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貴峰 韓冬雪(遼寧大學,沈陽110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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辯證邏輯視閾中馬克思唯物史觀的真理性探析*
叔貴峰韓冬雪
(遼寧大學,沈陽110036)
摘要:馬克思的唯物史觀之所以能夠成為揭示人類歷史發展規律的“歷史科學”,在于他運用了辯證邏輯精準地把握了人類生產實踐歷史發展中現實內容和運動方式。辯證邏輯形成客觀真理的邏輯功能和實體內容在歷史中自我展開的辯證邏輯規定共同構成了馬克思唯物史觀的辯證之維,并內含著馬克思哲學與黑格爾在辯證法理論之間的關聯和變革。含有“辯證邏輯”的唯物史觀,不僅會凸顯其內在的真理價值,而且也為研究馬克思的“歷史真理”提供一個新的理論視角。
關鍵詞:唯物主義歷史觀;辯證邏輯;歷史科學;研究視角
*本文為遼寧省教育廳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專項項目“馬克思辯證法理論實質研究”(ZJ2013003)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韓冬雪 女(1987-)遼寧大學博士研究生
馬克思是在辯證理論思維和物質生產實踐兩大理論基石的基礎上創建了歷史唯物主義,因而唯物史觀中便包含有“辯證法”和“唯物主義”的雙重理論性質。在唯物史觀中,“辯證”和“唯物”之間不是相互分離,也不是分別對形而上學思維或舊唯物主義進行簡單地顛倒或超越,而是基于歷史客觀內容的相互包含、相互依存和相互滲透。長期以來,我國學界對于馬克思唯物史觀的理論研究中,常常存在著重“唯物”輕“辯證”或以“唯物”遮“辯證”的理論傾向,其研究成果更多地關注社會存在、物質生產實踐以及生產力的第一性及其決定性地位,而將“辯證性”僅僅局限在具有某種辯證特征的社會意識和生產關系的反作用之上,從而導致辯證法在唯物史觀的理論“含量”大為降低。眾所周知,馬克思的辯證法源自于黑格爾對辯證邏輯形成的時代“理論權威”的繼承與超越,辯證邏輯作為思維方式成為了馬克思建構其哲學體系的方法論基礎,其唯物史觀中更是充滿著運用辯證邏輯的理論自覺。馬克思對此并不隱晦:“黑格爾的辯證法是一切辯證法的基本形式,但是,只有在剝去它的神秘的形式之后才是這樣,而這恰好就是我的方法的特點。”①其實,在馬克思唯物史觀中,辯證法不僅僅表現為一種歷史研究方法,而更重要的表現為與歷史具體內容相統一的辯證邏輯規定。于是,從辯證邏輯的理論視閾進入馬克思的唯物史觀,辯證邏輯從黑格爾到馬克思的揭示“真理”之路便會清晰“在場”,馬克思發現“歷史科學”的辯證之維才會本然呈現。
辯證法在黑格爾體系中具有真正的“邏輯學”意義,“邏輯學”不僅是其世界宇宙本體的邏輯規定,而且也是對于西方傳統以來的形式邏輯以及康德建構的先驗邏輯的超越,特別是在《小邏輯》概念論中的“主觀概念”部分,黑格爾從概念、判斷和推理完成了對于邏輯學的辯證邏輯改造。從此,辯證邏輯就成為揭示事物本身內容的客觀法則,從而實現了變革人類思維方式的“邏輯學革命”。自亞里士多德以來開創的傳統形式邏輯是人類主觀思維所要遵循的邏輯法則,它只關注思維自身的形式,并不指向客觀事物的內容,其判斷只須檢驗是否符合概念之間的邏輯形式要求,而并不觸及認識對象包含的內容。黑格爾對傳統的形式邏輯批判道:“亞氏把這種理智的聯系,這種思維形式的本身,特別突出起來加以規定。”②形式邏輯“僅僅附著于內容的形式,而非內容本身。”③康德在先驗哲學中試圖對形式邏輯進行改造,這便在邏輯學上從形式邏輯發展到了先驗邏輯。先驗邏輯將主體范疇與經驗對象相結合,范疇按照先驗法則作用于經驗對象,先驗的普遍性便注入到經驗現象中而成為現象的客觀性知識,因而先驗邏輯的判斷關乎著經驗內容的正確與否,一切科學知識就是人類在主體中運用先驗邏輯得出的關于經驗世界的先天綜合判斷。但由于先驗邏輯的運用僅被限定在經驗世界,“超驗”使用無效。于是,先驗邏輯只能探明主體賦予現象世界的“主觀真理”,而無法揭示事物本身存在的“客觀真理”。黑格爾所確立的辯證邏輯恰恰是要打破康德哲學中設定的經驗界限,將邏輯學引入到對于事物本身內容進行判斷,從而達到主觀邏輯與客觀存在、主觀真理與客觀真理的統一。加拿大著名學者泰勒對此作出的評價切中要害:“其實,就康德超越形式邏輯而邁向先驗邏輯而言,他理應受到稱贊。但康德損害了先驗邏輯,因為當自在之物的世界自在存在時,他把先驗邏輯的結論完全局限于與自在之物世界對應的、為我們所知的世界。黑格爾打算提供給我們的亦是本體論的先驗邏輯。他將徹底消解自在之物所棲居于其中的認識論意義上的彼岸。”④黑格爾的辯證邏輯是建立在主客觀辯證統一基礎之上的,邏輯概念不僅僅是關于思維的形式規定,同時也是關于事物內容的“客觀思想”。“形而上學是研究思想所把握住的事物的科學,而思想是能夠表達事物本性的。”⑤所以,作為與形而上學“合流”的辯證邏輯既是關于宇宙客觀發展的本體論邏輯,同時也是關于主體把握事物客觀內容的思想邏輯。因此,在西方認識論發展史上,邏輯學只有發展到了黑格爾辯證邏輯的理論高度,人類才擁有了把握事物客觀內容的理論工具,揭示事物的“客觀真理”才成為了可能。在黑格爾的辯證邏輯視閾之中,一切實體存在都是處于不斷運動變化之中的“歷史在者”,一切事物的客觀內容也在其歷史發展中按照辯證法則呈現出來,從此,歷史和邏輯相結合成為典型的辯證邏輯的思維方式。同時,自然史和人類史在“絕對精神”中實現了辯證的統一,它們分別以“客體必然”和“主體自由”的方式映現出“絕對精神”由低級向高級發展的不同階段,人類歷史由此取得了如自然規律一樣的自我運行的客觀內容,人類“自我意識”的活動由于合乎“理性”轉化為歷史進程中的“必然”,“絕對精神”借助于人類歷史發展而完成了自身。因此,正是黑格爾的辯證邏輯讓歷史學成為潛在的“歷史科學”,歷史哲學因此擔負起揭示人類歷史發展規律的時代使命,它始于黑格爾辯證思維建構起來的唯心史觀,而完善于馬克思的唯物史觀。
馬克思在歷史觀上曾經對黑格爾進行過猛烈的抨擊,特別反對將“絕對精神”作為歷史發展的客觀內容。在馬克思看來,“絕對精神”是被抽象化和客觀化了的人的精神或理性,“絕對精神”的辯證運動也不具有客觀真實性,更不能構成人類歷史活動的客觀內容,它們都是黑格爾的主觀想像和臆斷產物。“黑格爾認為,世界上過去發生的一切和現在還在發生的一切,就是他自己的思維中發生的一切。因此,歷史的僅僅是哲學的歷史,即他自己的哲學的歷史。”⑥黑格爾的唯心史觀雖然賦予了歷史以必然性,但卻將必然性根置于歷史之外的“絕對精神”,這實際上與上帝操縱人類命運的神學史觀并無二致。同時,馬克思也極力地反對退回到知性思維的理論層次上來解讀歷史,如經驗主義者那樣把人類歷史描繪成一些無聯系、無規律可尋的“僵死的事實的匯集”。這樣,辯證邏輯對之于馬克思建構唯物史觀來說要面臨著雙重的理論任務:一方面要將辯證邏輯切入到人類物質生產實踐的“客觀內容”之中,以克服黑格爾唯心史觀的神秘性;另一方面又要用辯證邏輯防止對歷史進行經驗式的知性解讀。正如馬克思自己所說:“只要描繪出這個能動的生活過程,歷史就不再像那些本身還是抽象的經驗主義者所認為的那樣,是一些僵死的事實的匯集,也不再像唯心主義者所認為的那樣,是想象的主體的想象活動。”⑦馬克思從辯證邏輯考察人類歷史活動時,人類歷史不再是“自我意識”走向“絕對精神”的理性發展史,而是呈現人類通過對象化的勞動而獲得終極自由的解放史;人類歷史的發展運動也不再受制于“絕對精神”的統攝,而是基于自身的實踐活動而將歷史規定在自身中建立起來,即人類在實踐中建立了自身發展的法則并且在歷史活動中按照這個法則去行動。于是,在馬克思看來,人類歷史活動的“客觀內容”與辯證邏輯在實踐中結合為一體,歷史與邏輯實現了主客體的統一,人類歷史發展的客觀規律就是內在于實踐之中的辯證邏輯,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以及人與人之間的矛盾均根植于實踐,實踐是人類對于世界持續的物質改造活動,因此,人類實踐便呈現出一個不斷否定和超越的歷史性活動,這便打開了以實踐歷史為基礎的辯證邏輯向度,唯物史觀必須借助于辯證邏輯才能形成人類歷史的“客觀真理”。在唯物史觀的辯證邏輯視閾中,人的勞動才能被視為本質對象化的生產活動,人在生產產品的同時也在生產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人類生產的歷史活動中才能包含著解放自身的邏輯規定。同時,辯證邏輯也將實踐活動建構成為了歷史發展的唯物性根基,全部社會生活“都能在人的實踐中以及對這種實踐的理解中得到合理的解決。”⑧人類從事的物質生產活動成為歷史的前提,人的主體實踐能動性成為歷史辯證邏輯展開的能動性力量,并成為推動社會歷史發展的生產力,人們在生產中形成的生產關系同生產力共同構成了社會存在的物質根據,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矛盾運動成為了人類歷史發展的客觀法則,其他一切社會存在的運動變化都要以此為根據,并在此基礎上才能找到合理的解釋。正如馬克思自己所闡明的那樣:“這種歷史觀就在于:從直接生活的物質生產出發闡述現實的生產過程,把同這種生產方式相聯系的、它所產生的交往形式即各個不同階段上的市民社會理解為整個歷史的基礎,從市民社會作為國家的活動描述市民社會,同時從市民社會出發闡明意識的所有各種不同的理論產物和形式,如宗教、哲學、道德等等,而且追溯它們產生的過程。”⑨這樣看來,只有在辯證邏輯中把握馬克思歷史觀的“唯物性”變革才能更加突顯其理論的科學價值和真理性維度,否則人類生產活動無非就是英國古典經濟學家眼中的創造利潤的工具,其理論形態只能是知性邏輯意義上的國民經濟學,它既不會觸及歷史,更無關于人類的解放。
形式邏輯無法把握處于不斷運動變化之中的事物,只能在概念之間的靜態分析之中進行判斷和推理。“形式推理否定地對待所認識的內容,善于駁斥和消滅這種內容。”⑩先驗邏輯面對不斷變化的現象,可以用先驗概念將其提升為普遍法則,但先驗法則不是事物本身所包含的客觀法則。如此看來,黑格爾的辯證邏輯作為邏輯學的革命意義在于:將一切存在都視為處于不斷運動發展中的、包含了“精神”于其內的實體,所謂“實體”就是自已擁有能夠決定自己運動發展的“絕對的力量”、包含了自我“全部內容的豐富性”的規定、能夠自我實現其全部本質規定的現實存在。?因而“實體即主體”。同時,實體由于將自我發展的“客觀內容”在自身中確立起來時,其本質與存在便完成了統一,實體便發展成為具有“現實”的存在。正是由于實體的運動要映現其“理性精神”的客觀內容,因而“凡是現實的東西都是合乎理性的”?。哲學之所以能夠以辯證邏輯揭示客觀事物的真理,就必須以實體精神及其運動作為自己的研究對象。對于實體的辯證邏輯規定即客觀事物存在的本體論邏輯,也是辯證邏輯把握客觀內的認識論邏輯。當實體概念被嵌入歷史的進程之中時,實體內容所包含的客觀真理是在歷史的進程中不斷地被充實和顯露出來。所以,在黑格爾看來,無論是自然萬物,還是人類歷史都是實體存在的不同樣態,其客觀內容和運動方式也必須符合實體自身的邏輯法則。黑格爾在《小邏輯》中對于實體進行了如下規定:一是實體將客觀內容作為“必然性”在自身中建立起來。“必然性”指的是其存在不取決于他物,而是取決于自身,實體是“自因”和“自決”的存在;二是實體的運動發展以辯證否定的方式展開,即必然性建立于自身的肯定階段,外化為現象而顯示自身的否定階段,最后否定現象返回并豐富自身的肯定階段。三是實體是有機體的整體性存在。實體運動和展開的過程不僅用實體關系和因果關系將自身呈現為一個有機發展整體,而且還用相互作用的關系將整個宇宙萬事萬物之間視為一個由必然性相互聯系的整體,任何事物或事物的某個發展階段都是統一實體的有機體構成的一個環節。在自然界中,世間萬物以客觀規律揭示著精神實體的運動法則,而人類歷史則以“自我意識”的理性方式進行著同樣演繹的高級環節,這樣,人類歷史便包含著實體的辯證邏輯規定,人類主體活動便成為了“合乎理性”的歷史發展過程。正如他在《歷史哲學》中所指出的那樣:“哲學用以觀察歷史的惟一的‘思想’便是理性這個簡單的概念。‘理性’是世界的主宰,世界歷史因此是一種合理性過程。”而“‘理性’——我們這里用這個名詞,無須查究宇宙對于上帝的關系,——就是實體,也就是無限的權力。”?所以,黑格爾基于辯證邏輯完成了人類歷史的實體化,歷史發展因而成為合乎“理性精神”的一種必然進程,“理性精神”就是內置于歷史進程之中的客觀內容,歷史表象就是“實體精神”的外化并按照自身規定而呈現為一個連續發展的有機整體。如此包含實體規定的人類歷史便超越了以往以知性思維視閾下的歷史觀:形式邏輯的對象只限于思維本身,外在于思維的歷史法則并不在其的判斷能力之內,形式邏輯的主觀法則不能替代人類歷史的客觀規律,人類歷史便會被以猜測和臆斷為特征的歷史宿命論所左右;由于先驗邏輯只能把握現象界之中的必然,包含主體意志在內的人類歷史及其發展則便劃為現象界之外的自由之域,歷史只能歸結為主體目的論價值選擇的結果。因而,康德將人類歷史歸結為反思判斷力的目的論,所謂的“歷史規律”猶如“天意”,不過是為了滿足人們對歷史發展目的的主觀期待和希望而已。
黑格爾雖然將人類歷史建立在辯證思維的基礎之上,人類歷史發展也呈現為以理性“精神”為客觀內容而展開的實體運動過程,但“理性精神”本身的真實存在卻缺少合法的證明,它仍然黑格爾主觀臆造出來的“精神實體”,這便將辯證的歷史觀引向了唯心史觀的泥潭之中。馬克思反對黑格爾在歷史觀中的唯心主義色彩,卻贊同黑格爾為人類歷史找到了辯證邏輯的理論表達方式,“所以他(指黑格爾)只是為歷史的運動找到抽象的、邏輯的、思辨的表達,……。”?因此,馬克思將人類歷史確立在人類物質生產的實踐活動之上進行考察時,實體不再是“自我意識”的理性主體,而是能動的實踐主體;作為實體的歷史不再以“理性精神”作為客觀內容,而是以生產方式作為歷史發展的根據;人類歷史不再是“絕對精神”借以實現自身的工具,而是人類追求現實解放的歷史邏輯。于是,我們可以發現,馬克思實現了對于黑格爾唯心史觀的實踐改造之后,作為實體的辯證邏輯規定仍在其中,實體運動的邏輯就是人類生產的邏輯,也是人類解放自身的邏輯。它具體表現在:一是作為實體存在的人類歷史,其內在的必然性規定(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矛盾)是源于人類物質生產活動的自我創造,人類歷史的發展不過是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矛盾不斷展開的運動過程。人類社會的規律是出自于人類能動實踐能力的“自因”,人民群眾是歷史的締造者。“一切存在物,一切生活在地上和水中的東西,只是由于某種運動才得以存在、生活。例如,歷史的運動創造了社會關系,工業的運動給我們提供了工業產品,等等。”?二是作為實體的人類歷史,其內在必然規定是以否定的運動方式展開的,一切社會意識形態和上層建筑等“社會現象”都是合乎歷史規律的暫時性存在,其產生和滅亡都是由社會的生產方式的本質內容決定的,“因為辯證法在對現存事物的肯定的理解中同時包含對現存事物的否定的理解,即對現存事物的必然滅亡的理解。”?以私有制為基礎的資本主義制度只不過是人類社會整體發展中的一個環節,其存在中就已經包含必將滅亡的本質規定。三是作為實體的人類歷史,其全部發展過程表現為一個有機發展的整體,全部人類歷史表現為社會歷史形態而相互連接的整體并呈現為一個由低級到高級的進步歷程,“一切依次更替的歷史狀態都只是人類社會由低級到高級的無窮發展進程中的暫時階段。”?資本主義社會將異化生產關系推演到頂點,共產主義聯合體成為了人類歷史有機體發展成熟和完善的終極之在。因此,馬克思的唯物史觀就是以實踐為基礎的辯證實體觀,是在實踐唯物的基點完成了辯證歷史觀從唯心到唯物的超越,超越的結果是馬克思在摒棄黑格爾的唯心史觀的同時,始終讓歷史觀保持著辯證思維的理論高度。“馬克思對黑格爾辯證法的顛倒,在歷史社會學的用法上推進了作為實質理性的辯證法,使之成為歷史社會的運動法則,……。”?
辯證邏輯不僅體現在馬克思唯物史觀的理論建構中,而且貫穿在馬克思唯物史觀形成的全過程之中。首先馬克思借用辯證邏輯中的“異化”理論分析工人的勞動過程,“勞動異化”使辯證邏輯從黑格爾的“自我意識”和費爾巴哈的“宗教異化”轉向了人類的實踐領域,人類歷史不再是理性的“自我意識”發展史和“宗教異化”的歷史,而是人類在勞動生產中不斷地向外展現自身和向內豐富自身的實踐史,這樣,辯證邏輯和實踐內容的結合便為唯物史觀確立了初始的邏輯構造。“工業的歷史和工業的已經生成的對象的存在,是一本打開了的關于人的本質力量的書,是感性地擺在我們面前的人的心理學。”?其次,馬克思用辯證邏輯改造了英國古典政治經濟學,建立在實證主義和知性邏輯思維基礎上的國民經濟學家們只關注了生產中勞動、商品、價值和利潤等經濟現象。“它必須一方面把資本主義看成是由自然界和理性的永恒規律注定永遠存在的東西,另一方面必須把無法忽視的矛盾看做與這種生產方式的本質無關而只是純粹的表面的現象。古典經濟學的方法是這種意識形態需要的產物。”?而馬克思在辯證邏輯的視閾下發現了隱藏在經濟現象中人剝削人的異化了的生產關系,辯證邏輯的分析方法進入到了人類生產實踐的具體環節,資本在生產過程中的運轉流程將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由潛在發展到了現實,資本主義社會有機體內培植出否定和消滅自身的社會現實力量,從而在對資本的辯證考察中闡明了社會形態從資本主義過渡到社會主義的歷史必然性。最后,馬克思運用在唯物史觀中將歷史發展的邏輯和人的現實解放的邏輯辯證地統一起來,本質占有的創造性生產是人類實踐自由的本然邏輯規定,以私有制為基礎的異化生產邏輯導致了生產邏輯和人的解放邏輯在歷史發展中不斷地走向相背離,消除生產異化向符合人性生產的回歸就是人的實現自由和解放的歷史邏輯。因此,重視辯證邏輯在馬克思唯物史觀的理論地位,才能更準確地理解馬克思提供給我們的全部歷史真理。
以辯證邏輯為理論中介來考察馬克思和黑格爾在歷史觀之間的內在關聯性,目的在于更準確地把握馬克思唯物史觀中的辯證性理論結構,從辯證邏輯對知性邏輯的超越本性來認識唯物史觀的真理性。“要正確對待具體的、歷史的辯證法,若不比較詳細地考察這一方法的創始人黑格爾及其馬克思的關系是辦不到的。”?無論在黑格爾的思維哲學中,還是在馬克思的唯物史觀中,辯證法都是作為一種與實體內容密切結合的邏輯規定,而不是如知性邏輯那樣,只是獨立于事物內容之外的認識工具,因此,馬克思和黑格爾在辯證法上傳承不能僅僅理解為方法論意義同質性,而必須要提升到揭示事物內容的辯證邏輯層次上才更為準確。換言之,馬克思對黑格爾辯證法的“顛倒”并不是在方法論上實現的,而是在由理性到實踐的、在本體論上完成的。“然而這樣的做法無疑是荒謬的,因為辯證法根本不是抽象理智的方法,毋寧說倒是它的對立物(黑格爾一再強調并且反復強調的正是這一點)。”?同時,我們還應該清醒地認識到,辯證邏輯不僅是對于建立在知性思維基礎上的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超越,同時,也是對于建立在形式邏輯基礎之上的自然科學世界觀的超越。一些現代西方學者中以分析哲學為理論根據不僅開始指責黑格爾辯證邏輯學的神秘性,而且也質疑馬克思的唯物史觀的真理性。孰不知,現代形式邏輯無論如何發展或變更其樣態,也依然遵循著形式法則的固有規定,更無法根除形式邏輯不能觸及客觀真理的先天理論缺陷。“現代符號邏輯依然是一個形式有效性的邏輯,而不是一個真理的邏輯,它依然預設了諸如同一律和不矛盾律這些公理。”?因此,以任何形式邏輯都無權批判建立在辯證邏輯之上的唯物史觀,相反,我們會更因辯證邏輯的真理維度而對唯物史觀充滿應有的理論自信。同時,辯證邏輯在馬克思唯物史觀中已超越了研究“方法”的理論維度,是與歷史客觀內容相結合的真理本身。并且這種理解本身,無疑會為我們研究唯物史觀所內含的真理向度打開了一種新的研究視角。
注釋:
①馬克思:《馬克思恩格斯〈資本論〉書信集》,人民出版社,1962年版,第255頁。
②黑格爾:《小邏輯》,賀麟譯,商務印書館,1980年版,第72頁。
③黑格爾:《邏輯學》上卷,楊一之譯,商務印書館,1966年,第14頁。
④【加】查爾斯.泰勒:《黑格爾》,張國清、朱進東譯,譯林出版社,2002年,第344頁。
⑤黑格爾:《小邏輯》,賀麟譯,商務印書館,1980年版,第72頁。
⑥馬克思:《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602頁。
⑦馬克思:《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25-526頁。
⑧馬克思:《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01頁。
⑨馬克思:《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44頁。
⑩黑格爾:《精神現象學》上卷,賀麟、王玖興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92頁。
?黑格爾:《小邏輯》,賀麟譯,商務印書館,1980年版,第313頁。
?黑格爾:《小邏輯》,賀麟譯,商務印書館,1980年版,第43頁。
?黑格爾:《歷史哲學》,王造時譯,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06年,第8頁。
?馬克思:《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201頁。
?馬克思:《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600頁。
?馬克思:《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22頁。
?馬克思:《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8頁。
?吉爾比:《經院辯證法》,王路譯,上海三聯書店,2000年,第37頁。
?馬克思:《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92頁。
?盧卡奇:《歷史與階級意識》,杜章智、任立、燕宏遠譯,商務印書館,1999年,第59頁。
?沃.考夫曼:《黑格爾——一種新解說》,張翼星譯,北京大學出版社,1989年,第42頁。
?吳曉明:《重新據有黑格爾哲學的遺產》,《哲學分析》2015年第12期。
?斯蒂芬.霍爾蓋特:《黑格爾導論》,丁三東譯,商務印書館,2013年,第44頁。
(責任編輯陶柏康)
The Truth Analysis of Marx's Historical Materialism in the Perspective of Dialectical Logic
Shu Guifeng / Han Dongxue
Abstract:The reason why Marx's historical materialism becomes the"historical science" revealing the laws of the development of human history is that he exerts dialectical logic and grasps accurately the real content and mode of motion in the development of human produclion practice. That logical function forms the dialectical logic and entity content of objective truth in the stipulation of dialectical logic of self spreading in history constitutes the dialectical perspective of Marx's historical materialism. And it covers the connections and changes between Marxist philosophy and the theory of Hegel's dialectic. The historical materialism including dialectical logic not only highlights its intrinsic value of truth,but also provides a new theoretical perspective of Marx's "historical truth" in the process of academic research.
Keywords:Historical Materialism;Dialectical Logic;Historical Science;Research Perspective
收稿日期:2016-3-19
作者簡介:叔貴峰 男(1970-)遼寧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
中圖分類號:B0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3176(2016)03-0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