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博物館吳湖帆書畫鑒藏特展——重現吳湖帆對中國書畫鑒藏的貢獻

□王小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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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博物館吳湖帆書畫鑒藏特展——重現吳湖帆對中國書畫鑒藏的貢獻

□王小嵐

Appreciation and Collection of Calligraphy and Paintings of WU Hufan Exhibition in the Shanghai Museum

Wang Xiaolan

Appreciation and Collection of Calligraphy and Painting of Wu Hufan Exhibition lasts from December 10, 2015 to March 13, 2016 in the Shanghai Museum.It reproduces the contribution of Wu Hufan to appreciation and collection of the painting and calligraphy in China.This exhibition displays 97 groups(113 pieces)of ancient calligraphy and painting woks related to Wu Hufan and has a glimpse of achievements of Wu Hufan as connoisseur.

由上海博物館舉辦的“吳湖帆書畫鑒藏特展”是近年來國內少有的大型書畫展覽之一。其特別之處不僅在于展出藏品突出的數量與質量，更在于希望通過這次展示能夠讓人們認識一個全新的吳湖帆，重現他作為一位20世紀重要“鑒藏”大家所留下的歷史功勛。從2015年12月10日至2016年3月13日期間，特展將在上海博物館書畫展廳分上下兩個階段進行，展出唐至清代古書畫文物97組（113件），其中一級文物24件占到全部展品的近四分之一。

近代書畫鑒定的奠基者

十九世紀末至二十世紀初的大規模文物聚散，是當今海內外各大公私收藏格局定型前的最后一次，具有鮮明的時代性。以吳湖帆(1894—1968年)為代表的一批古書畫鑒定家恰逢其時，他們在文物大量聚散之時，將自身所學與鑒定、收藏、創作結合一體，將書畫的鑒定與收藏推向了系統化、學術化的新方向。

上海博物館研究員凌利中認為：“主要活動于二十世紀上半葉，集創作、鑒藏與研究三位一體的梅景書屋主人——吳湖帆的成就，不僅于其同輩中屬佼佼者，其核心地位與巨大影響，更如王時敏于清初畫壇之情形。”吳湖帆為清代大學者吳大澂嗣孫。初名翼燕，字遹駿，又名倩，別署丑簃，號倩庵，書畫署名湖帆。上世紀三四十年代與馳譽海上畫壇的吳待秋、吳子深、馮超然并稱為“三吳一馮”。良好的家學，殷實的家境和卓越的學識結合在一起，造就了一位無法復制的吳湖帆。

吳湖帆對于書畫鑒定的貢獻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第一，現在國內外公私博物館書畫藏品，其中許多重要的書畫上都留下了吳湖帆的明確鑒定意見。比如臺北故宮博物院最有名的兩件書畫作品，黃公望的《富春山居圖》兩卷，一真一偽，范寬的《溪山行旅圖》一真一偽，現今之定論源頭，即吳湖帆處；第二，吳湖帆是近現代中國古書畫鑒定學理論的奠基者，張珩的《怎樣鑒定書畫》是一部書畫鑒定學的歸納性著作，其對鑒定辨偽的理論框架敘述非常完整，但許多具體的鑒定方法在吳湖帆處都早有實踐。第三，吳湖帆影響培養了像張珩、徐邦達、王季遷等一批杰出的書畫鑒定家。

雖然吳湖帆為我們留下了大量經他鑒賞收藏過的中國書畫藝術瑰寶，但到目前為止，學術界對他的認識還十分模糊，且只停留在知曉他山水畫成就的冰山一角，在鑒藏領域可以說是一片空白。所以，此次展覽與以往的不同之處還在于展覽組織者對文物說明文字的精心撰寫，每一段作品的介紹短文都較為詳盡地敘述了其與吳湖帆先生之間的關系，著重突出了吳湖帆先生的鑒定意見，鑒定時間和收藏的過程。這些細節可以幫助參觀者更為直觀地了解吳湖帆在書畫鑒定方面的成就。

如果說此次展覽的第一部分“王謝堂燕”，是通過宋刻《梅花喜神譜》、米襄陽《行書多景樓詩冊》、任薰《愙齋集古圖》等實物展示，呈現吳氏梅影書屋之家族鑒藏之沿襲脈絡的話，那么第二部分“具眼卓識”就是要充分展示吳湖帆作為近現代古書畫鑒定學科奠基者在鑒定古代書畫領域的實踐方法和卓越成就。中國的古代書畫流傳千年。流派眾多，真偽交織更顯混沌。較為突出的吳湖帆鑒定古書畫案例如判定元代吳鎮《漁父圖》卷雙胞案。當時，吳湖帆獲藏此圖，如獲至寶，屢作賞鑒、考證，定為“吳氏四寶”之一。與此同時，海上大藏家龐萊臣也獲購一件吳鎮《漁父圖》卷，兩卷構圖題材都極為相似。吳湖帆曾數次得以觀摩龐本，經過認真鑒考比對，認為龐本系偽，并在《燭奸錄手稿冊》（展品之一）中留下了鑒定意見。這次展覽中，貼裱在吳湖帆藏《漁父圖》卷上方的就是美國佛利爾·賽克勒美術館提供的龐本《漁父圖》卷高清復制品。書畫鑒定的高度復雜性也正烘托出吳湖帆的鑒定巨眼。他的許多鑒定意見至今被學界視為不可動搖的真知灼見，更何況吳氏寓目書畫題材范圍之廣，書寫鑒賞、品題數量之巨都是一般近代書畫鑒藏家所難以比肩逾越的。

在書畫鑒定的方法理論方面，許多當今學者使用的鑒定方法，吳湖帆都早已運用在自己的書畫鑒藏實踐中。比如他對文物圖像之比較，總結藝術家個人風格及分析其生平各階段的藝術變化；考證畫家的生卒年、字號、齋名之變；上款人及相關人物的交游信息，以及用印、裝潢與形制細節等。吳湖帆兼具傳統文人與現代學者的雙重特質，與稍晚的張珩等鑒定家一樣，業已展示出兼融傳統畫學與現代科學研究方法的趨勢。然而他在鑒定方面的貢獻之所以未被系統認知，可能是歷史沒有給他時間對積累的鑒定經驗淬煉為系統的書畫鑒藏理論。而此次上海博物館舉辦的“吳湖帆書畫鑒藏展”，也意在向來自各個領域的廣大觀眾介紹吳湖帆對于中國古書畫鑒定領域的奠基意義。

元　倪瓚　汀樹遙岑圖軸

張中　芙蓉鴛鴦圖軸

梅影書屋的鑒藏書畫的大致脈絡與獨到之處

此次展覽最能讓觀眾大飽眼福的是眾多久未露面名畫真跡，比如上文提到過的吳氏四寶之一宋米芾書《行書多景樓詩冊》、宋拓孤本《梁永陽昭王敬太妃雙志》、南宋宋伯仁《梅花喜神譜冊》、元代吳鎮《漁父圖》卷。許多作品更是首次露面，如元代錢選的《蹴鞠圖卷》，十余年未曾露面的北宋郭熙《幽谷圖軸》，還有一些曾展出但未有機會全卷展開的，如南宋趙構《臨虞世南真草千字文卷》等。

吳湖帆作為一位集繪畫、鑒賞、收藏于一身的傳奇人物，他的成就源自從幼年時即開始的勤奮學習。他家世居吳中，幼時受家庭薰陶，后又拜陸廉夫學畫，赴上海后辦書畫事務所。他創立的“梅影書屋”作為當時海上主要的藝術活動中心，不僅是古書畫聚散鑒藏的重要場所，更成為傳承正統中國書畫的一眼甘冽之泉。吳湖帆收藏之富，與他作為世家大族子弟的身份密不可分。其夫婦二人不僅都出生名門，且都是收藏世家。梅景書屋所藏文物之來源包括其祖父吳大澂、外祖父沈樹鏞、其妻潘氏家族收藏和他自己的購藏。比如此次首次展出的《愙齋集古圖》卷是金石收藏大家、吳湖帆的祖父吳大澂將自己收藏的青銅器全形墨拓而成的圖卷，形象得表現了其祖父家藏之富。

吳湖帆雖繼承匯聚多家藏品于一身，但“梅影書屋”的鑒藏歷程依然充滿了曲折艱辛，擁有太多的機緣巧合與辛勞等待。吳湖帆之孫吳元京此前曾對媒體記者表示：“我爺爺喜愛收藏、鑒賞、繪畫、書法、填詞、教育，現在可以講，這六樣東西都和文化離不開，相輔相成。我覺得他走的是一個背著時代大流而行的羊腸小道，很崎嶇，有一個反力在拉他，還往前走。他很執著，對文化有極大愛好，有進取心。他其實不以為苦，而是樂在其中，近兩千件他曾經收藏過的作品上都有他的題跋，而且不是簡單題跋，需要調查研究、胸有成竹才下筆，付出的精力一般人不能及。現在的社會整個就是一個‘急’字，做人要最平常、最自然才好，就像爺爺，總是慢吞吞的，那股貴族氣不是理直氣壯，而是謙讓平和，這些是后天慢慢養成的。”正如吳元京先生所言，此次展覽中的展品《明四家集錦圖卷》與《明人詩牘冊》就是一個經典的范例。吳湖帆熱愛蘇州文脈，對蘇州著名書畫家作品的探求可謂不遺余力。書畫割配本是正統鑒藏家深惡痛絕的一類現象，而在吳湖帆處卻轉化為了絕配。《明人詩牘冊》中的申時行《游天平山詩》頁原本在《明四家集錦圖卷》之內，然而吳湖帆則將其與吳門文人如文徵明、唐寅、祝允明等人的筆墨合為一冊，如吳寬為唐寅科場案求情的《行書乞情貼》等。尤其是《明四家集錦圖卷》的最終裝配完成，竟耗費了吳湖帆五十年的珍貴光陰。

錢選　蹴鞠圖卷

文徵明　玉蘭花圖軸

郭熙　幽谷圖軸

一般觀眾也能夠從展品題跋的字里行間中細細品味吳湖帆對書畫鑒定持之以恒的細心認真和他以物換畫、以畫養畫、饋贈等復雜的購藏方式與渠道。吳湖帆學習書畫與自己鑒藏的書畫都追求中國傳統繪畫的正宗正脈，他偏重清四王，上溯董其昌至明四家，再入宋元之精品。在題材與書畫家的地域方面，歷代女史畫、貓梅題材、家族鄉誼以及具有稀缺性和學術研究價值等特殊意義的作品都被他盡力收入梅影書屋內。

在對文物的移配、拆裝、接補等文物修復領域，吳湖帆更是與裝池大師劉定之開創了修復，裝裱文物的時代新風。為這次展會，上博的工作人員還在書畫展廳內特別定制了一臺觸摸屏，特別設計的軟件能將經過特殊處理的圖像放大，通過動畫使觀眾看到吳湖帆和劉定之合作在畫上接筆裝裱修復書畫的過程。如展品之一的明代文徵明《玉蘭圖軸》本已千瘡百孔破敗不堪，當時無人敢入手，唯有吳湖帆慧眼識珠，經過修復使之煥然新生，光彩照人。如果有心的觀眾對每一件文物都能夠靜下心來細細品位，一定還能發現許多隱藏的“吳門絕技”。

結語

為了籌備這次展覽，上海博物館在圍繞展覽的各個方面都進行了充分的準備。上海博物館楊志剛館長特別強調，舉辦吳湖帆展覽，上博存著一個寄托在里面，即從一個偉大畫家入手，通過他的創作、收藏和鑒定，呈現一場綜合性的展覽。以前吳湖帆留給世人的印象是一位大畫家，而此次上博的策展理念是多維度的，目的就是要引導觀眾認識、理解吳湖帆對中國傳統書畫繼承、鑒定、收藏領域的全方位貢獻。希望通過此次展覽讓更多的人認識一個真實的吳湖帆。

(責任編輯：勞棠）

米芾　行書多景樓（局部）

董其昌畫　禪室小景圖冊(四開)

金農　隸書六言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