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燕
(廣州中醫藥大學中醫藥數理工程研究院 廣東東莞523808)
周福生教授“心胃相關”理論在腸易激綜合征中的應用
王海燕
(廣州中醫藥大學中醫藥數理工程研究院廣東東莞523808)
目的:對周福生教授“心胃相關”理論指導對腸易激綜合征的用藥特點進行綜合闡述。方法:采用文獻回顧結合隨診臨床資料進行綜合分析。結果:腸易激綜合征是一種常見的功能性腸病,除了與脾、肝功能失調關系密切外,與心功能失調也有密切關系。結論:在腸易激綜合征的治療中應注重“心胃相關”,酌用養心安神藥物,可取得較好的臨床療效。
腸易激綜合征;心胃相關;周福生;名師經驗
腸易激綜合征(Irritable Bowel Syndrome,IBS)是一種常見的功能性腸病,主要表現為腹痛或腹部不適,常伴有大便習慣的改變(包括大便次數和大便性狀的改變),排便后癥狀可緩解,但缺乏可解釋癥狀的胃腸道結構或生化異常,但卻一定程度地影響患者的工作和生活,可分為腹泄型、便秘型、混合型和不定型[1]。目前,關于此病的病理生理機制尚不十分清楚,西醫多采取對癥治療,療效不理想,而中醫中藥的整體干預治療具有良好的療效。周福生教授是廣州中醫藥大學著名的脾胃病專家,臨證40余年,學驗頗豐,首倡“心胃相關”理論,以此理論為指導,臨床治療本病取得了較好的臨床療效。現報告如下:
中醫理論中,“心”并不完全是現代解剖意義的心,更多是指心主神志的功能,“胃”指的是脾胃及整個消化系統。“心胃相關”則是指心主神志與脾主運化功能在經絡走勢、生理病理上的相互聯系與相互影響[2]。經絡走勢上,手太陽小腸經、足陽明胃經、手陽明大腸經三者脈絡走向與手少陰心經、手厥陰心包經脈絡走向均為從鳩尾以下至臍上二寸之脘腹、胃脘區域,這就是心與胃腸之間密切聯系的物質基礎;生理功能上,心主血,脾統血,脾又為氣血生化之源,故脾(胃)運化功能正常,則化生血液的功能旺盛,血液充盈,心有所主。故《素問·逆調論》有云:“胃不和則臥不安”。心主神,中醫典籍有“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素問·靈蘭秘典論》)和“心為臟腑之主,而總統魂魄,并賅意志……思動于心則脾應”(《類經·臟象類》)的記載,因此“主明則下安”(《素問·靈蘭秘典論》);病理狀態下,心脾(胃)亦常互為影響,如思慮過度,不僅暗耗心血,且可影響脾的運化功能;若脾氣虛弱,運化失職,則氣血生化無源,可導致血虛而心無所主。心主神志功能失調則“主不明則十二官危”(《素問·靈蘭秘典論》),出現患者情志失和,“久慮傷脾”,進而導致脾胃運化功能失職。“心胃相關”理論提示我們在治療IBS中,要重視患者的精神心理狀態,酌情加用養心安神的藥物。在現代醫學對IBS發病因素的研究中,精神心理因素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臨床癥狀的發生和加重,和精神心理因素密切相關,抗抑郁和抗焦慮藥物的使用結合有效的心理干預能夠改善患者的精神狀態及疼痛、腹瀉等癥狀[3]。這也從側面反映出運化功能“胃”與精神心理因素“心”的關系密切。
胃腸功能接受來自腸神經系統(Enteric Nervous System,ENS)、椎前神經節、中樞神經系統(Centre Nervous System,CNS)這三個層次神經系統的調節作用。將胃腸道與CNS緊密聯系起來的神經-內分泌網絡稱為腦-腸軸(brain-gut axis);胃腸道信息傳入CNS并由CNS傳出調控這一雙向環路的相互作用,稱為腦-腸互動(brain-gut interaction),參與的神經遞質包括5-羥色胺(5-HT)、血管活性腸肽、P物質、神經肽Y、促腎上腺皮質激素釋放因子(CRH)和膽囊收縮素等。
精神心理因素可導致腦-腸軸任何一個環節異常,進而誘發腸道運動功能異常、腸道敏感性改變、腸道炎癥等[4~5],出現疼痛等不適癥狀而發為IBS。當機體受到有害性刺激時,急性期內下丘腦出現應激反應,表現為引起自主神經系統(Autonomic Nervous System,ANS)的交感神經過度緊張,腎上腺髓質釋放出腎上腺素(E)和去甲腎上腺素(NE)使不同臟器的血供發生改變,即向肌肉與腦的血供增大,消化道血供明顯減少,導致胃腸功能降低而誘發胃潰瘍。當刺激過大而使機體置于不可逃脫的應激反應狀態時,則副交感神經過度緊張而使消化道運動亢進,消化液分泌增多,出現腹痛等癥狀。刺激信息作用于腦,于腦內合成的神經物質不僅僅能通過ANS釋放作用,而且也能通過內分泌、免疫和運動神經系統發揮作用。應激性刺激不僅作用于ANS,并且也有可能直接作用于ENS,使腸管肽及消化道粘膜免疫系統發生改變[6~7]。如陳文科等研究發現,IBS患者回盲部黏膜肥大細胞數目和脫顆粒比例均高于對照組。精神心理刺激可促進下丘腦釋放CRH,從而促進MC釋放炎性介質和5-HT,使內臟呈高敏狀態,所以,可以通過調節腦-腸軸功能對于IBS起到治療作用。
因此,在IBS的發病機制的現代研究中,腦-腸軸受到了許多研究人員的關注。它是聯系認知感情中樞與神經內分泌免疫系統、腸神經系統的雙向交通通路,從神經胃腸病學的角度將與胃腸病與神經內分泌免疫調節體系結合在一起,這與周師的“心胃相關”理論異曲同工,并為該理論提供了現代醫學基礎。
3.1脾胃虛弱為發病之本脾主運化,為氣血生化之源,后天之本。或患者素體脾胃虛弱,或思慮過度、飲食不節、勞損內傷導致脾胃虧虛,水谷運化失司,氣機不暢,或清氣不升發為泄瀉,或傳導不利發為便秘。正如《素問·調經論》云:“有所勞倦,形氣衰少,谷氣不盛,上焦不行,下脘不通”。同時一旦脾胃虛弱,則易為己所不勝的肝所乘,從而導致本病的發生或加重病情。若脾胃功能正常,則縱有肝旺,也未必能侮脾而發為此病。因此,脾胃虛弱是本病發生的根本。
3.2肝旺侮脾和心胃不和是該病發展的關鍵中醫典籍《難經》及《金匱要略》中都提出了“肝病傳脾”的理論,說明肝臟功能失調會嚴重影響脾胃病。肝屬木,主疏泄,其性喜條達而惡抑郁。脾屬土,為后天之本,主運化,以升為健,其運化賴于肝之疏泄。若煩惱郁怒,可以導致肝疏泄失常,或肝疏泄太過,則易橫逆脾土,脾失健運,升降失調,發為腹痛、泄瀉,此即葉桂云:“肝病必犯土,是侮其所勝也,克脾則腹脹,便或溏或不爽”。或疏泄不及,木不疏土,土壅失運,影響大腸傳導,致大便干結,出現便秘。《醫學求是》云:“木郁不達,風郁不達,風木沖擊而賊脾土,則痛于臍下”。除此之外,心胃不和也是本病的關鍵病機,患者脾失運化,水谷運化不及,氣血生化無源,心血不足,或輸布不及,水濕內停,蒙蔽心竅出現心主神志失調,我們在臨床上觀察到病程較長的患者大多有抑郁、焦慮、睡眠障礙等精神情志異常;另外,在患者受到有害性刺激時,心神受擾無所主,進而影響脾主運化的功能,這與臨床上應激性消化系統疾病多見也是一致的。因此,“心胃不和”也是本病發生發展的關鍵因素之一。
3.3常兼夾痰濕脾主運化,包括運化精微和運化水濕,正如《素問·經脈別論》中描述的:“飲入于胃,游溢精氣,上輸于脾,脾氣散精,上歸于肺”。只有患者脾胃功能健旺,才能保證機體氣血充足,水濕輸布正常。IBS患者脾胃虛弱,加之肝旺侮脾,心神不定而失所主,導致脾運化不及,水濕停聚而為痰濕,正如《素問·至真要大論》有云:“諸濕腫滿,皆屬于脾。”
4.1注重顧護脾胃,藥性平和周師認為此病責之脾胃虛弱,因此在選方用藥上多選藥性平和的方劑和藥物,如周師常選用四君子湯治療脾胃虛弱型IBS,選用四逆散、痛瀉要方治療肝郁脾虛型IBS。用藥上也多選用太子參、黨參、佛手、木香、藿香、佩蘭等平和藥物。避免應用滯氣礙胃,耗傷氣陰的大甘大苦之藥。正如《證治匯補·泄瀉》所云:“補虛不可純用甘溫,太甘則生濕,清熱不可純用苦寒,太苦傷脾,兜澀不可太早,恐留滯余邪,淡滲不可太多,恐津枯陽陷。”
4.2重視調心安神針對腸易激綜合征患者常有抑郁、焦慮、睡眠障礙等精神情志異常的情況,周師喜用調心安神之法,常于基本方中加用合歡皮、夜交藤等,尤喜用合歡皮,因此藥既入肝經又可入心經,既可解郁又可安神。如有心陰不足而出現心煩失眠、多汗等癥狀,可選用酸安仁、百合、地黃等滋陰養心安神。
4.3注重兼夾,靈活加減施治周師認為IBS病機虛實夾雜,以肝郁脾虛夾濕為主,癥狀反復多變,治法宜標本兼治[8]。夾濕者,常選用藿香、佩蘭、白豆蔻、法半夏、陳皮、佛手、大腹皮等芳香醒脾,化濕止瀉;夾氣滯者,常選用木香、枳實、枳殼等行氣消滯,烏藥行氣止痛、溫腎散寒;便秘型氣陰虧虛者,常重用生白術以益氣養陰,用玄參清熱涼血,滋陰降火,麥冬養陰生津。
5.1病例1患者胡某,男,36歲,2014年10月15日以“腹痛腹瀉5年余”就診。以臍周脹痛為主,痛則腹瀉伴大便不盡,大便日行2~4次,痛甚時欲吐,自服西藥(具體不詳)后反酸,反復發作,食少,煩躁,寐欠佳,舌淡黯,邊有齒印,苔薄白,脈細。理化檢查均無異常。周師診斷為IBS,泄瀉型,辨證為肝郁脾虛夾濕,治以健脾疏肝利濕。處方:黨參20 g,炒白術15g,白芍15 g,佛手10 g,木香10 g(后下)、法半夏10 g,烏藥10 g,延胡索15 g,夜交藤30 g,陳皮10 g,防風10 g;14劑后,患者于2014年10月29日復診,患者癥狀較前緩解,大概1個月發作1次,大便日行1~3次,寐尚可,煩躁減輕,舌脈如前,上方去夜交藤,另加合歡皮20 g、厚樸15 g、枳殼15 g,續服14劑后,患者癥狀基本緩解。按語:此型為IBS中最常見的類型,病程一般較長,患者脾虛為本,運化失職,清濁不分而發為本病,主癥泄瀉,肝郁氣滯,不痛則痛,心神失調,煩躁、夜寐欠佳。方用痛瀉藥方疏肝健脾,加用黨參健脾益氣,法半夏燥濕化痰,佛手、木香、延胡索疏肝行氣,烏藥理氣消脹,全方共奏健脾疏肝利濕之效,并先后用夜交藤、合歡皮等調心安神之品,不僅可以改善患者情志心理癥狀,對于患者消化系統癥狀的改善也往往可以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5.2病例2患者龍某,女,28歲,2015年2月4日以“腹痛、便秘2年余”就診。伴腹脹明顯,大便2~3 d行1次,質軟不爽,便意頻,排不盡感明顯,無口苦口干,月經周期基本正常,量少,行經2~3 d,抑郁,煩躁易怒,夜寐尚可,尿頻、尿急、尿不盡,舌淡嫩,苔薄白,脈細。理化檢查均無異常。周師診斷為IBS便秘型,辨證為脾胃氣虛夾滯。處方:太子參15 g,生白術30 g,厚樸15 g,枳殼15 g,木香10 g(后下),當歸10 g,陳皮10 g,烏藥15 g,延胡索15 g,香附15 g,槐花20 g,大腹皮20 g,合歡皮20 g,砂仁10 g;7劑后,患者矢氣較多,大便偏干,小便頻次減少,舌淡黯,邊有齒印,苔微黃,脈細,上方將太子參改為黨參20 g,續服7劑,癥狀緩解明顯,僅腹脹較明顯;繼續以上方調理14劑,患者癥狀基本緩解。按語:結合舌脈,患者脾胃氣虛,水谷運化不及,腸道津虧失潤,傳導不利發為便秘,因此,選擇四君子湯為主方健脾益氣,重用生白術以益氣養陰,用厚樸、枳殼、木香、延胡索、大腹皮以條暢氣機。該患者有抑郁、煩躁等情志癥狀,因此,選用了既可入肝經又可入心經的合歡皮,以養心解郁安神,獲得了較好的療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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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3638/j.issn.1671-4040.2016.06.029
2016-05-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