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伊璇子, 張羽璇, 溫才華
(廣西師范大學 教育科學學院, 廣西 桂林 54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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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互動與利己性功利判斷
胡伊璇子, 張羽璇, 溫才華
(廣西師范大學 教育科學學院, 廣西 桂林541000)
摘要:對功利性判斷的相關研究進行了綜述,并從他人在場、刻板印象、與情境中人物關系三個角度探究社會互動對利己性功利判斷的影響,分析了其影響機制。
關鍵詞:功利性選擇; 社會互動; 利己主義
在道德判斷中,最經典的道德兩難情境就是詢問人們是否同意犧牲一個人的生命來挽救其他五個人的生命。當人們認同這種判斷時就被認為作出了功利性選擇,否則便被認為作出了非功利性或是道義性選擇[1]。功利主義不僅使人冷酷無情,而且使人們的道德體驗變得冷血。用“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來形容功利主義者最形象不過。
傳統的道德觀點認為要禁止傷害他人的行為,而功利性結果與之相沖突。因此,功利主義從被提出至今一直伴隨著各種各樣的質疑。Greene等人認為,功利性判斷是對可能獲得最大好處的行為進行慎重地成本效益分析的過程,而非功利性判斷是親身感受到傷害,從而驅動了本能的情感性厭惡的過程[2]。道德判斷中的雙重加工理論表明,在高沖突兩難情境中的直接傷害激活了社會和道德的情感,它們與功利性推理競爭著影響判斷[3],即道德判斷的過程就是認知和情感的相互競爭的過程。若情感處于主導地位時,人們就會作出非功利性判斷;而當認知處于主導地位時,人們便會作出功利性判斷。Wiech等人則認為,能作出功利性判斷的一些人是因為他們更深謀遠慮或者理性,另一些人是因為情感比較冷漠。他們都是因為有著更高的“認知需求”而克服了厭惡的情緒反應[4]。
一、 功利性判斷的已有相關研究
1. 功利性判斷的腦機制與神經基礎
Greene等人通過實驗表明,有著更高的工作記憶容量和更謹慎思維的人更可能支持功利主義的觀點[1]。在對大腦腹內側前額葉皮層觀察時發現,在這一區域有損傷的病人與被觀察的精神病者類似,都有情感障礙,且他們更可能在犧牲性兩難情境中支持功利性方法[5]。還有研究指出,在健康人群中更高比例的功利性判斷可以被末梢血管收縮的表現所預測[6]。此外,Moretto等人的研究也表明,減少的皮膚電傳導也與功利性判斷有關[7]。這對功利性判斷的研究是新的啟示。
2. 反社會傾向與功利性判斷的關系
一些研究也考察了反社會傾向與功利性判斷的關系。Bartels和Pizarro的研究發現,在道德兩難情境中支持功利性選擇的被試在精神病、馬基雅維利主義和生活無意義測量中都有著更高的得分[8]。在這個基礎上,也有研究者發現這些被試在共情關注測量中的得分也顯著偏低[9]。這似乎讓人難以置信,有著反社會特質或低水平共情關注的人會在道德上致力于促進更大的善行或者對整個人類有著特別的關注。Kahane等人發現,反社會傾向在驅動犧牲性兩難情境中的功利性判斷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在這個情境中作出功利性判斷的人似乎通常都比較輕視普遍的道德規范,不論這個判斷能否促進更大的善行[10]。
3. 情緒對功利性判斷的影響
道德判斷是獨一無二的,就像人們的態度,它們是人們特質的核心且伴隨著強烈的情感[8]。傷害別人會在自己心理上產生厭惡且引發強烈的道德情緒。Choe和Min采用心理量表探索情緒狀態與功利性判斷的關系及情緒預期功利性判斷的程度。結果發現,在判斷中內疚、悲傷、厭惡、同情等情緒被喚起,且憤怒、厭惡、同情特質與功利性判斷顯著相關[11]。Lee和Gino通過指導被試管理自己的情緒來考察他們如何作出努力去控制厭惡反應的影響。結果發現,當要求被試壓抑自己的情緒而非管理自己的情緒時,他們更有可能作出功利性的決策[12]。這個研究可能對解開功利性判斷的復雜的機制有很大的貢獻。
4. 移情關注和社會情感對功利性判斷的影響
近年的研究表明,移情關懷和社會情感的缺失可能導致對傷害他人的厭惡感的減少而作出功利性判斷。腹內側前額葉皮層與缺乏移情關注和社會情感與社會行為的失調有關,此處受傷的病人表現出在道德兩難情境中更高比例地作出功利性判斷[13]。而在Gleichgerrcht和Young對支持功利性選擇的被試采用獨立的移情關注測量時也發現他們有著顯著更低的移情關注[9]。而在神經基礎方面,Wiech和Kahane的研究調查了關于對傷害他人的厭惡差異的神經基礎,他們在道德兩難情境中采用功能性神經造影,發現精神質與亞屬扣帶皮層的活動有著負相關,這個腦區涉及移情關注和社會情感,例如在違反直覺的功利性判斷期間產生的內疚情緒[4]。這為移情關注和感受社會聯系對功利性判斷的影響提供了直接的證據。
二、 社會互動對利己性功利判斷的影響及其機制分析
1. 社會互動的含義
社會互動是發生于個人之間、群體之間、個人與群體之間的相互的社會行動的過程。在人們的常規思維里,當一個人被社會或是重要他人在情感上忽略時,更易作出傷害他人和自己的行為。在湖南衛視2015年8月31日播出的《變形計》中,男主角楊奧就是這樣的例子。父母為了掙錢常年不在家照顧他,他因而感受到情感上的疏離與忽視,不僅在平日里揮霍父母辛苦掙來的錢,與父母見面時也經常爭吵,甚至對父母大打出手。但是在Lucas和Livingston的文章中表明,當人們感受到與社會的情感聯系時,也會更傾向于作出功利性判斷[14]。
2. 社會互動對功利性判斷的影響
人在根本上都是渴望社會聯系的[15],社會互動無處不在,它涵蓋了各類情感。有著積極的社會互動會給人帶來認知上、情感上和身體上的益處[16]。但是給自己帶來好處的同時可能會產生對他人評價的消極后果。特別是與社會互動、親近他人滿足了人們對于社會聯系需要的同時,創造了他們與更多陌生人的疏遠,因為當人們在這一方面得到滿足之后,可能不會繼續尋求與其他人的聯系。也就是說,感到與他人的社會聯結可能使得人們將更多陌生人低人性化,包括大屠殺那樣的極端例子和更平常的情況[17]。
(1) 社會互動中他人在場對功利性判斷的影響。有研究者發現感受到社會聯系可以促進人們對厭惡情感的管理[18]。Coan等人認為,社會互動可以增強體魄和促進幸福感。他們通過功能性磁共振成像研究發現,握著配偶手的女士,相對于握著陌生人的手或者不握手的女士,對于預期接受一個痛苦的電擊報告出更少的神經威脅反應[19]。也有研究讓在臨床上焦慮的年輕人接觸與威脅相關的詞語發現,在完成任務時有護理者在場的被試相對于沒有護理者在場的被試,表現出更少的恐懼情緒反應[20]。與這個邏輯一致, Waytz和Epley的實驗發現,相比于陌生人的存在,親密者的存在會增加人們支持對扣留的恐怖分子使用傷害性拷問的策略[21]。也就是,當他人在場使人們感受到與社會聯系時,恰好使得他們作出功利性選擇的負性情緒減少,因此造成他們作出更多的功利性選擇。
(2) 社會互動中刻板印象對功利性判斷的影響。刻板印象指的是在人的頭腦中存在的對某人或某一類人的比較固定的印象。Cikara等人的研究考查了刻板印象對功利性選擇的影響。他們發現,被試認為為了挽救看起來熱情且有能力的組內成員(例如美國人)而犧牲另一個人是可接受的;同時,他們更愿意選擇最多地犧牲看起來既不熱情也沒能力的群體外成員(例如無家可歸的人)且最少地接受挽救他們[9]。該研究證明了群體內歧視和刻板印象在涉及功利性選擇時也很重要。且這些結論得到了神經基礎方面的證明:前額葉皮質內側與左背外側及眶額皮層的左外側,在被試評定相對容易接受的兩難情境中被激活。
(3) 社會互動中與情境中人物的關系對功利性判斷的影響。Kurzban等人發現,在需要犧牲一個兄弟、朋友或者陌生人來挽救同樣類型的更多人的人行橋兩難情境中,那些支持功利性選擇的人(陌生人28%,兄弟47%,朋友41%)會作出更多的功利性選擇[22]。相似地,有研究發現當被試在挽救組內成員時最愿意作出功利性權衡[23]。不過這些研究操縱的是被試與道德兩難情境中人物的社會關系,使得將社會聯系的影響從其他相關元素中分辨出來很難。為了彌補這個不足,實驗者以操縱情境外的社會互動作為實驗條件。結果發現,在人行橋兩難情境中,有社會互動的被試選擇功利性選擇的概率是沒有社會互動被試的3.01倍,而在按鈕情境中是2.16倍[14]。
3. 社會互動與利己主義的關系
利己主義是對自己的一種偏激和過分的愛,它使人們關心自己和愛自己甚于一切,而社會互動會使人們減少這種傾向。有研究者作了一項實驗,以考察利己主義與團體成員之間交流是否有關。實驗將被試分為無交流組、客觀交流組和同情交流組。結果發現,相對于其他兩組,同情交流組的成員分配給自己的資源顯著地減少[24]。這表明,團體之間的情感互動,會減少人們的利己主義傾向。
4. 利己主義與功利性判斷的關系
有研究發現,當西班牙人的個體認同和團體認同相融合時,大大提高了他們犧牲自己來挽救他人的意愿,甚至挽救的對象從西班牙人延伸到非歐洲成員[24]。Kahane等人認為,有時功利性判斷并不是真正關注于更大的善行,其中具有利己主義特質的人也會在道德判斷中顯露出遵從功利性的觀點。其中功利性觀點與利己主義的異同點是:兩者都使用成本效益分析來指導行為,功利主義者關注的是為更多人提供更大的好處,而利己主義者只關注他們自己的好處。研究采用標準的道德兩難情境及自我受益的道德兩難情境來測量被試在功利性選擇中是否會顯示出利己主義的傾向。結果表明,功利性判斷與對理性利己主義的認同顯著正相關[10]。
三、 總結
功利性選擇從它產生之初就伴隨著各種各樣的爭議。從它本身是否符合道德標準,再到它代表的含義是否猶如它所定義的或人們所理解的那樣,愿意犧牲少數生命來換取多數生命的答案真的只是出于考慮為更多人提供更大的好處,還是在功利性選擇的背后還有著其他的含義,再如什么樣的人格特質更易作出功利性判斷,這些問題仍然沒有得到完美的解答。本文總結了近年來研究者對功利性判斷成因的分析,也囊括了最近學者們對于功利性判斷含義的新思考,這對于人們重新認識功利性判斷有著很大的幫助。
在這個新思考的引導下,筆者對于有社會互動的人作出的功利性選擇也有了更深的理解。當今一代年輕人大多數為獨生子女,他們從小備受呵護,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很少有機會學習到分享與謙讓,常常具有利己主義的傾向。再加上網絡的興起,人們上網的時間越來越多,許多溝通交流的功能也被網絡取代,這使得人們與社會的情感互動也顯著減少了。
Lucas和Livingston認為,當人們與他人有社會互動時,便在一定程度上感受到社會聯系。在他們的實驗中,感受社會聯系作為社會互動的中介變量,充分地將對因變量的操縱化從潛在的結構中分離出來[14]。但是他們僅考慮了感受到社會聯系對功利性判斷的影響,并未將感受到社會聯系與利己主義之間的關系列入考慮。因為Kahane等人發現,作出功利性選擇的被試有著更多地利己主義特質[10],但與社會有更多情感交流的人的利己主義傾向會顯著減少,這兩者是相沖突的。研究者可以將目光聚集到這一矛盾點上,在對感受到社會聯系的人進行兩難情境評定時,加入利己性兩難情境,進一步探究與社會有著情感聯系的人減少的利己主義傾向是否會影響他們作出功利性選擇,這對于功利性判斷的研究將是一個很大的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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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劉曉鷗】
Social Interaction and Self-Beneficial Utilitarian Judgment
HuYixuanzi,ZhangYuxuan,WenCaihua
(Department of Education Science, Guangxi Normal University, Guilin 541000, China)
Abstract:The correlation researches on utilitarian judgment are summarized. The influence of social interaction on self beneficial utilitarian judgment is studied from the aspects of presence of others, stereotype, and character relations, the influencing mechanism is analyzed.
Key words:utilitarian judgment; social interaction; egoism
中圖分類號:G 44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2095-5464(2016)02-0213-04
作者簡介:胡伊璇子(1993-),女,江西宜春人,廣西師范大學碩士研究生。
基金項目:2015年廣西研究生科研創新項目(YCSW2015074)。
收稿日期:2015-1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