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波普藝術對瑪莎·施瓦茨景觀設計的影響

文/蘇阿香

論波普藝術對瑪莎·施瓦茨景觀設計的影響

文/蘇阿香

瑪莎·施瓦茨是全球著名的景觀設計師，設計創作了眾多倍受關注的作品，瑪莎·施瓦茨主要受到波普藝術、大地藝術和極簡藝術的影響，本文主要研究波普藝術對其景觀設計的影響，認為主要體現在四個方面：突破“雅”“俗”的固有界限，城市邊緣地帶的運用，廢棄廉價材料的重生，波普藝術的設計手法。

瑪莎·施瓦茨；波普藝術；景觀設計

瑪莎·施瓦茨是美國當代著名的園林設計師，哈佛大學終身教授，自1979年在自家后院設計“面包圈花園”以來，30多年間，她的作品已遍布全球，尤其她一系列具有開拓性意義的作品引起園林景觀界極大反響，盛名享譽全球。近年來，隨著瑪莎·施瓦茨影響的擴大，尤其是她幾次訪問中國并開設研究生設計課程、設計重慶鳳鳴山公園以及參加2011年“西安世界園藝博覽會”后，在國內產生了巨大影響，對其研究也逐漸加深。就目前學界對其研究而言，多涉及對施瓦茨審美思想、設計理念、設計手段、材料運用、形態構成等方面的研究，就研究內容本身來說，有多篇論文談及施瓦茨受到波普藝術、大地藝術、極簡主義的影響，如“她將藝術思想與表現手法融入到園林設計之中，其中波普藝術對她的影響尤為深刻”①“瑪莎·施瓦茨受到波普藝術，大地藝術、極簡藝術等藝術思潮影響”②“從施瓦茨的景觀設計中，到處可見波普藝術對她的影響。”③然而，在眾多涉及這一提法的文獻中很少有對此進行深入研究，研究重點多放在其在普通廉價材料使用方面之體現，或以其作品介紹賞析為主牽強的結論斷定為輔，筆者通過對施瓦茨作品的實地考察、對眾多文獻資料的研讀分析，結合其相關著作以及演講、訪談等，總結歸納出波普藝術對施瓦茨在景觀設計方面的影響突出地表現在四個方面，下面分別予以闡述。

一、突破“雅”“俗”的固有界限

在現今已有的文獻中，對施瓦茨人生經歷的介紹不勝枚舉，此不贅述。成長于后現代主義風靡時期的施瓦茨深受先鋒藝術的影響，并對其產生由衷的喜愛和追求。作為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最活躍的先鋒流派之一，波普藝術追求的是一種普世性的、全體社會大眾都可以熟知的藝術形式，作為藝術評論家的阿羅威言及波普藝術：“能準確地復制文字、圖畫和音樂的大批生產的技術，已引起了大量可消費的符號和象征物。再想用以文藝復興為基礎的‘美術是獨一無二的’思想來處理這個正在爆炸的領域是無能為力的。由于宣傳工具被社會接受，使我們對文化的概念發生了變化。文化這個詞不再是最高級的人工制品和歷史名人的最高貴的思想專用了，人們需要廣泛地用它來描述‘社會’在干什么。”④漢密爾頓認為波普藝術是：“通俗、短暫、可消費性、便宜、大批量生產、年輕的（面向青年的）、機智詼諧的、性感的、詭秘狡詐的、有刺激性和冒險性的、大企業式的。”⑤可知，波普藝術通俗性和側重大眾文化的性質屬性是對以往精英文化和貴族文化壟斷的打破，注重選材的流行性和消費性，同時，受眾欣賞藝術的門檻隨著現代傳播技術的發展也史無前例地變低。

此時正在學習藝術的施瓦茨對這一切是熟識和敏感的，且她正處于青年時期，思想開放，這一切對她的影響是潛移默化和積極的，當她踏入景觀設計領域時，便不滿足于以往老套的景觀設計重功能、重自然風光、浪漫情調和純粹形式美的觀念和主張，“我很不滿足于景觀設計的狀況，當時的景觀設計作品總是很平淡，人們滿足于景觀設計慣有的模式。我覺得與藝術做的事情相比，當時的景觀設計范圍很窄。”⑥她開始以藝術的方式嘗試新的設計理念。

面包圈花園是她平生設計的第一個作品，整個作品有兩個同心的長方形樹籬圍合而成，兩個樹籬中間鋪滿了紫色卵石，最為驚嘆的是紫色卵石上擺放了兩列面包圈，這種最為大眾熟識從來不可能進入園林之中的普通食品成為整個作品的亮點和飽受爭議之處，“我當時就想做一個自己的花園，邀請朋友們來聚會，讓大家來看看。但是后來麻煩就來了，我有一個很棒的攝影師朋友拍攝出非常美麗的面包圈花園照片，將它投稿到《景觀建筑》雜志，雜志的編輯把它放到了封面，我則寫了一篇文章說明為什么貝果是一個非常好的景觀材料：它十分便宜，不用澆水，不用施肥，無須修剪，可天然降解，十分環保。這在當時是一個瘋狂的想法，而我做了一個很合邏輯的解釋，有一些達達主義的意味，像杜尚的作品，但是這樣做使我遭到了批評。”⑦

將現實生活中最為人們熟知、再普通不過的日常食物納入到一向被稱為高雅層面的園林中，這在當時確是瘋狂和大膽的，這猶如波普藝術一樣，“作品的形象取自于日常生活物品：汽車、可口可樂、漢堡包以及商標、廣告、照片、影片、電視圖像、報紙雜志等。直截了當或立即取用生活中通俗文化中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⑧這種“通俗”“短暫”“便宜”“可消費性”“有刺激性和冒險性”的面包圈的運用完全符合漢密爾頓對波普藝術的定義，同時也正如波普藝術一樣，它打破了原有精英與大眾、高雅與低俗之間的藩籬，在施瓦茨看來一切可以為園林的藝術化服務的事物都可以成為其組成部分，正如她所言：“我總是嘗試改變人們的想法，用藝術的方式設計空間，用不同的顏色、肌理去豐富這個空間。在第一個項目，我挑戰了人們的想法。”⑨這種不拘一格沒有高低貴賤總是嘗試新做法挑戰舊觀念的行跡，充分表現出她完全不受過往“雅”“俗”界限的羈絆。

二、城市邊緣地帶的運用

注重對城市邊緣地帶的運用，是施瓦茨景觀設計受波普藝術影響的一個重要方面。城市的邊緣地帶是相對于城市廣場、社區中心等主要活動區域之外而不被人們所重視和注意的邊緣空間，如停車場、飛機場、高速公路旁以及建筑間的銜接地段等。猶如波普藝術選取生活中的可口可樂、漢堡、廣告、商標、汽車等以往不登藝術大雅之堂的繪畫題材一樣，受這一影響，施瓦茨經常選取被設計師所忽視和鄙夷的城市邊緣地帶進行重新設計，使邊緣受重視，化腐朽為神奇，相對于城市的中心廣場、公共花園，城市的邊緣地帶幾乎不被人們所注意，但它卻是整個城市空間所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施瓦茨一直強調城市空間的整體性，也就是城市“大”空間的概念，它認為這些邊緣地帶更能夠反映出城市的發展水平和人們在城市的生存質量。

邁阿密國際機場聲墻的設計體現了施瓦茨的這一理念，聲墻位于機場的北邊，由于墻面向北，故而使36大街顯得異常陰暗，而聲墻的另一面還有其他鄰里單元，機場想對這面墻進行改造，以往的裝飾繪畫和浮雕之類最終無法將墻體的美感體現出來，而且這是機場的邊緣地帶，不易引起人們的注意，對于一般設計師而言這是具有挑戰性的，施瓦茨卻大膽地接受了這一挑戰，她在墻體開鑿了很多小圓孔，并在其中嵌入各種彩色玻璃，這樣的設計使得前面具有透氣感，并且南面的陽光可以透過圓孔的彩色玻璃，使原本陰暗的北面瞬間變得跳躍靈動起來，加之圓孔的排列經過精心布置具有秩序感、墻面的起伏隨著地形的變化而變化，增加了整個聲墻的活躍性；混凝土砌成的墻面本身帶有凹凸的紋理，有助于吸收機場的噪音；如此一來，原本陰暗、沉悶的聲墻變得靈動起來，集視覺、聽覺于一體，增強了旅客對于機場的整體感受。

一面普通的邊緣的不起眼的聲墻，在施瓦茨的設計之下變得異常耀眼、靈動，可見施瓦茨的不同于一般常規的設計構想，更重要的著實體現出施瓦茨對城市邊緣地帶運用的才能，邊緣不再被無視，邊緣的轉變使得整體更加完美。這其中充分體現出施瓦茨受波普藝術影響的痕跡，如前所述，波普藝術極善于運用日常生活中最普通又最不起眼的形象進行創作，換言之，從藝術創作的角度來說，日常生活的普通形象從來都是藝術創作的邊緣題材，它們不被看重更不會進入藝術創作的大雅之堂。在園林景觀設計中，邊緣地帶正扮演著藝術創作中普通形象的角色，幾乎在所有的設計師眼中它們是邊角料，是不會成為奪目中心的一員，不同的是，施瓦茨卻偏走險路，勇于向邊緣進發，向最不起眼的地帶走去，最終變普通為神奇，使邊緣不再被漠視，這充分體現出施瓦茨深受波普藝術影響的一面。

三、波普語言的設計手法

施瓦茨受波普藝術的影響不僅在設計思想和場地選擇方面，在具體的設計實踐操作領域也同樣深受其影響，波普藝術家慣用的形式語言也經常被她應用于景觀設計之中。具體表現為造型的夸張幽默和色彩的絢麗大膽，下面分別予以論述。

波普藝術家們經常將從日常生活中選取的普通形象進行夸張塑造，深受這一影響，施瓦茨在造型方面主要表現為兩種設計手法，一是選用現成品或簡單超大的幾何形體，以此來代表象征園林景觀中的常規元素以達到驚奇的視覺效果，如在西雅圖監獄庭院中，供孩子嬉戲玩耍的各種造型物便被夸張成為圓錐形、半球形、“S”形等幾何形體，它們分別代表了園林中的花壇、樹木、噴泉等；在費姆國際游泳館中，為了配合游泳館這一主題，她直接將平整的草皮修剪為水波狀，以此來象征泳池中的水波，這一夸張大膽的造型設計，迎合主題的同時，又增加了景觀的視覺效果和幽默情趣，可謂一舉兩得。二是將景觀的常規元素和所需物品夸張化、幽默化，如在賈維茲廣場中，日常標準的公園座椅被特意加長并彎曲連接在一起，座椅本是廣場中被人們用來休息的普通元素，施瓦茨卻對其特意夸張，像一條長龍盤繞在廣場，變得扭動炫舞起來，成為廣場中最醒目的部分，這樣既增加了廣場的視覺沖擊同時也解決了人們因座椅有限而無處休息的窘境，藝術性與實用性相得益彰；又如在麻省理工學院的草坪設計中，為增加校園的獨特情趣，施瓦茨大膽地在草坪上放置了8000顆尼克糖，尼克糖的來源并非特意的預定制作，而是在廢舊的輪胎上涂滿各種尼克糖的顏色，異常巨大的尼克糖引來人們的絲絲甜意。在草坪中運用尼克糖的造型是別具幽默情趣的，同時，巨大的尼克糖也沖擊著人們的視覺。從上述兩例可以看出施瓦茨在景觀造型中夸張幽默的特點，而這一點與波普藝術的造型特點有著相通之處，波普藝術家中如利希滕斯坦、漢密爾頓等都常用此類夸張幽默的造型方式，而成長于波普時代并深愛藝術且學習過藝術課程的施瓦茨從中吸收營養是自然可以理解的。

如同波普藝術家喜歡用最艷俗的色彩表達宣示自己的藝術主張，施瓦茨也喜歡用絢麗的色彩裝飾自己的景觀，紅色、黃色、紫色以及各種亮色都是她慣用的色彩，景觀中各式物品的色彩更是極其豐富，里特曼家的婚禮是施瓦茨顯示其色彩功底的成功案例之一，這是為里特曼兒子的婚禮設計的臨時性的花園，整個花園按照婚禮的進程分為五個部分，首先迎接通道部分擺放了大量空花盆，空花盆被涂上藍色，與礫石地面形成了較大色彩反差，接著慶典場所以藍色作為背景，潔白的帳篷與盛開的鮮花相互輝映，呈現出一片浪漫圣潔的氣氛，接待區以明亮的黃色涂在地面上，黃色與周圍的草地、水池形成色彩的交互，呈現出歡快的氛圍，宴會區以盆栽橘子樹為主，主要起到分隔空間的作用，最后是擺放在紫色草地上的向日葵，向日葵種植在陶色花盆里，花盆中還填滿了白色的沙子，紫色的草地、陶色的花盆、白色的沙子、盛開的葵花，這一切構成了色彩的海洋，慶賀婚禮對應主題的同時，更是色彩視覺上的享受。由于場地正在施工中這是臨時性花園，“我們可以給草坪或水泥涂上色，反正建造新庭園時會把它們毀掉。”⑩從里特曼家的婚禮我們可以看出施瓦茨對色彩的運用，一是色彩豐富，二是極其絢麗，仿佛只有絢麗的色彩才能足以表達她的設計構想。

四、廢棄廉價材料的重生

相對于其他景觀設計師運用昂貴的花崗巖以及精細的手工制品等貴重材料，施瓦茨一直對平常生活中廉價甚至廢棄的材料充滿興趣，“就像波普藝術家，她喜愛那些在日常生活中接觸和發現的材料。”○11可以說廉價材料成了施瓦茨景觀設計的一大亮點，“這么做對我很重要”“因為這些是出自于我們建造和生活的平凡世界的材料。”○12而這一點正符合了波普藝術的主旨追求。另一方面，廉價材料的使用也往往受于現實情況的限制，有時業主無法承受昂貴的建造費用，“我經常設計艱難而預算緊張的項目”○13。兩方面的原因致使施瓦茨善于選用廉價的材料，但總能達到驚奇的效果。

斯特拉花園是施瓦茨嘗試廉價材料的早期作品，是專為其母親所設計，設計之初她將母親車庫中廢棄的鐵絲網、垃圾箱、破舊木梯等全部清理出來，又買來廉價的樹脂玻璃進行花園的設計，花園地面鋪滿了砂礫，爐渣砌成的方形平臺上廢舊玻璃制作的桌子立于其上，樹脂玻璃被用作樹籬起到分隔空間的作用，鐵絲網懸掛于空中，由兩只鋼管支撐，如云朵一般姿態舒展，垃圾箱被涂以鮮亮的色彩置于車道旁，“整個作品像是波普藝術的拼貼畫一樣，是對各種零碎雜物的拼貼。”○14經過如此設計，原本沉悶的院子變得活躍起來。

鐵絲網、垃圾箱、破舊的木梯、爐渣這些原本被人們準備丟棄的物品，基本無再用的可能和價值，但卻在施瓦茨的手中變成了優美花園的組成構件，煥發出新的生輝，達到了神奇的效果。而這一切完全可以看出其受波普藝術的影響，在日常生活中尋求資源，尋求創作的契機，同時，較之其他設計師的材料選用而言，廢棄廉價相對昂貴奢侈，更能顯示出其平常、大眾、世俗、生活化的一面，而這確是波普藝術所力倡的。在這一方面施瓦茨的作品還有很多，諸如英國巴克利銀行中庭的塑料葉片，城堡中海棗樹下的輪胎座椅，麻省理工學院的輪胎糖果，不勝枚舉。

結語

瑪莎·施瓦茨的設計作品眾多，在她所有的景觀設計中她嘗試過不同的設計理念和設計手法，正如前文所言，波普藝術對她的影響最為深刻，這凸出地表現在四個方面：突破“雅”“俗”的固有界限，城市邊緣地帶的運用，波普語言的設計手法，廢棄廉價材料的重生。作為一位出色的具有全球影響力的景觀設計師，瑪莎·施瓦茨的設計風格是多樣的，因為她始終處在景觀設計領域的最前沿，限于篇幅，本文旨在對其影響最大的波普藝術略作分析，由本文的分析可知，波普藝術對施瓦茨的理念追求、場地選取、設計手法以及材料應用都產生了重要影響和作用，可以說，波普藝術給予施瓦茨的影響，是其備受世界園林景觀界所矚目的重要原因。

注釋：

①⑩○14崔莉莉.回歸平凡——瑪莎·施瓦茨園林作品中的日常生活審美[D].長沙：中南林業科技大學，2014.

②葉欣蘭.“世俗、怪誕、幽默、玄妙”——瑪莎·施瓦茨園林審美范疇研究[D].長沙：中南林業科技大學，2014.

③崔亞楠.景觀中的貴族與平民——彼得·沃克與瑪莎·施瓦茨[J].裝飾，2006（4）.

④[美]羅伯特·休斯.新藝術的震撼[M].劉萍君汪晴張禾，譯.上海：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1989.

⑤劉登峰.波普藝術的社會性根源[J].學術界，2009（4）.

⑥⑦⑨孫思瑤.從面包圈花園到藝術性的景觀設計——訪瑪莎·舒瓦茨[J].城市環境設計，2012（8）.

⑧錢筠.平凡與超越——美國園林設計師瑪莎·施瓦茲設計風格與思想初探[D].南京：南京林業大學，2003.

???黃婉君.于平凡中發掘神奇——瑪莎·施瓦茨的材料運用手法解讀[J].技術與市場:園林工程，2005（6）.

【蘇阿香，浙江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