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糾紛第三方調解機制的完善
——廣元的實踐及啟示*

盧　燕，蒲　川

(重慶醫科大學公共衛生與管理學院/醫學與社會發展研究中心/國民健康風險預警協同創新中心　400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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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生管理·

醫療糾紛第三方調解機制的完善
——廣元的實踐及啟示*

盧燕，蒲川△

(重慶醫科大學公共衛生與管理學院/醫學與社會發展研究中心/國民健康風險預警協同創新中心400016)

較長時期以來，我國醫療糾紛頻發，醫患矛盾尖銳對立，中立、專業、實效的醫療糾紛第三方調解被認為是醫療糾紛的有效化解途徑[1]。各地先后建立了醫療糾紛第三方調解機構，并基于人民調解制度的基礎探索富有地方特色的醫療糾紛第三方調解機制，比如北京、天津、寧波、諸暨等地，較早作了成功的探索，并為國內其他地區提供了有益的借鑒和參考[2]。從機構的設立時間上看，雖然四川廣元推行醫療糾紛人民調解機制要比國內其他地區要晚，該地區是從2012年四川省出臺了《醫療糾紛預防與處置暫行辦法》以后開始建立醫療糾紛第三方調解機制的，從體制機制、運行效果等方面來看，作者認為四川廣元醫療糾紛人民調解中心的做法具有較高的研究價值。

1　廣元市醫療糾紛調解委員會運行的主要做法

1.1建立正式的機構2012年四川省廣元市編委正式發文成立市醫療糾紛人民調解中心(以下簡稱“醫調委”)，同時各縣(區)也建立了“醫調委”，“醫調委”是依法設立的調解醫療糾紛的群眾性組織，歸口司法行政部門管理。編辦為醫療糾紛人民調解機構設置了編制，配置專職調解員、日常辦公人員等崗位，“醫調委”有專門的辦公場所，撥付日常辦公經費，從一開始就解決了其他地方第三方調解機構人員和經費缺乏保障的問題[3]，使得“醫調委”能夠規范地運行。各醫院在辦公室設立了專人負責醫患溝通協調處理，醫院解決不了的大型、復雜的醫療糾紛，交由“醫調委”解決。

1.2建立完善的調解制度自成立之初，“醫調委”主動向法院法官、醫院管理人員、衛生行政部門人員就醫療糾紛調解流程、告知內容、風險規避等主要事項逐一征求意見，在建立之初盡可能健全制度流程、明確機構職能、保證人員高質素配備，為調解工作的有效開展奠定了基礎。嚴格參照《人民調解法》制訂調解工作程序，建立了13項調解制度，其中崗位責任制、例會討論制等起到關鍵性作用。崗位責任制度規定立案、調案由專職調解員全權負責，從案件接收、審查、復核，直至整個調解過程采用專人負責制，接案即開始，負責到底；重大的立案案件會在例會進行重點討論，互相交流信息、加強工作配合、整合復雜資料、制訂最佳調解方案，以達到最好的調解效果和質量。

1.3建立專業的調解專家庫醫療糾紛由于其專業性使之區別于一般的民事糾紛，就是必須要有既懂醫又懂法的專業人士才能進行有效的調解。現階段我國多地建立的醫療糾紛人民調解機構運行不好，其主要原因就在于忽略了調解專家的遴選。廣元“醫調委”認識到這一問題，與廣元市衛生和計劃生育委員會共同遴選了272名高級技術職稱醫學專家，同時由律師事務所推選了35名具有豐富經驗的執業律師，建立起醫療糾紛調解專家庫。醫療糾紛進入調解后，專家的選擇方式是由“醫調委”在專家庫中隨機抽取所得。專家除了在調解過程中提出專業建議外，在需要司法鑒定的案件中，特別是就鑒定事項、鑒定機構和理賠費用等方面，還可以參加專家聽證會，以保障后期理賠的順利完成。

1.4建立“調訴”銜接聯動機制2013年3月，廣元“醫調委”針對調解協議經司法確認的路徑環節、對接部門、對接方法與當地法院進行溝通聯系，與人民法院建立的“訴調-調訴”銜接聯動機制，即在醫療糾紛解決途徑中，訴訟與調解的糾紛解決機制相互補充，形成合力，為醫療糾紛的化解創建有利環境。他們的主要做法包括[4]：(1)對于調解難度大、案情特殊的醫療糾紛，人民法院給予法律指導，實行無縫對接；(2)調解達成協議后，當事人可直接向法院申請司法確認，實行簡易程序；(3)兩家單位相互通報和交流處理醫療糾紛的經驗，做好“調訴”機制的工作落實，共同探討有關訴訟與非訴訟相銜接的工作方案。“調訴”聯動機制運行后，效果顯著，所有醫療糾紛無一例發生爭議，無一例反悔，無一例不履行協議；反而糾紛主體雙方能互諒互讓，甚至有一方主動向另一方對之前的過激言行致歉。

2　廣元市“醫調委”運行的成效

截至2015年10月，廣元“醫調委”共受理醫療糾紛案件159起，接待醫療糾紛咨詢218起，調解成功率93.25%，爭議標的額(患者提出的賠償金額的總數)達到6 264萬元，調解后賠償額2 861萬元，調解協議履行率100%。

在2012年之前，廣元市城區發生醫療糾紛后，患者家屬干擾醫院正常醫療秩序平均時間在1 周左右。“醫調委”成立后，廣元市城區2013 年發生的醫療糾紛群體性事件大多能在當日化解，還有群眾放棄訴訟，主動申請到“醫調委”調解。2013年廣元市利州人民法院的醫療案件立案數為零，這引起了法院的高度關注，派專人到“醫調委”調研糾紛調解工作。2013年人保財險四川總公司邀請“醫調委”向全省介紹廣元醫療糾紛調解模式。2014 年廣元利州區人民法院提供的資料顯示[5]，2008～2012年，該院累計受理醫療糾紛案件151件，涉及患方當事人532人、醫療機構213家，累計金額達1 458萬元；“醫調委”建立后，從之前每年年均受理案件30 件到2013年實現了醫療糾紛案件的零受理。最為顯著的變化是利州區人民法院當年醫療糾紛結案率從47.36%上升到100%，判決率從84%降為2013年的0個百分點。

3　廣元模式運行以來的困難與不足

3.1缺少引入機制，案件來源少從數據資料和實踐效果可以看出醫療糾紛人民調解目前成效明顯，但直接接到和被咨詢的案件量與當前井噴式的醫療糾紛案件爆發量相比，所占甚少。由于規定，調解的啟動必須由糾紛雙方當事人同時主動自愿申請，這恰恰成為了醫療糾紛走向調解程序的阻滯因素。

3.2專職調解人員缺乏，人才單一醫療糾紛專職調解員應該專業化，對醫學、法學均應有掌握，而目前這方面的人才比較匱乏。同時“醫調委”應當扮演比法院與衛生行政部門更客觀的角色，醫患信息的不對稱性使得患者會認為調解員越懂醫，越帶偏向性，對醫療糾紛人民調解的公信力大有影響。

3.3調解工作考核、績效機制尚未建立醫療糾紛的調解由于涉及問題的特殊性，需要多領域的專業性人才作為調解人員。如何吸引這些人才進入人民調解機構，并且給予哪些相應的待遇以留住這些人才，以及工作中通過何種具體的考核管理模式能夠激勵其發揮主觀能動性，保有最積極的狀態投入調解工作，目前還沒有比較成熟的做法。

4　廣元醫療糾紛調解機制的幾點啟示

我國各地在醫療糾紛第三方解決方式上已經經過多年的探索，對于糾紛解決實務而言有很強的操作性和可借鑒性，廣元的實踐有其相應的特色，其他地區也不可盲目照搬。應對目前我國醫療糾紛高發的困難局面，如果能夠明確各地實踐中的經驗和不足，或許能為建立適應我國國情的非訴訟糾紛解決機制起到很好的啟示作用。

4.1建立規范化的機構并解決人員、經費保障問題“醫調委”要想真正發揮在醫療糾紛調解方面的作用，必須先“正名”，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沒有正式的編制，沒有歸口管理部門，機構的人員和經費就難以保障。從各地的試點來看，由于非訴訟糾紛解決機制在我國還比較新，很多地方都沒有進行規范，如果“醫調委”的日常活動經費采取由機構本身自籌的話，會導致調解機構必須提高收費，最后無法得到患者的信任。同時，很多地方將“醫調委”歸口衛生行政部門管理，客觀上影響到其中立和公正性。在這點上，廣元的實踐給予了很好的啟示：(1)編委下文，明確了機構和人員的編制，明確了“醫調委”的群眾組織性質。(2)將“醫調委”歸口司法行政部門管理，確保了機構的中立和客觀。(3)解決了“醫調委”的人員和經費問題。

4.2全面實施并健全“調訴”對接機制醫療糾紛解決機制作為政府向社會提供的一種公共產品，由于醫患矛盾的性質、形式、對抗程度不同，解決的手段、方式也必然是多樣的，可以訴訟解決，也可以非訴訟解決，由于醫療糾紛的專門化和日常化的特點，法院實際上無法承受為數眾多的醫療糾紛帶來的壓力[6]。因此為糾紛解決提供訴訟內外相結合的糾紛解決機制是十分必要的，要實現訴訟內外糾紛解決方式的銜接與互補，就必須建立“調訴”對接機制，完善對非訴訟糾紛解決機制處理結果的確認制度，加強對非訴糾紛解決方式的支持與指導。將訴訟與調解分開既不符合當代民事糾紛特性，也極易造成訴訟內外糾紛解決機制之間的矛盾和斷裂，使得面對醫療糾紛這樣復雜的民事糾紛時，訴訟機制過于生硬致使矛盾升級，而調解機制因缺乏強制效力得不到法院支持和社會認同。廣元的“調訴”對接機制在具體工作中成效突出，為醫療糾紛人民調解機構做出了示范，也通過實踐說明了司法機關在醫療糾紛人民調解過程中表現出積極姿態所起到的重大作用。

4.3改進、拓寬醫療糾紛人民調解引入渠道醫療糾紛人民調解的受理須醫患雙方共同提出申請，但現實情況中，醫療糾紛一旦發生，醫患矛盾將不斷加劇，對立對抗的當事人雙方以理性的思維及平和的心態主動提出調解糾紛的申請基本沒有可能，因這一前行啟動條件的約束，使得醫療糾紛進入人民調解的渠道狹窄[7]。

《人民調解法》第十七條規定：“當事人可以向人民調解委員會申請調解；人民調解委員會也可以主動調解。當事人一方明確拒絕調解的，不得調解。”由此可見，人民調解的立法精神在于平等自愿，但并不表示調解機構不能主動引導糾紛主體通過人民調解的路徑解決醫療糾紛。通過調查，發現有在醫療機構內部增設人民調解接待室的，作者認為這一做法并不可取，醫院內部本身設有醫務處甚至醫療糾紛專門處室，再增設人民調解工作場所使得立場混淆，患者會誤認為人民調解機構與醫療機構具隸屬關系，與人民調解第三方的中立性大相違背，使其公信力失效[8]。醫院是發生醫療糾紛的第一線，醫療糾紛人民調解機構與之建立銜接確實是有必要的，但更應注重方法，以避免與化解糾紛背道而馳。建議在醫療機構選配醫療糾紛人民調解聯絡員，對潛在醫療糾紛予以關注，如發生糾紛及時與醫調委調解員取得聯系，由人民調解員趕赴現場主動引導醫患雙方進行調解；應進一步加強醫療糾紛調解工作的宣傳，讓更多人了解人民調解，知道有這樣一種解決醫療糾紛的方式，最大限度地將醫療糾紛引入人民調解渠道，提高群眾對第三方調處醫療糾紛的認可度，提升社會影響力。

4.4推進調解人員專職化，注重復合型人才引進調解員是醫療糾紛調解中的直接行為人，對調解結果有著絕對的影響。由當前現狀可見，醫療糾紛人民調解員大多由醫療法律領域退休人員構成，調解員年齡普遍偏大；還有不少以兼職為主的，部分人仍在醫療機構或法律行業任職，其對醫療糾紛人民調解組織缺乏行業人的忠誠度，調解人員也欠缺對組織的“歸屬感”。未來應對專業人員的聘任進行程序化的嚴格遴選，逐步使其專職化，以保證其中立性[9]。醫療糾紛人民調解員入職可以由各地司法部門組織以競爭擇優的方式面向社會公開招聘，從專業教育、選拔入職為醫療糾紛調解工作提供年輕、專業的全職人才輸送。醫療糾紛相較于普通民事糾紛，因涉及醫學范疇的高度專業性及人們對生命健康權利的絕對珍視，其復雜性更顯，更易引起深層次的社會效應。由此，作者認為調解員除了具備醫學法學專業的，還應有心理學專業、信訪專業等學科背景人才加入調解員隊伍。應特別關注具有兩種或兩種以上交叉學科專業能力的復合型人才的引進。

4.5調解員考核激勵系統的建立醫療糾紛人民調解機制維持較強解紛能力的關鍵在于對調解人員的有效激勵。據調查，全國醫療糾紛人民調解機構受理糾紛案件情況各異：案件量少的，調解員工作易放松懈怠，調解糾紛的能力或因不能持續實踐學習而逐漸無法適應新的發展；案件量大的，因工作大量積壓導致調解效果下降，部分調解員以盡快結案為工作目的，達到了量而忽略了質。要達到充分調動調解員的工作積極性和主動性，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對調解員進行激勵考核：對醫療糾紛調解員應實行等級評審考核，分設以初、中、高為例的各級調解員，分級別分檔位從調解案件受理數、調解成功率、平均調解金額、平均調解時間、調解滿意度、調解培訓考核等多項指標入手，對調解員進行考核定級。調解員的工資待遇與等級掛鉤。評審考核每年進行，考評優秀者予以晉級，不合格者則降級；設立業內知名度評價也是激勵調解員的方法，領域內的榮譽地位直接影響人的主觀能動性，如在全國設立醫療糾紛人民優秀調解員排行榜，由各地“醫調委”推薦，以各項調解工作指標數據和調解事例為基礎，結合患方、醫方及行業內人士投票等評選出業內精英，給予調解員社會榮譽。

最后，必須加快醫療糾紛解決多元化解決機制的立法工作，通過立法來確立醫療糾紛非訴訟糾紛解決機制運作的基本原則及必要的程序保障，規范各種糾紛解決方式及相互之間的關系。要借鑒包括廣元在內的國內外非訴訟糾紛解決機制方面的經驗，結合各地的實際創制符合本地實際的醫療糾紛解決法，盡快完善醫療糾紛非訴訟解決機制。

[1]蘭迎春，王敏，謝新清，等.第三方調處是化解醫患糾紛的創新之舉：以濟寧市醫患維權協會為例[J].中國醫學倫理學,2009,22(3)：36-37.

[2]蒲川，馮磊著.醫療糾紛非訴訟處理機制研究[M].重慶：西南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

[3]李昌超．醫療糾紛第三方調解機制實證研究[J]．中國衛生事業管理，2014,31(2)：125-127．

[4]袁杰，李大東．醫療糾紛第三方調解調訴對接機制的完善與展望——以四川廣元市醫療糾紛調訴對接機制為例[J]．醫學與法學，2014(6)：34-38．

[5]劉加良．醫療糾紛人民調解的實踐模式及其啟示[J]．政治與法律，2012(6)：149-156．

[6]蒲川，峗怡．醫療糾紛非訴訟解決方式:美國的經驗及其啟示[J]．重慶醫學，2010，39(15)：2074-2075．

[7]周琰．人民調解制度發展研究[J]．中國司法，2013(2)：36-39．

[8]袁杰．化解醫患矛盾的模式探討——G市開展第三方調解實踐[J]．醫學與法學，2014(2)：37-40．

[9]馮磊．醫療糾紛人民調解制度的創新與發展[J]．經濟研究導刊，2015(13)：324-326．

10.3969/j.issn.1671-8348.2016.25.041

重慶市社會科學規劃專項調研項目(2014DY09)。

盧燕(1989-)，在讀碩士,主要從事社會醫學與衛生事業管理研究。

,E-mail：260780996@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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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8348(2016)25-357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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