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偉
人們習慣夸大匯率波動對一國實體經濟運行的影響,然而過去30年,主要經濟體貨幣匯率年內波動幅度超過10%司空見慣,也沒有見到哪個西方大國是通過持續匯率低估而成功實現工業化和城市化的,中國當然也不例外。
最近,有不少人對人民幣匯率走勢非常焦慮,但其實還根本沒有區分名義匯率與實際匯率的概念。簡單說,我們大可不必對波幅擴大過度解讀,維持名義匯率的窄幅波動也不應成為政策目標,而實際有效匯率的靈活、雙向波動,才應該成為常態化的目標。
姑且用以下六個關于匯率常識的論述,讓大家從“浮動恐懼”中稍感安心。
第一,匯率是投資者對國家信用的投票。當前,對人民幣匯率的悲觀,和中國經濟增長、外匯儲備、國民凈儲蓄率等基本面并不一致。倘若中國夢是可以實現的,國際社會和中國國民最終會對人民幣匯率投出信任票。
第二,許多人將匯率信號作為國家競爭力的一部分是不妥當的。西方大國中沒有一國是通過持續匯率低估而成功實現工業化和城市化的。中國也不例外。請謹記,廉價貨幣并不能提升要素配置效率,也不能提升企業的創新能力。
第三,目前,各種匯率理論付諸實證時的效果都不理想:基本面、購買力和預期這三個因素的解釋力都不很強。姑且認為購買力平價是最樸素、直觀的匯率決定論,那么比較主要國家的生活成本,人民幣和主要貨幣之間并未出現明顯背離購買力平價的現象。
第四,對匯率的不信任與央行發鈔節奏并無必然聯系。從金融層面看,資產多于負債,資產收益超過負債成本,是貨幣信用得以維持的決定性因素。因此,所謂金融轉型,就是要擠出低收益資產和高成本負債。前者能否實現在于低效產業和企業能否收縮,后者能否實現則在于對舉債主體的預算約束是軟還是硬。與其說對匯率的不信任是對中國央行發鈔節奏的擔憂,不如說是投資者對低收益資產的不習慣和對高成本負債的依賴。
第五,人們習慣夸大匯率波動對一國實體經濟運行的影響,但是從1985年至今,主要經濟體貨幣匯率年內波動幅度超過10%司空見慣,也并未對政府調控和經濟運行帶來太大困擾。如果過于強調維持名義匯率的穩定,會遲滯人民幣外匯衍生品市場的發展,加重央行外匯市場出清的義務,從而使貨幣政策的獨立性受到嚴重制約。
第六,從中國的外匯儲備和“一帶一路”戰略來看,人民幣國際化會扮演儲備貨幣和融資貨幣的雙重角色,但融資貨幣的角色會更濃重一些。這需要中國央行更關注人民幣的實際有效匯率,避免非居民融資的利率匯率成本過高;當然,中國央行也有義務兼顧將人民幣作為儲備貨幣的非居民的利益。
那么,何時是擴大匯率靈活性的合適時機?25年前,或者現在。
擺脫對匯率浮動的恐懼,轉而關注實際有效匯率和人民幣匯率指數,是深化匯率改革的重要前提。倘若未來看到人民幣兌美元的名義匯率到7,這可能是美元指數短期走勢過強,中國過剩產能在加速出清,甚至是外匯交易者的非理性所致。但看到7,并不意味著接下來就是8,也可能是6。悲觀者永遠是低頭向下看,而克服“浮動恐懼”之后的正常姿態,應該低頭、抬頭尋常見——市場會選擇它覺得舒適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