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放在大山深處的“時尚之美”

張榮 馬志剛

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緊握在地下/葉，相融在云里。

——摘自詩人舒婷《致橡樹》

山，是火箭軍賴以生存的天然屏障。

在北國密林之中，一座座導彈陣地與群山渾然一體，一茬茬導彈精兵戀山、護山，長年與山為伴，他們遠離繁華喧囂、豪飲孤獨寂寞，用當代革命軍人特有的忠誠和擔當，擎起大國長劍倚天而立、蓄勢待發(fā)。

長劍所向披靡的背后，是萬千導彈將士鐵血與智慧的結晶，也凝聚著萬千個家庭的牽掛和奉獻。軍嫂，就是“導彈家族”中戰(zhàn)斗力鏈條上的隱形一環(huán)。

在前不久火箭軍某部評選感動軍營人物中，汪越是眾多候選人中唯一入選的軍嫂。

她的感動，只有身為指導員的愛人李博一和深山哨所中常年守護導彈陣地的戰(zhàn)士體會最深。

李博一說，妻子是一名化妝師，在創(chuàng)造美，自己是一位軍人，在守護美，算得上是真正的志同道合。

戰(zhàn)士們說，嫂子在，家就在，山里再苦也是甜。

部隊政委李玉平介紹，哨所雖小，責任很大，陣地里安存著國之重器，容不得絲毫閃失，過去一直讓人放心不下，現(xiàn)在成了先進哨所，單位立了功，戰(zhàn)士受到表彰，這里面的喜人變化，離不開汪越帶來的愛心和活力。

走近汪越，感受一位“85后”女孩的時代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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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秋天，汪越出生在安徽滁州，那是一座因《醉翁亭記》而聞名的山水之城。

嫁給李博一之前，汪越是當?shù)匾患宜狡蟮陌最I。工作之余，她除了定期健身舞蹈，最大的愛好就是“走穴”——幫人化妝。對于化妝這門藝術，汪越有著獨特的天資，利用假期在北方某藝術學校深造三個月后，回到滁州很快便成為小有名氣的化妝師。

“粉黛輕施，眉筆巧揚，她在舉手投足間，能把一個人的美展現(xiàn)到極致，給人意想不到的驚喜。”江淮某旗袍協(xié)會的模特孫世君如此評價汗越。

有了這個本領，汪越的日子快樂而又充實。稍有閑暇，她便不停地穿梭于各種時尚名流和婚慶禮儀現(xiàn)場。工作不耽擱，業(yè)余時光精彩豐富，這種富有成就感的生活令小姐妹們艷羨不已。

2010年，網(wǎng)上一款叫“偷菜”的游戲風靡一時。李博一在西北工業(yè)大學等待畢業(yè)的日子里也時不時走進這種游戲里，可惜他辛苦種下的菜很快被偷走了。為了找到“小偷”，他開始從早到晚地“蹲守”，終于發(fā)現(xiàn)每天早上7點左右，總有一個人準時溜進他的莊園。幾番交流，原來是位美女，那就是汪越。兩顆年輕的心漸漸在網(wǎng)聊中完成了相識、相知到相愛的過程。

2

愛情有時就這么簡單，不經(jīng)意間說來就來。

“網(wǎng)上有多少事靠譜？各種欺騙防不勝防，何況是終身大事，我們是堅決反對。”汪越的父母對女兒的這份戀情剛開始說什么也接受不了，后來經(jīng)汗越反復勸說才同意見李博一的面。見面那天，李博一帶上了身份證、畢業(yè)證、學員證、戶口本等所有能證明身份的各類證件，都未能完全打消汪越父母的疑慮，直到老兩口后來又反復托人去李博一的大學和老家一一核實后，才同意認下這個女婿。

婚后半年，李博一從機關調(diào)至某陣管分隊任指導員。他知道妻子在城里長大，過著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生活，習慣了親人的寵愛和享受網(wǎng)絡、美食、時裝等所有年輕女子共有的一切。如果沒有了這些，李博一都不敢想象妻子是不是會瘋掉。面對猶豫不決的丈夫，汪越作出一個令人難以理解的決定：賣掉在部隊附近購買的新房，辭去工作，告別繁華的都市，干脆去部隊陪伴丈夫。父母對此不無擔心。汪越卻堅持道：“眼下的主要任務是享受生活、守護愛情。”

就這樣，汪越成了一名“全職”軍嫂。告別城市繁華，走進深山哨所。2013年初，她拖著大包小包獨自踏上了千里探夫的列車。去哨所的路上，坐了火車坐汽車，下了汽車走山路，人煙越來越少，路越走越窄，群山越來越深，特別是十幾里的步行山路，折騰了她大半天。但她一點也不感到累，心中涌起的是無比幸福和對另一種生活的憧憬。

“山里多美，全是大自然的饋贈，要么雪山疊嶂，要么滿目青翠，沒有嘈雜，少了浮躁，睡覺都那么踏實香甜，城里哪有這樣的待遇？！”現(xiàn)在回憶起當初的感受，汪越仍然難掩心中的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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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大自然帶給汪越的愉悅被另一種現(xiàn)實所取代。哨所基本與外界隔絕，那里的艱苦官兵人人皆知，手機沒有信號，報刊始終晚到，電視圖像模糊，戰(zhàn)士們了解外面的信息只有請假去幾十公里之外的小鎮(zhèn)開開眼界。精神上苦，物質(zhì)上也是考驗，吃飯就是典型一例。六七個戰(zhàn)士由于任務繁重，供給不方便，難以開伙，只好把伙食關系轉到山下兄弟連隊，每餐下山吃飯要走20分鐘，飯后替執(zhí)勤的戰(zhàn)士把飯打回去時，飯菜早已沒有熱氣。機關后來為哨所配了微波爐，但有些菜重新加熱后就沒有了新鮮感，久了也就膩味了。時間一長，人心開始出現(xiàn)波動，山上的想下山，山下的不愿上山，戰(zhàn)士們畢竟是青春年少，在封閉的大山中有幾人能安得下心？

這些困難成了部隊黨委的一塊心病，客觀條件的使然讓各級領導想了許多辦法，但收效甚微。身為指導員的李博一之所以選擇住在哨所，就是想把改變哨所作為自己工作的突破口。談心，組織活動，搞教育，變著法子讓戰(zhàn)士提振精神，兩個月下來，戰(zhàn)士的精神狀態(tài)雖有改善，但離他制定的目標要求還相差甚遠。

看著丈夫心急如焚，汪越有意識地給他講起了馬斯洛的需求理論。著名心理學家馬斯洛認為，人的第一需求是生理需求，呼吸、水、食物、睡眠等屬于第一層面，在這一層面的需求滿足之后，才會產(chǎn)生后面的安全需求、社會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實現(xiàn)需求。也就是說，當人的某一級需求得到最低限度滿足后，才會追求高一級需要，如此才會推動繼續(xù)努力的內(nèi)在動力。

吃飯，就是哨所戰(zhàn)士的第一需求。

“干脆我來給你們做飯洗衣，生活上的事交給我，你和戰(zhàn)士只管安心工作。”汪越毫不猶豫地對丈夫道出了打算。

對于妻子的這個提議，李博一既高興又擔心。他知道汪越上中學時就學會了燒一手好菜，每次回到家里最大的快樂就是下廚房。但又擔心她在山里待不習慣，剛把戰(zhàn)士們的胃口吊起來，突然又走了咋辦？

“你別考慮太多，即使我哪一天要走，也得幫你培養(yǎng)幾個廚師出來。”汪越的態(tài)度不容置疑。

第二天早上，兩口子到營里提出了這個想法。正在營里蹲點的部隊長宋軍政得知后當場表示支持：“鍋碗瓢盆各類炊具機關負責配齊，各種主食副食調(diào)料營里定期給你們送，我就一個要求，你們什么時候開伙？”

“設備到位就開伙！”汪越想都沒想就受命了。

兩天后，營長帶著各種廚具和主副食很快上山了。戰(zhàn)士們興奮得像打了雞血，幫著汪越架設備淘米洗菜，汪越卻把戰(zhàn)士們趕出廚房，留下自己忙活。幾十分鐘后，熱氣騰騰的六菜一湯上桌了，大家圍在一起高興得忘了動筷子，直到營長一聲“開飯”，才“哄”的一下一擁而上。

看著桌上吃得干干凈凈的盤子，聽著戰(zhàn)士們由衷的贊嘆和笑聲，汗越卻高興不起來。“戰(zhàn)士們真是太不容易了，他們的同齡人早已習慣在享受和平中厭倦各種山珍海味，誰會想到深山里守衛(wèi)和平的人卻對普通一餐有著如此奢望的滿足感。”

就從那一刻起，汪越堅定了留在山里的決心。

4

于是，戰(zhàn)士們好像步入另一個世界，漸漸發(fā)現(xiàn)山里原來真的很美。在嫂子的目光迎送下，每天巡邏走多遠也不累，回來多晚總有一桌香噴噴的可口飯菜在等著，有時換下沒來得及洗的衣服常會被洗好掛在晾農(nóng)間，過去經(jīng)常穿著雪水浸透的鞋子如今早上也烘得暖暖的，想家的時候有了寬慰，生病的時候有了病號飯，無聊的時候有了文娛活動，平時戰(zhàn)友之問交流多了愛笑了，有夢想的戰(zhàn)士也饒有興致地拿起了文化課本或根雕小刀，哨所周圍的荒地長出各種時令蔬菜，閑置的小土屋還有了小雞小羊，連那只叫瓦特的軍犬訓練中都更加精神抖擻……

“以前連里搞教育經(jīng)常講以哨所為家，那也得家要有家的樣子，現(xiàn)在嫂子給了我們家的溫暖，大家站崗執(zhí)勤心里才舒坦。”中士肖龍一語道出了大家的心聲。

“都說我們守在山里不容易，但我們是軍人，這是我們的本分，其實嫂子更不容易，年齡和我們相仿，為了幫我們做飯洗衣，冬天她的手經(jīng)常被雪水泡得紅腫裂口，誰會想到這雙手曾經(jīng)也擦著名貴護膚霜戴著指環(huán)拎著時尚小包在繁華中穿梭，但她從未顧及這些，像不曾有過一樣。”細心的下士鐘常金每當回想起汪越這些片斷，一種敬意油然而生。

汪越來到山里近兩年時間，哨所的榮譽墻上多了一組鮮活的數(shù)字：2人被評為陣地管理先進個人，3人立功受獎，1人考上軍校，身為指導員的李博一也被上級評為優(yōu)秀基層干部標兵。

榮譽無聲，卻分明凝聚著一位“85后”女孩對大山的滾燙眷戀。在評選“感動軍營”人物的獲獎感言中，汪越的真善純樸至今回放出來仍然溫暖滿滿：生在這個時代，既要享受時代，更要承擔責任。軍隊是要打仗的，軍人就應該全身心地去沖鋒，愛人和他的兵雖然鉚在深山，但那就是他們的戰(zhàn)場，自己雖然不是軍人，但也姓軍，有責任穩(wěn)定他們的后方，讓他們心無雜念地去為國家擔當。

這是汪越心中的時尚之美，也是她的家國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