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略性新興產業集群組織模塊化升級研究以湖南工程機械產業集群為例

曹虹劍　李睿　賀正楚

摘 要：產業集群組織模塊化能打破地域和產業限制，形成一個低交易費用、高創新能力的模塊化價值網絡。湖南工程機械業集群存在協同創新能力差、同質化競爭嚴重、配套能力弱、服務模塊發展滯后等發展障礙。鑒此，需要升級研發設計模塊，提升協同創新能力；調整主機模塊產品結構，實現全面優化升級；扶持配套模塊發展，加速相關產業融合；建立模塊化信息網絡平臺，提升資源整合能力。

關鍵詞： 產業集群；模塊化；戰略性新興產業；工程機械業

中圖分類號：F062.9 文獻標識碼： A文章編號：1003-7217（2016）02-0118-05

在創新驅動發展背景下，戰略性新興產業的發展需要不僅要依靠技術創新與產品創新，而且需要通過組織創新更好地整合和利用全球資源。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迫切需要一種能整合全球資源，創新能力強，且協調成本低的組織形式。隨著知識經濟和信息技術的發展，經濟全球化程度越來越深，以高新技術產業為代表的制造業出現了組織模塊化的趨勢。今天的國際分工已經由產業內分工發展到更為精細的產品內分工，一個產品的不同工序和模塊由全球企業共同完成[1]。模塊化生產最早是作為一種工藝設計的方法被運用于鐘表業，之后逐漸被機械制造、計算機制造等產業采用。西蒙（Simon）最早認識到了模塊化對管理復雜系統的重要性。鮑德溫和克拉克（Baldwin and Clark）通過對硅谷產業集群的分析，得出新經濟時代就是“模塊化時代”的結論[2]。青木昌彥（Aoki）指出：模塊是半自律性的子系統，它可以和其他子系統按照一定規則而構成更加復雜的產品、系統或過程。模塊化系統有兩個信息方面的特征：系統信息同化（assimilation）和個體信息包裹化（encapsulation）[3]。鮑德溫和克拉克分別稱這兩類信息為：看得見的信息與看不見的信息。狹義的模塊化是指產品設計的模塊化，而廣義的模塊化是指將系統，包括產品、組織和過程等進行模塊分解與整合的動態過程[4]。在西蒙、青木昌彥等知名學者的引領下，模塊化成為了現代企業組織與產業組織理論研究的熱門領域。

產業集群是戰略性新興產業的重要組織形式，戰略性新興產業集群的發展直接影響到各地產業優化升級戰略的成敗。工程機械是高端裝備制造業的重要組成部分，湖南工程機械產業集群不僅是湖南戰略性新興產業的排頭兵，而且是我國中西部具有較強國際競爭力的產業集群。但近年來湖南工程機械集群內部同質化競爭激烈，加上宏觀經濟環境的影響，整個產業集群發展有放緩的勢頭，三一重工與中聯重科矛盾公開化事件已經使初具國際競爭力的湖南工程機械產業集群發展面臨巨大挑戰。兩大龍頭企業在競爭戰略上爭鋒相對的背后，湖南工程機械業在產業組織方面也存在諸多的問題。在此背景下，研究湖南工程機械產業集群發展升級對我國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具有重要啟示。

一、模塊化集群及其競爭優勢

隨著現代企業網絡化發展與國際橫向分工的深化，一些產業組織也呈現出模塊化態勢，整個產業按模塊分工、整合，形成一個模塊化網絡組織。組織模塊化能夠促進產業集群在全球整合資源。模塊化集群是指將產業鏈或價值鏈上相關環節拆分為模塊，由系統規則設計者制定出一套產業聯系規則將模塊供應商聯系起來，形成一個模塊化網絡組織。這種模塊化網絡組織不同于傳統產業集群，因為統一的系統聯系規則的存在，模塊化網絡組織可以打破地理和產業的限制，使產業集群以虛擬群的形式存在。

模塊化集群的系統結構可以通過圖1來表示，圖中的箭頭表示具有公共品性質的系統信息交流，虛線表示模塊集合的邊界是動態發展的。在系統信息同化和個人信息包裹化的基礎上，模塊化集群A中有A1，A2，A3，…，An，共n個模塊，每個模塊之間，既可以是互補關系，也可以是替代的關系。每個模塊內部有自己的子模塊系統，如A1中有a1，a2，a3，…，am，共m個子模塊，它們之間同樣是互補或替代的關系。同理，a1也可以有自己的子系統，而模塊化集群A也可以屬于更高級別的模塊化經濟系統。總之，模塊化集群是一個遞歸性質的系統，隨著產業鏈分工的深入與專業化程度的不斷提升，模塊化集群的外延及內涵還可以進一步拓展，一旦系統規則確定，模塊化集群便可演化為一個扁平化的網絡系統。

在模塊化集群中，占據核心地位的是系統規則設計者，它們擁有技術領先的優勢；其次是系統整合者，它們擁有品牌資本，以及生產網絡、營銷網絡整合方面的優勢。在系統規則的聯系下，圍繞系統規則設計者與整合者會衍生出眾多的模塊及其子模塊供應商。模塊化供應商的主營業務既可以是產品，也可以是服務。傳統產業集群是由產業鏈上相互關聯的企業在地域上的集中，強調同一產業相關生產要素在空間上的聚集，產業集群發展主要依靠規模經濟、要素集聚、低運輸成本等優勢。與傳統的產業集群不同，模塊化集群是以知識分工為基礎的，它分工更為細致，不強調地域的概念，其優勢來源于網絡外部性、范圍經濟、低協調成本與高創新能力。產業集群組織模塊化有如下優勢：其一，組織模塊化使傳統產業集群由縱向的產業鏈演變成橫向的價值網絡；傳統產業集群組織常以地域為界限，模塊化集群則是跨地域的虛擬組織，通過對全球價值網絡的模塊化重組與整合，能以較低的交易費用在全球整合資源，促進整個產業的整體價值提升。其二，模塊化集群內統一、開放性的聯系規則能打破產業和組織的限制，加速產業融合，增加產業間、組織間的互補性與可連接性，使跨產業的組織系統以一個動態網絡的形式存在，從而實現協同創新發展。其三，各個模塊之間的個體信息包裹化，保證了系統內持續、異質化的創新能力，可以降低戰略同質化的風險。其四，復雜產品系統內統一聯系規則保證了模塊之間的兼容性，各個模塊不需事先集中系統便可以自行演化。

二、湖南省工程機械產業集群組織模塊化發展現狀2012年，湖南工程機械產業總產值超2000億元，長株潭地區已經成為中國最大的工程機械生產基地。湖南工程機械產業己經形成了以長沙市為中心，以三一重工、中聯重科、山河智能等企業為龍頭，配套企業200多家的產業集群。湖南工程機械產業能生產13個大類、120多個小類、近千個型號規格的產品，多個產品領先全國。三一重工和中聯重科是全球混凝土機械排名前兩位的制造商，此外，中聯重科與三一重工的起重機械，山河智能的鑿巖機器人等產品均已達國際領先水平[5]。

根據全球工程機械產業權威雜志《國際建設》發布的2014全球工程機械業排行榜（Yellow Table），中聯重科、三一重工、山河智能的排名較上一年均有不同程度的下滑，分列全球工程機械業第7、8、50位，三一重工讓出了連續數年排名中國第一的寶座。從近年來的營業收入來看， 2005至2011年三大龍頭企業營業收入出現快速增長。受宏觀經濟環境及產業競爭環境的影響，2012年后三大龍頭企業的營業收入增速明顯放緩，甚至出現下降。

湖南工程機械產業集群不斷演化升級，整個集群逐步走向模塊化網絡。湖南工程機械產業集群內企業形成了以系統規則設計者和模塊整合者為中心，以研發設計機型模塊、信息交流及咨詢模塊、主機模塊、關鍵零部件模塊、普通零部件模塊、系統總成、整機裝配模塊等為外圍的網絡組織（圖2）。集群中的龍頭企業是模塊化網絡組織中的規則設計者和系統整合者。主機模塊由包括三大龍頭企業和30余家中小主機企業構成；普通配件及零部件模塊包括很多子模塊，每個子模塊又由數家供應商組成；發動機等關鍵零部件大部分是進口或由國內龍頭企業生產；系統總成模塊負責產品的動力或控制系統，主要由集群內外技術領先企業負責；物流以及服務模塊主要由龍頭企業以及機械租賃和銷售公司擔任模塊供應商；研發設計模塊的供應商則是由龍頭企業、中機國際工程設計研究院、中南大學等研究機構和高校構成；信息交流及咨詢模塊則是由中國工程機械工業協會、中國工程機械品牌網、湖南裝備工業網等構成。

在湖南工程機械產業集群的模塊化網絡系統中，獲得附加值最高的是標準制定者與系統整合者，它們是核心模塊的產業標準制定者和規則制定者，同時也是產品系統整合者、品牌擁有者。除三大龍頭企業外的其它主機模塊供應商和關鍵零部件模塊供應商的附加值次之。附加值相對較低的是普通配件與零部件模塊供應商，目前湖南工程機械產業集群中的中小企業還處在此層次。從全球價值鏈（GVC）的視角來看，工程機械產業GVC分為研發設計、生產、營銷和服務等多個環節，其中研發環節和服務附加值高，而生產環節（普通模塊）附加值低。國際工程機械巨頭通過制定產業技術標準，控制國際市場營銷渠道，在GVC上處于最高地位[6]；湖南工程機械產業集群的三大龍頭企業已經嵌入了GVC研發設計環節，以及營銷、服務環節，但湖南工程機械產業集群整體上還處于附加值較低的生產環節。為了在全球模塊化價值鏈獲得更高地位，湖南工程機械產業集群需要走模塊化升級道路，一方面要占領工程機械產業的核心模塊，另一方面要利用模塊化網絡在全球整合資源，實現集群整體價值的提升。

三、湖南省工程機械產業集群組織模塊化升級障礙

自主創新與協同創新能力不強，產品同質化嚴重，配套能力弱，服務能力發展滯后等問題制約著湖南工程機械產業集群的發展壯大。

（一）研發設計模塊投入不足，協同創新能力不強

三一重工和中聯重科參與了多項行業標準的制訂工作。三一重工和中聯重科每年將營業收入的5%-7%投入研發，而山河智能的研發投入比重只有4%-5%左右，其他中小企業研發投入比重則更低。工程機械業國際巨頭卡特彼勒、小松、沃爾沃、日立等企業每年研發投入占營業收入的比重達10%-14%。全球產業領導者卡特彼勒更是擁有4000多個專利，8000多名工程師，其中5%左右是擁有博士學位的科學家和高級技術專家。研發投入分散、對關鍵技術控制不夠等問題都制約了湖南工程機械產業集群在國際上的競爭力。集群龍頭企業之間缺少戰略合作，與徐工、柳工、山推等國內龍頭企業合作也較少。近年來雖然三一重工與清華大學、華中科技大學、中南大學等高校，中聯重科與浙江大學、吉林大學、哈爾濱工業大學、湖南大學等高校進行了產學研聯盟，但合作面與深度還可以進一步拓展。

（二）主機模塊同質化競爭激烈，產品差異化程度有待提高

龍頭企業的主要產品結構雷同，同質化競爭激烈。如三一重工和中聯重科的主導產品均有混凝土機械和壓路機等，在產品性能及價格上都比較接近。除了中聯重科和三一重工外，一共有10多家企業的主打產品都是混凝土機械[7]。此外，起重機械也是中聯重科和三一重工的主打產品。由于產品結構趨同，使得湖南工程機械產業集群內企業之間，尤其是龍頭企業之間，同質化競爭有余，互補性合作不足，這在一定程度削弱了產業集群的整體競爭能力。同時，湖南工程機械產業集群在大類產品方面還有空白之處，比如土方工程機械就缺乏競爭力，而卡特皮勒等行業巨頭都以制造土方工程機械為主業。

（三）關鍵零部件模塊發展滯后，配套能力弱

在零件和部件模塊供應商方面，湖南工程機械配套企業絕大多數是研發能力較弱的中小企業，雖然三一重工和中聯重科近年來在長沙及周邊地區大力發展零部件配套產業，力求產業鏈完整，但許多關鍵零部件的依賴集群外部，甚至還要進口，如精密液壓件、發動機等，年進口額數億美元。關鍵零部件需要從國外定制不僅成本高，而且耗時較長，這限制了集群的發展壯大[7，8]。而且，湖南工程機械產業鏈中配套企業的研發、生產水平跟不上龍頭企業，使得配套零部件在多方面達不到龍頭企業的要求，降低了整個集群網絡的價值[9，10]。中小配套企業的融資渠道不暢、高級人才短缺等問題也加劇了湖南工程機械產業集群主機企業強、配套能力低下的現狀。

（四）服務模塊不完善，集群資源整合能力不強

在營銷網絡和售后服務模塊方面，三一重工、中聯重科的業務最大范圍能覆蓋全球150多個國家和地區，在國外建立了數十個研發機構及生產基地，全球物流和服務支持系統已經初步形成。但湖南工程機械集群中與工程機械相配套的服務體系，如融資租賃服務、技術服務、再制造、信息咨詢、會展服務、物流配送等服務體系還不完善[11，12]。適合中小工程機械企業的金融服務和風險投資體系也還很不完善。雖然中聯重科和三一重工在學習卡特皮勒在融資租賃、再制造等方面的經驗，但服務同質化的惡性價格戰，使企業資金鏈受到考驗，惡化了國內競爭環境，并沒有真正為企業帶來競爭優勢。

四、湖南工程機械產業集群組織模塊化升級思路

湖南工程機械產業集群要走出同質化競爭有余，互補性合作不足的怪圈，通過組織模塊化打破地域和產業的限制，利用模塊化網絡組織在全球整合產業內外的經濟資源。

（一）升級研發設計模塊，提升協同創新能力

三大龍頭企業應該力爭成為全球工程機械產業標準制定者。要使集群在全球價值網絡中升級，三大龍頭企業要將研發重心放到自主研發核心技術和制定國際標準方面，尤其要在專利聯盟方面加強合作，提升集群的國際競爭力。有一定研發能力的大中型企業要爭取往全球模塊化價值鏈中的更高端的環節升級，最好能找準一個細分市場成為標準制定者。中小企業要在專業化的基礎上增強研發和創新能力。集群內企業應更多地和高校和科研院所搭建產學研合作研發平臺，鼓勵企業和省內外高校、科研院所針對核心和關鍵技術組建研發戰略聯盟。在全球化和產業組織網絡化時代，產業集群要打破固有的地域概念，而應該以組織接近或價值互補的理念來組織全球資源。

（二）調整主機模塊產品結構，實現全面優化升級

龍頭企業以及其他主機模塊供應商應該調整產品結構，實施差異化戰略，增強互補合作。應該積極開發具有國際競爭力的高端產品，進行產品結構的調整和擴展。首先要強化自己的核心競爭力，比如三一重工的大排量泵車、中聯重科的汽車起重機繼續保持全球競爭優勢。其次，要在延伸產業鏈上下功夫，卡特皮勒很大一部分利潤就來自于產業鏈延伸，如金融服務、再制造及在線采購及物流系統等。再次，龍頭企業還要嵌入土方工程機械全球產業鏈，在其產業鏈上占據有利的模塊或環節[13]。最后，還要加強與本產業及相關產業知名企業的合作與聯盟，通過合作與并購提高自己的聲譽，實現由區域知名品牌向國際知名品牌的升級。

（三）扶持配套模塊企業，加速相關產業融合

中小配套企業要在模塊價值網絡中找準自己的定位，在專業化、特色化的基礎上實現優化升級，力爭成為模塊化價值網絡中不可缺少的模塊或環節。三一重工、中聯重科等龍頭企業可以通過投資入股和戰略聯盟等方式來促進配套企業的發展，形成集群的模塊化零部件配套網絡[14]。為加快關鍵零部件模塊供應商的發展，要整合工程機械產業集群內外的研發力量，針對關鍵和核心技術組建戰略聯盟聯合攻關，提高協同創新能力。此外，還要通過產品和組織模塊化加速產業融合，尤其要充分利用長沙逐漸強大的汽車及零部件產業集群，株洲的軌道交通產業集群，以及周邊省份相關產業集群的研發能力。而對于短期難以攻關研發的核心零部件，可引進零部件制造商來湖南投資設廠。

（四）建立模塊化信息網絡平臺，提升資源整合能力

湖南工程機械產業集群應該建立自己的模塊化網絡平臺，整合相關的生產、科研、供應商、金融服務、中介服務、客戶、政府部門、行業組織等利益相關者，及時提供各類市場需求、產品生產、科研動態、生產要素等信息，并加強與國際、國內相關網絡平臺的橫向聯系，整合成一個全球化的電子商務平臺[15]。同時，大力發展出口中間商、開放性行業技術中心等中介機構；大力發展完善風險投資體系、創立工程機械業專項種子基金；建設工程機械產業物流園區，構建全球營銷、物流網絡[16，17]。通過完善湖南工程機械產業集群的全球營銷、服務網絡，來提升工程機械業模塊化網絡的整體價值。

五、結論與啟示

抓住產業組織模塊化發展的趨勢，有利于中國制造業優化升級，也有利于中國戰略性新興產業占領全球價值鏈的關鍵模塊及技術。產業集群組織模塊化能打破地域和產業的限制，以組織接近和價值互補代替地理或產業接近，使我國中西部戰略性新興產業更好地融入全球價值網絡。龍頭企業要將自己定位于全球標準制定者和系統規則設計者，強化異質化的合作，弱化同質化的競爭，提高自主創新能力[18]。要整合工程機械產業集群內外的研發力量，提高協同創新能力。具有一定實力的模塊供應商要力爭成為細分市場的標準制造者，提升自己在模塊化價值網絡中地位。普通的模塊供應商根據自身的優勢，在專業化、特色化的基礎上向模塊化價值網絡中更高的模塊或環節升級。產業集群要完善相關配套及服務體系，以提升整個產業集群網絡的生產效率。集群的資源整合不能只盯著傳統產業集群內部，而應該通過組織模塊化，通過開放性的系統聯系規則，整合集群之外、地域之外，相關產業、相關組織的資源，以提升集群的整體價值，進而實現可持續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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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鐘 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