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秧歌民俗學研究

潘 晶，潘 鑫

(1.山東藝術學院舞蹈學院, 山東 濟南 250014；2.河北省歌舞劇院，河北 石家莊 050011)

山東秧歌民俗學研究

潘 晶1，潘 鑫2

(1.山東藝術學院舞蹈學院, 山東 濟南 250014；2.河北省歌舞劇院，河北 石家莊 050011)

山東秧歌是中國北方民間舞蹈中獨特的藝術品種，以其粗獷豪放、剛柔并濟、靈活多變的藝術特色，贏得廣大民眾的喜愛。筆者從民俗學的角度分析了其藝術風格的形成及具有強大藝術生命力的緣由。

山東秧歌；民俗；保存；傳承

民俗，即民間風俗，指一個國家或民族中廣大民眾所創造、享用和傳承的生活文化。民俗起源于人類社會群體生活的需要，在特定的民族、時代和地域中不斷形成、傳播和演變，為民眾的生活服務。民俗一旦形成，就成為規范人們的行為、語言和心理的一種基本定式，同時也是民眾習得、傳承和積累文化創造成果的一種重要方式[1](P1-2)。民俗信仰又稱民間信仰，是在長期的歷史發展過程中，在民眾中自發產生的一種神靈崇拜觀念、行為習慣和相應的儀式制度。作為一種社會文化現象，它長期廣泛存在于鄉土社會，與廣大民眾的日常生活相聯系，是普通民眾精神世界的集中反映。作為一個具有幾千年傳統文化歷史的文明古國，中國自古以來就有著燦爛悠久的傳統文化積淀，也有著各式各樣、豐富多彩的信仰生活。

中國北方民間歌舞藝術眾多，而山東秧歌又以其獨特的藝術魅力、粗獷豪放的藝術品格、濃郁的鄉土氣息為世人所贊賞。秧歌，起源于插秧耕田的勞動生活，是漢族最典型、最普遍的民間舞蹈形式，也是一種流傳民間獨具一格的集體歌舞藝術，它又和古代祭祀農神祈求豐年，祈福禳災時所唱的頌歌、禳歌有關，是《周禮》“六鼓四金”中“以正田役”的延伸。

在中國的北方，秧歌普遍流行，而秧歌的活動時間基本集中在農歷新年至元宵節這一時間段，這也是中國最傳統、最重要的民俗節日。一般來說，元宵節過后，有的地方還會有各種形式的廟會活動，廟會活動中也有秧歌的表演。以山東農村春節期間的秧歌活動來看，大年初一之前，村民們就開始忙活著過年，每家每戶都要大掃除、貼春聯、掛年畫。除夕之后各種鬧秧歌、逛廟會和元宵燈會等活動，也成為當地農村必不可少的休閑娛樂項目。扭秧歌不僅成為當地民眾宣泄情感、共慶佳節的一種娛樂形式，也成為保持友誼、促進交往的重要溝通方式，這使得秧歌在節慶特殊的文化背景中具有了雙重的功能意義。

一、膠州秧歌的民俗保存

農歷十二月份的最后一天是傳統意義上的“除夕”，對于北方人來說，除夕當天要貼春聯、掛年畫、準備酒菜，除夕當晚要穿新衣、包餃子、準備壓歲錢。有的地方還要開門迎神，焚燒紙馬，行叩拜之禮。膠州人從古至今以這種傳統觀念和慶祝方式來歡度首元復始的節日，慶祝的主要目的在于勞動人民對新年美好愿望的寄托及對大自然、對祖先的崇敬，這也是勞動人民創造藝術的源泉之一。

膠州當地人把正月十五稱之為“燈節”，“主要活動為張燈結彩、踩高蹺、‘打燈虎’、放鞭炮、虔‘拴孩’(當地叩首求子)、游寺廟、放煙火、吃元宵(湯圓)，農村還有做‘神蟲’、面油燈的習俗。……十四日為試燈，十五日為正燈，十六日為續燈。此三日，白天高蹺、旱船、秧歌等民間雜耍演于街市(農村各村相互串演)，熱鬧非常；夜間，街市、廟宇、店肆均張燈結彩，燈上寫有謎語，為‘燈虎’。”[2](P756)可見，娛樂活動是傳統春節中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膠州秧歌的首演時間一般為正月初三這一天，各村的演出時間根據該村的時間而定，沒有固定的模式。但在村里的演出地點相對固定，村民們按照已定的演出時間地點去看秧歌表演。作為鬧節的娛樂項目之一的膠州秧歌，一般持續演出好幾天，內容也相當豐富，在這種歡慶節日的氣氛中，廣大勞動群眾歷經一年的疲勞，盡情地陶醉在歡娛之中，以求紓解愁悶、表達內心的美好愿望。秧歌隊的表演不只在本村內，村與村之間的相互演出也是非常重要的形式。在串村演出的過程中，村民們也和周邊村莊的親朋好友相互聯絡了情感，共同歡度喜慶佳節。

作為一種地域性的秧歌種類，膠州秧歌盡管最初形成在交通不便、地處偏僻的鄉村，但由于現代社會科技文化的日新月異，在膠州秧歌自身發展的方向上，越來越多地受到社會結構調整、社會思潮變遷、文化交流互映等各方面因素的影響，這使得傳統的膠州秧歌不斷發生著改變。膠州秧歌最初是舞蹈加民歌的小調秧歌,后由 “扭扭唱唱”形式發展成以“舞戲結合”為主的小戲秧歌。膠州秧歌傳承模式也由初始的以家庭、村落為主的體系，演變為有班主組織的科班形式，當地名曰“安鍋”。自1864年膠州樓子埠村人劉彩建立第一個“安鍋”點起，通過實踐中不斷的鍛煉、磨合，安鍋這種形式也不斷成熟起來，它不僅僅是一種訓練的模式，也成為一種演出經營模式，這種模式使得膠州秧歌開始向著規范化、專業化的方向發展，膠州秧歌在這種模式中也得到了保存。

二、海陽秧歌的民俗延續

從有記載的明朝初期開始，海陽秧歌主要是以一種民間祭祀的方式存在，那時候的海陽秧歌主要用于祭山、祭海、祭神、祭祖等。海陽秧歌的排練時間通常是從頭年臘月開始，但每個村的具體排練時間并不完全一致，他們會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進行安排。海陽人一般是從臘月初八這一天開始就為過年忙活了，“家家戶戶清掃灰塵污物，除去邪災和穢氣，還要忙著趕大集購年貨。忙年自然也少不得忙秧歌，每村每族就組起了秧歌班子。奔波勞累了一天的村民、族人聚在一起，編唱詞、對劇本、練動作、排隊形。”[3](P40)大年三十這天早晨，“太陽一露紅，家家戶戶貼對子(對聯)、換門神、掛祝子(本家族譜系)、設香盤。傍晚到塋地去燒香紙，請祖先回家過年，俗稱‘請年’。……到了大年初一黎明，于大門口焚香紙、鳴鞭炮，迎吉神，越早越好，叫‘搶財神’，秧歌隊就在這時 ‘包頭’，帶著新年伊始的吉祥氣，拜家廟、祭祖宗。初二晚上子夜時分發紙送年，初三早上撤下族譜，秧歌就紅紅火火的鬧起來了，鬧了初三鬧初四……一直鬧到正月十五元宵節，秧歌也鬧到高潮。”[4](P41)

秧歌隊組織好后，就要在頭年臘月開始排練，次年正月初一開始扮妝，俗稱“包頭”。海陽秧歌在表演前還要祭祀家廟、拜祖宗，俗稱“悅廟”，意思是敬請祖宗鬼神同樂。接下來就要“拜大戶”，即給本村德高望重的人上門拜年。從正月初三開始，各村的秧歌隊就開始互相串演，恭賀新春、互相道吉，直到正月二十五以后，秧歌活動和過年的習俗才算基本告一段落。這恰恰印證了海陽秧歌在民間有“耍正月，鬧二月，哩哩啦啦到三月”的說法。可見，海陽秧歌已成為海陽民眾過年不可缺少的一道程序，也成為海陽人過年中一個重要的民俗文化事項。

海陽人在過年期間有祭祀傳統，而祭祀活動最集中的時段就是在傳統的春節，祭祀過程中秧歌也要參與其中。從正月初一開始，海陽人每天都要祭祀一個神靈，“正月初一敬雞神，初二敬狗神，三貓、四鼠、五豬、六羊、七人、八谷、九如、十成、十一莊稼會。而且每天都以天氣陰晴來預卜人畜是否興旺，本年是豐是欠。”[5](P42)敬神祭祖活動是中國傳統文化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在科技不發達的時期，人們把一切事項的發生歸為神靈的庇佑，因此，祭祀活動經久不衰。在海陽人的觀念中，離地三尺有神靈，敬神的最好方式就是送秧歌給神靈，所以在海陽絕大多數的敬神活動都是通過秧歌的形式來參與的，在鼓樂齊鳴中人們表達著自己的內心夙愿，叩拜神靈。正所謂敬神天天有，秧歌也要天天扭。這種活動逐漸演化成一種習俗、一種規范，世世代代流傳至今。

祭神靈、祭祖先為的是祈求神靈賜福，以求得來年更好的“好光景”，這一點從海陽秧歌“拜進”的禮儀中可以看出。“拜進”又稱為“三進三出”，是在祭神、祭祖的“三叩九拜”基礎上簡化而來的，主要用作兩支秧歌隊迎面相遇時互表敬意的禮節，在秧歌隊進村和出村時都要用到。這種禮儀表演程式一直被人稱道，究其原因，也是與海陽秧歌的祭祀儀式有關，尤其是在祭神、祭祖的活動中。隨著社會的發展,海陽秧歌在原有祭神、祭祖的功能基礎上，增添了拜縣衙、拜商號的新內容，為了區別拜神與拜人的不同等級，原來的“三叩九拜”的大禮改為現在的“三進三出”的俗禮，主要用于拜人。

從海陽秧歌的發展過程來看，海陽秧歌不僅僅是一種單純的藝術形式，更是人們與祖先、與神靈溝通的中介物，它承載著老百姓最樸實、最美好的生存愿望，寄托著老百姓最真摯的精神理想。海陽秧歌也在這種厚重的民俗文化中得到了保存與延續。

三、鼓子秧歌的民俗傳承

老百姓對于傳統佳節，尤其是對春節的期待遠遠超過其他任何節日。“一元復始，萬象更新”，中國各地的民眾，對于傳統春節的重視都集中表現在年前的準備、年中的歡樂和鬧節的興致之中，因為春節是一年一度廣大民眾辭舊迎新的重要節日，又是民眾對新一年度期盼的集中反映。各地因地理氣候、風俗民情、生活方式等方面的不同，體現在節日歡慶的形式上也存在較大的差異，而歌舞藝術也成為節日歡慶必不可少的形式之一。歌舞藝術一方面為節日氣氛增光添彩，娛樂大眾，另一方面歌舞藝術也在傳統節日中得到保存和發展。

春節對于商河縣的老百姓來說，是一年當中最為重要的節日。“一進入臘月，農民便開始買菜、打酒、殺豬、宰雞，準備過年。臘月二十三祭灶后開始蒸制節日食品，節日氣氛越來越濃。除夕，迷信傳說百神下界，清晨貼春聯或門神。……傍晚，懸彩燈，各家兒童由家人領到門前或胡同口燃放鞭炮，以驅年怪……入夜，家人陪家堂并圍坐一起，飲酒敘談，稱為‘守歲’。午夜，燃鞭炮以示辭舊迎新。”[6](P474)山東受儒家文化的影響，素來崇尚禮儀，特別是春節期間，更要求人們要遵守禮節和規矩。商河縣的習俗要求“敲門入室，落座前先行問候并謙讓座次。主人點煙、斟酒、倒茶時用手相扶，以示謝意……招待客人，煙茶是每家必備之品，水餃為上等飯食，待客進餐要讓酒勸飯。商河縣一般招待客人會在午餐時，也有南部村鎮會在下午多招待一頓水餃，俗稱后待。”[7](P474)這些禮儀規矩從側面反映出山東人熱情好客的本性，這種本性也體現在秧歌活動中。

“商河鼓子秧歌演出時間，一般是正月初七晚上祭神祭祖，初八到十七連續十天，白天跑秧歌，晚上鬧元宵，十四、十五、十六三天是高潮”[8](P30)。商河鼓子秧歌的演出活動，主要是在村與村之間進行。舊時，各村的秧歌隊在演出前一天晚上，都要到本村的寺廟或祠堂舉行祭祖敬神的儀式，此時要貢獻祭品、燒香紙、三拜九叩，祈禱神靈和先祖保佑來年風調雨順、人畜平安、五谷豐登，同時保佑秧歌隊演出成功。第二天，秧歌隊方可出村演出。出村串演送秧歌是鼓子秧歌過年期間非常重要的內容，但因為村與村之間的關系有親有疏，在串演秧歌時要采用不同的方式。鼓子秧歌專家陳學孟在《商河鼓子秧歌》一書中提到：“一是關系好的村，平時來往密切，只要看到對方村頭掛燈表示接秧歌，打個招呼，白天可以跑秧歌，晚上可以鬧花燈；二是平時無來往，以后在生產生活上又要聯系，須經‘探馬’的一探一報進行聯系；三是因某種原因鬧矛盾，甚至結怨成仇(一般因為水利糾紛)，或是有重要需求，須經‘探馬’的三探三報。”秧歌隊經過的村莊如有另一支秧歌隊在演出，則不能進村，一直等到演完方可進村。某個村莊如果想請路過的秧歌隊進村演出，可在馬路中央放一個長凳，并燃放鞭炮以示歡迎，秧歌隊如有意便停下來。演完后，村里要送給秧歌隊一些煙酒糖茶之類的禮物以表謝意。鼓子秧歌這種表現形式，一方面體現了山東人良好的禮俗風尚，另一方面對秧歌自身的發展與傳承，也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

山東秧歌就像一座活的民俗博物館，它反映了不同時代的山東社會生活狀況，凝聚著山東民眾的精神意志，銘刻著山東社會變遷的旅程，它的繁榮發展是建立在山東民眾尊重文化傳統習俗及深厚的鄉土感情基礎之上的。隨時代的發展，民俗文化能夠不斷地賦予山東秧歌新的內容和新的形式, 為其提供豐實的物質基礎與精神支撐, 這也是山東秧歌藝術生命力之所在。

[1]鐘敬文.民俗學概論[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06.

[2]膠州志編纂委員會.膠州市志[M].北京：新華出版社，1992.

[3][4][5]于春華.中國海陽大秧歌探索與研究[M].北京：中國文聯出版社，2004.

[6][7]商河縣志編纂委員會.商河縣志[M].濟南：濟南出版社，1994.

[8]陳學孟.商河鼓子秧歌[M].北京：中國文聯出版社，2002.

(責任編輯：鄭鐵民)

10.3969/j.issn.1002-2236.2016.06.010

2016-04-20

潘晶，女，山東藝術學院舞蹈學院講師。

J706

A

1002-2236(2016)06-0038-03

潘鑫，女，河北省歌舞劇院，國家二級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