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攆兔：關中民間競技集體狩獵活動

文/杜明

狗攆兔：關中民間競技集體狩獵活動

文/杜明

在陜西關中，流行著一種特殊的民間競技集體狩獵活動——狗攆兔。《史記》中就有“牽黃犬俱出上蔡東門，逐狡兔”的記載。當時令進入深秋，破土而出的麥苗沒有遮攔地蔥綠了田野之后，野兔也開始膘肥體壯。黃土地帶來的閑暇鼓脹了關中農人撒歡的欲望，狗攆兔的黃金季節隨之而來。

攆兔的狗不是一般的犬，它是一種名曰“細狗”的優秀的特殊種群，其流線型的身材使之奔跑時的速度可達每小時七八十公里。有段民謠形容這種細腰窄背、腿長嘴尖的狗是：“腰似弓，尾似線，四個爪子像蒜瓣；耳像扇，腿像箭，嘴像罐，攆兔就像狂風旋。”這種狗生下兩個多月就開始接受跑步、跳躍、逮咬、引頸及靈敏、耐力等訓練。

最著名的細狗是格力犬。原產于意大利,是世界上奔跑速度最快的狗。攆兔最兇猛的當屬二細，它是細狗和當地大笨狗雜交出來的第一代狗，高大壯碩，非常兇悍，搏殺能力和耐力都很強。

愛狗才算男子漢，這是農村流傳的一句俗語。14歲那年我有了自己的狗，那是一條全身黃毛的二細狗崽子，我給狗取名叫黃狼。黃狼從小就接受訓練，體格健壯，身手利索，目光敏銳，我手指向何方，它總是最快地到達指定地點；如果我要找它時，只要打個口哨，它聽到后便會飛速地跑到我的身邊，調皮地圍著我一邊搖尾一邊轉悠。黃狼攆兔有個特點：當遇到年富力強的狡兔且短時間未能擒獲時，則以其擅長于長距離奔跑的優勢，把對手追逐到精疲力竭時一舉拿下。當它嘴巴里叼著一只血淋淋的兔子來到我面前時，我就會有種無比興奮的自豪感。

要攆兔，必須會找兔。有經驗的老手深知，“十月（陰歷）兔，不離路。”傍路而臥，偶遇不測就可迅速逃脫，這是野兔的聰慧之處。出于求生的本能，野兔也常常“長臥梢、短臥腰”。即遇到較長的田塊，野兔會非常警覺地棲息在田地兩頭靠近路的地方；遇到較短的田塊，它則藏臥于田塊中間。鑒于野兔經常光顧塄、坎、溝道之類地形較為復雜的地方，人們摸索出了“高尋低、低尋高”的找兔規律。即在地勢較高時，兔子大多伏臥在較低處，依土坎為屏，舒適安寧，便于隱蔽；在低凹處，野兔一般隱匿于較高的地方，便于“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狗攆兔活動有嚴密的組織，嚴明的號令。一般以自然村為單位，推舉一名“狗司令”作統領。能擔當此任者，首先要深孚眾望，臂力過人；其次要經驗豐富，足智多謀；更重要的一條是必須擁有幾只兇猛凌厲足可“稱王稱霸”的好狗。“狗司令”手拿兔拐或持有響環的鐵鉤（農人稱之為“馬鐮”），這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也做指揮棒用。每次圍獵前，由“狗司令”按實力封幾名“牙將”各把關口，先派“探馬”游擊踩點，“狗司令”根據具體情形定奪后才集體出動。每次三四十或五六十人不等，每人帶一兩只狗。

冬天農閑，特別是雪后，空曠寂寥的原野上便出現了一群群沖兔的人與狗。如果恰巧兩個村的攆兔“野戰部隊”在同一塊地域相遇，便要一決雌雄，狗與狗咬，人與人爭，敗者自動退出地盤，勢均力敵則握手言和。

不過最精彩的要算群狗逐兔了。若發現兔子，只見“狗司令”大棒一揮，緊跟著氣沉丹田，憋足吃奶的勁拖長嗓音大喊：“噢……放”！聽到撒狗的號令，眾人迅速將狗韁繩放開，群狗箭一般地從四面八方向兔沖去。人如猛虎下山，狗若箭離弓弦，受驚的兔子疾如閃電般倉皇逃竄。此時，一群狗拼命奔跑，緊追著兔子不舍，狗主人則緊隨狗身后奔跑，邊打呼哨邊喊著自家的狗名為其加油。一時間人聲鼎沸，群狗亂吠，野兔狂奔，整個場面熱鬧得如同開水在鍋里沸騰。狗在奔跑中向主人奉獻忠誠，兔在奔跑中向生命的極限宣戰。如果兔子最后落到了誰家狗的嘴里，那兔子便歸狗主人所有。在這特定的時刻，哪條狗“表現出色”，主人也跟著榮耀，頗有點“人仗狗勢”的味道。

攆兔并非為飽口福，更不為賣兔賺錢，這行為本身就是目的，是一種獨特的娛樂方式和休閑享受。在狗攆兔的過程中人們體悟弱肉強食的殘酷與合理，在流血流汗的奔跑、嘯聚中人們張揚體力的健旺、意志的堅韌和精神的豪強。