼痛。誠然，有些事，其實無需刻意想起，哪怕顏色褪盡，亦有深深的痕跡，不能抹去。

記憶的深處，奶奶蒼老而挺拔的身影，即是我銘刻于心的溫暖與幸福。暖黃燈光下，擺放佳肴的溫馨；夜深欲睡時，調整薄被的輕柔；奮筆疾書時，清掃房間的辛勤……我是奶奶最小的孫女，遂打小奶奶便對我奉若明珠，呵護備至。記得小的時候，我身體不好，老愛生病，聽說抱著我打針時，護士在我頭部幾次針頭都沒扎進，我的哭聲里加進了奶奶的哭聲。奶奶身體一向硬朗，兩次重病皆因我而起。一次是孩童時，看見枝頭盛開的春花，不由心生向往，于是將我抱起，沒注意到腳下的臺階，摔下來，奶奶緊緊的抱著我，我沒事，奶奶腳踝腫了起來，以致現在受傷的腳踝經常疼痛。一次是上小學時，烈日炎炎下，不放心我一個人回家到車站接我，等人的滋味不好受，著急擔心，回家后又忙著做飯，一下子住進醫院——面部癱瘓。

其實，自打上了高中后，每次與奶奶的相聚別離就是生活中的常事，慢慢也就習慣了，連轉身的姿勢都逐漸瀟灑起來。背上行囊，揮一揮手，笑著對奶奶說聲再見，想著下一個假期指日可待。所以，離別，在我的字典里，本不是可以引起傷感的詞語。而今想起暑假回去時，清楚看到了奶奶更加稀疏的白發，干癟的臉頰，看到她不時咳嗽卻強作無事，看到她渾濁的雙眸卻慈愛不減……暑期結束，我抱怨假期過的太快，很多事情都來不及做，奶奶也說，還沒看夠我，就又要走了。

正是——在彼時，年少的我安然地享受著奶奶的種種呵護，而此刻，無奈的我只余了聽電話那頭的聲音，感嘆別離的愁苦……不知不覺，我的眼眶又濕潤了，似乎就在昨日，她依舊是護在我身前不可逾越的大山，而今，卻在一個錯身的距離一夕老去。

“你養我長大，我陪你變老”。此時的我，又怎么去陪您變老呢？曾幾何時，我也曾從舊照片里窺見奶奶盛年時的痕跡，既有女強人的氣勢，又具東方女性的典雅。然怎樣的容顏都抵不過歲月的風沙，時光吹白了她的鬢角，吹皺了她的額頭，也吹開了我經年的歡顏。您以您的老去，崢嶸我青蔥的華年。

我知道奶奶最是以我為榮的，她將全部的希望放在我身上，有空回家時，聽到她殷切的叮囑，看到她因我的一點點進步而綻開的笑顏，我明白我身上肩負著最甜蜜的責任。所以，縱然備戰高考的日子步履艱難，我也須告別愛的襁褓，迎著風浪，帶著祖輩、父輩的希冀，伴著他們的期待努力飛翔。

月光之下，我忽然覺得，或許，人生一場，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更好的別離的吧？“思念，何必淚眼，愛常常長過天年，幸福生于會痛的心田”……

奶奶，您一天天變老，我已悄然長大！

[湖北省水果湖高級中學高三（13）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